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传 莉莉娅·阿斯普雷伊2 第一章:『即使这种日子就此结束,也一定——B』- braves on stage –

1. 艾玛·库纳蕾丝的醒来

形状粘滑的翠银色物体,在安稳的脉动着。

黏糊糊又带些温度的触感将自己的五感,甚至连认知都包围了。

在能认知的范围里,只有一种景色。无论上下左右,世界整个被同样颜色的肉块包围着。

在意识模糊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疑问。

明明身处宽敞的空间,却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明明这里并没有什么光源,但依旧能看清楚四周。为什么自己的意识会不同于周围的异常,清晰的浮现出来呢。

这个答案,在自己的心底里一点点的涌出。

不是喘不上气。也不是处于昏暗之中。

自己也只不过这巨大翠绿色的一部分而已。不过就是滴入大海的一滴水而已——

猛然的睁开了眼睛。

「…………嘎,哈,哈啊、」

吸气与呼气冲突导致呛到了嗓子,喉咙附近很痛。

(刚……刚才,是、什么……)

无意识的抓住了睡衣的胸襟。

同时感受到布料下面皮肤的温度。这是人类的温度。是人类的样子。但要不是这样确认的话,自己还是无法相信。

(是、梦……?)

噩梦。要说的话是挺像的。

不过,要是用噩梦来形容的话,那与以前那些相比要更沉重,并且还要更……带有威压感。

「——你还好吗?」

有声音。

慢慢的,把视线转向那边。

发现眼前一片模糊。自己没办法把焦点定位在眼前的人身上。

这应该是,一个女人。

应该是个护士、吧。比还小的自己还要年长,大概在二十岁左右吧。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是戴着眼镜。

「冷静下来。要慢慢的吸气,呼气。对,要慢慢的,一点点来。」

虽然对方的声音比较冷淡,不过似乎还是在担心自己。下的指令也十分明确。根据她说的话慢慢活动自己的肺部,一点点让自己的身体安静下来。

「……我到底……」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那个……」

自己的大脑现在还处于模糊当中。

准备回想起以前的记忆,然而却感到大脑一阵疼痛。

「好痛……」

「不用勉强。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想不起来的话那更好。」

「是这样吗。」

向别人询问自己的记忆,感觉好像有点奇怪。不过,由于现在自己意识还有些飘忽不定,信用眼前的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女性也是无可奈何。

「就是这样。……好了,你还是再睡一会比较好。你现在身心依旧很疲劳。」

「好的……」

自己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反正等明天勇者大人还会来看望你的。你要让自己变得精神起来。」

「好的……」

自己点了点头,然而却有一丝疑问。

勇者大人。

那是谁啊。自己认识这样的人吗?

稍微疑问了一下,但在现在的状态下很快就累了。那么就按照身边这个女人说的,什么都不要想赶紧睡吧。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紧闭着双眼,在毫无颜色的深暗之中,意识逐渐的溶解。

+

『你真的是很没用。』

母亲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这句十分辛辣的话,对当时的她来说感觉十分的悲伤和失落。但是当自己的家人也就是母亲不在后,自己独自生活的时候发现了。母亲说的是事实。

艾玛·库纳蕾丝。

自己生于巴泽鲁菲德尔国中并不富裕的地区。五岁的时候,因为流行病丧失了自己的父母,同时自己的姐姐也在奴隶市场卖了出去,自己也没有其他亲属。在询问是否能进入孤儿院等设施时,周围的人因为自己的长相——患了病的翠银色眼瞳——而害怕并且拒绝了。从那之后,自己就尽可能不与他人接触的生活着。

什么都做不到,谁也不会期待自己,所以也没人需要自己。

即使某一天突然消失,也不会造成问题的小孩子。

+

——早上了。

这次的醒来,不是很清爽,普普通通。

在自己的身体各处拍来拍去,轻轻的拽了拽自己的脸,确认自己没有异常。虽然没有镜子无法确认自己的瞳色,不过估计也不会变。

「嗯——……」

回想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清晰回想起来的,是那一晚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诱拐了,又不知道为什么重新被人再拐了,然后被一个不认识的大叔说了一通自己听不懂的话,之后被扔到一大坨晃来晃去的翠绿色物体,之后就昏过去了。

自己认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去,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倒不如说不要踌躇下手快一点。毕竟自己很害怕,而且感觉很恶心。

嗯。都想起来了。

那么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会躺在——看了一眼身下——洁白的床上。虽然有很多不清楚的事情,但有一件事自己很清楚。

自己是艾玛·库纳蕾丝,自己依旧是自己。

不对,这是理所应当的。本来的话根本不需要怀疑。但为什么现在却要重新确认一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下来。

「我进来啦。」

伴随着小小的招呼,病房的们打开了。一个女孩子战战兢兢的探出头。与艾玛年龄相仿,但是头发是无法与之相比的飒爽赤红。

她认识这个人。

就在前几天偶然遇到的,稍微说说话后就变得关系很好的,外国的人。名字是,

「莉莉娅小姐。」

「哦。」

那个女孩子,莉莉娅·阿斯普雷伊的表情明亮了起来。

「你醒了吗艾玛酱。感觉如何,饿了吗?」

她很开心的靠了过来。

「那个,是的,感觉很普通。不过,为什么莉莉娅小姐会在这里。」

「欸?啊,嗯,这个呢」她考虑了一下「在艾玛酱获救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所以就知道了你住在这座医院里。」

感觉她说了一点谎。就一点。

「我是……被人救了吗?」

「啊,嗯。一定觉得很难过吧,虽然我不知道。」

「这个,嗯,大概。」

对于暧昧的询问,自己也暧昧的回答。

「啊,对了。真是对不起,明明约好了和你逛一下城市的,结果没达成。」

「……你不是被人拐了吗。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啦。」

「这也都是因为我的原因。将毫无关系的莉莉娅小姐和与您一起的人都卷了进来,还是需要好好的道歉。」

「好啦好啦,艾玛酱你真是认真啊。」

她掐了掐艾玛的脸。

「那么就这样办。我们依旧要在这里待上一阵子。要是你能出院了,就作为补偿再带我们在附近逛一次吧。」

「那个,好的,虽然没什么问题……」

「很好,说定了!」

应该是为了证明定了约定吧。她握住自己的手上下的甩了甩——

沙沙。

——感觉世界好像淹在水里。

看着周围都好像隔着什么,不是很清晰。

同时周围的空气里好像布满了淡紫色的烟,不知是什么东西。

就如同在深海一般的景色,自己不由得这么想。当然艾玛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深海,但依旧会联想到。那个与海面上完全不同的世界。运行着不同道理的世界。生存着不同的生物,不对,不知道是否能用生存这个描述形容的东西所生活的场所。

随后,在艾玛的视野里,出现了她的想象。

不知道从哪里长出来的影子如海藻一样摇晃,然后在那后面,有什么——带有恐怖造型的,长着牙齿的类似大鱼的什么东西,正张开口准备吞、

「艾玛酱?」

沙沙。

「——咦?」

眨了一下眼。

刚才自己在想什么呢。

「啊,欸?我刚才,是不是在发呆?」

「嗯这个嘛,的确看你有些走神……不对,等一下。为什么你的脸色突然变差了啊,发生了什么吗?」

「啊,那个,诶嘿嘿,不知道诶……」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而掌心也因汗水湿透了。刚才那一瞬间,的确有什么在。

不清楚。想不起来。好可怕。

「啊呀呀,对不起,你的病刚刚好却这样打扰你。好啦好啦快睡吧,在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不要乱动哦,知道了吗?」

「诶,不是,那个,」

完全不给她反抗的机会,被莉莉娅直接按在床上。

「顺便一提。你的治疗费和小屋里猫咪的照料,都由阿斯提利德商会负责,你不用担心。阿斯提利德你知道吗

?就在墙上挂那种怪东西的店。」

似乎是她是想让艾玛安心。莉莉娅快速的说到。

「那些猫也是吗?」

艾玛住的离海边较近的小屋里,住了很多的猫。

由于这双翠银色双瞳的原因,这个国家的人对自己都敬而远之,现在能称呼上家人的只有那些猫了。

「啊,是啊。说的是那个店里的店员有个对动物很熟悉的大叔在。」

「是,这样啊……」

抱着与安心稍许不同的情感,艾玛将被子盖过自己的嘴巴。

艾玛的这个行为,她觉得是在说自己准备睡觉了吧。莉莉娅说了句「那么,我会再来的」,轻轻挥了挥手,静静的离开了房间。

虽然自己没有这个想法,但也没有打算叫她回来打消误会。所以最起码,艾玛闭上眼睛尝试睡过去。甩开讨厌的想法,让自己的大脑放空。

『你真的是很没用。』

派不上用场的孩子。谁都不会需要的艾玛·库纳蕾丝。

要这么下去的话,是不是连那些猫都不需要我了呢——这样的妄想,在她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2.在小船上

这是前两天发生的事情。

在位于大海中的这个国家,巴泽鲁菲德尔里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有人说,就是有个绿色的巨人站在海上。

也有人说,那个巨人把好几艘大型船只掀翻后,一点一点的向巴泽鲁菲德尔靠近。

接着还有人说,正好在这里的某个超强的家伙,好像放了什么很厉害的必杀技,只用一击就将巨人葬送于大海。

哎呀哎呀,说的真是太夸张了。

要是只听这些描述的人,的确不会相信吧。

不过由于这件事发生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因此有非常多的目击者。然后,每个人给做出的描绘都大致相同。波涛汹涌的大海,悬于沉浮之间的船只,这些都可以当作事实的证据。

所以,生活在巴泽鲁菲德尔上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

应该没问题吧,不会翻了吧。这种不安一直在困扰着她。

莉莉娅·阿斯普雷伊正乘在一艘小船上随海浪漂浮。

巴泽鲁菲德尔国家边缘,由无数网和锁链相连的巨大木筏构成,之间保留着一定的距离。为了防止它们被海浪冲走,也为了防止之间不会黄旭碰撞。最后,也是为了确保航路通常。

由无数的遇难船所汇集建造的国家巴泽鲁菲德尔,很难在上面种植谷物或者牧草,所以像马这种大型家畜是很难饲养的。因此,运输人员和物资基本靠的是水路。

环顾四周,在并不宽敞的水路上,行驶着各色各样的运输小船。在非常狭窄的水路上,舵手们巧妙的操纵船只,使得船与船之间以微小的空隙穿过。

散落在河川上的花瓣,相互之前并不会碰撞,如同舞蹈般随河流而去。莉莉娅怀着这番感想眺望这副景象。

「真是厉害啊。」

「是啊……」

自己呆呆地回应了一下,同时让莉莉娅想起了还有一个人跟自己同乘。她转眼重新看向眼前的女人。

西丽尔·莱托纳。

是一位一脸不爽长得还不起眼的女性。年龄是二十一岁,在帝都贤人塔里算是很厉害的学者,是一名咒迹师,同时是莉莉娅这次旅行的监视员。

这艘小船上坐着莉莉娅,她对面的西丽尔,以及站在船头的舵手。在这艘小船上只能容下这三个人。

「……对不起我刚才没听见。你说了什么吗?」

「我是说这座城市,不对,是这个国家。」

不过西丽尔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转移视线看向周围,向她展示「这个国」。

「前两天造成的骚动不是相当大吗。然而这附近却一如往常。」

「啊……」

看起来,的确是。

因为战斗十分激烈,导致仓库海域的海底变形,使得海流变向海水浑浊鱼群四散而逃。在这片海域上隐藏着的违禁品都暴露在阳光下,让那些没准备好借口的团体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正规勇者的战斗,或者说只有正规勇者才可以应对的战场上,都会是这一副样子。被人们骂作瘟神,要求她进行赔偿。

「阿蒂莱德说,要单纯比破坏力的话,那季节性暴风雨会来的更严重。」

「啊……是这样啊。」

这片土地并不平稳。

习惯了伤痛的人们,会更加熟知怎样面对它。先不管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但现实就是这样的。

「不管是遇难的海军还是海贼,他们都很习惯如何利用问题。」

「利用吗……。原来如此。」

是的,是利用,不是应对。

在这个国家里,有好几个组织在因为利益相互争夺。如果他们陷入了某个麻烦之中,那么他们会思考如何利用这个情况让自己获得利益。为了超越其他组织拔得头筹而相互争斗。

因此,他们需要对状况进行准确的了解和分析。就是说,要是因为一场麻烦就导致自己长时间处于混乱之中,那么自己早就被这个国家中其他的人给吞并了。

就结果来说,即使发生了那么大的一场骚动,也很快的就归于了平静。

幽灵船都市国家巴泽鲁菲德尔的治安很差。

这个国家本来就是由岛礁为主体以船做基础建立的国家。姑且它的政治形态是议会制,但实际上与极小的联邦制相似。政体实际上是由十几个很小的自治区集合而成的。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无法地带。在还是无法地带期间,自然的生成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组织,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头目,组织起了各种各样的秩序最后趋于平衡。

基本上每个组织与其他任何组织都处于敌对状态,头目之前的关系也相当的差。在组织内部产生内斗也毫不稀奇。

最后形成了虽然内部有非常多细小的摩擦,但表面上看十分的安定这样一种状态。

然而这种安定如履薄冰,处于十分危险的平衡中。

「然后她还说,现在周身还有其他一些麻烦事,总是纠结已经结束的事件那怎么得了。」

「真还真是……怎么说呢,真靠得住。」

她说的完全没错。

然后,莉莉娅十分感谢她能这么想。

「说起来,西丽尔你的身体怎样了?不是受到了咒迹的反噬身体出现问题了吗?」

「现在的确有点难受。姑且一段时间内用不了大型的了。」

「……留下后遗症了吗。」

「应该没问题。虽然以前没有过这样太过勉强的经验,但就体感来说应该没事。」

「啊……」

「你不需要道歉。」

「……好的。」

回想起来,西丽尔一直都在说你相信我好了不用担心。莉莉娅真的希望是这样。

从那一晚开始就在沉睡的艾玛·库纳蕾丝也醒了过来。受了伤的阿蒂莱德·阿斯提利德也顺利的出院了。

顺带一提,导致一切事情的元凶古圣剑泽鲁梅露菲奥卢,被严谨的封印住了,然后经由信赖的路径送回了大陆里的赞光教会。

这样一来,最起码在莉莉娅能触及到的范围内,因那一天所造成的伤痕基本痊愈了。

(……然后,就剩之前的那件事了。在塞尼奥里斯完成修复洗净之前,我就随意的打发时间……是这样吧?)

说起来这才是到这片土地(虽然是海上)的理由。

因咒诅而被污染的塞尼奥里斯,需要让它从新恢复力量。只不过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天才圣剑技师阿蒂莱德一人,并且在作业进行时,莉莉娅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当然,在距离大陆十分遥远的此地,即使作为正规勇者也能获得很多自由时间,并且没有赞光教会赋予的奇怪的使命。

所以,自己获得了难得的在当勇者时所缺少的休息时间。

并且由于阿蒂莱德大病刚愈,由她作为BOSS主导的阿斯提利德商会尚处于混乱之中,自己还能获得更长的休息时间。

(要做些什么呢。要是正常的观光,希望等艾玛酱恢复了之后再去。要是等她恢复的话,那能做的意外的很少啊。)

一想到此,就十分怨恨没有兴趣的自己。不,即使有什么兴趣,每天都需要履行使命的自己最后也会很艰难才对。

(没办法,只能找自己师兄玩玩了,幸好他就在附近……)

「啊,下一个码头请让我下船。」

因西丽尔向掌舵的发言,让莉莉娅回过神来。

「嗯?你要单独行动?」

「是啊。不好意思你能自己一个人回去吗,不要绕远路。」

「没关系啊,虽然我会绕的。有什么事吗?」

西丽尔蹦了蹦表情,先告诫了一句「请适可而止」后,

「我有些想要调查的东西。」

「嗯?那我跟去会很糟糕?」

「因为那一晚目击到勇者大人样貌的人很多。虽然我认为能记住你的脸的人不是那么多,但还

是以防万一,毕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蹦出来。」

「什么?」莉莉娅皱了皱眉「还要调查那场骚动的幕后吗?为什么又来。」

「之前的准勇者,记得叫纳维尔特利的那个人,我从他那里打听过。之前事件的元凶约书亚·阿斯提利德在暗中实施的计划中还有一些不明朗的成分在。」

莉莉娅歪了歪头。

刚才说到的男人,她姑且知道。纳维尔特利·提格扎库。与莉莉娅这样正规勇者相差一步的家伙,拥有超越常人的素质,被赞光教会赋予「准勇者」称号的一人,

(记得他以前是冒险者,由个人的情报网也不奇怪。)

约书亚·阿斯提利德的计划中,还有未阐明的部分在。

这件事并没有听阿蒂莱德提起。不过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没有说。没准只是因为纳维尔特利的情报网抓到了阿蒂莱德没注意的细节,或者说阿蒂莱德准备把事情内部处理掉……对于莉莉娅他们局外人应该是不会透露的。

「之前有秘密说,有个模仿古圣剑泽鲁梅露菲奥卢锻造新的高位圣剑的记录在。关键的是的那把剑却怎么都找不到。」

「……那,不就无所谓了?」

模仿古圣剑,自从古圣剑塞尼奥里斯出现在世间之后,人们进行了无数的尝试,并且由于不顺利而成为了一种悲愿。虽然约书亚是个手艺精湛的技师,但也不觉得这个悲愿他会轻易的达成。即使是模仿泽鲁梅露菲奥卢的那把圣剑,能使出的力量也应该会似是而非。

再加上,所有的圣剑都有个「只有被选上的人才能用」的特征。比如谁家的祖上是个古老的王室或者是个著名战士的子孙或者某种失传奥义的继承者之类,这样的名头是必须的。

而一说到高位圣剑,它们的「选择」标准就变得很严格了。这就说明,即使约书亚打造的那把圣剑流到了黑市上被不法者买了去,也不会发展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是啊。我也这么想。」

西丽尔点了点头。

「关于这件事,我不觉得有那么重要。不过,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我们肯定有一些东西看漏了。为了确定到底遗漏了什么,我想增加手里的情报。」

「……这样啊。」

码头渐渐靠近了。留下一句「回见」,西丽尔(有些战战兢兢的)下了船。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莉莉娅手撑起下巴思考了起来。

这个国家确实有很多奇妙的地方。对于生长在帝国,被帝国常识束缚的自己来说,怎么看怎么感觉「很奇妙」。这就是所谓的文化差别。人类的大脑,对自己不是很清楚的事情不会很在意,只是当作噪音忽略掉了。估计自己在这个地方,也对很多东西毫不在意。

不只是巴泽鲁菲德尔,只要身处异国异乡都会这样。这时候,人们总会简单的,将判断——促使产生判断的思维搞错。

船上只剩下莉莉娅和掌舵,小船渐渐驶离岸边。

小船随着波朗摇晃。

不安定的小船。不安定的国家。

抬起头。在前方,有一个背靠青空的巨大黑色布丁。

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由无数木筏相连的这里是巴泽鲁菲德尔国家的边境。然后,远处的那个比城寨都要巨大的木制布丁,就相当于巴泽鲁菲德尔国家的内陆。

由无数的遇难船组合而成的,虚假的国土。

聚集着众人无数想法的,人造的茧。

然而在这个物体的头顶,青空是无比的通透及美丽。

3.阿蒂莱德·阿斯提利德

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

「……嘎哈。」

伸了个懒腰——然而却感到后背剧烈的疼痛。身体因疼痛一翻,卷着床单就这样从床上掉了下来。

咚。摔倒的冲击伴随着一声闷响。

「痛痛痛……」

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虽然没有扯开伤口渗出血来,但从其他角度用力的话,也会痛到哭出来。

暂时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等疼痛的浪潮过去。

慢慢睁开眼睛观察四周,这里自然是自己熟悉的房间。书柜上的书多到只能堆在地上。以及工作和兴趣为目的弄来研究的大量护符。

让人感觉十分怀念的,属于自己的房间。

从被火焰包围的海上船只那一夜开始,之后被扔进了纯白病房后。阿蒂莱德·阿斯提利德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日常中。

「呜……」

一边呻吟着一边起身。

还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并且, 还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必须做的事情都堆在一起。

所以自己不能再这样躺下去,必须要行动起来。虽然很困。

去冲了一下热水澡。感觉精神振作了一些。

用手指抚摸着身上留下的几处伤痕。医生说过,身上的某几处伤估计会留下一生的疤痕。那一晚上所发生的事,会随着疤痕一直伴随到死去。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些伤穿着衣服就能遮住。无论是谁都有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过去。无论是谁都这么活着的。自己也是这么活着的。从现在开始,直到永远。

虽然以后会有展示自己肌肤的丈夫在,那时候应该会让他觉得有些问题吧。不过嘛,反正现在没有那个想法,等那时候到了再说。

「好了。」

今天想穿蓝色的衣服。她在镜子前面转着圈进行确认。顺带确认一下缝在衣服里侧的小型护符是不是能正常启动。之后开始整理头发。

之由于之前的红色手套已经没有了,所以把替代品,带有简易护符的手链套在手腕上。作为防身武器还是觉得不太够,但目前来说先这么撑着吧。

「很好。」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阿蒂莱德的一天开始了。

「早上好——。」

阿蒂莱德精神的跟人们打招呼,钻进了经营阿蒂莱德工坊的事务所。

「迪丽小姐你是不是换了香水萨拉之前说的书我之后会借给你哦琉嘉君之前的报告等会送过来斯诺已经联络我今天要晚些来柏斯梅这段时间谢谢你能代替我的工作,然后……」

快速的穿过房间,与在场的全员都打了招呼。最后走向了代表最高责任者的桌子。

「…………」

未处理的文件堆成小山,这是司空见惯的景象。

不过一直以来都站在旁边的,既严厉又温柔的监督者不在。这很难得——只不过从现在开始,也会变成日常。

「大小姐,今天的预定都有这些。」

代替已经不再的副BOSS,柏斯梅将预定表带了过来。她接过来后瞄了一眼有些过于白的书面。

「只有这些?」

「我只把紧急的事件罗在上面。毕竟大小姐您刚痊愈,也需要给赞光教会的工作腾出时间。」

「啊——,嗯,虽然是这么说。」

看样子自己是被人顾及到了。

感觉浑身哪里痒痒的,由于日常有些落差导致自己有些无法冷静。

不过,迟早该习惯下来的。

与昨天描绘的角色不太相同的玻璃花窗,颜色与昨天也有不同。但从今天开始就是日常了。

「啊,对了boss。关于之前那个少年的事。」

阿蒂莱德含着糖棒,听着技师监督的报告。

「那家伙,要不直接就扣在我们这算了?」

「嗯?什么意思?」

说的是作为正规勇者莉莉娅的师兄,也是造访这个国家两位准勇者之一。名字叫威廉·克梅修,十四岁。

「怎么说呢,说是大陆的圣人打算进工坊的时候,我想着开什么玩笑管你有什么超级无敌的才能不要掺和专业人员的工作啊然后我就扔了一整杯茶过去。」

「啊,你真的扔过去了?」

「然后他一滴没洒的接住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啦,监督有点不太服气。

「那家伙,怎么说呢,他并没有感觉。」

「……啥?」

如果说他没有才能,那阿蒂莱德不会很惊讶。毕竟无论是威廉自己还是他的师妹莉莉娅都是这么说的。

他虽然是准勇者,是拿着剑去消灭怪物的人。然而很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剑术和战斗的才能。虽然能按照教科书上的方式去战斗,但没有写教科书里的那种高度的技术是没办法学会的,抛弃规范独自创造战术的能力他也不具备。

虽然他本人也锻炼的十分刻苦,但这不是靠努力或者时间就能解决的。所以他最后选的方式,是用自己的特点,学会所有「教科书上所写」的东西然后进行扩张。就是说,将自己能用得上的教科书无论多少全部从头读一遍,然后在积累的知识里进行选择。避开自己无法创造出独特的战斗方式这个不利条件,预先习得大量的战斗方式,然后以量取胜。

说是这么说,但要自己连自己使用的圣剑调整技术都要习得,并且需要麻烦到现役的技师,实在是不好下决定,不过。

「你说,他没有感觉?」

「是啊。」

所谓的感觉

,就说明能靠自己的方式达到目标。现存的各种技术,都是由前人开拓道路时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的。

然而这些人不擅长沿着别人的脚步,或者遵从现存的设计图制作东西。每当找到个人独特的方式,那些人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换句话说。

说他没有感觉,就是说他没有癖好。

即使学习了前人的智慧,习得了既存的技术,也不会因为个人独特的癖好去擅自解释和歪曲过去的道理,会按照原原本本的方式去做。若是给他一张画有一百种性能圣剑的设计图,那么他会准确的制造出这一百种性能的圣剑。这对于只有半吊子感觉的技术者来说时相当困难的。

感觉的有无,这两个并没有所谓的好坏。需要根据现实情况来判断。到遇到需要持续制造出稳定成果的情况时,才会需要威廉·克梅修这样的人才。

是的,比如说,在这个护符工厂阿斯提利德。

「————真是讽刺啊。」

「BOSS?」

「啊,没什么,自言自语而已。」

阿蒂莱德挥了挥手,回绝了技师监督的询问。

「不过,从今天开始他也会由我们负责。本来要教威廉君圣剑调整技术的就是我说的。」

「boss打算亲自劝说?」

「啊嗯,姑且,试试看吧。」

对方表示了期待,而自己则回复了姑且一句。

(说实话可能性不是很高。)

而真正话则咽回肚子里。

4.正规勇者与准勇者

水自高向低流。

太阳自东升向西落。

然而至今为止,人类也未毁灭。

——这是帝都动物学家的铁板笑话。虽然对非学者来说是很难理解的笑话。就是说,人类目前依旧还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着,在学术上来看是很不自然的。

人类是还算有点优点的动物。站得起来能穿衣服会使用道具肌肉的持久性很足没有发情期限制可随意繁殖能自发的锻炼自己,差不多是这些个优点。

不过,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么温柔能让人类靠这些一直生存下去。

有比人类更大型的动物,更会使用道具的怪物,更会繁衍的野兽,这些东西遍地都是。并且,与这些东西相互竞争生存场所就是人类的整个历史。会生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输?」这个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有问题的话,自然也会有答案。

为了击退强大的敌人,人们寻找出了几条出路。

在其中最为重要也最有名的,就是将便利生存的技术和经验定形也就是标签化后,能将职介和特殊能力人才的管理极限的效率化。这样一来,就会量产出冒险者和骑士这种「适合战斗的人」,让他们开拓人类的生存地并且进行守护。

然后——虽然比起上述人才要少的很多,但也有一个其他创造出「适合战斗的人」的方法。

就是正规勇者。

赞光教会所认定的,一次只会出现在世界上一个的以圣人为名的超人。

并不是精通战斗技巧的人类。也不是精通奥秘的术师。

虽然由人类所生,以人的姿态度日,以人的方式生存。但身怀人类无法企及的力量,栖身与人类观测不到的世界,背负着人类无法承担的重荷。

以超越勇气这以名号作为免罪符,允许踏过人类的范畴。作为守护人类的存在,换言之,只拥有守护人类的力量。

自人类史以来,被冠上这个称号的有二十人。初代阿贝尔·梅尔卡拉,第二代露希尔·泽柯斯特,第三代托尔本·史诺尔,第四代施伽·硫兹——然后作为世代的最后一位,莉莉娅·阿斯普雷伊,第二十代正规勇者。

+

「你想怎么上就怎么上好了。」莉莉娅如此宣言到。

「你可别后悔。」威廉苦涩的回应着。

在离水平线不远的地方,朝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在小小的港口之外,有个专门存放临时货物的广场。在这还算宽敞的平地上,两个人开始了激烈的冲突。

别说圣剑,就连训练用的木剑两人都没拿。他们在空手较量。虽然与正式战斗有不同,但两人都是在同一个师傅手底下学习了百般武艺,因此依旧能打出一定规模的战斗。以击拳改擒拿的虚实,以失衡为幌子的寸劲,虽是投技实则终结一击。攻击与防御,攻击技巧与防守技巧,两人在交互攻击中转着圈。

实际上,少年——威廉的技术是很强的。不仅攻守交换的很流畅,不会被简单的假动作动摇,即使身形多少有些摇晃也不会崩溃。徒手攻击所需要的技术掌握的都很高级。考虑到他直性子的脾气和十四岁的年龄,能拥有这份力量实则让人惊叹。

不过,也就这样了。

说实话,莉莉娅有些失望。

威廉所掌握的徒手技术都很高级,同时的,他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之所以两人能互有攻防的对峙,是因为莉莉娅放了水。要是她认真起来,吹灰之力间就能压制住他。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就如此之大。

覆盖了视野的直拳打了过来。姿势标准到可以卸载教科书里。然而就因为标准,才容易看破。正规勇者所能使用的秘技之一“深渊眼”这种拥有夸张名称的技能都不需要,轻易的就能看穿。

莉莉娅伸出指头,轻轻的按了一下。然而威廉就这样失去平衡,转着圈飞出了十步之外。

只要拉开距离,在两人接近之前是无法进行攻击的。

莉莉娅认为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只是单纯的浪费时间。自己会越来越感觉无聊,而威廉也会渐渐的丧失自信。

就到此为止吧?

莉莉娅正准备这么建议。下个瞬间,

看到的是,少年那扭的很奇妙的身体。

膝盖没有弯曲,没有在蓄力,就好像在全力奔跑时放弃了身体操作一样。并不像用脚推动全身前进,如同下坠一般像前方全力冲刺——

「啥!?」

莉莉娅正打算停止练习,而威廉正抓住了她这算不上大意的瞬间,展开了攻击。

而少女反射性地一脚踢向了还没有任何物体的空间。

感觉到了肉体的碰撞。

只在现场留下了一句「咕」的少年不知道为何又横向飞去。甚至没有飞出抛物线,以与地面平行的姿势一头撞向了附近仓库的墙壁——是由铁制的很坚固。

(啊……)

糟了,然而已经太晚了。

威廉的行动完全是奇袭。自己的意识完全没反应过来。因此莉莉娅的身体靠一直以来的训练和实战,对奇袭展开了反击。

对一般人来说肯定脑袋或者骨头啥的碎成一摊当场死亡,要是有些超越常识的人也会直接送进医院。刚才的反击时完全没有放水。

莉莉娅的大脑一时间陷入空白。

「好……痛啊……」

威廉轻轻的甩了甩头,站了起来。

「啊……我说,」

莉莉娅欲言又止

「……没事啊?」

「你觉得会没事吗。」

她当然觉得会有事。

不过威廉带有嫌弃的回话,正好讽刺了他自己。

并不是因为他身体强壮的很。人类的身体无论再怎么锻炼,也有其物理极限。虽然有燃烧魔力进行防御的方式。但从「燃烧魔力」开始进行防御需要数秒甚至数十秒的时间,根本不擅长应对这种突然攻击。

应该是某种受身术才对。

而这种受身术能将即死类的攻击以「好痛」的方式接下。理论上莉莉娅能理解。当然只要不在意什么只靠人的身体能做得到吗,这么做可以吗这种问题的话。

「刚才的,」

莉莉娅压下了自己的动摇,从嘴里说出十分平淡的话,

「是什么啊,突然拉近距离的那个动作。」

「奥桑霍茨。」

「那是啥。」

「西方国家里还算有名的体术。最近某个认识的士兵教了我一下。想着能不能吓你一跳。」

威廉一脸不甘心,看他这样似乎他觉得是失败了。

(……你的确吓了我一跳。)

不对,不仅仅是吓了一跳。这的确很厉害。

的确是一项绝技。是超越常识的功夫。不是随便锻炼一下就能到达的领域。少年只是随便一说「教了我一下」,但实际上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达到这种境界。

很想表扬他。很想称赞他。很想满世界去炫耀,这就是我的师兄。

但强忍了下来。

这些话要是让莉莉娅·阿斯普雷伊说出来的话,就不会单纯是称赞了。再加上,她这个师兄正在以习得这类技术为目标而努力着,还尚未到达终点。所以,

「即使是突然袭击,但被人随意防住不是依旧没有意义。」

因此只能选择一些辛辣的词汇。

「既然是把它当作压箱底的绝活,那必须看准情况在最适合的时候使用才行。虽然也可以当作一种不成熟的杀手锏,不过应该再增加一些不一样的手段。 难道不是让

敌人不知道你接下来会做什么,进而不断警戒你才是正确方式吗?」

「……啊,反驳不了啊……」

少年抓着脸,表情很苦涩。

「不过,就这样……」

就这样当作一个教训,你想什么时候再来都可以。

然而莉莉娅把话憋回了心里。

世界很广阔,也有很多拥有勇气的人。也有很多人将勇气化作力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并且正规勇者莉莉娅,乃是站在他们顶端的人。

驱使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人类无法超越领域上的威胁进行战斗。

能与自己匹敌的剑并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一个能打败自己的人类存在吧。

然而,即便是这样。这里依旧有个人打算威胁自己的地位。

接下来她会变得更强,变得更像个怪物。但即便如此,有一个人还是会追上来。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反正你怎么都赢不了我。」

莉莉娅说了句很尖酸刻薄的话。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这种权力和义务的。

「下次会让你哭。」

然而听到了师兄的小声念叨。

真的是,不听人话的师兄啊。在劝你放弃后你就说这个吗。

眼角开始发烫。不行,这可不行。所以,

「笨蛋。」

为了蒙混过去,莉莉娅绷起了脸,朝他吐出了舌头。

海上国家巴泽鲁菲德尔没有湖泊和河川。所以,没有盐分的水比其他地方都要贵重。

毕竟还是很贵重的资源,所以不能浪费。不过也不是过于贵重,所以没必要神经质一般的节约。

「噗哈。」

在公共水场,莉莉娅把沾满汗水和盐分的脸与头发洗了个干净。

「啊——,好舒服——。」

轻轻甩了甩头,水珠四处飞散。

阻止她甩的那都是,旁边伸过来一条毛巾,她接过来随便的擦了擦。

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以前莉莉娅的剑术师傅。就是养育威廉的人。虽然时间很短,但两人有过一同学习剑术的时期。没有才能的师兄,与才能爆表的师妹,如同家人一般——不对这么说不太准确但就差不多这种感觉——度过了一段时光。

当然,虽然说以前,但也不过就几年前而已。时间没有长到值得自己怀念,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以现在还是孩子的他们来说,已然很遥远了。

不论是自己。还是这个少年。

和那个时候比起来,并没有变化太大。

「艾尔酱她们现在还好吗?你有经常回去看他们吗?」

她说出的这个名字,是这个少年的家人,也是莉莉娅为数不多认识的同年龄的人。

在旁边洗完脸的少年,接下来莉莉娅扔回来的毛巾。胡乱的抹着脸后,抬起了头。

「在进行使命和修行的空隙有回去看看。要是能派到附近的话那还好,但那边基本很和平,根本不需要准勇者出场。」

「……也是个好事呢。」

「是啊,真是个好事啊。」

喜悦和火大混在了一起。威廉撩起了头发。

「话说之前回去的时候,艾尔还问了一句『最近和莉莉娅小姐见过面吗』。你俩真的很合拍啊,莫名其妙。」

「啊嗯?啊——,嗯——,也可以这么说?」

那么,自己对这句话该做什么反应呢。无法马上做出判断的莉莉娅只能暧昧的笑着。

5.害怕的人们

一个宽广的房间。

窗户关的很严实,照明只有蜡烛。在桌子都没有一个的空间内,有十多个男女在相互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上站着。

「喂,你这种货色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粗野的男声响彻这个房间。

「你来错地方了,听见了没?」

令人不爽的氛围——或者说令人上火的氛围在房间里飘散。然而其本人毫不在意,或者说装作丝毫不觉,让旁边的牢骚随意发泄。

「你没听见吗。喂,温蒂,我在说你——」

「安静。」

一声安稳却带有无形威压的男低音打断了他的牢骚。

「不要在这里搞事。」

在房间里的人都将视线集中在这个男人身上。

有一座山——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恐怕谁都这么认为。这个男人的身形相当巨大。并且,身上的肌肉异常的隆起着,完全不像个人型。

身上穿着明显是特制的毫无缝隙的铠甲。然而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穿着装饰物的猛兽一样滑稽。

「兄妹吵架就回自己船上去。巴利·塞斯,温蒂·塞斯。」

与他凶猛外表相反,他的声音倒是温柔令人安心。

「——哈,搞事,搞事是吧。」

叫巴利那个男人,用比刚才更强势的嗓音喊道。

「搞事才是我们要做的吧!这个国家什么时候变成了大家牵手手过家家的地方了,啊?!那边抽烟的和神经眼镜男,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就在谁的葬礼的时候了!」

被点到的两个人,愁眉苦脸的撇开了眼睛。而巴利乘胜追击,

「大家友好相处聊聊天吧,我们哪儿能干得了这事儿啊,一个个的——」

「我已经说过了,大家友好相处好好谈谈。」

由巨汉的平静一言,让他再次无言。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在这间房里的全员我想意见是一致的。自己看不爽的人跟自己在一个房间里。想立刻把对方葬于血海之中。是啊没错,所有人都这在这么想。不过,你们并没有动手。」

巨汉环视了一下周围。

「赞光的圣简是这么说的,在终结之日,地上的所有生人将向邻人亮出刀刃。然而活下来的人,发现已经不是内斗的时候。」

「就是这里。」

有其他声音插了进来。

「你向赞光教会摇屁股这事儿现在暂且不谈,埃克哈特·克拉森。我们所在意的就是这一点。刚才说的那个客人,真的是个足以称之为会带来终焉的怪物吗。」

房间里其他几个人,虽然没明说,但气息上表示同意。

「正规勇者莉莉娅·阿斯普雷伊。听闻要是一对一,她连古灵种都能干掉。都说她是个英雄。就像我们格斗场在每次换冠军时,都会编上一段故事。比如一晚上能绞杀一打鲨鱼之类的。」

「哼。」

叫做埃克哈特的巨汉,哼了一下。

「五天前,在附近的海域上出现了个不知名的巨人。不知用什么力量可以在海面上行走,追击这个国家。看那样子军队大炮之类的根本赢不了那玩意,然而却被正规勇者一刀给解决掉了。」

说到此埃克哈特停顿了一下,接着问到「是不是觉得太夸张了?」。

「听着就好像少跟弦,怎么值得让人相信——」

「我说的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了这整件事。虽然离得挺远的。」

然而谁也没进行回应。

关于出现了大巨人这件事,在场的人没有一人不知道。整个经过也或多或少从哪里听到过。

只不过,很多人对这个传言表示不信任。特别是那些没亲眼见过,或者自己的亲信没亲眼见过的人都这样。

「没错。正规勇者是真真正正的怪物。即使我们所有人都集合战力,也完全打不过她一个人。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知道,必须要进行确认。说到底,到底为什么这片海上会出现这种东西。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威胁到我们——」

虽然没有人进行催促,但众人的视线很自然的集中到一位少女身上。

「希望你能作出回答。阿蒂莱德·阿斯提利德。」

「她只是我们店的顾客而已。」

沐浴在刺人的视线中,阿蒂莱德只是很厌烦的作出回应。

「她只是过来维修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在修理完之前都会留在这里。除此之外我不想多说,也没必要多说。你觉得呢?」

「问题不在这里。问题不在这里啊。你明白的吧?」

埃克哈特就好像忍住笑容一样摇了摇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善人吧?我说的有错吗?就是这么回事。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与正义势不两立。所以都在害怕。张扬正义旗帜且拥有压倒性暴力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这令人十分恐惧。」

「如果你只想问责勇者相关的问题,那你的克拉森事务所又如何?纳维尔特利·体格扎库和威廉·克梅修这两名准勇者,是你们招到这片海上的吧。」

「我们只是接受了赞光教会的厚意。即使选了别人,但为了帮助祭奠也不会送些奇怪的人来才对。他们虽然是强力的战士,但没有超越人类范畴。」

埃克哈特·克拉森滔滔不绝。

「只要是人,就可以用人来解决。但是,要面对天灾只能束手无策。所以才这样把这些相互敌对的人都聚集在起来,商量对策。」

「嗯……说的也是……」

他的道理也不是不明白。

要不与人产生冲突

,就不可能在巴泽鲁菲德尔里担任统治阶级。并且,只有在能解决所有冲突的情况下才能活下去。

自己猜测一下他在想什么。

那个正规勇者莉莉娅·阿斯普雷伊,在巴泽鲁菲德尔这个国家里,遇见了遭遇暴政被虐待的可怜弱小之人。然后稍微听取一下他的证言,然后就燃起了讨伐邪恶的正义之炎。挥舞着连古灵种都能干掉的剑,把坏家伙一个个干掉。

就像在童话中,架空故事里英雄的那种所作所为。

令人实感寒颤,虚构的正义。

不过既然有个正规勇者,有个如同虚构故事里降临到现实的人存在,那么自然会可能将虚构变成现实。而到了那个时候,这个房间里的某些人肯定会失去他的脑袋。

(……不过,这不可能啦。)

莉莉娅·阿斯普雷伊这名少女的性格,阿蒂莱德多少知道一些。她作为勇者十分清楚自己的立场,接受了自己的立场,并且深刻理解了自己的立场。

她的确拥有着压倒性的暴力。但同时,她也明知自己需要压制自己的力量,要严厉限制自己的行为。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对他们说明,而且他们估计不会相信。

(那么,要怎么办呢。)

现状很是麻烦。但作为阿斯提利德现任当家,这种程度的问题轻轻松松就能解决。虽然不是自己求得的这个名头,但也不能浪费。

「——别那么胆小好吗。」

在房间的角落里,明明没有气息却传出了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的把视线集中过去。

在场的人全部都是拥有众多敌人的支配着。所以自然的,所有人都慎重的把握着这个房间里的情况。谁站了起来,在什么位置。都进行过确认。

但所有人都在这个瞬间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这个位置刚才明明没有任何人的。

「不要用这种对心脏不好的方式登场,老先生。」

全员视线的焦点,套着一条如破布般的红色斗篷将全身覆盖的人,发出了老人一般的笑声。

「嘿。用得着那么惊讶吗。今天的坏人集会不是也找了我来?」

「的确给您发了招待信。但您接了的话请先露个脸好吗。」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红色长袍晃了晃,好似在笑。然而脸却隐藏在斗篷深处,完全看不见。

「刚才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一个青年问道「在面对连海洋都能劈开的暴力面前,您为什么说不要怕呢。」

「就是这样。因为啊,我很了解那些人。」

老人哼了一下。

「要是那家伙是正规勇者,而且以后还是正规勇者的话,那根本就不用怕。因为他们的人生被特大的束缚给绑住了啊。」

「……什么意思?」

「正规勇者,才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他们只不过是人类的伙伴,是人类之敌的敌人。」

在无风的室内,斗篷微微摇晃。

「他们只允许和威胁人类的敌人战斗。要是偏离此道,就会丧失作为正规勇者的资格。要是猪面种的大军或者古灵组的团体则另当别论,但要是以『人类』的样子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话,无论是怎样邪恶的人,他们都只能把他们当作保护对象。」

「就是说,只要他们面对的是人类,就什么也做不到?」

「要通俗点的说,差不多吧。」

老人在长袍下面发出干涩的笑声。

「不过,要是掸掉飘下来的火星还是可能的。不过跟全力相比,即使用出十分之一的力量也足以令人恐惧。」

房间里的气氛改变了些许。

有人在疑惑要不要相信这些话。有人在警戒到底有什么意图让他们知道这些事情。也有的人全身放松,表现出了安心。

「——就是这样。」

阿蒂莱德静静的,并且慎重的编织着语言。

「我们需要警戒的,没准是在这里的某个会威胁到人类生存的人呢。」

啧,塞斯家的巴利咂了下舌,她听见了。

+

巴泽鲁菲德尔上跑不了马车。这里没有养育马的环境,没有能经受得住马蹄的土地,也没有值得让马奔跑的道路。

不只是在外缘,即使在内陆(当然这个国家没有内陆)被称作『黑布丁』的地方也是一样。无论是多么伟大的人,拥有多少资产,基本移动手段都是靠走。

「你怎么、看?」

会议结束后归路上,警戒其他人的气息消失不见后,从各自护卫的人墙缝隙中探出头,温蒂·塞斯向这边问道。

「没什么怎么看,我不想跟塞斯家扯上关系。」

「不要,这么说。」

用奇妙的方式和抑扬顿挫说话的塞斯家女性,毫不在意的继续说下去。

「兄长他们,给你,添麻烦了,我,是知道的。要干掉,那些人,我也是,同意的。」

「……所以我就在说不想卷入你们家的家事啊。」

向温蒂表示了自己很头痛,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这个,先放在,一边。」

「别就放在一边了啊。」

「今天,『烧尽的老鼠』,没有出现,不是吗。」

「那又怎样?」

「拉克雷家,拥有的,三间店铺,在这几天,烧掉了。」

停下了脚步。

虽然不情愿,还是转过头跟她对视。

「你从哪得到的情报。」

「惯例的,报纸商。代价,要了四个蓝。价格,很高。」

报纸商。当然不是文字上的意思,这里指代的是巴泽鲁菲德尔上首屈一指的情报商组织。

蓝指的是他们使用的价格表里,代表蓝色页面里的报价。可以给现金,也可以用其他情报换,也可以是用组织力量在哪里能图到便宜的消息。反正怎么都是不便宜,这就代表她获得的情报有那样的价值。

「那些,进行『燃尽』的团体,并不在意,组织势力,的范围。他们,在哪里,都会出现,都会作案。」

哈,她叹了一口气。

「比起你,那里的,勇者大人,还要更,危险。」

「是……这样呢……。」

思考了一下。

巴泽鲁菲德尔每天都在发生各种问题。而其中十分棘手的,就是那些连详细情报都要避免接触的,被起上各种各样外号的事件。

就在前几天解决的连续失踪事件『笑脸猫』就是其中之一,而刚才提到的『燃尽的老鼠』跟其他有些不同。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更加的危险,更加的无法理解,更加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十分奇葩的集团。

「今天没有来拉克雷家的人。不过,克莱森和德林与他们交好。不认为他们没有掌握点什么。说到底,受到袭击这个情报价格被抬了这么高,就说明他们付了相当多的封口费。」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你是想说,克莱森的『烧尽的老鼠』是有意被隐藏的?」

「是的。就是,这样。」

「那么,为什么要跟我说?我又不是你的同伴。」

「……。」

「你用悲伤的眼神看我也没用。」

「你,不来,帮助我吗?」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想被卷到兄妹吵架之中。」

「是吗。遗憾。」

然而她却毫不显遗憾的耸了耸肩。

「那么,我们,只是,聊个天。等下次,也跟我,说说,你的客人。」

啊原来如此。这么打算的啊。

正规勇者莉莉娅·阿斯普雷伊。人类最强的圣人。现在只与阿斯提利德家有关系的杀手锏,要不拿去对付『烧尽的老鼠』试试。要是成功的话,自己的地盘就不会被『烧尽』波及,顺便也能将拉克雷或者克莱森的企图(要是有的话)给暴露出来。这就是她的提案。

「……要是聊天的话,那就不算人情哦。」

「我,知道。」

温蒂轻轻的笑了笑,回答着她。

「说起来,」

在分别的时候,两人背对时温蒂问了出来。

「没有戴,一直以来的,红手套呢。」

阿蒂莱德不由得气结了一下。

红手套,指的是阿蒂莱德亲手制作的护身道具“朱砂蔷薇”。而这个手套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坏了。就是说,现在的阿蒂莱德。要是遭受到物理袭击则不会像以前一样能进行抵抗。

温蒂在暗指,她已经看穿了这一点。

「……今天,没有那个心情。」

「是吗。真,遗憾。明明,很可爱,我很喜欢。」

大大咧咧说完后,温蒂·塞斯总算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啊啊,真是的。

阿蒂莱德很想对附近的墙壁来一拳,但由于有护卫在周围,她放弃了。所以说,塞斯家的人一个个都这么的令人讨厌。

6.圣剑工坊

阿蒂莱德·阿斯提利德是个天才。

在护符的设计和构建上,她拥有与生俱来的感觉。其

他技师用上几天都无法构建起来的设计,她哼着歌就几秒钟就能完成。

所以,应该说理所应当。

她完全不擅长教导其他人。

「啊——不对不对,你在这个地方用蛮力会把旁边的咒力线搞崩掉的,你要从脊髓回路把信号发过去。要是有积蓄下来的敌意那就随便给个强刺激打废掉。不过旁边的那东西如果你不用大力强行打通会留下顽疾的。所以你要慎重的但有些大胆不过必须要纤细而且稍微随便点」

「鬼才做得到啊!」

少年吼了出来。

「……果然做不到吗?」

阿蒂莱德问道。

她觉得自己又搞砸了。

每当自己教别人的时候,大概率就会发展成这这样。

对自己来说很简单的事,对他人他说就很困难。自己随意下的判断都是由自己一直以来所积累下来的知识及经验得来的——所以对其他人来说难以理解,也难以获得共鸣。

她已经习惯被人拒绝,也有被拒绝的觉悟。

所以,她只感到一点点遗憾。

「——我可没说我不干。」

少年威廉撅着嘴,一脸不服气。

「拜托你再按照顺序,一步一步来解说。我知道基础中的基础,也只知道基础中的基础。」

「喔。」

遗憾的心情甩到天边去了。

「你不放弃吗?还打算继续?」

「只是做不到而已,算得了什么。」

真是很像他能说出的话。阿蒂莱德十分开心。

「那么,最重要的是注意平衡。」

一切从头开始。

「圣剑本来就是一个由各式各样愿望所集合为一的祈祷。本来就乱七八糟所以不容易散掉。但是若改变一下指向性,那么就会产生些许歪曲,导致强度降低。换言之,将带有敌意特征的部分全部去掉,就会恢复成原本纯洁无垢的样子——」

威廉他确实没有感觉。

圣剑的调整技术是十分纤细的。打个比方,就是用无数的拼图碎片创作出一整幅绘画。在脑海中创作出一副模糊的印象,掌握好每个碎片个特征,在需要的地方下力气。而这个过程,需要梳理好一切,决定出无数的判断。然而,他就是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威廉他十分率直,还很贪心。教给他的东西就直接原原本本的记住,也不咀嚼,就直接当作自身的一部分。不是阅读书籍,而是直接全部背下来。放弃理解阿蒂莱德所教授的东西,转而将确实的技术习与自身。

这是多么没效率的方法。但十分的现实。

休息时间到了。

喝下便宜红茶补充水分。当然,用的不是那种高级茶杯来一口口啜饮,而是找了一个大杯子倒满然后大口大口闷下去。

「你真的是很不平衡啊。」

阿蒂莱德斜眼看着他。

威廉脱掉外衣,里面只穿了露出肩膀的背心。他体型很纤细,不过肌肉还是很丰满。

身上刻有无数的伤痕。有即将消失的旧伤,也有新添加的伤口。光看着就很痛。

「你很灵活不会抵抗记得也很快。但是你却缺少最重要的感觉。」

「经常被人这么说。」

而他本人很轻易的就赞同了。

「虽然你能按照正确的步骤进行,但就是做不到组建自己的方式方法……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你被人说惯了?」

「对。」

她吸了口红茶。

要以前的话,副BOSS会斥责她『太没规矩了』。当然现在对她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不再,所以只能自我反省。

「无论做什么,你穷尽一生都无法成为超一流的人才。毕竟你没那种才能。」

「是啊。你说的这些话在我这里都变成一个系列了。」

「……不过,不仅仅是这些。」

自己明白了为什么技师监督想要他。这个少年的确是个很难得的人才。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才能也知道自己没有才能的人有很多。不过,很多人都认为这就是终点。而能再往后考虑的人出乎意料的少。

这个少年充分理解自己没有才能,然后在此之上思考着如何构筑可以行得通的方法。

「虽然你成不了超一流人才,但是靠你的吸收鞥能力,很容易就能达到一流水准。那些教过你的老师没有这么劝过你吗?」

威廉,没有作出回答。反而,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阿蒂莱德?」

他反问到。听上去有些不服。却感觉哪里有些胆怯。

「嗯?」

问题竟然被回以问题。其实这样做很失礼的。不过阿蒂莱德没有在意,只是有些迷惘要做什么回答。

「是呢,一般来说,这么做比较好。」

她所在意的,是为什么这个少年要做到如此地步。

如果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那还能理解。但他并不是这样。阿蒂莱德自己也是个思春期的女孩子(没错)所以能理解,作为威廉·克梅修这个少年动力的莉莉娅,他并不爱慕着她。

而这个答案,在与他谈话中慢慢的理解到了。

他大概是,看不惯莉莉娅的生存方式。

作为正规勇者,她的人生很简单就会变成「刻板的英雄」套路。然而现在莉莉娅所经历的这个人生,并不是她应该经历的人生。这个事实,再加上莉莉娅接受现状的事实,让他看不惯。开什么玩笑啊我不承认,他就这样扬起了自己小且无力的拳头。

所以,自己要创造出比正规勇者还要伟大的业绩。

为了否定「人类无论如何都需要正规勇者」这个命题是假的,他拼命的挣扎着,打算以凡人之躯战胜正规勇者。

以常识来看,这根本就做不到。

然而他并不会因为做不到就停下自己的脚步。

「有个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服输,不打算承认的人在。对于男孩子来说,这个理由不是很充分吗?」

「啥?」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至今为止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这是当然的。一般不会有人这么不负责任对他的说,你就继续追着天才的背影吧。并且在他遍体鳞伤的情况下。

「嗯?怎么了吗?」

没错。她就是这么不负责任。

只不过她希望威廉不要放弃。

想要让他知道,也有人希望他不要放弃。

无论天才如何的鹤立鸡群,也依旧有人紧追不放。并且,肯定会有人因为这一个事实而获得拯救。

「虽然前途艰难,但姐姐我支持你哦。」

「啊……那个,怎么说好呢。」

少年威廉红着脸背过身去,只用细小的声音回应道,

「谢谢,你?」

但不知道为何是疑问形。

+

阿蒂莱德很喜欢玻璃窗花。

要一个一个的小碎片看,只不过是一些玻璃。被染成各种各样的单色,形状各异的小玻璃。但是,当用铅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就会发生质变。那些闪闪发光的小碎片,会变成一副绘画的组成部分。

那种存在方式,那种关系方式,那种组合形式,阿蒂莱德很是喜欢。

(……感觉,他很狡猾诶。)

阿蒂莱德想支持这个打算站在莉莉娅身边的少年,她的动机不过如此。但是当知道威廉·克梅修这个人的生存方式后,就会不小心会更关注他。

虽然掌握不了多么伟大的才能,但会收集各种细小的技术,闪耀自己的光芒。而这份光芒,打算挑战那如艳阳般巨大的宝石。

他个人的存在就如同窗花玻璃一般。或者说,他个人的存在就如同一把圣剑。

而这样的存在方式,对阿蒂莱德来说很有魅力。

(不行,我不能思考这些。)

要继续思考下去的话,就会真心真意的想要这个少年了。

这样的话完全就本末倒置了。阿蒂莱德摇了摇头,将邪念打消。

7.因为是朋友(1)

现在,威廉正在接受阿蒂莱德的圣剑调整的教育。

估计在狭窄的房间里。还二人独处。

当然了,虽然威廉本人是那个德行,但依旧是个青春期男孩。然后,处于青春期当中的男孩,不擅长应对比自己大的大姐姐。这是毋庸置疑的。就如同水往低处走,太阳东升西落。

(反正,我又无所谓啊?)

对于那个师兄会有怎样的交友关系,她才不关心。

无论他在那里喜欢上了谁,对她来说也无所谓。不对不如说,他这种与一般少年过着不同的人生的人,稍微经历一些与同龄人差不多的事件,这样很健全挺不错的。

所以,自己肯定不会感觉到焦急或者不爽的。

(反正,我怎——么都无所谓啊?)

想着这些的莉莉娅慢慢啜饮着茶。

「……那个,莉莉娅小姐?」

「嗯?」

「感觉你,有点恐怖。」

「诶……啊,是、是吗?」

竟然吓到了自己看病的对象。

艾玛·库纳蕾丝没有留下什么外伤。

那一晚上约书亚的企图,打算让艾玛变化成过去的正规勇者,莉莉娅的大前辈……似乎是这样。不过企图完全失败了。

不过,约书亚企图的全貌还没有解明。有些看不见的毒瘤,有可能会随着时间再次侵蚀艾玛。而且现在她本人身体和精神都很虚弱,还需要在疗养院多静养一段时间才行。这是医生和西丽尔做出的判断。

并且,不知为何阿蒂莱德说「这孩子所需要的治疗费全部由我来承担」。这就是为什么艾玛现在会寂寥的躺在纯白床单上的经过。

「你要说无聊嘛,嗯……,毕竟现在没有工作,的确是挺无聊的。」

把作为慰问品的磅蛋糕塞满一嘴,艾玛口齿不清的回答到。

不知是不是为了长久保存,这个蛋糕里加了很烈的酒,对于不擅长喝酒的人来说,闻一下估计就醉过去了。不过看她一脸正常的吃着蛋糕,看样子在缺水的巴泽鲁菲德尔上也让孩子喝酒这件事是真的。

「不过大家都很关心我,都来看我了。你看,西丽尔小姐还送了我这个。」

拿出来的是装订很厚实的数册绘本。莉莉娅随手翻了翻,确认里面是九成绘画一成文字的作品。似乎很适合用来给不问年龄的文字初学者阅读。

啊,对了。巴泽鲁菲德尔里教育水平不是很高,而且艾玛从五岁开始就没再接受过教育,她现在还不识字。因此西丽尔注意到了这些,为了正在住院的她选择了这些书来打发时间。与想都不想就买了吃的来看望她的自己有明显区别。

「文字真的很有趣呢。」

「……啊,嗯,是呢。」

就在莉莉娅感觉自己好像输了什么的时候、

「……大家?」

在意起了之前她说的话。

「你说的是我和西丽尔,还有……谁?」

能想到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阿蒂莱德·阿斯提利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很顽固的不想让这个孩子看到她的脸,所以就排除了。

「威廉君和,那个,纳维尔特利先生……之类的。」

啊,好吧好吧。

说起来那两名准勇者,是救出这孩子的人呢。

「啊,说起来莉莉娅小姐,你之前不是说了个『认识的人』嘛,」

「嗯。」

我都说了啥呢。

「你说的是纳维尔特利先生,对吧。」

「嗯……嗯?」

她都在说啥呢。

(刚与艾玛酱见面的时候……说了她跟我认识某人的女儿很像……而还说了那个认识的人很帅什么的,怎么感觉,这种发展很像恋爱剧情里那种会错意的流程,给我等下。)

「我说啊,艾玛酱,」

「我感觉很不错诶。纳维尔特利很帅气不是嘛,是一位很出色的叔叔。虽然威廉君也不错,但还是比不上大人的魅力啊。」

「不对不是这样啦,」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儿是吗。就是说必须要隐藏自己的心意,更不能让他发现是吗。嘿嘿。」

嘿嘿个啥啊。

根本就搞错了啦。

原来如此,确实纳维尔特利·体格扎库按照世间一般女性来评价,的确是富有魅力的男性。对于这方面来说自己不会多说什么。不过莉莉娅和他根本没说过几次话,说到底,艾玛一开始就搞错了那『认识的人』到底是哪一个。

(……不对不对。)

虽然刚想说出威廉的名字,但还是作罢了。

对艾玛来说,莉莉娅『认识的人』已经定形成为『帅气的年长男性』。要把这个印象转变成威廉的话,需要解开误会并且进行很多的说明。这就是说,需要莉莉娅描述威廉是多么的帅气,将他过去做的事情讲给她听,说服她。

这到底是怎样的惩罚游戏啊。

当然,要想做的话就能做得到。不过,不想做的话也不会去做,嗯。

「不过,」

在抱着头烦恼的莉莉娅旁边,艾玛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是很厉害的人,我对大家并不了解,所以感觉十分抱歉。而且这座医院也是这样,为什么大家都会对我这么温柔呢。我又拿不出钱来,内脏应该不是很健康卖不出去哦?」

……啊,

「那个,是因为啊,」

竟然没有人跟她说明过,莉莉娅在心里咋了下舌。不过的确由于事情混杂一团,说不出口也能理解。

因为你卷入了阿斯提利德的内斗,所以阿斯提利德老板命令对你优厚一些。为什么会住医院就这么跟她说好了。

而因为你直接参与了内斗,所以他们十分在意都发生了什么。关于威廉和纳维尔特利也这么跟她说好了。

然后……。

「虽然其他人我是不管的啦,」

不过,对于莉莉娅来说。

「你看,我是艾玛酱的朋友不是嘛。」

「诶。」

「……啊,喂。为什么会缩回去啊。」

「诶,不是,那个,就是,我想,……是的。」

她害羞了。

脸红红的,扭向了一边。

被她这样一表示,就连莉莉娅也有些害羞起来了。

「……啊,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一点都,不奇怪。但是……你看我,是这样子的。」

「这样子?」

「眼睛是这种颜色。也没有钱,内脏还很不健康。」

为什么你要这么纠结内脏换钱啊。

倒不如说,现在能买下少女内脏器官的人,也就超珍稀咒术门派洛泰·斯泰莱的咒术医师之类的吧。但估计濒临灭绝的他们,不可能这么巧的在这附近转悠。

「在朋友遇到危险时,不是会去救她嘛。」

「那个,难道这不是,顺着话题的时候说的那个,随意的玩笑吗。」

她很慌张。

「……这么而正经的被称作是朋友,……有点让我不知该怎么办。」

是啊,的确会这么感觉。

莉莉娅很理解这种心情。

毕竟,回想起来,莉莉娅也差不多是这样。

莉莉娅·阿斯普雷伊最开始作为迪奥涅骑士国的公主出生的。当国家毁灭后,就变成了一位彷徨的亡国公主。听着老臣的建议,跟随一个吊儿郎当的师傅进行锻炼,最后便成为正规勇者。

是啊。这个少女的人生,一直以来都伴随着一些响亮的称号。

跟她见过面的那些人,比起少女的长相,最先关注的是她身上的名头。但拿掉这些名头后,就没有人会跟她相处了。

(……我知道的,这叫自作自受。)

自己其实是拿着名号当幌子来掩盖自己,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那些冲着莉莉娅·阿斯普雷伊来的人,都被她用原公主和正规用着的假面挡住,拉开了距离,并且持续了下去。

所以,没有功夫让自己带上这些面具,在偶然的机会中认识的艾玛·库纳蕾丝面前,自然的,最后会作为自己的朋友——。

(第一个朋友吗。)

重新反思一下,这句话违和感真是很强。这种后背瘙痒坐立不安的感觉真是很新鲜。虽然明白自己这十三年过的很是动荡,但总算是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所以不想被其他人,尤其是威廉知道。

被嘲笑倒还好。要是被他用温柔的眼神「太好了啊」这样注视着自己,怕不是自己会直接弄死他。

「啊。」

艾玛突然身子一歪。

慌忙地,不对其实很有余裕的,莉莉娅支起了她的身子。

「哎呀呀,抱歉抱歉。你明明才好,让你勉强了。」

「啊……没事,并不是这样……咦……?」

艾玛的声音有些疑惑。不过看样子全身都无法使上力气,所以拼命地抓着莉莉娅打算起身。然而她的眼神四处飘散,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莉莉娅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再去睡一下吧。我会等你到恢复好的。」

「好……好的……。」

艾玛躺回了床上。莉莉娅帮她盖好了毯子。

8.准勇者威廉·克梅修

并不是所有的锻炼都很激烈。

比方说,就单单用最少的力量站直这个行为,其实就很难。人类的肌肉成长都会有些偏差,无论如何都会站歪一点。换言之,要是自己的姿势越接近完美,就越是证明自己的肌肉拉伸的正确。当理解了这件事,即使是单纯的站立,也可以集中锻炼那些松垮的肌肉,使这个行为变成优秀的修行。

曾经在战场上遇到的那些达人们,利用这种概念创造出无数种锻炼方式。站立,行走,坐正,睡眠,在日常中任何的行动都可以当作锻炼自己的刀刃。与他们邂逅过的少年所学来的锻炼法只不过是一部分,但依旧有充分的意义,本人认为自己学的很充实。

从大陆坐船到巴泽鲁菲德尔需要六天时间。

没有实战,也没有可以充分锻炼的空间。但这时间依旧不懈锻炼,从同乘的同僚里学到了新的技术。

就是说,没错——自己毫无疑问,又变强了。

比以前比,现在更强。

比昨天比,今天更强。

在不断积累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强。但是。

「哈……」

名为威廉·克梅修这个少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窗户。透过窗户看到的景象,是由凹凸不平的木头制造的街景。越过街景看到的是无限延伸的大海。

就在前几天,这片大海上发生了巨大骚动。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翠银色巨人,摧毁海上的船只,一步一步的从海面上靠近巴泽鲁菲德尔。

这种非常识的事态,则由更非常识的方法解决掉了。海面被劈开船破坏的粉碎,总之在各种各样的破坏之下, 巨人死了。死因并不是因为之前的破坏导致,而是贯穿脑门的一击。以及,为了妨碍它而纺织起来的巨大咒诅。

这场战斗,威廉并没有看到。不过,是谁做了什么事经过如何,他大概都理解。毕竟这是他一直锻炼到现在的理由,也是他在此不断叹气的理由。

莉莉娅·阿斯普雷伊。

是威廉的师妹,同时是第二十代正规勇者,今年十三岁。

无论自己如何进行锻炼,也感觉追不上的家伙。

「完全没感觉自己在缩小差距诶……」

威廉按照常识来看已经进行了过于充分的锻炼。有常识的人都会认为他拥有了过剩的力量。以十四岁这样年纪,在世界上留下与数量稀少的实力者相同的名声。

不过,对他来说着根本不算安慰。

他的目的并没有达成。伸出的手并没有接触到那个人的后背。所以自己现在还不能停下。不能回头看自己已经走过的道路。甚至连确认当下都不可以。

无论自己变得如何强大,变得多么伟大,那个必须不断向前的焦急,还在自己的心里苛责着自己。

「——有烦恼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有烦恼啊。」

威廉只是回答,并没有回头。

「啊,就大叔你一个吗?那个微笑胡子呢?」

「纳维尔特利的话,他去街上观察去了。看样子他对欢乐街很在意。」

那他不就是去玩的吗。

「……我们姑且还是带着正式使命来的诶……」

「所以才这么做啊。既然不是委托或者任务,那么只要达成目标过程怎样不是都无所谓了吗?」

「啊——,说起来那个微笑胡子的确这么胡说八道来着。」

威廉把头转过去,看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视野中站着一头熊。

(……不,姑且还是个人类。)

对方是个有巨大身躯的人类。

需要抬头才能看到脸,身上的肌肉十分夸张的膨胀。穿着设计十分老套的法衣,肌肉上方顶的是一个中年的秃头。

「你这么说真的适合吗,埃克哈特先生。」

「嗯?」

「你姑且也是赞光教会的人哦。」

威廉指了指他穿的法衣。而橙色代表,他其实是一位身处于较高地位的祭官。

「是啊,这么一说也对。我的确被授予这样的立场。不过这里处于远离大陆的尽头,如同位于天涯海角。在这里星神的微光也十分稀薄,作为祭官的信仰心也一样。」

他敲着头,大大咧咧的说着。

「……你这句话说的真没问题吗?」

「没什么,我本来就想说啥说啥。说到底,要是我忠实祭官的立场,我肯定不能对准勇者这样遣词用句吧。」

这个,的确是这样。因为被赞光教会所认定,所以准勇者为圣人。要说是不是很伟大,那的确真的很伟大。是不允许随意接触的对象。

「如果你想要我采取尊敬态度的话,那我会照做。」

「我才不要太恶心了。」

威廉挥了挥手。

「因为我是个俗人。」埃克哈特站在威廉的旁边「住在这个国家的人,比起大陆上的人来说多少有些物质化。即使是这件法衣,要说起来也就是个契约证明而已。多亏了这件衣服,在这种事件发生之时能图点准勇者支援的便宜。」

「真有说服力……」

「是啊,不过不只是这样。我的确是个信徒。你问我信仰心的话会有些不好回答,但赞光教会的理念我是理解的,而且也挺喜欢的。」

「嘿?」

「强者必须守护弱者,比如这种。以弱者的立场来说,哪有比这还要能拯救自己的理念。能从教会那里获得实战力量还不是更好嘛。」

这个嘛,的确是十分庸俗的想法。不过,

「就你这体格还弱者啊?」

自然会有这种疑问。

无论怎么看,上下左右看,埃克哈特都是个巨汉。感觉光凭借体格就能直接跟熊有来有回。

「因为我希望成为强者,所以有必要去获得力量,并且我的确经过了很多努力。然而我却亲身面对了,面对这个无论怎样都超越不了的墙壁。」

「哈哈。」

威廉笑了笑。

「……你的心情,我理解。」

「不过我看你这个准勇者,已经超级强了啊?」

「是因为我这么希望的,而且现在还努力努到吐血啊。要说和你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还没有把努力变成过去式呢。」

啊,原来如此。埃克哈特笑了。

「既然还是个少年,那么趁此机会学习所有能学习的东西。无论是荣光还是挫折,或者说什么都没得到,这都是难得的财产。」

「说的真像是一个祭官啊你。」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是作为过来人的小小建言。——啊,顺便,还不止这些。」

一只巨大的手放在了少年威廉的肩膀上。

威廉抬起头,两人的视线相交。

「我这是给你加油啊。毕竟我们的烦恼是一样的呢。虽然在我这种立场上说这句话有些奇怪,但我觉得我们是朋友。」

埃克哈特的紫色眼睛在温柔的微笑。

「…………啊?」

一瞬间,威廉身体里窜出一股奇怪的违和感。

不过,他不去追寻这个违和感的真面目。只是暧昧笑着的撇开眼睛,

「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只回答了一句空荡荡的话。

9.蠢蠢欲动

已经连悲鸣都听不到了。

先说明一下这是个什么地方好了。简单说就是个非法赌博场所。房间里没有窗户,墙壁很厚声音传不出去。装修普遍为暗红色基调,只有钢琴用作演奏。主要面向人群为上流阶级的下层认识,就是那些还有点钱的但想要更多钱的那种人。赌博方式有扑克和转盘,以及伽尔茫多规则的牌游。

当然, 今天有些不一样。

这个地方在傍晚前还是个赌场。不过在侵入者踹门入侵的时候,这里暂时变成了战场。然后,在连战斗都算不上的单方面蹂躏后,这里变成了处刑场。

袭击时突然从正门和后门进来的。所以没有一个人跑得掉。袭击者手持刀刃一个又一个的砍杀。发出喊叫的人,祈求饶命的人,叫喊着带律师来的人,站起反抗的人,放心下来的人,躲进厕所里的人,都在凶刃之下平等的被夺取了生命。

若有人远远观望着这场屠杀的话,那么应该会感到脊背一凉,顺便察觉到什么奇怪的细节。

这群袭击者是个奇怪的团伙。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年轻人。有街头风格少年,也有举止优良的绅士。

并且这些人没有一个表情中带有踌躇,挥舞着刀毫不犹豫的进行着杀戮。并且,完全不在意散落在场的财物,双眼充血——不,眼中泛着紫色的光芒环视着房间。

「怎么样了。」

一个很晦涩的年老声音悠闲的响起。

同时,在房间里的十多个人同时一颤,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房间里的气氛十分紧张,要是胆小之人怕是直接就会晕过去。

这些人所警戒的本人,身缠赤红色斗篷的娇小老人看了一圈在场的人的长相。

「……喂,怎么又换了一批人。我到底要跟谁说话好啊?」

然而没有人行动,也没人开口说话。现场陷入一时的寂静。

此时响起了脚步声,然后门被打开,从深处的房间内走出了一位抱着幼儿的女人。

「霍,这兴趣不错。」

「还比不上喜欢静悄悄地就接近到同伴后背的你。」

回答老人调侃的是女人怀中抱着的孩子。

「哈、不要那么在意啦。我从以前开始就存在感薄弱嘛。所以我才能活这么久。」

老人嘎嘎嘎的笑着,挥了挥手。

「好了到此为止吧。你差不多找到目标了吧。」

「是啊,在经过四次后终于找到了。」

另外一个人,弯着腰

的壮汉同样从深处的房间走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被白色布条缠满的东西。

没有人下指示,壮汉就解开了缠在上面的白布。里面是一把上下纯白的剑,没错,这是一把圣剑。

「呵、哈!」

老人充满了喜悦。

「因为只知道拉克雷家把它藏在自家的某个隐秘的店里,真是废了很多功夫。你们找的就是这个吗?」

「是啊,就是这个。」

圣剑递给了老人。

「约书亚·阿斯提利德的烦恼和努力的结晶,古圣剑泽鲁梅露菲奥卢的仿制品。虽然比不上真货,诶哟,但这还是很不错的嘛。」

老人「嘿」的像是注入了什么力量,构成刀身的护符间隙发出了些许的光。这是圣剑的基础能力,握住剑柄的人若是有资格,那么燃烧能力就会获得圣剑的回应。

「虽然还没名字,暂时称它为『石笛』。记得是古老仪式中祈求神降临的祭器,真是富有诗意啊。对吧?」

「不知道,没兴趣。」

被一句话拒绝了,老人很无聊的说了句「是嘛」。

「这玩意能对我们的计划有帮助吗?」

小孩做出了询问,老人「啊——」的思考了一下,

「——要杀了当代的正规勇者,那实在是基本不可能的。能给点伤就已经是奇迹了。这可不是说她能躲开所有攻击,身体异常坚固这种概念。她可是更夸张啊。」

「感觉一点都不现实。」

老人深深的点了点头。

「所以真的太恶心人了。所谓正规勇者啊,那可是个角色。就像是舞台剧里创造出来的角色。拥有帅气无比背景的主人公大人,将多如浩瀚的敌人以犯规一般的力量刷拉拉全部干掉。不是有那种像当然的故事里,主人公只受了一点无足轻重的伤这种情节吗?就跟这差不多了。」

他好像很愉快的拍了拍手。

「你不用担心。既然对手是舞台剧,那么改一下故事就可以了。正好现在演员都集齐了。就让我来准备最精彩的剧本吧。你看这样小道具都准备好了。」

听了老人的发言,沉默的小孩子用眼神指示一下周围。

一动不动看着这两人互动的其中一名袭击者,打落了小孩指示的墙上的照明。被破坏掉的油灯将地面的长毛谈点燃,火焰慢慢的扩大。

除了老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毫无感情的看着火焰燃烧。

而老人又笑了起来,

「这种舞台可千载难逢。要尽情的享乐哦,『燃尽的老鼠』!」

「呵。」

小孩表示很无聊的哼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同时,除了老人之外的所有人,进行袭击的那些人都颓然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人继续笑着,笑着,笑着……

然后,现场只留下声音,而本人,却已经消失了。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个违法赌博场所。

在傍晚过后,这里就变成了战场。在进行了战斗过后,就变成了处刑场。

再然后,被火焰吞噬后,变成了一堆瓦砾。

X.古老怪物的愿望

在很久很久以前。

某个深邃的森林里,住着一匹丑陋的怪物。

外表如腐烂一般,额头上长着巨大的角。

并且,还有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围绕在其周的不知名毒虫。

不知道从何时起。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

怪物什么都不记得,也毫不在意。

只是单纯的生活在这里,度过它的每一天——

+

在某一天,森林的小路上,发现了一个男人倒在那里。

身穿白银盔甲,佩戴细长的剑,出身很好的骑士。

不知是为了什么战斗而进入了森林,却大意的被蛇咬到,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的经过一目了然,要是放他不管的话估计很快就死了。

所以它很着急的奔向森林深处。冲进了魔法师老婆婆的房间,确认本人不在后,拿起了一个黄铜护符就跑了出去。

这是个能使用幻觉魔法的护符。可以在很短时间内,让丑陋的怪物看上去是个人。

按照原路返回,确认到骑士——幸好没有被森林里的猛兽吃掉——依旧还躺在原地。然后将骑士运到泉水边。

将铠甲脱下,清洗了他的伤口,捣碎草药让他吃下。将认为附近有猎物的野狼吓跑,拼命的照看他。

多亏了它的治疗,骑士慢慢的恢复了意识,慢慢地睁开眼。

『这里是……』

真是太好了。它端详着骑士的脸。

然后,视线相对。

『你是……?』

自己是什么呢。

正准备说出这句话,但咽了回去。

这个骑士的意识现在还不清晰,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因为黄铜护符还在运作,所以他认为是某个陌生人在自己身边。

但,也仅此而已。

护符所提供的也只不过是个虚假的形象。要仔细观察的话肯定会找到破绽,要是触摸的话会直接发现了。要发出声音的话,那幻象会直接破灭。

骑士的命已经救了下来。之后就没必要在这里了。

把装满清水的水桶轻轻放在骑士身边,就此离开了。

『……你说,想要变人再变的更精准些呢?』

在老婆婆的房子里。

长者鹰钩鼻的老婆婆讥讽它。

『你去见那个男人打算干什么。是想向他索要救命的财宝吗。还是说,想当他的手下吗。别告诉我你就想远远的看着他吧。』

被老婆婆问了,然而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它什么都没想过。连自己什么都没想过也是才注意到的。

远远的看着他。这应该就是正确方式。不过,在看到骑士之后,自己又期望着什么呢。虽然自己还没有具体到实际,但还是期望着。

『算了吧算了吧。要是太靠近人类肯定不会出什么好事。听我说,我这不是在劝告,而是在预言。赌上我的银眼,你要去的话绝对会遭遇不幸。』

它听进了这些威胁的言语。

然而它并没有退却。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不幸,只有在当时由自己来判断。所以它拼命的要求着。

『哈……受不了你。』

最终,老婆婆放弃了。

『拿你没办法,来吧。』

在祠堂的深处,装满煤炭的木箱里,带着手套慎重的取出了几个金属片。

『生成的炭金』

后世的人对这个成为亡失物质,或者叫做灰片的神秘结晶,它战战兢兢的接下来。

『这是从黑暗洞穴的最深处,由住在哪里的土龙锻造出来的特别铁块。你就用这个来创造自己的护符吧。做法我只说一遍,要听好了。』

需要的材料,第一个是月光。

从树叶间隙中滴落,用银之杯盛装。

第二个是,报死鸟的尾羽。

登上险峻的山峰,陈其不备取得它的尾羽。

第三个材料,是蛇尾鸡的蛋壳。

避开它那剧毒的视线,悄悄的摸进巢穴偷走了。

将收集起来的材料混在一起煮,搅拌,敲打,涂抹,放干,然后——

三个护符就制造成功了。

每个都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比自己的拳头稍小一些的护身符。

『这些护符,会让你变成人类一段时间。不过……』

在房子深处坐着的老婆婆干巴巴的说着。

『要是持续使用的话,你自己就会获得抗性。届时效果会变弱,出现破绽。反正,这个魔法总会解除的。这件事,千万不要忘记。』

它重重的点了下头。

在一开始和这个老婆婆谈这件事的时候,它就已经接受了一切。无论再怎么说,它也不打算改变主意。它此时一心只想着自己即将变成另外一种存在了。

将护身符用线穿起来。一个挂在脖子上,两个系在手上。

+

——在很久很久以前。

某个森林深处,出现了一只丑陋的怪物。

只是为了去见一位一面之缘的骑士。

并且,希望骑士也能见见自己。

它只是为了这件事,闯进了人类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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