统一历一九二六年十二月 圣诞节前夕 联邦领内 多国联合军司令部附近
出乎意料地,密谈这种事,愈惧人耳目就愈容易曝光;毕竟鬼鬼祟祟做着亏心事的家伙更容易引人注目。
「预定执行的那项作战,目的是什么?」
「我听说是要以有限攻势,让帝国军的损耗极大化。」
公然溜出联合作战司令部,一同返回分配到的宿舍的德瑞克中校与米克尔上校,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起急忙安排要在几天后执行的军事作战。
「在这种下雪天?」
德瑞克中校叹了口气,喝了口冷掉的红茶。
联邦自豪的冬将军可是不分敌我;在对付帝国军这点上是很优秀,但不懂得区分敌我这点可就伤脑筋了。
更正,德瑞克中校在心中重新喃喃说道。冬将军并不是联邦的爱国者吧。毕竟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家伙,也不会是任何人的友方。
中立的存在,往往也会是旁若无人的家伙。
「当冬将军肆虐时,最好是乖乖地加强防备。就算是社交派对也要看时期吧?」
「你说得没错。就连我也觉得纳闷。」
「不过……」米克尔上校疲惫似的笑起。
「我们收到的是军令。还是莫斯科相当高层的人所发布的严格命令。不是能提出异议或反驳的状况。」
德瑞克中校随即注意到,狠狠说着「束手无策啊」的米克尔上校,立场相当艰难。讲明白点,就是陷入要移动残酷天秤的困境。在要求绝对要取得成果的情况下,他甚至不得不舍弃情同手足的部下吧。
能轻易就做出决定的人,肯定是有着某种缺陷。真是可悲……这是指挥官在战时情况下所必须面临到的难题。
「要是你有收到联合王国方的见解,就算是私下通知也好,我也想要了解一下。」
「抱歉,米克尔上校。下官也不清楚。」
「咦?」
「那个,上校。事实上,我只有收到『与联邦军合作』的命令。就连最新的通知也没有知会我内情。」
脚跟并拢,注重形式的报告。在说这种蠢话时,要是不变得他妈的认真,还真是说不下去。
「……看来,彼此都很辛苦呢。」
对米克尔上校的话耸耸肩,德瑞克中校从装在墙上的柜子中,拿出苏格兰威士忌的小瓶酒。就以红茶的佐料来说,果酱尽管也不错,但要化解怨言,还是老朋友最好。
豪迈地注入茶杯,大口喝下。
「要来一点吗,调味一下。」
「哎呀,是同盟国军人的敬酒吗。考虑到两国关系,就外交礼仪上也不好拒绝啊。就给我来一点吧。」
「……好,就让我强劝你一杯吧。」
米克尔上校呵呵大笑,在茶杯里注入苏格兰威士忌,一口喝下调味过的红茶。才不会说什么这不是茶配酒,而是酒配茶之类不解风情的话。毕竟在这世上,有着太多要清醒着面对会有点太过荒谬的现实了。
「真伤脑筋呢,德瑞克中校。」
米克尔上校喃喃说出的一句话,莫名地消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这种时候默默喝茶是种礼貌。
不需要太多话语。
过没多久,就在默默委身酒精到最后时,米克尔上校突然切入主题。
「官方上是要透过『有限攻势』确保立足点,借此为预定的春季大反攻做好准备。就我个人所见,这在现况下是个相当勉强的作战。」
就像在眺望窗外似的,遥望着远方说出的这句话很沉重。
「还不至于说是有勇无谋。但我身为爱国者,可以断言这很危险。」
「体制已整顿得差不多了也是事实吧。」
「是呀,在文件上。」
朝着用眼神问「该不会」的德瑞克中校,米克尔上校耸了耸肩。
「总之尽是些新兵。弄得不好,甚至会有目前正在征召的家伙先被登记的案例发生吧。」
领悟到这是极为重大的暗示,德瑞克中校瞬间就像是血管里被塞进冰块似的浑身发寒。
「这可是就连温酒的舒畅感都会瞬间遭到驱逐的震撼消息。是事实吗?」
「是事实吧。」
这要是真的,事态会极为严重。而可悲的是,德瑞克中校也认为这应该是事实。联邦方向联合王国驻外武官传达的情报与现场的实际情况悖离,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用不着感到惊讶的事实,正是联邦与联合王国的同盟关系究竟有多么美好的佐证吧。
「……这是重大且严重的泄密行为呢。」
「你不知道对吧?」
「我们只有收到精锐部队随后会陆续集结的通知。」
只要联合王国情报部没有特意交给德瑞克中校假情报,结论就很简单明了。交给联合王国的联邦军情报,就算不全是假的,也是离完美相差甚远的东西。
「是要对同盟国也打肿脸充胖子吧。就某方面来讲,也能算是在保密吧……想隐藏弱点可是党的本能呢。」
「真受不了。实际上的情况如何,你觉得春季大反攻有可能吗?」
面对德瑞克中校的询问,米克尔上校在蹙起眉头后,就像是把话吐出来似的,从喉咙里挤出回答。
「老实讲,办得到吧。」
「战力有在恢复?」
「尽管战力重建有某种程度的进展,不过更进一步的重建……是打算用相当勉强的手段赶上时期。听说对帝国战线以外的国境线,实际上只剩下老人与小孩了。」
「这样一来,在这个冬季储备战力才是正确答案吧。」
毕竟就算说是有限攻势,但有必要由我们主动攻击吗?
战斗教训所指出的答案很清楚。胡乱发动攻势,往往不仅要付出过高的牺牲,有时甚至会引发意外的反击。
「搞不懂。是因为政治上的必要性也说不定……」
「……嗯——那对这项作战的答覆,会变得有点困扰呢。」
「什么?」
尽管对愕然反问的米克尔上校不好意思,不过这该说是基于军务上的理由吧。对德瑞克中校来说,首先必须得要提醒他一件事。
「我们不想受到损害。况且,我们也没有义务奉陪联邦军的无谋之举。」
「啊,原来如此。我重新了解贵官的立场了,德瑞克中校。」
德瑞克中校从本国那边获得的权限很广泛。所以如有必要,就连要拒绝联邦军的请求,都会理所当然地受到认可。
毕竟德瑞克中校也不想奉陪联邦军那愚蠢的面子与意气用事。这是接掌将兵的军人所该尽到的义务。
是赋予指挥官的神圣不可侵犯的责任。
「……我没办法强制你同行。的确,这项军事行动是有太多疑点了。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会怀有这种疑问也很正常吧?」
「那你们呢?」
「既然这是党的命令,就不容拒绝。」
自嘲没有否决权的米克尔上校,表情很爽朗。
「你是说不容拒绝?」
「是呀,对我们来说。就像是打从一开始没有选择权一样吧。」
家人留在集中营里的人,说的话很明确。正因为抱持着德瑞克中校只能想像的壮烈觉悟,才会说出这种话吧。
……不过,他们选择战斗。
各位战友要前往战场。
「我了解贵官与旗下部队不会积极参与的事情了。就这点上,如果能请求各位做最低限度的支援,我会替各位准备『后方警戒』的任务。」
因此,米克尔上校这句话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唉——德瑞克中校深深叹了口气,举起老朋友——苏格兰威士忌的小瓶酒,将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愚蠢的顾虑。
「……米克尔上校还真是见外。只要你『一句话』,这不就没问题了。」
米克尔上校笔直注视起自己的眼睛。
仿佛难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就像是忘了怎么说话似的沉默不已。
「我们是军人。讲话就该言简意赅吧。强词夺理是司令部与政治军官的工作。」
毕竟,德瑞克中校是魔导将校。
所谓的海陆魔导部队,全是些与其当胆小鬼还不如冲向敌人弹幕的大海男儿。因为暴风雨到来,就对伙伴见死不救逃走的家伙,还不如丢到海底去喂鱼。
「我会在雨天帮忙撑伞的。能跟我说一声吗?」
苦恼到最后,米克尔上校开口说道。
「抱歉,请助我一臂之力。」
答覆早就决定好了。
管他那些大人物会怎么说。只要是军人,就会理解我吧。因为这是要为了伙伴前往战场。
不需要多说废话。
「乐意之至。」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十二月 圣诞节前一天 帝国军东方前线地带 沙罗曼达战斗群基地
「SalamanderCP,这里是Cherubim01。警报。」
「Cherubim01,这里是Salamander01。你说警报?
请说明状况。」
「贵队的辖区内确认到联邦军部队的渗透。规模约有二~三个大队。此外,还有多数疑似魔导部队的反应,正朝第十八区块的村庄地区前进。」
友军魔导侦查分队传来的报告,让谭雅忍不住蹙眉站起。假如记忆中的地图正确,那里是离前线的警戒线相当深入内部的地点。
看来有个不得了的圣诞老人来袭了;就像存在X一样该死的家伙们!
「Salamander01收到。没有弄错吗?」
「收到。一切正常。」
「该死,太近了。前线的巡逻突击部队在搞什么鬼啊!」
「请等一下。那个是……滑雪突击部队。已确认。」
一面观察一面回报的Cherubim分队表现相当出色。
会是技术卓越的魔导部队吧,谭雅如此猜想,就怀着只要他们的战力可以期待……这微薄的愿望询问。
「感谢情报提供。贵队目前的任务是?」
「是长距离侦查的归还。」
啧——谭雅忍住咂嘴的冲动。
既然是侦查归还,就要以带回情报为最优先事项。况且,如果是长距离侦查的话,就会是司令部的意思吧。要是造成妨碍,就会严重有损司令部的观感。
尽管遗憾,也只能靠自己解决了。
「Cherubim01,沙罗曼达战斗群即刻出发。请向上级司令部报告详细情报。此外,当有后续情报时,还请通知我们部队。」
「收到,Salamander01。祝你武运昌隆。」
站在立刻切断的无线电前,谭雅瞬间陷入沉思。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会帮忙向上级司令部报告吧。这样一来,也不是不能等候上级的判断……但既然是针对负责区域的入侵,果然还是不得不出面迎击,把他们打回去了。
这是会让人想长叹一声的事呢。
「在这种下雪天打过来?联邦那群家伙,还真是一群爱惹是生非的集团。」
好啦——谭雅思考起该怎么安排……不过步骤很单纯。
该说是幸运吧,自己不久之前才刚派拜斯少校前去执行最近这段期间不断重复的游击任务;全副武装并正前往执行战斗任务的一个中队,已在空中待命。
此外作为后续部队,还有一个训练中的中队正在待命出击。也就是说,Cherubim分队的报告还真是来得正是时候。
「02,这是01的紧急通知。变更任务概要,即刻起改为往第十八区块。」
「……发生了什么事?」
拜斯少校直截了当地询问,不愧是干练的军人。不会浪费时间是件好事,让谭雅十分满意。
「友军的魔导侦查部队目视到联邦军的大规模突击部队越境。目前推断,恐怕是要去袭击村庄地区。」
正因为如此,谭雅该告知的内容很单纯。
就是对拜斯少校下达任务。
还要尽可能简明扼要。
「敌情是二~三个滑雪突击大队,加上规模不明的敌魔导部队。贵队请立刻前往从事防卫支援,阻扰敌军前进。」
如果基于以上的情势,谭雅就在这做出明确的指示。
「请前去支援各位友好的村民,努力击退或是争取避难的时间。」
虽说还不到愕然屏息的程度,不过就算是拜斯少校,也没办法轻言答应吧。
他在沉默片刻后,做出苦涩的答覆。
「恕下官失礼,这件事能否重新考虑?即使要是进行迟滞作战,带着非战斗人员的迟滞作战也是……」
「这难以说是我的本意。不过也没办法无视。现在要是对自治议会的村庄见死不救,可是会被杰图亚中将阁下视为利敌行为宰掉的。」
这是谭雅的肺腑之言。自治议会的设立是杰图亚中将阁下主导的,为了分割敌方战力所坚决实行的计划。
假如没办法确保友好势力的安全,就无法期待能在游击战中获得胜利。说到底,安全保障的基础是实力与信赖……所以要是无法提供安全,就没办法取得信用。
「在圣诞节前,或许该这么说吧。像这样,该怎么说好呢……还真是非常无法提升士气的通知呢。」
「没什么,这也是政治。是亲爱的参谋本部送我们的圣诞礼物哟,少校。」
「……真是感谢这美好的礼物。」
不过,还是把拜斯少校的反应当作是现场的反应会比较妥当吧。因为政治理由进行的军事行动,往往很容易演变成为了愚蠢面子的愚蠢行为。
就算很不爽国定假日的名目,也能理解部下衷心期盼着圣诞假期。虽然不知道官方禁止过圣诞节的共产主义者是怎样,不过就连沙罗曼达战斗群的猛将都毫无疑问是衷心期盼着圣诞节的到来。
「不清楚这能不能让贵官满意,但我有个好消息。那附近应该有构筑简易的阵地。只要自治议会他们有好好工作的话,不过……」
「外行人的阵地,我还是别太期待好了。」
要是能点头赞同「你说得对」,就轻松多了吧。
有办法靠外行人构筑的防卫阵地抵御联邦军的攻势吗。这要是事不关己,肯定会认为这是场无法信赖的赌博,一笑置之。
可悲的是,谭雅的立场是左右为难的中间管理职。
「我也不会要你挺身奋战到全灭为止。大队其余人员由我率领,立刻出发。」
正因为是强人所难,所以要是能允许他撤退,会有多么让人开心啊!唉,谭雅此时甩甩头。别再抱怨了,至少也要将工作赶快结束掉。
结论很单纯。这事有必要迅速解决,也没办法无视敌人,所以这事才让人讨厌。会以「政治理由」这四个字组成的魔法咒语将魔导师推落艰苦战斗之中的世间,真是没救了。这正是神不存在的证明吧。
要是怀疑的话,就去见识一下存在X这名恶魔横行霸道的作为就好。总而言之,将思考重点切换到军务上的谭雅,迅速告知联络事项。
「再补充一点,那里应该有派遣连络主管军官过去。发出通讯,要他们去避难。贵队向前移动,专心进行机动防御。」
「收到。预备中队是由我们接管吗?」
「考虑到训练程度,就待命吧。由本队过去。」
「收到。那我就先前往村庄地区了。防卫时要下达焦土战的指示吗?」
对于这个问题,谭雅的答覆极为简洁而且迅速。
「No。」
「很可能会无法守住,这样可以吗?」
在过冬之际,确保床铺是不可欠缺的事,以村庄为中心的战斗,也会是为了取得温暖床铺的战斗;如果让房屋落到敌人手中,就会被作为野营地运用吧。
可以轻易料想到,拜斯少校恐怕会「不过下官很想烧掉」的不断追问吧。
正因为如此,谭雅的答覆打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无所谓。02,这是『政治性战争』。」
「是要摆出『从联邦这名恶魔手中捍卫居民』的姿态吗?」
你这不是很懂嘛,谭雅在心中点头。
提供安全保证的政治理由,不会容许我们见死不救。要是在圣诞节这个国定假日前后留下这种严重丑态,毫无疑问会成为足以影响往后发展的祸根。
只不过,能够为了明确的伙伴之外的对象拼命……也只有某种怪人才办得到吧。毕竟正常的军人可是憎恨着这种浪漫主义。
他们如果是自国国民……沙罗曼达战斗群的将兵也会不问详情的牺牲奉献吧,但无法否认讨论的层级有差。
「我先警告你,别做出徒具形式的防卫行动,给我全力以赴。本队也会派出增援。其余的魔导大队会由我亲自率领赶去。」
「02收到。我会早本队一步,前去从事迟滞防卫。」
就算提不起劲,也不能对工作偷懒。事先叮嘱,将前锋托付给拜斯少校后,谭雅也开始行动。
是在无线电通讯途中过来的吧。一瞄到总是在必要的时候,待在必要的场所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谭雅就开口说道。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向战斗群发出警报,通知全员就警戒位置。」
「是的!我立刻去办!」
就连副官的本事,谭雅也毫无不满。不论是副队长也好,副官也罢,部下的资质还真是太棒了。能确实做好彼此分内工作的团队合作,正是处于这个时代所需要追求的事物吧。
「其余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准备全力出击。作为据点防卫的预备部队,让维斯特曼中尉的补充中队留下。要他们严加警戒。本官要亲自率领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
「将指挥权交给阿伦斯上尉吗?」
「没错。」谭雅点头同意,并补上追加的指示。或许是跟太过慎重的梅贝特上尉比较的缘故吧,不过像阿伦斯上尉这样的装甲指挥官,往往会过度偏好采取积极的行动。
虽然没有要再三警告的意思,不过指示必须明确;毕竟不明确的指示所导致的混乱,就跟智力缺乏症的上司做出的愚蠢行为一样。
「
帮我传达,要他防卫据点。如经过七十二小时都尚未收到后续指示,就向东方方面军司令部报告状况,请求指示。」
当然,我也不想考虑万一的情况。只不过,这是程度上的问题。与其成为把自己音讯不通时的事情「谁理他啊」的丢在一旁的蠢蛋,这样要来得好多了吧。
毕竟我可不是小孩子,不能丢下交付给我的工作职责不管。
那怕这是份与薪水不符的工作;既然这是双方同意的契约,这就是没办法的事吧。
「对了,然后帮我向Cherubim突击部队表达谢意。想请你帮我转达,说我想请他们喝一杯,作为早期发现敌踪的小礼物。」
就算是让工作量增加了,但迁怒带来坏消息的人,可不是健全的行为。如果将想成为国王的新衣里的国王那种疯子视为例外,正确的情报可是在做决定时所不可欠缺的东西。对于提供适当情报的人,必须给予适当的赞赏。
一脸明白的点头后,作为传令飞奔而出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很清楚这件事。我确信如果是她,就能帮我适当地把事情全部做好吧。照这个样子下去,她将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高级军官吧。
那么——在做好部署的指示后,谭雅独自思考起来。渗透袭击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毕竟这是在打仗。这点小事大概双方都在干吧。
「哎呀,我诅咒勤勉的共产主义者与民族主义者啊。」
一面碎碎念着,谭雅一面「总觉得难以理解呢」的不得不发起牢骚。
寒冷是大自然的暴虐。不论是联邦还是帝国,都会平等地面临到。就算联邦军很熟悉冬季战,这也不是非常适合远足的环境。
对运用部队来说太不适合了。
「在这个冬季发动攻势,怎么想都是疯了。会是武装侦察吗?可是,听说他们就连要集结反攻的战力都不太顺利了……」
一个闪过脑海的主意,是根据战略目的进行逆向推测。武装侦察是为了达成后续目的为前提的作战行动。
当然,前提是要有能基于武装侦察的结果,发动大规模攻击的余力。
只不过,谭雅有点难以理解。
大规模攻势假如没有以存在着足以发起攻势的大规模战力为前提,就会产生矛盾。联邦军有着这种战力吗?
「难道联邦军战力恢复的速度比军方的情报还要快吗,怎么可能?」
战线停滞也才不过一两个月的事。
就算是联邦军,也没办法超脱物理法则;就算有着足以说是能从田里采收士兵的巨大人力资本基础,也绝对需要最低限度的训练时间与装备。
照道理来讲,他们应该就连能拿出来进行总反击的战略预备部队都没有;假如有,联邦军绝对会在战线崩溃之前投入防御吧;要是不这么做,联邦军参谋本部就等同是产生了一批巨大的游离部队。
……不过,就算大喊在以推论配合假设之下应该是××之类的话,也无济于事。
一旦干脆地无视前提,谭雅将问题做个明确的整理。重要的是敌人的意图。
「首先,这是不是武装侦察。」
经由自问自答,能在某种程度内整理状况。如果是全面攻势,包含无线电在内,整个战线都会热闹起来。曾参与过好几次大规模作战的谭雅,还记得在大部队行动的战场上有着一种独特的气氛。
在这方面上,谭雅有着不会误判的自信。
「暂时没有全面攻势的可能性。」
仰望着天花板,喃喃说出的这句话充满确信。
如果是总攻击,HQ与前线的航空管制官早该惨叫了;如果没有,事情就奇怪了。基于金丝雀没有叫的事实,可以毫不迷惑地做出判断。
「这样一来,就是有限攻势。判断这是武装侦察的目的会比较妥当。」
假设要尽可能单纯。
姑且不论背后的意图,无法否定联邦军发动攻击,是为了刺探帝国军防卫线的可能性;重要的是选在这种时机的理由。
「……他们为何会做出这样合乎风险的判断?」
跟最初抱持的疑问相同。联邦军有办法确保能够活用武装侦察结果的兵力吗;假如没办法,就是在徒然浪费人命。就算是联邦,也很难想像他们会容许这种彻底的浪费行为。
当然,如果是根据武装侦察的结果放弃攻击的念头,还能说是「最小的牺牲」吧。如果能用少数的牺牲保护全体的安全,肯定就连军组织都会赞扬这是一场悲剧。
然而,这是徒然的牺牲。
既然如此,就该考虑其他的可能性吧,谭雅重新思考。
「可能性之一,这是骚扰攻击。」
最有可能的答案是骚扰。
以让我方的疲劳极大化这点来讲,也可说是种古典的战术。问题在于,动员的敌部队光是确认到的就有一个旅团规模的事实。
以骚扰攻击来说,投入的部队太过剩了。
况且还没办法保证越境入侵的部队就只有这些。假如各地战线有敌人潜伏的话,也无法否定是分队的可能性。
状况可说是水装满一半的杯子吧。该乐观地认为还有一半,还是该感慨只剩下一半,全看谭雅怎么想。
覆水难收。
在这种情况下,倒出去的水即是时间,也是主导权。不能再让杯子里的水继续流失了。没办法了,谭雅重新做好行动的决心。
一下定决心,就必须彻底展开行动。其余部队的快速反应出击要迅速且极有秩序地进行。
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本队,是由两个中队组成的部队,由提古雷查夫中校亲自率领。他们形成空中突击队形,一路赶往村庄地区。
就算途中收到东方方面军司令部传来,联邦军经由复数地点越境入侵的消息,沙罗曼达战斗群的任务也依旧不变。真是幸运,谭雅确信自己选择的行动没错。要是慢了一步,就会得要在杯子更加倾斜的状态下出击吧。
「……该说果然是武装侦察吧。」
有种难以接受的心情。
不过,分心思考是很危险的事。必须要有名为时间的奢侈水源,才有办法涌出良策;只能先完成本分,然后再花时间思考。
这尽管非我所愿,但也不能放着眼前的威胁不管。
「副官,敌电波有变化吗?」
「依旧没有。联邦军部队不是只使用近距离部队内的加密通讯,就是正在彻底施行无线电静默的样子。」
「……奇怪,不是说有复数部队越境吗?」
正常来讲,复数的部队如果要合作维持作战行动,就必须要有长距离通讯;因此对监听方来说,就会想反过来利用敌方的长距离通讯,掌握他们的所在位置。
沙罗曼达战斗群与司令部之间的通讯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就算是联邦军,在监听到我方的通讯后,就算看不懂内容,也肯定会将「司令部」与「不明部队」互相通讯这件事,作为判断材料加以运用。
「是的,中校。虽说受到天候影响,电波状况不太稳定……但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长距离通讯电波的话,就可能是敌方特意这么做了。」
「意外地会想呢。」
谭雅苦笑回应着副官的话语,在心中坦率赞赏起敌人的狡猾。
就算是像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这样当地居民等级的联邦语使用者,也不可能当场解读加密过的短距离通信。
「我想是因为还不熟悉合作方式,所以干脆选择单独行动吧。」
「恐怕是吧。」
这下棘手了——谭雅在心中微微抱怨。
只要复数的部队互相通讯,也比较容易锁定所在位置……一旦敌方不频繁使用无线电,就甚至必须预期意料之外的偶发遭遇战;就算是为了与从其他路线先行的拜斯少校的一个中队在当地会合而赶路的途中……没办法掌握敌情也让人很不愉快。
或许干脆就容许一点时间损失,先为了集结战力让部队会合吧,正当谭雅思考起这种打算时。
「02呼叫01,急报。02呼叫01,急报。」
是参杂着些许杂讯,拜斯少校紧绷的声音。
听到通讯的谭雅立刻反问。
「这里是01。通讯状况正常。什么事?」
「02呼叫01。已接触敌军。」
是所担心的意外遭遇战。
「正与疑似联合王国军的魔导突击部队交战中。」
「01收到。」
「该死。」谭雅没能收回脱口而出的骂声,狠狠地骂了出来。
联合王国部队?
就算在战场上误认敌人是常有的事,拜斯少校会看错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是联合王国军部队在协助联邦军的作战行动吗?
「全都慢了一步啊。判断材料太少了……」
视情况,可能还会有联合王国军部队的增援。
「与联络军官的通讯呢?」
「可能是电磁干扰,或是无线电受到损害吧。联系不到对方。」
就算知道没用,也还是询问副官所得到的答覆,不出所料。
不仅无法把握敌情,而
且还怀疑起有未确认到的敌战力存在的情况。就连派去救援的战力是否足够,也渐渐无法确定了。
不管怎么说,状况不太乐观。
「通报司令部,更新状况。」
谭雅条件反射似的下达通报的指示。她在甚至想咬牙切齿的冲动驱使下斟酌起状况。
身为指挥官思考的是眼前状况的棘手程度。
敌部队恐怕有复数单位正在各自单独行动吧。理论上,这也能说是对分散配置的敌人各个击破的好机会,但在缺乏侦查手段的现况下,这只能说是纸上谈兵。
依旧无法否定偶发遭遇战的可能性,棘手的是,就连敌方的规模都无法确定;要说这是战场迷雾的话,就束手无策了,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放任这种状况继续下去。
救援很困难。
「……没办法回报无法救援的立场,真是痛苦。」
帝国军假如对自治议会的支持者见死不救,就会陷入恶性循环。
这弄得不好,将会成为心腹大患吧。认为帝国军无法信赖的自治议会,有可能会完全倒戈到联邦阵营。杰图亚中将奇迹似的建立起来的后方地区安宁将会化为乌有,让帝国军的后勤路线暴露在比以往更加庞大的风险之中。
「或是说……这就算回报无法救援,也回不去吧。」
只要考虑到状况紧迫,答案就很明白了。
毕竟战局所追求的是不会对自治议会见死不救的姿态。在这种状况下,帝国军参谋将校的典型思考是冷酷无情的。
「不论会成功还是失败」都要送出救援部队吧。
如果成功那就好;如果失败,也会说着尽管未能赶上,不过我们也为了救援付出了莫大的牺牲,在他们面前掉几滴泪。参谋将校就是这种生物。假如祭品的羔羊不是自己,谭雅也肯定会很乐意地举双手赞成献上祭品。
撤退完全不在考虑的选项之中……这岂不是跟联邦军的立场相反了,有种甚至让人想骂出这句话的错乱感。
「嗯……错乱?」
不经意说出自己的想法,谭雅忽然思索起来。
有什么跟往常不同。
那会是什么?
相反的立场。
「该不会,这该不会……?」
只是可能性的假设。
然而,谭雅脑海中浮现的是恐怕是在从事武装侦察的联邦军人的心理状况。侵入敌地享受恶作剧的一群人。就连撤退时机也会充分留意吧。
不对,是不得不去留意。
只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行动原理就一目了然了。要是能逃的话,当然会想逃走啊。真的必须要感谢学校教育有教导我们,「要成为懂得站在对方立场上思考的人」。
「……提升高度!提升到高度八千英尺!」
因此,谭雅将隐匿的努力狠狠抛开;当场放弃以低空匍匐飞行前进,随后在闯入战斗领域前上升的既定计划。
对于副官以下一脸错愕的将兵,谭雅以坚决的语气下达指示。
「将魔导反应提升到最大输出!上升,给我上升!」
朝着用眼神询问「这样好吗?」的副官,谭雅咆哮起来。
「给我做!」
「听好。」继续说下去的谭雅充满确信。
「将我们的所在位置清清楚楚地传达给敌人知道!也将无线电频道开启,要做公开广播。给我用最大输出。」
「咦……咦?」
「向村庄广播:『我们是帝国军沙罗曼达战斗群。赶路中,再稍微坚持一下。』同时进行帝国语与联邦语的广播。」
「我想村庄那边恐怕接听不到……」
「这种时候,无所谓。」
因为发出叫喊的行为本身就是目的了。
特意展现的姿态,只要摆出来就有意义。能不能传达到,就算放在第二、第三顺位也无妨。
「可以吗?」
「『自治议会』与『联邦军』会接听到吧。」
谭雅断言。
参谋本部肯定会赞同她的做法。
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准备朝着大批敌军全力突袭的演技。
就算没能赶上,光是有展现出动军前往的模样,情况就相当好了吧。
「这很可能会让敌方做好迎击态势。」
「无所谓。敌方要是这么做,就会减缓对村庄地区的攻势吧。通知他们增援正在接近的事实并不是件坏事。」
只要公布所在位置,就还能期待联邦军部队自己靠过来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下,只要拿救援途中的意外遭遇战作为借口,给他们阻挡下来就好了吧。
几乎没有问题。
只要除去损耗会大幅提升这点就是了。
「我期待联邦军的魔导部队会是个胆小鬼。去教育一下那群小偷吧!大队,以最大功率发出突击信号!跟上!」
当天 多国籍联合部队
广范围发射的无线电波,输出功率大到让德瑞克中校当场傻眼。
除了突击信号外,还露骨地展示己队位置的冲锋;只要感应魔导反应,就算再不愿意,也能识别出是一票Named。
自莱茵战线以来,就一直记得的波长。
不可能会搞错的。
是他,是他们来了。
莱茵的恶魔,那群恶鬼。
「中……中校!」
「我知道!」
当下感到大事不妙的德瑞克中校,转身冲向米克尔上校的本营。
「米克尔上校,是那个Named大队!」
「我有收到电波!情况如何?」
「已有一个魔导中队迂回包抄后路,正在与我方的防卫部队交战当中。敌我战力差距极大,我一个中队光是迟滞作战就达到极限了。」
「……该死!这是最糟的情况啊!」
在朝应该是帝国军前来方向的天空看一眼后,米克尔上校会破口大骂也不无道理吧。
联邦军参谋本部的事前预测,是估计帝国军的初期反应会相当缓慢。他们甚至还保证时间会充裕到足以压制村庄并化为防御阵地。
现实是如何呢。
帝国军的反应未免太快了。
「压制状况?」
「……整体来讲不太乐观。照目前的状况,没办法冲进村庄内部。」
「不过就是村庄耶!这怎么可能!」
德瑞克中校忍不住大叫起来。在步兵与魔导部队的联手下,就连一个村庄也压制不了?
「那是构筑好四周防御的要塞啊!」
「怎么可能,我们可不是在袭击军事据点耶!」
有点难以置信。
就德瑞克中校所知,所谓的村庄是居住地,并不是什么依防卫目的所构筑的野战阵地;尽管如此,却受到据点化了,这让他无法理解。
「魔导师的火力打不穿吗?」
「已尝试过两遍了。想定反装甲情况的贯通术式打不穿。尽管是以沙袋为主的原始防卫阵地……应该带重炮来的。」
傻眼就是指这么一回事吧。明明是随便抽选的村庄地区,却化为没有重炮就难以攻略的阵地?
「……没想到会彻底到这种地步。」
他毕竟是对反叛乱治安镇压战,就只会在殖民地引起骚动这种程度认知的海陆魔导军官。
愕然的德瑞克中校,就像忍不住似的抱怨起来。
「真难想像……当地居民被逼到得做出如此水准的野战筑城吗?」
让人觉得干脆说是暗号遭到解密,还是高层之中有鼹鼠潜伏还比较有真实感。
不过这种疑虑,却遭到站在身旁的一名男人以狠狠说出的苦涩话语否定了。
「……恐怕是有可能吧。」
「米克尔上校?」
「对他们来说,我们联邦军是共产党的军队。毕竟是我们亲爱的党,想必对他们……『施行了相当多的暴虐行为吧』。」
他狠狠说出的这句能用过于强烈的敌忾心说明的话语,充满着讽刺意味。
米克尔上校尽管应该深爱着联邦,却没办法说他是共产党的忠犬;尽管不是,却一样得忙着收拾主人的善后。
还真是矛盾啊。
不论是谁,都同样发自内心厌恶着共产党;尽管如此,却因为立场不同而面临交战的下场。无法互相理解,还真是深感遗憾。
没办法,德瑞克中校甩甩头。
对话需要时间。对战时状态下的军队来说,时间这项资源实在太过珍贵了。
就算是武装侦察,也没有成为优秀祭品的道理。对确保好退路,提心吊胆地侵入敌地的一方来说……可是想尽快回家的。
对德瑞克中校来说,只要能得到某种程度的成果,他就会立刻掉头回营,甚至已经跟米克尔上校私下谈好了。如有必要,甚至考虑以联合王国军的德瑞克中校提出抗议的形式撤退。
「……需要成果啊。」
「莫斯科想要的是就是这个吧。」
然而,也没办法两手空空地逃回去。米克尔上校也有他的立场。真是可悲,如果失败,就得将尊敬的友人交到慈悲为怀的党的
手中。
「那就替联邦与联合王国的联合作战锦上添花吧。就算只是表面上,也必须得赢。」
「没错。」就在米克尔上校带着苦笑,点头赞同自己的说词时。
两人目击到企图接近碉堡化的牛舍的步兵分队,触动到疑似设置在排水沟里的炸弹而遭到炸飞的模样。
最后还遭受到就像做过归零调整似的射击。
「啊,该死。这是最糟的情况啊!」
在抱怨的德瑞克中校眼前呈现的景象相当惊人。
在幸存者陆续倒下的情况下,尽管覆盖防御壳的联邦军魔导师冲上前去,不顾一切地投出烟雾弹,防守方的枪击也依旧毫不中断。
就算听不懂联邦语,此起彼落的怒吼与悲鸣的内容也是世界共通的吧。让自负经历过凄惨战场的他,会在心里想起所知道的一切脏话朝上帝骂去的景象。
就算是联邦军,也不会默默让人打不还手。魔导部队朝碉堡发射大量的术式,步兵则是在这波支援之下接近牛舍,用炸弹让防守方安静下来。
这是要将碉堡化的房屋,一个一个依序击溃吧。
但就算这么做,牺牲依旧是增加了。
就在为了收容少数伤患,四处投掷烟雾弹,好让联邦军部队重整态势的空档,军官单手拿起扩音器,大声喊道。
「我们是负责武装游击队扫荡任务的部队!只要各位交出游击队,我们就会保障村庄的安全!」
「投降吧!」
「我们拒绝!」
反应十分激烈。共产党似乎是干得相当过分的样子。
「……由联邦军来喊,会是这种反应啊。」
喃喃自语后,德瑞克中校把跟在身边的口译找来。
尽管赶时间,也还是将要说的话确实翻成联邦语,虽说讲得很烂,不过在确认完足以把事情办好的发音后,德瑞克中校就开始行动。
「米克尔上校,这件事就交给我们了。」
「什么?」
一回到准备再次攻击的米克尔上校等人身旁,德瑞克中校就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
他很清楚要是在这里取得承诺,恐怕会对米克尔上校在联邦军内部的立场不太好吧。以大半是独断独行的形式,德瑞克中校用拙劣的联邦语大声喊道。
「我们是联合王国军!请向我军投降吧!身为国王陛下的军人,我们会基于国际法准备各位的待遇!」
什么?——瞬间的沉默蔓延开来。
在厉声拒绝投降劝告的居民面前,做好觉悟的德瑞克中校把心一横,为了展现自己的军服探出身子。
就算是魔导师,只要防御壳被打穿也一样会死……但不好面子、不疯狂的海陆魔导军官,就像是没有灵魂的人。
「要是拒绝,我们就会让联邦军冲进村庄里!」
用联邦语把话说完的德瑞克中校,确信自己的话语造成了影响——止歇的枪声就是佐证。
最重要的是,闯进毫无遮蔽物的空间里的德瑞克中校自己并没有遭到射击。
第一阶段过关了。
之后就是把吓得半死的口译拖到这里来进行交涉吧,德瑞克中校原本这样认为,不过他的预测却朝好的方向落空了。
「你……真的是联合王国军吗?」
他听到了熟悉的母语。
「连军服的差异都看不懂吗?」
边用母语吼回去,德瑞克中校边再度向上修正他对村庄地区的评价。为什么住在这种边境地区的联邦公民,能够自然地说出联合国官方语言啊?
「交出你们不是联邦军的保证来!」
「我能挺起胸膛断言!我看起来会像是连自己的所属军队都搞不清楚的蠢蛋吗!」
「别开玩笑了!」
居然会沦落到要用联合王国官方语言互骂的下场,人生还真是难以预料啊。不过,能省时间是值得欢迎的事。
「投降吧!我向军旗发誓,『只要你们肯交出战斗人员』,我们就会保证非战斗人员『在这里的安全』!」
他们会理解话中的涵义吧。拜托……还请听懂啊。德瑞克中校在这瞬间向上帝祈祷着。
很幸运的。
上帝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愿望。
「……现在就出去!」
「很好,把『战斗人员』交过来!」
他们挤出来的答覆,正是迫不及待的答案。
这是妥协的交易。
不过,也是双方最低限度的让步。
「停止开枪!别给我干蠢事!」
米克尔上校发出怒吼,帮自己避免擦枪走火事态的举动,还真是可靠。毕竟要是在最后关头把事情搞砸的话就危险了。
感觉就像是经过了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
「抛下武器,举起双手过来!」
「该死。」
步枪被轻轻抛在雪地上。
就在一把、两把地逐渐增加之后,十几名男人在德瑞克中校面前举起双手排成一列。
特意走到他们身旁的德瑞克中校,故意在众人面前大喊。
「给我绑起来!想定以空运回港口的情况,给他们穿上厚衣物。以俘虏身分送回本国。可千万别给我犯下让俘虏冻死的失误啊!」
这些话大半是为了让俘虏安心,同时也是在对恐怕激起敌忾心的联邦军做出警告。
这么做是很费事,不过是必要的手续吧。
就在联合王国军的军人确保俘虏的过程中,一旁的德瑞克中校就像卸下肩膀上的重担似的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这就跟成功解除了村庄地区的武装没有不同。由于是要他们交出战斗人员,所以对方交出的全是成年男性。
……现在要是试图控制村庄地区的话,毫无疑问会遭到反击。
「辛苦你了,德瑞克中校。不仅抓到俘虏,还在形式上压制了村庄。这会是充分的战果吧。立刻测退吧。」
「你是怎么了啊,就再稍微玩一下吧。」
「感谢你的关心,不过没必要。考虑眼前的状况,就只能撤退了。」
就像在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似的,德瑞克中校把手放在耳朵旁边给他看。
差点破口大骂「别闹了」的米克尔上校,就在德瑞克讽刺地指着在远处现身的政治军官后,一脸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就用语言障碍的名目,让政治军官也跟撤退的判断扯上关系。这是德瑞克中校所策划的小闹剧的剧本。
「也就是要让她口译吧。」
「是呀……偶尔演场闹剧也不错吧。」
「这个剧本要是顺利通过,就转行去当剧作家如何,德瑞克中校。我会帮你向伦蒂尼恩的老剧院写封推荐信喔?」
「哈哈哈,到时就拜托你了。」
一脸明白的米克尔上校用联邦语叫唤着政治军官。
当然,这是个能视为任务已经达成的状况。不用说,撤退是最适当的选择这种事,就连政治军官这种半吊子的军人也很明白。
正因为如此,三流戏剧也能获得某种程度的成果。
就算听不懂米克尔上校向她滔滔不绝说出的联邦官方语言,德瑞克中校也能推测出对话的内容。
毕竟剧本是我写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米克尔上校说他还能战斗吗?」
在以根据气氛判断出情况的感觉插嘴询问后,政治军官就一脸困扰地点点头。
「真是非常抱歉。德瑞克中校,能请你稍等一下吗?」
政治军官一面向我赔罪,一面向米克尔上校说起什么事来。就算是理当听不懂的异国语言,现在却不可思议地能猜出内容,这还真是相当愉快。
大致上,应该是政治军官很让人感激地在说服或是劝说顽固的米克尔上校撤退吧。就如同德瑞克中校的剧本,演出着米克尔上校有别于真正想法的不肯撤离,而将政治军官牵扯进来的德瑞克中校,则是坚持主张撤退的戏码。
这种太过简单的剧本,仔细想想还真是出闹剧,不过考虑到针对联邦高层的表现,这就会是必要的手续。只不过,这出戏也没办法慢条斯理地上演太久,总不能让看惯三流戏剧的帝国客人看到这种蹩脚戏码。
正在赶往这里的帝国军魔导部队,恐怕会是一批棘手的家伙;负责确保退路的部队正在与处于优势的敌军交战,也有必要迅速脱离。
「恕我失礼,能先安排将俘虏后送的手续吗?」
「这是不得已的措施吧。米克尔上校这边会由下官负责说明。还请随意安排。」
「多谢关照。」
一取得政治军官的许可,德瑞克中校瞬间就为了迅速安排后送的手续返回部队。
一旦要将十几名成年男性后送,实际上,就跟一个魔导中队脱离战线是相同的意思。魔导部队要独自脱离是很简单,不过在带着步兵部队的情况下,也不能放弃对他们的支援。
没办法,德瑞克中校毫不迟疑地选出最适当(没有用)的部队。
「苏中尉,去准备后送俘虏。」
「是要后送俘虏吗?」
「没
错。由贵官负责,将向我方投降的俘虏确实移送。预定会在RMS安茹女王号修理完毕后,用那艘船送往本国。」
将后送俘虏的事情交给最派不上用场的中尉的中队负责后,德瑞克中校的心思就早早跳到撤退的步骤上。
敌人自称是救援部队。
也就是说,目的会是村庄地区的防卫与救援吧。
就算想期待他们不会穷追不舍,但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乐观的推论上,还真是让人为难。
……就这层意思上,想优先让步兵撤退——正当他考虑到这里时。联邦军步兵部队就在拿起卸除的滑雪板后,开始迅速离开村庄。
总算是结束了——或许该这么说吧。
朝我走来的政治军官脸上也露出安心的神情。
「米克尔上校理解了吗?」
「是的,中校!上校同志已发出后退命令了!」
「太好了!」
很好——德瑞克中校点头回应,就在他准备快步冲出时,注意到政治军官有话想说的表情。
「是要在贵国进行军事审判吗?」
「他们是也有朝我方开枪的凶手。总之,会严格追究他们的刑责的。」
是这一回事啊——在理解她想说什么后,德瑞克中校就挂上虚假的冷笑,向她做出会进行严厉惩罚的保证;虽说是俘虏,不过坦白讲是一群立场让人同情的人,所以是打算用葡萄酒与苏格兰威士忌还有香烟,充分地追究他们的责任。
「还希望你能从轻量刑。」
「咦?」
「他们也是我国的国民……虽说有着不幸的经纬。」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德瑞克中校有着一种成见。认为共产党的走狗往往都会是一群虐待狂。正因为如此,才会单纯地以为共产党员会希望对俘虏严惩吧。
「身为一名政治军官,我想拜托你。只能口头答谢是很过意不去,但还希望能从轻发落他们的待遇。」
大概是有着不会干涉战场的自制心吧,不过一等战斗结束就冒出来的习性,怎样都无法喜欢。
而且还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漂亮话来!就德瑞克中校看来,这只能说是难以理解的感性。
「我方的军事审判对匪贼的最高刑责是枪决……他们会有怎样的待遇,我也难以断言呢。」
「德……德瑞克中校?」
「中尉,还有事吗?」
要是没问题就开始行动。德瑞克中校就像是在这么说似的摆动下巴,把麻烦事的源头赶走。
「……这听起来是很严厉,不过法律要是不去遵守,就会失去意义。不是吗?」
「告辞了。」打过招呼后,德瑞克中校就快步冲出。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战争最困难的即是撤退战。
身为指挥官,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飞上天,俯瞰村庄……还近在眼前。会觉得一面支援友军脱离一面后退是魔导师的本愿,就只有一瞬间而已。
后送俘虏与确保退路的任务,对玛丽来说也不是什么瞧不起人的命令。
只不过,还是会觉得不舍。
「追击要来了!脱离!脱离!」
粗暴喊出的撤退命令。
「阻扰战斗呢?」
「敌前锋是疑似快速反应的魔导部队。那种人数,只要越过防卫线就不会再追了!」
「大家别担心。」指挥官做出保证的对话让人烦躁。
『要升空了!』在响彻天际的叫喊声中,玛丽也明白自己不得不脱离了。
逃走非我所愿。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转身迎击,让帝国军,不对,是让莱茵的恶魔大吃一惊。
「……还不行。」
我知道对方是强敌。
也很清楚在锐牙能伤到她之前,必须要避免做出让牙齿折断的行为。
不过,总有一天。
在不久的将来,我绝对……
「会夺回来的……我们会夺回来的。」
仍旧是无法触及。
仍旧是力量不足。
仍旧是比不上她。
一堆仍旧是。
「然而,我是不会放弃的。」
父亲的敌人。
大家的敌人。
……因为我们必须得要回去。
「现在,就只有现在,我们会离开。」
如此喃喃低语的玛丽耳中,听到大叫撤收的次数逐渐减少。
必须得快点了。
伙伴已陆续做好脱离的准备了吧。
就算不甘离去,内心嘶吼着想在这里战斗到最后一人为止……也不得不忍下来。
就算是后送俘虏的任务,也是个优秀的任务;再犹豫下去,不只是会给自己,还会给全员增添困扰。
所以,就在此发誓吧。
玛丽俯瞰着,再一次回头,在心中重新发誓。
「我,我们,绝对……」
接连败北。
这次也比不上她。
但是,总有一天。
最后一定会。
「……我绝对会回来的。」
这一天的战斗,假如以后世的客观角度来看,帝国、联邦与联合王国这三者全都达成了自己应当达成的目的。很难得的,他们全都发自内心自负自己是胜利者,就这点看来,这甚至可说是一场罕见的战斗吧。
帝国军直截了当地说,就是战术上的完全胜利。
对于发动有限攻势的联邦军,帝国军前线部队分别在各处毅然展开反击战;甚至获得自治议会体系的民兵支援的帝国军,没受到多少损害就完成了防卫战斗。
借由向自治议会与市民展现出提供安全保障的意思,让双方的合作关系发展成名副其实的同盟这点,也值得大书特书一番。
最后,不仅成功抽出精悍的预备部队,还局部性地推进战线的帝国军所达成的成果,让帝国能以纯军事的观点自负为胜利者。
另一方面,联邦军则是在重大但可容许的损害范围内,成功获得所渴望的战略情报。
共产党首脑集团因此注意到,所预想的帝国与自治议会关系,由于所谓「独立的糖果」发挥效能,让针对联邦的分离主义明显横行的情况,比想像中还要严重。
在这件事上,据说联邦军参谋本部因为有机会让政治局服下名为「现实」的剧药而大声称快。
战场的现实,将名为意识形态的透镜打破了。
没有面临到致命性的军事败北,就成功让他们看清楚军事上的现实,这一点让联邦军参谋本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在对内方面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值得大书特书一番。
而或许该说就结果来看吧。联合王国军的派遣魔导部队在这场战斗中取得了微薄的战果——少量的俘虏与少量的军事成果。
尽管如此,有利于政治的胜利,不论要说得有多夸张都行。
胜利会伴随着赞扬。联合王国军的德瑞克中校等人海陆魔导部队的活跃,就作为对大家都有利的成果受到极力称赞。
然而,这是日后的观点。
当代人的莫斯科
在当时的联邦,很少有人能将大声指责着之前的战斗是「惨败」的人,视为搞不清楚状况的蠢货。
就身为少数例外的罗利亚内务人民委员看来,只能说周遭人的理解能力差到令人喷饭。因此,这一天的罗利亚内务人民委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极为不悦。
「就武装侦察而言,这是纯军事上的惨败吧。必须将我军在小规模战斗中的战术劣势视为一项重大的课题着手解决。」
这是针对「难道不是依照你的计划行事才败北的吗?」的弹劾,做出的答覆。
尽管没有比遭到连简单明了的结果都无法理解的人谴责还让人不爽的事,他的语气依旧是极为平静。
「……不过,更重要的是政治问题。倒不如说,能掌握到这件事,就足以将这次的牺牲全部正当化了吧。」
打从一开始就嘱咐过,这是为了把握政治情势的出兵。
他向书记局、政治局,到处不断地,再三地,可说是不厌其烦地要求他们理解,这是为了把握状况的作战行动;途中由于连联邦军参谋本部也有这个意思,所以还一起进行说服工作。
尽管如此,到头来还是冒出大量以为「这是打击罗利亚与参谋本部阵营的大好机会!」而意图把事情带到政治斗争上的蠢蛋……对罗利亚来说,这就只能替他们挖好墓穴了吧。
只不过,罗利亚表面上依旧不改拼命提出反驳的表现。
钓鱼需要忍耐。就跟恋爱一样,是一种策略。
就这点来讲,罗利亚知道耐心等待才能得到最大的成果。这是在与妖精的恋爱策略中学到的。
「这个政治课题是什么,很简单。各位同志,帝国散播的『独立保证』对联邦来说,已成为最糟糕的毒药了。」
他在瞥了一眼后,朝会议室说出的话语中,带有极为重大的意思。
能理解这点的贤明之人皆无言点头,误以为罗利亚是在掩饰自己失态的蠢蛋,则是扬起难以忍住的笑意。
想欺辱他的气氛,竟能如此简单地看出来。啊,知性会表现在脸上呢……罗利亚甚至难以忍住苦笑。
「帝国军抛出的『民族自决』这个梦想,已发挥出效果了吧……不得不判断,分离主义者与帝国军的关系性是超乎想像的强固。」
尽管如此,罗利亚姑且还是把这当成工作,继续报告下去。
联邦军面临的反击比想像中还要强硬。伪装成「当地居民」的武装集团所做出的激烈抵抗,就仿佛是在对侵略者做出的抵抗。
只要整合潜入观测员的回报,答案就显而易见。就连前线附近,都对联邦军绝望性地缺乏信赖;就连敌忾心,都受到广泛的认同。
「就如各位已经知道的,帝国军部队已大幅恢复行动自由的样子,不过目前已确认到更加不妙的因素了。」
占领地区的治安维持,是由少数民族的分离主义者担任,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不过就算知道,也依旧不改这是个惊人消息的评价。
让联邦共产党中枢不得不为之颤抖的理由,就只会是帝国军有办法建立起能将治安维持交给「分离主义者」的「信赖关系」这件事。
开战最初的败北是很震撼。帝国军纵横驰骋地展开机动战的恶梦极为强烈。从广大空间的治安维持中解脱的帝国军部队,能够自由行动?而且甚至还不会因为游击活动受到损耗?
这不叫恐怖,还有什么算是恐怖啊?
「由于政治军官隐瞒实情,所以全貌尚未明朗。」
「听好。」罗利亚说出仿佛让在场众人为之冻结的一句话。
「虽然只有部分,不过听说也有目击帝国军与『分离主义的当地居民』并肩作战的案例。」
并肩作战,肩挨着肩的奋战。
这所代表的意思,可没有字面上这么简单。
信赖与信用是很沉重的。再怎么说,只要经历过动乱的时代,就不可能误解这个意思吧。
假如不是信赖着具备战斗经验的武装异邦人,拥有着能成为身旁战友的信赖关系,是不可能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行动明确述说着信赖这个单字。
「……能把握到正确的敌情,应该值得高兴吧。因此,我们不得不承认,不太能期待获得占领地区的各位同志协助。」
「可以请教一件事吗。同志的发言听起来,就仿佛是共产党员已败给『分离主义者』一般的言论。老实说,难道连地下活动的根基都没办法打下吗?」
基于教义的正确指责——罗利亚在内心里苦笑。
这种正确性在现实的战场上毫无意义。竟然忘了必须得和现实妥协,还真是惨不忍睹。
只不过,不能无防备到让人正面指责可是联邦政治的本领。正因为如此,罗利亚夸张地点了点头。
「就结论来说,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请听好。」罗利亚接着说道的语气非常平静。
「只要有适当的支援,投入适当的人员,并由适当的指挥官担任指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吧。总而言之,可以说未来是由人所开创的。」
「对了。」就像灵机一动似的,罗利亚抛出话题。
「不知意下如何啊,同志。倘若你能为了人民挺身而出,就再好不过了。」
「……你……你是说我吗?」
「现场传回的报告也很混乱。当下的状况需要正确可信赖的报告者。倘若同志肯表明坚决的意志,我也想拜托你身负此任呢。」
暗示要将他送往现场,罗利亚温柔地展露微笑。
把这些只会出一张嘴,以为事不关己的家伙丢进残酷的游击战中,心情想必会非常愉快吧。
「等一下,罗利亚同志。」
游戏总是会在最尽兴的时候不得不结束。
「你说就连情报的流通都很容易中断?也就是说,就连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情报网都受到相当大的压制吗?」
会让罗利亚必须立刻端正姿势的对象,就只有一个人。
「是的,总书记同志。诚如你所言。」
罗利亚立即表示同意。
「……我非常能理解反动主义者与分离主义者讨厌我们。」
呢喃声的主人,出乎意料地以理性的语调询问。
「但是,为什么会讨厌到这种地步?」
这是对「我们共产党遭到讨厌」所提出来的询问。
要正面回答,就政治上来讲会很困难吧——罗利亚在内心苦笑。
「诚如总书记同志所言。我们在民族政策上应该对他们做出相当程度的让步了。侵略者为什会这么受到欢迎呢?」
「也就是资本主义者与帝国主义者的政治宣传优秀到这种地步吧?」
看似随声附和的家伙一脸不可思议地表示同意的模样也显得可笑;要是真的不懂,他们就完全是无能吧。
至于总书记同志,肯定是太过讨厌「不利的报告」了。算了——罗利亚切换思考。
既然他想知道,就只能指点一番了。
他忍着苦笑,在举手示意「方便发言吗?」后,以严谨的态度插话。
「民族主义是没有道理的。」
基于加以活用的立场,罗利亚很清楚情绪所具备的作用。不是因为道理或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的要素才是一切。
要视为是创造出来的存在一笑置之,早已是不可能的事吧。
民族只是一种幻想——这个共产主义的官方纲领,在民族大梦这句话之前,还真是显得虚幻无实。
「罗利亚同志?」
「就连我们,不也有充分运用这点吗?」
共同的大义,民族的防卫,总而言之就是民族主义。
正因为有所共鸣,联邦军至今才能连无法确定是否信服于党而送去集中营的将兵们,都能善加运用。
「高举着民族的大义,挥舞着民族的大旗,以民族的话语歌唱着民族的歌曲。这尽管是太过常见的事,不过效果极为强大。」
对推动这件事的罗利亚来说,获得了甚至让他瞠目结舌的成果。
那些有过集中营经历,本以为一定会背叛的将兵,叛离率却低得惊人,愿为了党骁勇奋战。
只要肯明确承认,他们也是出色的爱国者。
是在爱国心的驱使之下,为了与祖国的敌人交战,拿起武器的一群人!就算只是徒具形式,不过向联邦共产党这个组织宣誓效忠的前集中营居民也不罕见。
「我就在此念出来自前线的报告吧。只要是为了祖国而战,全体将兵都会为了应当守护的物事,毫不犹豫地持枪战斗。」
不可能做到细微的控制。
祖国爱、爱国心或是乡土爱。
这些全是情绪。因为是情绪,所以不会接受道理;比起道理,能否引起共鸣才是一切。
很不幸地,共产主义在这点上明显不如人。
能够高举着理想。而且是美好的理想,而不是恶劣的宣传材料。特别是对误以为自己很聪明的蠢蛋,有着出类拔萃的效果。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说法。
「……也就是说,从集中营(解说:【集中营】矫正不良习惯,教导劳动之美的训练营;经由充满劳动价值的喜悦,让人达到压倒性的成长。另外,爱嚼舌根的家伙们也把这叫做强制收容所。)释放出来的联邦军将兵,是为了『祖国』而战,而不是为了『党』而战。」
「正是如此。」
对于党员的询问,罗利亚立即答覆。
因为这是无从否定的事实。
就罗利亚所知,因为爱着共产党而前往防卫祖国的人数也不是零;毕竟实际上,要说共产党局部性地改善了人们的生活也没有错。
另一方面,发自内心憎恨共产党的人们,人数也在这些人之上吧。
虽说为党牺牲的人数不会从官方纪录上抹消,但这是因为没办法连亲戚都彻底抹消的缘故。
「嗯,这是个好消息呢。」
「是的,总书记同志。」
「向……向二位说出这种话,尽管非常失礼……不过这可是存在着一批对党毫无忠诚心的家伙哟,很难算是好消息……」
「不不不。」罗利亚伴随着笑声,打断列席者的发言开口。
「同志,就换个角度想吧。」
忠诚心是一种多层次的概念。
就算对党机关不忠之辈是联邦这个祖国的爱国者,也不会矛盾。只要视帝国为共同的敌人,不会反抗党的指示的话,不论是谁都能视为忠实的人力资源。
就连动摇分子,都会为了守护联邦这个国家与帝国交战吧。
「这是在让敌人与潜在的敌人互相厮杀。比起关在集中营里狠狠使唤,让他们在战场上为了名誉与神话而战,可以说稍微比较有效率吧。」
这真是个简单的道理。
甚至是冷酷的原理。
然而,也是永恒的真理。
「我们的角色极为明确。只需要扮演好民族主义守护者的角色。然后,再强调党与祖国的一体化就好。」
讽刺家的字典上,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爱国者是征
服者与政治家的牺牲品。
爱国心是坏蛋最初的依靠。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十二月圣诞节 联邦领内 多国联合军基地
干杯的口号,一直都是这句。
「圣诞快乐!」
只要有人呼喊,就会有人回应。
为了庆祝圣诞节,粗鲁的军人带着笑容唱起耶诞颂歌,将混着酒精的甜蛋酒如沐浴一般狂饮的模样,看起来天真无邪。这是在事前从事武装侦察作战,成功达成自身任务的联合王国军与联邦军的魔导师的休息时光。
当然,休息的方式也有着很大的个人差异。
有人会去向砂糖确认历史性的友谊吧;也有人会拘泥在用餐这种根本性的行为上吧;而当中以不会花心的硬汉自居的德瑞克中校,就在义务性地陪完甜蛋酒后,把重点放在最老的朋友苏格兰威士忌上,与它确认起这一年来的友情。
就连指挥官层级都能像这样尽情放纵的,也就只有这种日子吧。
在远离故乡的异乡之地庆祝圣诞节,让人格外怀念起故乡。乡愁对海军与海陆魔导师来说是个熟悉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对士兵来说,圣诞节是个神圣不可侵犯的节日。
考虑到就连断言宗教是鸦片的共产主义者,都会将圣诞节视为世俗化的节日庆祝的话,今天显然就是个不可侵犯的一天吧。
「……中校,发生问题了。」
「什么?」
在圣诞节喝得微醺时收到坏消息,是一种极为不愉快的经验。德瑞克中校瞬间蹙起眉头,并在下一瞬间哑口无言。
「向我军投降的俘虏,被移交给联邦军了……?」
脑袋一理解部下的报告,随即就焦急地把庆祝圣诞节的苏格兰威士忌酒杯胡乱推开,带着猛然的凶恶气势飞奔而出。
没有在派对会场喊出「这怎么可能」是个奇迹。
对德瑞克中校来说,这种愚蠢的事态,他身为军人可是连作梦都没有想过;因此,他直接冲进待着少数值班军官的司令部。
他很清楚自己的呼气中充满酒味。平时的话,肯定还会有着等到酒醒之后再过来的自制心。
然而,唯独这次没办法这么悠哉。
该怎么做才能把人抢回来啊——德瑞克中校瞬间盘算起来,领悟到就只能暗中与米克尔上校合演一场戏的事实。
要无损双方的面子,不过也要避免双方在政治上的失分,这是极为困难的事吧。为什么我得在圣诞节烦恼这种事啊?
「……太蠢了。这真是太蠢了,该死。」
然而基于人道,我不得不做。
推开就像是看到可疑人物的值班卫兵司令,一冲进值班军官待命的值班室,德瑞克中校就不容拒绝地将当事人拖到司令部宿舍的郊外。
我可没有同意要移交俘虏;也不可能同意。因此,有必要抢回来。不论是要演闹剧还是玩弄诈欺手法,都绝对要把人抢回来。
作为口译待命的家伙,就承认这是场灾难吧。不过,你们必须陪我走这一趟。于是,德瑞克中校就在「观众聚集的舞台」上,遵从自己分内的义务顶撞米克尔上校。
这是一如字面意思的来势汹汹。
「请把人交出来。」
语气坚决。
德瑞克中校整个人向前倾,就像要抓住米克尔上校衣领一般逼近,声音相当粗暴。他的要求简单明了。就是圣诞节前,武装侦察时所确保的俘虏归属。
如果不是战友,恐怕会误以为这是要跟他认真对骂吧。实际上,如有必要,他也不打算克制脏话辱骂。
「他们是我军捉到的俘虏。」
就像要将参杂酒精的白色呼气朝对方脸上吐出似的距离下大声喊道。无礼就是在说这种行为吧。
这是幅就算看在旁人眼中,也任谁都能如实理解到德瑞克中校正暴怒不已的构图。知道这是三流戏剧的,就只有主演的自己与米克尔上校。
「请把人交出来!」
「办不到。」
面对以坚决语调大喊的德瑞克中校,米克尔上校在口译翻完对话的瞬间,沉重地开口。态度就跟德瑞克中校喊出的声音同等坚决。
「他们是我国的俘虏。」
他以沉重的口吻,在听众面前断言。
「因此,管辖权在我国手上。」
强调着关于俘虏的认知差异,就像一步也不肯退让般对峙的德瑞克中校与米克尔上校之间,散发着险恶的气势。
只不过,这全是场闹剧。
米克尔上校自己尽管有着甚至能视情况灵活运用女王英文与公认发音的语言能力,却还是透过口译在进行对话。换言之,这是出由德瑞克与米克尔主演,观众是担任监视人员的政治军官与诸位口译的,十分让人提不起劲的戏剧。
就只有在场的两名当事人,知道彼此是共犯。
「别开玩笑了!这显然是露骨的违反协定!他们是以联合王国之名,由我们,由我抓到的俘虏!」
就连内容也很明确的议论。
环绕着交出来与不交出来,看似没完没了的争论。
如果不是两人不断透过联合王国军与联邦军的正式口译官对话,还真像是小孩子在吵架。
「他们是向联合王国的军旗投降的俘虏喔。」
「……贵官的部下也同意移交。」
「这只是值班将校与你们的政治军官是私下的好友罢了!依旧不改这是明确的越权行为,并没有向身为负责人的我提出正式请求!」
「听好。」德瑞克中校向口译官说道:「这一句一字都不准翻错。」
「『这是我军的统帅权』。」
这全是为了要说给宣称要旁听却没在听的家伙(监视人员)听的发言。如果不吸引众人的目光,骗过众人的耳目,事情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亲身体验这就是联邦这个社会,难以说是愉快。
本来,用这种愚蠢的形式对话半点好处也没有……但在联邦里,这却是必要的行为。
……还真是个惊人的时代啊。
「贵国的政治军官有权利干犯联合王国军的统帅权吗,别开玩笑了。这是对同盟国的国家权力重大且严重的干涉!」
妥协点大概就在这里吧。就算是至今一直沉默,彻底当着旁观者的政治军官也一定明白。
露骨地挂着一张困扰表情的米克尔上校,大概是在心中算准时机正好吧。
「塔涅契卡中尉?」
「……就跟德瑞克中校说的一样,确实是下官私下委托苏中尉这件事。」
联邦方的口译沉默下来,不打算翻译这段对话。
不过,德瑞克中校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种事,有好好地把联合王国军的口译官拖过来。
用心安排的事前准备,获得了神的微笑,他就在这时窃笑起来。
「我可以视为你们认罪了吗!」
德瑞克中校就像是发现到突破口似的严厉斥责。在做出决断、决意并发起攻势这方面上,德瑞克中校是极为果断。
他将视线从米克尔上校移到担任监视人员的政治军官身上,走到她身旁笔直盯着她看,最后狠狠骂道。
「这是越权!请停止这种扰乱指挥系统的作为!」
「下官有权对政治方面的事……」
她透过口译,讲出让人不耐烦的话。顺道一提,德瑞克中校也很清楚,这名自称莉莉亚的政治军官会说这边的语言。
平时老爱多管闲事,却在这种时候躲回母语?
肯定是心中有鬼吧。
「给我闭嘴!我是联合王国的军人!」
「我作为党所派遣的政治军官……」
德瑞克中校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朝她大骂「走狗给我闭嘴」的冲动。
必须忍耐下来,不能向似乎不懂道理的共产主义者宛如暴风雨一般破口大骂。怒气要是突破力不足,就只会是在严重浪费能量。
为了喘口气,他特意在这种寒天之下深呼吸。
靠着吸入肺里的冰冷空气,控制住险些沸腾的情绪。
「我就在此说明吧,作为向『国王陛下誓忠』的国家军人,愿在联合王国军的军旗之下担任祖国守卫的『我们的名誉』。」
德瑞克中校十分清楚自己恣意选出了会让共产主义者忍不住发火的字眼。
实际上,莉莉亚政治军官甚至就像是有话要说似的,险些开口。
她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大概会想打从最初就用女王英文对话吧,不过现在就只能忍了。
尽管如此,要是欠缺诚实与笃实,就没办法成为军人,只能去当骗徒了。
「我们是自由之民。是不受我们以外的任何人支配的高尚之民。为了守护我们的尊严,不断迈向大海,跨越万里波涛。」
因此,德瑞克中校就像是在宣告一般的大声喊出。
「关于贵官拥有对联邦军的指导权一事,我不打算说三道四,但要是经由非正规管道对我军做出干涉,这就是明确的违反协定!」
一脸错愕的政治军官,大概无法理解吧。
……正因为如此,德瑞克中校由衷
同情起被绑上这种走狗作为项圈的米克尔上校。不懂军人为何物的家伙,居然一脸得意地干涉军务,而且还进行监督!
啊,该死。
居然会被要求和告密者一块工作,真是作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他瞥了一眼政治军官后,狠狠说道。
「米克尔上校,我的要求很单纯吧?」
故意用粗暴的口吻询问,表明愤怒。
为了不想让演技被看穿,视线还夹带对共产主义者的愤怒,有意识地狠狠说出这句话。
「现在,请立刻将我们捉到的猎物交出来!」
狩猎的规则,谁猎到猎物就是谁的。
虽说这也能说是贵族风格的论调,不过在这种场合下,是最简单易懂的比喻。
即使是联邦的人,也能轻易理解成是有「贵族兴趣」的「联合王国军人」在拘泥着「自己的猎物」,这点也对情况有利。
「把被那边的政治军官带走的俘虏交出来!立刻,立即,无条件地!」
「我的回答依旧不变。这办不到。」
就像是连等候口译的时间都感到不耐烦似的,针对这等候已久,一如预期的回答,发飙起来的既定事项。
「说什么蠢话!那可不是你们的猎物!」
与米克尔上校进行的场面话冲突。
就即席合作来说,算是满分吧。比起三流脚本的戏剧来得逼真。
实际上,我早就知道就凭米克尔上校「他自己的立场」,是没办法移交俘虏的。很可悲的,被套上项圈的将校,就连这点程度的自由都没有。
正因为如此,就算只是表面上,德瑞克中校也必须要勃然大怒,以要翻桌的气势表示抗议才行……关键就在于要将场面维持到政治军官想起「政治解决」为止。
不能将场面破坏掉,不过也不能让人起疑。
「请理解政治军官的权限,德瑞克中校。尽管没有要干涉贵军指挥系统的意思,但这里是联邦的主权领域。照道理来讲,的确要将应当遵从我国法律的自国国民移交给我们吧?」
唯独口译者会很辛苦吧,尽管只是表面上,但还是被拖到两军指挥官正面对峙的现场了。
不过,还请他们把这当作是一个好经验。
「他们是否为贵国的国民,目前还尚未确定。更进一步来讲,联邦与联合王国之间,应该没有签订移交俘虏的协定!」
强调着顽固与偏执,德瑞克中校咆哮。
「请把对我的部下开枪的混帐家伙移交给我们!」
就结论来讲,双方互瞪到最后,先受不了而投降的是联邦那边。这件事本来就只要归结到微妙的法律面与面子论上……就能靠现场的敷衍了事搓掉。
只要德瑞克中校与米克尔上校共谋,让事情演变成政治军官的责任问题,问题就会自然而然消失了。
「我提议不要留下正式的纪录。」
「……你的意思是要将米克尔上校对我军的干涉当成没发生过吗?」
「两军之间有着严重误会的样子。这并非是在移交俘虏,终究只是暂时性的移送辅助,还希望你能够理解呢。」
有别于想得意笑起的心境,米克尔上校与德瑞克中校以认真至极的表情接受这种让步。事情就一如两个人意图发展。
「……但愿这次的事件,不会造成两军之间的芥蒂。」
「很好,中校。那么,敬值得信赖的友军。」
「但愿两国的关系能更加密切。」
透过口译说出标准台词,在观众面前特意用握手而非敬礼的方式,在形式上让这件事做个了结。破坏圣诞节气氛的对话,就到此结束了。
只不过,一度破坏掉的气氛想再度恢复是非常困难的事。不论实情为何,表面上还是在互相怒骂。
一处理完善后,德瑞克中校就带着闷闷不乐的心情走向宿舍。
如果修辞上的表现不够,就补充说明吧。毫无办法的徒劳感,压着肩膀沉重不已。这就像是神的试炼吧。
德瑞克中校是个武人。一直觉得粗鲁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唯独现在,他非常能够理解那些感慨着自身命运,泪湿枕头的诗人们的心情吧。
甚至有所共鸣。
「真想喝一杯。」
德瑞克中校一面想着「这时候真想来一杯苏格兰威士忌」,一面返回寝室……不过神并没有向德瑞克中校露出微笑。
「德瑞克中校!」
「……苏中尉啊,有事吗?」
……差点把俘虏擅自移交给联邦的蠢蛋。更正确来讲,这家伙跟政治军官的亲密关系,才是问题的根本原因。这个问题的原因之一来势汹汹的登场?坦白讲,德瑞克中校只感到神的恶意。
主呀,我会恨祢喔。
「是有关俘虏的事情……」
「然后呢,我想出外散个步,这是贵官一定得要在这里谈的案件吗?」
这事没什么好谈的。要谈,至少也换个地方吧。尽管摆出了这种态度,然而苏中尉却是无可救药地冥顽不灵。
「这事很急,还请借我点时间。」
「可以边走边谈吧。」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拜托你。」
唉——德瑞克中校在叹了口气后开口。
「……是俘虏的事吗?」
「是的,就是这件事。」
「我也很不想跟米克尔上校做这种争执。这件事我也极为不愿意。」
会需要麻烦米克尔上校陪我演这出闹剧以夺回俘虏……说到底,原因就是这家伙。
他本来并不想在众人面前公然争吵。
会不得不这么做,全是因为自己必须得要遵从人道与内在良心的声音。将联合王国保障的俘虏移交给共产党,会是极为残虐的背叛吧。
「……苏中尉,贵官也太轻率了。为什么把人交出去?」
不久后——或许该这么说吧。
露出犹豫的模样到最后,她开口说道。
「因为联邦废止死刑了。」
不会吧——德瑞克中校带着这种想法,用眼神催促她说下去。
「考虑到非正规战斗人员没有交战资格时,最高刑可处以枪决的话……」
「怎么能因为这种理由交人啊!」
德瑞克中校强忍着头痛,不得不朝她怒吼。
这已经是喜好层面的问题了。
军官居然讲这种小孩子的理由,只要考虑到战前的军官教育,这可是个作梦也想不到的愚蠢事态吧。居然说这家伙好歹也算是个中尉?
是荣耀的联合王国军?
「因……因为今天是圣诞节。考虑到他们也有内情……」
对身经百战的德瑞克中校来说,这是个出乎意料的事态。太过愚蠢到甚至涌上一股虚脱感。
作为圣诞节贺礼,通知要将他们从联合王国移交到联邦手上?
就算是撒旦的作为,也不会冷酷到这种地步吧。
「太不像话了。」
玛丽·苏中尉没有理解到这会是多么残酷的作为,让德瑞克中校的头痛以加速度恶化下去。
「贵官可是联合王国军的军人啊!」
就算这是因为政治上的方便。
或是该说正因为如此吧。身为联合王国军人,要是连该守护的底线都不重视的话,就太不像话了。
在圣诞节的节庆气氛下,我不太想讲这种话。
「可是,那个,也没有必要囚禁俘虏运回联合王国本国去……让他们在离故乡比较近的地方服刑……」
「比较符合人道?」
真让人不敢相信——没有抱怨出这句话来,与其说是自制心,惊愕更胜一筹吧。
「还真是出色的人道观点呢,中尉。」
德瑞克中校在心中坚决发誓。下次在和这个大蠢货说话前,绝对要预先服用头痛药。
「你是认真的吗?」
「……中校才是,为什么要追求『成果』到这种地步,把那些不幸的人当成奖杯似的到处炫耀……」
就德瑞克中校所知,人道在联邦可是「灭绝物种」。
严格来讲,人们还保留着温情与人情。不过,与其委身在共产党温情深厚的慈爱之中,还不如冲向严寒的寒冬之中会比较好吧。
「我想说在圣诞节带给他们一点好消息。当然,也不是不会受到惩罚也说不定。莉莉亚,对了,她说联邦那边也会惩罚……」
「够了!给我闭上你的嘴!」
「听好。」德瑞克中校谨慎地拣选字眼,为了中断对话,在不会导致机密与外交问题的程度下,从喉咙中挤出表面上的道理。
「贵官的主张完全不成道理!我们是派来与联邦军执行联合任务的军队,必须执行军法所规定之军务!」
正因为有法律论述,才能避免将那些可怜的人移交给联邦共产党人称绞肉机的司法系统。
要嘲笑这是对外原则、官僚主义,还是上下关系的弊害都行。不论是怎样的事实与现象,都能根据用法,成就善事。
「俘虏的管理,当然也包含在我们的任务之中!我们并没有认可移交
的权限!不能作出错误的前例!」
「如果能作出好的前例,那些不幸的人……」
「太不像话了!」
把想大吼「你说这叫好的前例?」的声音吞回去,有着难以想像的精神疲劳感。
在恐怕遭到窃听的宿舍房间里,被迫跟如此「听不懂」我真正意思的将校对话,还真是会让人火冒三丈。
脑海中忽然闪过「能不能把这笨蛋关进联邦的监狱里待一晚啊」这种连自己都觉得太过偏激的念头。
有种想代替圣诞节礼物,送她去收容所体验一下的心情。
最高刑是枪决的联合王国俘虏收容设施,与「废止死刑」的联邦俘虏收容所,如果能选择,不论是谁都会选前者吧。
这是在究极选择之前的问题。
为什么自己得为了连这种事情都无法理解的小女孩的失态,在圣诞节晚上演出甚至会危害到自己可敬的战友——米克尔上校立场的危险闹剧啊。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拘泥俘虏呢?」
「也需要带伴手礼给伦蒂尼恩吧。再来就不是我们该追究的事了。是高度的政治事情。」
这话尽管没有错,不过也不是全部。
就德瑞克中校所知,伦蒂尼恩的政府相关人士比起「俘虏」这种能实际看到的成果,更加偏好能述说联邦暴政的「难民」吧。
不过政治可是一头怪物,所以没办法做出断言。
……就算是这样,最多就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我也有我的立场。没办法再多说了,希望你能体谅。」
德瑞克中校真正的感情没办法传达给她。凝视着自己的苏中尉,眼瞳中凝缩着不满之意。
他能轻易察觉到,退下的苏中尉心中应该极为不满吧。
既然想说悄悄话,好歹也邀我到野外(不用担心窃听的地方)去说啊。真是够了,想叹气的是德瑞克中校这边啊。
将「以联合王国军之名保护」的人交到联邦共产党温柔的怀抱之中,只要是有正常良心的人都会难以忍受。
「该死,真是最糟的圣诞节。」
庆祝圣诞节的心情,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自从莱茵战线瓦解以来,就经常烦恼着。
自己是不是只有着不上不下的运气啊?
「我自负在最后关头一定会走贼运。就算是玩牌,也不会输多赢少,赌运也不算坏呢……」
幸运的女神还真是一点用也没有。真想狠狠骂她,别说是没有后发,根本就戴着假发(注:出自李奥纳多·达文西的话语:幸运的女神只有前发,意思是一旦幸运的女神离开,就没办法抓住她的后发留下她)吧。
这句询问会消失往何处去,德瑞克中校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出。
「神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