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和他们并不相同
想找你谈一谈——
虽然他这么说,但提娅特一点都不想相信。
她们之间是敌对关系,谈一谈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个少年只要继续存在就会导致浮游大陆群毁灭,与他本人如何打算完全没有关系。
(……要是帕尼巴尔在,她肯定会说即便是敌人也可以进行对话吧)
她在心里回想起友人的脸,无奈的笑了笑。爱着剑,喜欢用剑来对话她肯定会和敌人进行深刻的交流吧。
不过,提娅特·诗贝·伊格纳雷奥并不是帕尼巴尔。
若是与对方进行了交流,那就会对他产生感情,并且会因为感情让自己有所迷惘。她很讨厌这样。无论经历多少次她都很讨厌。所以,她决定了,对进行讨伐的对象要保持完全的隔绝。
「——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她的嘴巴背叛了她的想法。
「要是这个世界,没人会比你更了解。外面的世界,你知道的更多也没必要。不是吗?」
「并不是这样。」
少年摇摇头。随后他轻轻摇了摇手。周围的景色忽然一变,她们此时身处在不为人知的草原之上。
(又来……!?)
他现在可以随意更改周围的环境,就好像切换投影一般。
「我的手里,握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是,」
少年轻轻握起了拳。
「……这个世界只是从地神们的记忆里所复制的,而我也只能操纵这些而已。原物肯定是更加闪耀的。」
草原景色又发生了变化。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春到夏,秋到冬,四季不断地在流转。脚下的草地不断地枯萎,发芽,生长,再枯萎。
「要身边都是赝品,那长大后就会不了解真物的好处。所以,我想见识一下真物。所以,我需要不是赝品的你们。」
不要。
提娅特忍住想要喊出的冲动。
不要把你的想法跟她诉说。不要说明的你的烦恼。不要尝试让她去理解你。
「我——」
说到底,<十七种兽>的名字就是十七个会使人类死亡的原因。以前(其实就是大贤者)有人这样说过。
然后,从十六种的死亡中幸免于难的人们,则会迎来最后的死亡(heritier)。
孩子会让世界产生变化。他们会改变亲人们居住的古老世界。从亘古不变的那些人手里将世界夺过来,随后改造成完全不一样的形态。由于这也算是人类的一种死亡,因此才将<最后之兽>冠名为“后继者(heritier)”。
「我已经做好迎接未来的准备。无论未来会怎样发展,我都想以我本人的意志去迎接。……不好意思,我似乎不擅长说明。」
的确,他的说明很笨拙。不过,他想说什么,提娅特已经理解了。
无论出生如何,环境如何,都不想把一切都交给所谓的命运。不去随波逐流,想凭借自己的意指去面对一切。虽然不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不知道能做成什么,但一定要积极去面对。
要是对于一般的儿童来说,只不过是单纯的青春期会带来的烦恼。虽然对本人来说要找出人生意义相当艰难,但成年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懂。」
提娅特自己也有过同样经历。
悔恨自己的无力,哀叹作为妖精兵的身份,但依旧踏步向前。她停不下追随前人的脚步。
这些烦恼都类似儿童生来就具有的权力。无论是克服过去还是理解下来,抑或是遭遇了挫折,但人生依旧会向前。
「我很理解。但我不会帮你的。」
哈哈,你肯定会这么说呢。提娅特脑中浮现出帕尼巴尔的笑声。
「真正的妖精仓库。」
「……」
「在你们的世界上存在对吧?无论是黑烛公还是大贤者都从没见过实物。艾尔可也只是再梦境里见过,并没有多少印象。」
提娅特咬紧嘴唇,用力握着剑柄。
「但给人感觉十分的温暖。艾尔可很憧憬那个地方。」
是的,说的没错。
虽然不是夸耀的时候,但提娅特还是感到很骄傲。妖精仓库是所有妖精兵所自傲的家园。
「真正的妖精仓库是个怎样的地方呢。这里的妖精仓库,只是从艾尔可模糊不清的印象中拆改酿造出来的赝品,所以不太有把握。」
「……怎样的,地方。」
提娅特咬着牙,缓缓地,也不由得说道。
「位于68号浮游岛,距离港口大约有五百迈尔,处于森林之中。是由奥尔兰多利商会和护翼军共同经营。建筑物原先是本地的学校,随后被奥尔兰多利商会买了下来。本来是买做秘密仓库的,最后变更为妖精们的居住地——」
她不带感情的描述着特征。
当然,这名少年想听的应该不是这些。他想知道的肯定是作为出身于此的提娅特对妖精仓库抱有怎样的感想。所以提娅特才故意说了一些冷冰冰的情报。为的是稍微做一些交流上的抵抗,以及一点点刁难。
然而少年的眼睛却处于意料的闪闪发光。
「港口……记得是让飞空艇出发停泊的地方。这样啊,天空上还有这种地方……五百迈尔,我记得,用这边的单位换算应该是一千亚姆来着,走过去应该不会很久……」
他有些开心的低声自语。
「那,那个?」
「是这样吗?」
唰。
周围的景色又发生了变化。连空气也一起变化。青草的气味消失无踪,但反而接触到一股湿漉漉的奇怪味道。
(这是什么……)
她的左边是一片阔叶树林。右边则是一片沙地,而沙地的远方则是一片广阔的蓝色,不知道是什么。
(……啊、)
是海。
这个词提娅特了解。以前威廉比喻珂朵莉前辈的瞳色用的就是这个词。说是在地上非常广大,非常非常广大,而且味道很咸,能吞没无数事物的巨大水塘。
然后,在海面上飘着一艘(比飞空艇要更原始的)船。向船的前进方向看去,是一座小小的石制海港。而海港周围还散落着小小的渔村。
再忘森林深处看去,森林之间有一条小小的道路。道路连接的应该是移动古老的建筑物。这应该就是随便找了一个学校来充当刚才的条件。
这副景象与特亚特的说明很相似,他应该是通过地面世界庞大的记忆中进行拼凑的。并且,由于地面上没有飞空艇,所以就用海中的船来代替。
「完全不像。」
提娅特直接表示。
「这样啊……」
「不过这里也是个挺不错的地方。要是出生在这里的话,应该就能成为深爱的故乡吧。虽然与我们的妖精仓库完全不一样。」
说完,提娅特突然发现。
「话说回来,你没必要特地来询问我,直接读取我的记忆不就好了。<最后之兽>不是能做到吗?」
「不。」
少年低着头,握着拳头。
「要不是精准复制,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一定能创造出美好的东西——也就是你自己的妖精仓库。」
「我不太懂」提娅特挠挠头「也不一定非要是我们妖精仓库,只要是可以复制就行……就是说只要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吗?」
「这个……应该,是的。但外面的世界我一无所知,所以要从自己知道的地方开始创造。」
少年有些急切地说道。
「……这样啊。」
提娅特放下自己的手,重新抓住伊格纳雷奥。
「那么,话就到此为止了。」
她早已燃烧起了魔力。
一如既往,燃烧的又少又安静。这样对身体的负担会降低,一直燃烧也不会带来严重的后遗症。但魔力依旧是魔力,效果并不会改变。她所操使地遗迹兵器会轻易的夺取他人的性命。
她挥起伊格纳雷奥,砍向少年的脖子,不过在千钧一发之际停止了。
「——我不想详细了解之后会被我亲手破坏的事物。因为随后回想起来会很痛苦。」
「这样啊。」
少年喉咙微动,正好擦到了刀刃,血液流了下来。似乎他还是模仿的生物,流出来的液体是红色的。
「不过也无所谓,这样一来我的愿望就能达成了。这一定是不属于其他人,只属于我个人的痛苦。」
提娅特感觉自己的正在抽搐。
果然她不应该跟这个人进行对话的。
他们之间的对话其实已经产生了理解。就因为产生了理解,在他们对话的着一小段过程中,少年学习到了某种不好的概念。如他所期望的那样。
「谢谢你担心我。」
少平笑了。笑容十分平稳安详。
「没必要向我道谢。我可是一个刺客。」
「不过,你帮了我很多。」
一阵风吹过。
提娅特反射性闭上了眼睛。随后立刻睁开。周围的声音
,气息,景色以及少年所站的位置却随之变化。
感觉两人的距离在拉远。
目测一下距离,应该可以用七步就能跨过去。但提娅特却有一种怎样都追不过去的感觉。她和作为核心的少年之间横着一条看不见的隔阂。
「我是这个世界的核心,是这个世界的观测者。我因为这样的理由出生,也只能靠这个理由生存下去。道路只有一条,但已经看到了重点。」
不过——少年张开双臂。
「只有一条路也无妨。我还是会走上我的道路。重要的是如何走在这条路上。这个选择,并不是复制,而是我自己的——」
「——这不是」
这个思考方式。
和帕尼巴尔时常挂在嘴边的说法很像。
对她来说,妖精作为一次性兵器而出生的,并且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择,因此这种想法才是正途。
看此时少年的笑容。难不成。
「我会认真与你们战斗的。」
刚才一定是她的错觉。毕竟与那两个人之间完全不像。他们可是戴上了为祸世间的面具,私底下则是为了争取妖精们的未来。
但这名少年并不是。完全不一样。他没必要带上那种面具,也不需要为妖精未来着想。
但这名少年与那两人的相似之处,能想象到的只有一个。
这名少年打算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耗尽自己的一切。随后在终结之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个世界尽是偷来的赝品。但真正的世界里派来真正的战士要破坏它。那么,守护这个世界的战斗也一定是真实的。」
「等——」
她本打算制止,但不知为何声音停了下来。
「我会等你的。」
少年静静说完,
提娅特的脚下就裂开了。
地面如破碎的陶瓷一般碎裂开。
「喂」
脚下出现的并不是陷阱。大地整个消失的话,根本没有任何阻挡下落的手段。提娅特就此坠落下去。
地面之下,则是一片黑暗。只看到碎裂的地面在黑暗中点点闪亮。
「呜哇!?」
她展开幻翼。毕竟她一直保持魔力燃烧,所以很快就张开了。在摔倒深渊之前她飞了起来。
不对,深渊内到底有没有底都不知道。要是没有翅膀的话谁知道会一直坠落到何时。
往上看去,之前掉下来的洞口已经消失了。上下左右都看不见类似出口的地方,只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中,只有被幻翼照亮的提娅特。
「……被关起来了啊。」
提娅特按着自己的额头。
不知为何,她并没有感觉到陷入了危机。根据那个少年的说法,似乎他在期待提娅特后面有所出场。
虽然不清楚他到底要提娅特做些什么,但这里应该不至于逃不出去。不过,
「……难不成是要靠智慧才能闯过去的难关吧?」
提娅特·诗贝·伊格纳雷奥本身是个不喜欢思考只靠身体解决的人。从小到大这个习惯一直没变。
所以,她现在不擅长用思考来解决问题。
在无人的黑暗中,妖精兵留下了一丝冷汗。
2.传承与灾厄的地神
「哈……」
尤迪亚躺在草地上,沐浴着阳光,一脸满足。
「太阳竟然能如此令人怀念。」
「虽然是个假太阳。」
「不要说破啦。」
尤迪亚抗议了一句后,拿起水筒喝了一口。虽然早已不是冰水,但依旧渗入身体各个角落。
地下迷宫的探索已经结束。目的物(虽说是地神)已经入手,还带他(用些强硬手段)回到了地面上。到目前为止任务算是告一段落。尤迪亚因达成任务感到了十分的满足与解放,并且由于疲劳,她瘫在地上一动都不想动。
向上看,旁边正是高耸入云的翠钉侯,感觉他似乎也觉得晒太阳很舒服。不,应该是她的错觉。
「身体状况如何。」
「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地下深处的咒诅对身体有不好的影响。有些冒险者因为待里面太长时间,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很久。虽然我姑且做了防御。」
「这种事能不能提前说啊。」
尤迪亚举起右手,无力的张开。
「嗯,好像没问题。虽然感觉很累不太想动。」
「是嘛。那就可以了。也到了改休息的时候了。」
呦嘿。少年外表的大贤者用着老成的声音坐在附近的石头上。
「打起精神,现在要考虑之后的打算。翠钉侯已经进行确保,那剩下的问题就是该汇合了。然后就是要想方法打开一个能让所有人出去的口子……」
「真麻烦呢。」
尤迪亚一脸事不关己的喝着水。然而水筒很快就喝干了,她还没喝够。
「没有水了吗?」
她不抱期待地向大贤者询问,结果,
「给你。」
身边突然多出一直白色的手,拿出了新的一只水筒。
「哦,感谢。」
尤迪亚接了下来,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真好喝。而且还冰的很彻底。她闹钟浮现出森林中小溪的景象。
她一口气将水筒喝干,梳了一口气,擦了擦嘴角。
「诶呀帮大忙了,亏你我才活了过来,这世界上经由如此美味的东西。」
然后才反应过来,
「你谁啊。」
眼前站着一名不认识的人。
这是一名白发男孩子,看上去比自己要小很多。虽然看上去要比莉艾尔大一点,但尤迪亚对男性不了解因此没有把握。
「啊,我说<最后之兽>的核。你们好。」
他低头行了个礼。
「啊,你好。」
尤迪亚也跟着低了低头。
「……诶,<兽>?」
「是的。我来见我的生父了。」
「诶,生父?」
尤迪亚听的一头雾水,只得鹦鹉学舌少年的话。不过少年没有在意尤迪亚的混乱。
生父,是谁啊。在这里的只有她和大贤者。难不成,这孩子是大贤者大人的私生子吗。一般来说亲生家长只有两个,那除了大贤者之外,另一个就是母亲吗,那是谁啊。
「你是……」
大贤者察觉到少年的存在,声音中带有疑惑。这个反应很像初次见面。这难不成就是那个,父亲不了解自己有个孩子的那种展开吗。人类种里也会有这种情况吗。带有生育功能的种族真实很麻烦呢。
不,等一下。
补充过水分后,尤迪亚的大脑开始活跃起来。
刚才这伙计进行了自我介绍。说是<最后之兽>的核心神明的。说起来,大贤者的确看穿了有一个这样的存在,并且是这场战斗中作为重要的目标,提娅特前辈还前去讨伐了——
「这是敌人!」
在尤迪亚喊出来的同时,大贤者已经开始行动。他将手掌朝向少年,五根指头各自在空中描绘,不断出现一条条散发着微光的纹路。
而少年,只是保持虚幻的笑容,什么都没做。毕竟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大贤者所描绘的纹路突然就消散,不见了。
「咒迹的本质,不就是替换世界的方式吗?既然世界的观测者就在眼前,那你的法术不会成立。」
唔,大贤者有些气结。
提娅特猛地站了起来,手伸向普罗迪特尔。她来不及燃烧器魔力,而且反正普罗迪特尔也没什么用处,那没有魔力也无伤大雅。尤迪亚没有受过战斗训练,并且也不怎么喜欢运动,因此只靠十五岁孩子的身体能力挥起剑,砍了下去。
「……对不起。」
少年一动不动接了下来。
尤迪亚却受到了完完全全的反作用力。好痛。她一没抓住剑掉了下来。
「要杀掉我,我想需要一整个能破坏世界程度的威力才可以。」
少年似乎感到有些抱歉,看了一下周围。
「这里只有两个人吗。看样子你们还没有汇合呢。我打算的有些早了,之后我会将其他人带过来的。」
「你……要干什么……」
尤迪亚低声威吓着,但少年冲她低了下头,走了出去。
他的目标则是眼前一动不动的翠钉侯。
他伸出手,剥掉表面上的尘土,露出了下面带有金属光泽的曲面,随后将手放了上去。
这一连串动作,无论是大贤者还是尤迪亚都无法阻止。
「那个。父亲?这么叫没问题吧。」
他呼叫眼前的神明。
「对不起。我有件事情想要做,能帮我一下吗?」
「——糟了!」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大贤者开始行动。他用力踩了一下地面,同时地面上浮现出小小的图形,带着他迅速向后撤。
同时,大贤者拽住了尤迪亚的后颈。
「唔呀!?」
「把嘴闭上,会咬到舌头的!」
说完大贤者开始加速。他继续描画着几道咒迹,连接
着与翠钉侯逐渐远离的方向。
「为,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用咒迹!?虽然在他的观测之下无法发动,但他的知觉都靠着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吧!所以老朽尝试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画一些小规模的咒迹!看样子是做对了啊!」
不是,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不是啦,我们为什么要跑!?」
尤迪亚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奇怪。那是个让他们束手无策的对手。对他两人来说相性太差了。
但即便是这种情况,她不认为就这样逃之夭夭。他们的目的是拯救翠钉侯,因此不能就这样拱手让人。
「这还用问,因为是第二次了!」
「所以我不懂啦!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能不能好好进行说明啊!」
大贤者歪着脸,咂了下舌头。
「翠钉侯进入临战状态了!五百年前老朽与同伴们和她战斗的时候,一瞬间就被他消灭了!行了,还需要其他说明吗!」
不是,什么,怎么回事。
大贤者的说明她一个都没听懂,但起码知道现在的大贤者相当慌张。
她回过头。两人已经拉开了相当远的距离。而只经过了几秒,那里并没有变化。地面上开着一个大洞,翠钉侯在那边,少年也在那边。
「啊。」
随后,她看到翠钉侯站了起来。他如伸展般展开了肢体,身上的沙子被抖落一空。动作非常轻揉,看不出像是拥有金属外皮的生物。
现在的翠钉侯与先前「当牛做马」的样子有天壤之别。
「糟。」
感觉翠钉侯晃着他的头正看着他们。
「情况不妙诶,感觉情况超不妙诶!」
「是吗,难得会和老朽抱有相同的感想!」
大贤者有些自暴自弃的喊道。
下一个瞬间,尤迪亚眼前吹起了暴风。
+
在离这里有些距离的山上。
「啊,是翠……」
赤发少女喃喃道。
「翠,在做什么呢。」
这名少女,艾尔可·哈尔库斯廷抬头问着身边的女性。
「现在应该就是所谓的最终决战吧。至于是谁的,就先放一边。」
女性——帕尼巴尔·诺克·卡特那眯着眼睛说道。
「蒙特沙因明确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因此他操纵了翠钉侯的身体作为道具……应该就是这样吧。只是达成目的之间的逻辑一切不明。」
『那个大笨蛋本身就与人类敌对,并大搞了一番。若将当时的记忆覆盖到现在的身体上,那估计也能重现当时的行为。』
女人的身边飘着一直半透明的空鱼,用中年女性的声音解释道。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既然都是地神,那说服力可不少。」
『我先说好,我并不确认喔。只是预想会发生什么事而已。即便猜错了也不要找我。』
「没关系,反正到最后发展都会超越我们的理解。」
帕尼巴尔耸耸肩。
「好了,怎么办呢红湖伯。你做为一个正经八百的地神,之后打算怎么做?」
不过空鱼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少女。
『……艾尔可。你要怎么做。』
「嗯。」
少女微微点头。
「在这里看。」
「不去跟蒙特沙因见面吗?」
「想去见面,但,现在不行。」
她摇摇头。
「会打扰到他。所以不行。」
『……这样的话,我要做的只有一个。陪这孩子一起。』
「这样啊。」
现在的红湖伯是个魂魄。物质的身体早在以前就失去了。在她被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曾一度重新获得过物质体。但她又抛弃了,选择这种不自由的魂魄体留在世间。
而她的魂魄体光靠自己是维持不了的。只能借用主人,星神艾尔可或者星神分身的妖精们的一部分精神世界。所以,红湖伯在这个世界里一直附身在帕尼巴尔身上。
「你不是不想回到艾尔可身边吗?」
『那时候的艾尔可,即便身边没有我也很开心。现在状况改变了,那就没必要坚持。』
「原来如此。」
帕尼巴尔挥了挥手。
红湖伯的身姿不断透明,最后消失。
现在红湖伯已经不再附身于她之上了。回归到她原本主人的身上。所以现在帕尼巴尔看不到,也听不到红湖伯。
「好了,既然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我也应该出场了。」
帕尼巴尔活动了下身体,张开了幻翼。
「诶、」
艾尔可慌忙拽住帕尼巴尔的衣角。
「要去吗?」
「是啊。姑且我也是正经的妖精兵,要是偷懒的话会被骂的。」
「帕尼巴尔。」
「唔姆。」
「再见。」
艾尔可松开了手指。
「……啊。」
帕尼巴尔冲她一笑,竖起了大拇指。随后用力一跃,一飞冲天。
3.雨中
雨还在下个不停。
下了非常非常久。让人感觉佩服。
姑且有段时间有减小的倾向。那时云量减少了,能看到天空的模样。所以,她们决定「不能总呆在小屋里」就准备出发。
她们的误算之一,在她们出发不到半天,就又开始下起了雨。
她们的误算之二,这场雨,比她们躲小屋里那时下的还要更大。
中途她们发现一个较为宽敞的洞窟,便躲了进去。
「……要怎么办呢。」
阿尔米塔看着阴沉的天空。
「唔唔唔。」
在她身边,珂珑一脸深刻的抱着手臂。
「那就飞吧!」
「不会很危险吗!?」
「飞过云层之上就不会有危险了,应该!」
「光是闯进云层就很危险了吧!?」
也是呢!珂珑大喊了一声,又抱起胳膊开始烦恼。
在如黑夜般的昏暗中,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们话题中的云层。云层漆黑无比,并卷着无比狂暴的漩涡。要飞进去怕是会脱一层皮。她死也不要。
虽然并不是怕死。但都事到如今了,要是最后因故导致自己没法出力就糟糕了。毕竟她可是为了帮助前辈们才跟来的。要是拖了前辈们的后退她死也不要。
虽然她可能搞错了什么。
(……好冷啊。)
衣服都湿透了,而且这里生不了火,只能这样被夺取体温。这样下来就很容易感冒。
是不是燃烧一点魔力就好一点了呢。虽然燃烧魔力会给身体造成负担,所以需要一定的控制技巧。而且她没受过训练,需要集中精神才可以。
她尝试了一下,想象自己的身体中,血管中流淌着某种灼热的液体。感觉自己稍微暖和了一点。不过她不知道继续下去是会对身体好还是不好——
(咦?)
她感觉自己身体内有一些违和感。
不对,违和感不是来自身体内部。
「剑……」
感觉的来源是背后的帕切姆。虽然她没有直接碰触,但依旧凭借阿尔米塔的魔力变得活跃起来。而且比以往都要强力且尖锐。
似乎剑在说了些什么。
「帕切姆……?」
她叫了一声,同时,
天空突然放晴。
「——哈!?」
无论是雨云还是雷光,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完全没有一丝下过雨的痕迹。被狂风吹到的草木也消失了。在视野里没有一丝湿润。
就好像梦中的幻觉。
「这是什么?」
珂珑眼神透露出警惕,仔细警戒着周围。很明显刚才发生了一些异常现象,但周围并没有多少异样。刚才那暴雨大作就好像是她们的错觉。
并且湿透的衣服也不知何时也干掉了。只有身体的寒冷依旧没变。
「你们在这里呢。」
声音传来。
右边,什么都没有,只能看到一片森林。
左边,也什么都没有。只能看到一连山脉。
正面——有了。
不知何时,正面站了一名白头发少年。珂珑并没有放松警惕,但少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站在了她们的眼前。
「我在找你们。……你们也是妖精并吧。」
「你是谁。」
珂珑尖锐的问道。
「那个,是敌人。你们好。」
「啊,好的,你好——」
阿尔米塔反射性地进行了招呼,但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
「敌人?」
「是的。我是<最后之兽>的核心。」
「你说……核心?」
阿尔米塔不带紧张的回问道。
「诶,但是……」
<最后之兽>不存在核心。所以它会复制地神的记忆来伪造世界。这是阿尔米塔所了解的情报。于此不同的情报,她并没有被告知。
阿尔米塔看着珂珑,想要问她是否知晓
。
「你说是敌人。所以要来战斗吗?」
珂珑并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燃烧起魔力。
「……是的。我的这个世界,与你们的浮游大陆群,到底能活下来的是那一边。所以我们开始最终……对了,是最终决战。」
「你觉得你赢得了吗?」
少年得眼神略显狼狈,但很快恢复了。随后他自信的回道「当然」。不过,阿尔米塔看出他得演技似乎不是很好,他说的应该不是真心话。
「你——」
「真是对不起,那个,请努力加油!」
少年慌张的摇了摇手。
大地瞬间如薄冰一半碎裂。
「哦」
「呀」
完全出其不意,来不及反应。
失去立足之地的珂珑与阿尔米塔就这样坠落于黑暗之中。
+
在黑暗之中——
(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由于阿尔米塔相当混乱,并没有立刻想起要张开幻翼,因此她在黑暗中坠落了很久。说起来这其实也不算什么问题——似乎这里没有底,既然没有底那就跟飘在空中没太大区别。
需要担心的还有其他。
「珂珑前辈!?你在哪里!?」
她叫着本应该在她身边的某个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周围一片黑暗,出口也不知在何处。
「有……又有谁在吗!谁都好,能回一个话吗!」
她开始大声喊叫。虽然还是没有人回应,但她期待起码能从回声里判断哪里是墙壁。
然而她的这个期望也没有实现。只不过,
「……?」
她似乎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而且还是她非常熟悉的声音。
「……尤迪亚?」
她集中精神认真听,并不是她的错觉。虽然没听清楚,但也没有看到人,但这就是那个人的声音。
「……」
虽然她一开始认为是陷阱。不过依旧鼓起勇气,张开幻翼,向黑暗之中飞去。
4.梦境迷宫
那一击——
将眼前的敌人一扫而光的翠钉侯所施展的枪击,被大贤者构筑的咒迹正面挡了下来。但基本无望。
毕竟对方可是地神,区区人类所展开的防护根本无足轻重。即便是能防御住落雷的咒迹,在地神的攻击下如纸片般破碎。
而防御并没有给枪的轨迹造成任何的迟延。枪按照原有轨迹装箱第二道防御,但也轻易的就破开了。随后,第三道防御就顶了上来。
即便薄如蝉翼的防御,只要累计几十上百个,那也能将神明所施展的攻击进行抵消。因此在交错的一瞬间,大贤者展开了如此多的防御。
因此,她们躲开了攻击。
不过,攻击带来的狂风却将两人卷了起来。不过,倒是让两人躲过后续的冲击。
「什……」
尤迪亚在空中翻了个身,张开幻翼稳住身体,撑起了大贤者。
「刚才的攻击是怎样……太夸张了吧。」
「哼。就这个程度,和全盛期的翠钉侯差远了。」
「不是不是,就这还能叫做差远了吗……」
尤迪亚突然发现,大贤者的双手变得很红。似乎皮肤,肌肉,骨头都开裂了。
在描绘高位咒迹的时候,图形的一部分是与本人相连的。若咒迹被破坏,则会给使用者造成一定反噬。
但这回并不一样。能在交错的一瞬间构筑起上百个攻城级的防卫法术,并不是肉身能做得出来的。但大贤者利用他最开始描绘的咒迹,使自己双手的指头自动进行描绘。因此,高速的运动导致他的皮肉绽裂。
而大贤者超越极限编织的防御单单只是防御了翠钉侯的一次攻击。
「……被当作是玩笑也无妨。老朽以前遇到的翠钉侯,光是这种程度的防御是根本防不住的。这胸前的洞就是证据。」
大贤者看了一眼胸前的伤口。
在以前的战斗中,胸口被整个贯穿,包括心脏在内的一切内脏都尽数粉碎。
「不幸中的万幸的是,摩尔宁造成的伤似乎还起着作用。现在的翠钉侯,强度差不多跟与人类战争的末期被弱化到极限的时候一样。」
这算是好消息吗。
「都弱化到极限了还……那要怎样应对啊。」
「要怎么应对呢。」
大贤者声音里带有呻吟。
放出一击的翠钉侯,相当缓慢的调整着他的姿态。将长枪拉在身后,如同射箭一般,准备下一次的攻击。
「总之离远一点!」
尤迪亚抱着大贤者飞了出去。
虽然她不擅长使用幻翼,但现在没工夫说这些。
即便水平方向再怎么拉开距离,刚才那一击证实了这些都是虚妄。所以她尽可能斜着,并努力往高处飞。
有没有什么她能做得到的。
随后她想起她背着的遗迹兵器。如何普罗迪特尔,现在情况相当危急,是不是有点干劲了啊。看样子不行。她尝试去唤醒,但依旧不行。
「糟了!」
大贤者一声吼叫,尤迪亚预感不妙。
她身体一歪,两人掉下了一定的高度。而下一个瞬间,她们之前身处地位置窜国一阵飓风。
「……诶。」
她们躲开了直接攻击,但带来的余波吹乱了她的头发。
「那是什么。」
尤迪亚脸颊抽搐。
「那是不明攻击!」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明攻击啊大贤者!?」
「老朽哪里知道!大气没有震动也没有移动,就是说不是风或者冲击波类型地攻击,所以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似乎感觉像是气斩系的剑术,但这又不是我的专长老朽哪里能知道!」
「什么!?这样说没问题吗大贤者!?」
「烦死了!别瞎叫好好躲,下一击要来了!」
在他们相互喊叫的时候,翠钉侯又举起了他的枪。比刚才比起来,他现在摆出的姿势似乎准备以快速及数量为主要攻击手段。
「糟。」
这已经不是被逼到死死了嘛,提娅特想到。
随后,相同的飓风,以及那看不见的攻击向他们追来。
+
阿尔米塔·塞雷·帕切姆在黑暗中飞翔。
——好远。
无论怎么飞,她都不觉得有拉近距离。
但阿尔米塔依旧向光,以及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看到了一点其他的光在绕着自己转。
在飞了一段时间后,渐渐的能看到这些光芒的真实样貌。
那似乎是打开的书,映着某些景色的镜子,以及玻璃窗外她没见过的景色。
这些景色似乎都在描绘一个个故事——其他人的故事。
感觉自己像是在观看美术馆一样。
(这都是什么啊……)
这个……难不成,只是假设。这应该是她们各自的灵魂里包含的回忆。这里就是能观看回忆的地方。
从小时候起她就听艾瑟雅前辈说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妖精们其实就是一个人。随后那个人把自己一整个灵魂分成细小的碎片,变成了现在的妖精。然后,她们与那巨大的灵魂之间,有一些看不见的链接。
(——啊)
在前方的光芒似乎变得更亮了起来。
声音也听的更清晰了。
这个地方,还有这道光芒,连接着这个声音的主人。她坚信不疑。
「尤迪亚——!」
她喊出那个名字,猛地燃烧魔力,将幻翼张到最大。随后,阿尔米塔投身于眼前那巨大的光芒中。
+
似乎做了个梦。
在尤迪亚被叫做尤迪亚之前的事。离开她发生的岛屿,刚到妖精仓库的那时候。
她打算在厨房里帮点忙,但打翻了锅子和盘子,还收了很严重的伤。刀伤有三处,在左手上的伤最深。跌打伤有两处,在侧腹部和右脚伤。侧腹部的伤还伤及到了骨头。
当然,那时的她对自己的伤情并没有任何概念。只是觉得身体到处都在痛,好像很糟糕诶,真头疼,手动都没办法动,这样的话没办法给诺夫特姐姐递番茄酱了啊什么的。
那时妮格兰特一脸哭相的喊着什么,抱着她跑进了医务室,用消毒液和毛巾及固定木板和绷带一圈一圈把她包了起来,最后还温柔的拥抱着她,用带有哭腔的声音对她说道,
『求你了,要活下来。』
当时她不理解这句话的一丝。
之后倒是大概能理解了。
『我知道对现在的妖精来说不好理解。但等你长大后,一定会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所在。也能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期待能活在明天。所以求你了,最起码你要活到能理解这一切的时候——』
——哎呀,这就是所谓的走马灯嘛?
想到此时,她突然回过神来。
尤迪亚因为冲击和疼痛使她意识陷入了朦胧之中,她用了几秒时间才醒了过来。
(……好痛……)
身上有六处刀伤,右臂上的刀伤最深。打击伤她不想数,估计脚上肩膀里的骨头都受到了伤害。
(发生了,什么——)
记忆缓慢的取了回来,逐渐理解了现状。
多亏了自己奋力逃跑,她们勉强从翠钉侯的枪下取回了性命。在攻击命中之前她用力把大贤者扔了出去,所以大贤者估计没事。
但自己已经事满身疮痍了。
虽然还不至于危及生命,现在自己动都动不了,那么躲不开下一次攻击就跟死无异。
然而现在不是小时候,并没有妮格兰特为她冲过来。虽然自己想做些什么,但怎样都无法动弹。
(——我活的是不是很充足了呢)
她如此思考到。
(等长大了之后就能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呢。虽然现在也没什么想法……想想要做的事情和活下去的理由,嗯——,也没找到呢……)
翠钉侯接近了。
他没有摆出攻击姿势。虽然他没有因为对手负伤而大意,但似乎也不打算对尤迪亚用大招来解决她。只要刺出枪尖,一切就会结束。
(想成为什么人,想做成什么事都没有。想要去的地方,倒是有)
这是她从威廉哪里听到的自我倾诉。
他的这句话没有经过思考,自然就说了出来。不过现在一看,这句话似乎直接形容了她这个妖精的本质。
在临死之前,她只有一个愿望。无论是未达成的后悔还是未做成的留恋,她一点都没有。
她只想陪在那个太过努力的人身边,但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什么都每座岛。一开始她们就被分开,到现在快死之时都没在见一面。
因此,她在心里充满对自己的失望——
「阿尔米塔。」
即便自己不在了,也希望那个人能好好的活下去。
随后,尤迪亚闭上眼睛,等待自己的死亡。
一阵如同落雷般声音在头上响起。
啊,接下来自己就要死了。
啊,对了。虽然说自己没有想做的事情,但事到如今了她才想起一个。她想喝豆汤。
(……不是,等下,有点奇怪?)
她隔了两个呼吸后才察觉有异样。
虽然响起了如落雷般的声响,但翠钉侯的攻击也太慢了。之前的攻击,在听到风声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因此,尤迪亚不可能在他攻击之后听得到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阳晃着她的眼睛。她慢慢适应着阳光。
随后,她心里惊诧不已。
在逆光中,她看到了阿尔米塔·塞雷·帕切姆的背影。
5.世界的索引录
在黑暗中四处飞的时候,她确认了几件事。
这里虽然漆黑一片,但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同时,这里除了虚无之外什么都没有。
……关于如何细致解释这方面的道理,对于提娅特的大脑来说并不擅长。不过,她相当熟练在经过尝试后去理解事情「就是这样」,然后就「就当这样」后开始做些行动。
根据提娅特的假设,这里应该是那个世界的外侧。但并没有超出<最后之兽>的世界结界。很不可思议。
比如说在鸡蛋壳之上什么的。
再比如说,若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的话,那这里就是索引目录。虽然这里没有故事,但也没有离开本书。
(……这个解释挺随便的)
既然大致理解了构造,那也能明白该如何离开这里。
只要寻找就可以了,去寻找自己想要阅读的页数。
只要集中意识去思考自己想要的内容——有一道声音告诉她。提娅特看向那个方向,似乎有什么发光的东西。并且它的周围有其他东西闪着如璀璨夜星般的光芒。
这些光芒,一个个都是这个世界中复制的记忆。要是飞进去,应该就能到达那个地方。
那么,那个少年说「我会与你们战斗」后就把他扔进这里也能说得通了。再加上他还说了一句「我会等你」。也就是说,要她通过这里前往战场吧。虽然不是那么好理解,但对于敌对对象也不会要求他尽如人意。
那么问题就是——
(要去哪里)
不知道那个少年现在在何处,而且追上去他也可能跑掉。那么趁此机会,就先找其他人汇合好了。那么该找谁呢。
在思考的时候,她打量了周围。
这里只能看到意想当中的地方,不可能带她去一个意图不明确的场所。
(……?)
却看到裂开了一条条缝隙。
明明这里四面空旷,什么都没有,却能看到一条黑色的线。感觉哪里见到过。随后她想起来,她在<最后之兽>的世界结界中,天空里看到过同样的东西。
原来如此,在这里能看的很清楚。
靠近后伸手摸了摸。感觉很硬,像是金属。她用了很多方法尝试拉开这条裂缝,去向裂缝的对面,最后都无疾而终。
「没办法了……」
在她打算放弃看向之前那些光点之时,
「……诶?」
又看到了什么东西。
如同黑色的雾。
不对,虽然那个东西很模糊,但应该就是黑色的影子。
在遥远的地方,某个东西通过这条缝隙将影子投了过来。而且仔细一看,似乎像是人的影子……她有些不确定。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高是矮,这些都看不出来。但总感觉就是一条人类的影子。
「好像……在说什么?」
听见了?感觉到了?什么?她也不是很确定。
(……不行,完全搞不懂)
她集中听力,但本来就不是声音自然是听不到。
「如果想说什么的话就说啊。」
提娅特冲它抱怨了两句。也不期待对方能有什么回应。
(——外面……——坏掉的船——?)
她只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她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请见了。
要是有那个语言理解护符就好了,没准就能进行理解了。但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啊)
声音听不见了。影子也不见了。
似乎是遥远的某人正在向这个世界说着什么。做的真的是没头没尾。她还什么都没听懂。只知道外面怎样,什么坏了,船又怎样。
「啊……烦死了。」
本来她就被困在这个无法理解的地方。她们妖精兵正准备与这个世界的核心,也就是那个少年进行交战。她现在的大脑都用来考虑这些,没工夫去管其他的是哪个。
但不知为何,她非常在意。
(嗯……)
她歪着头思考,对周围的警戒度降低了。
「噫!?」
突然有一只手从她的背后伸出来,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提娅特惊叫了一声,随即斥责自己过于大意。随后一个大转身,左肘画出一个圆击了出去,而右手抓住伊格纳雷奥的剑柄,同时砍向背后出现的人。
6.和平之刃
一把剑,挡住了长枪。
尤迪亚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照理来说区区螆蜉是无法撼动大树的。在拥有巨大质量的攻击面前,即便防御无比坚硬能承受的住,也会因为攻击产生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即便习得充足的体术能将冲击力拨转至大地,地面也会因为冲击力而四分五裂。
所以,根本不可能。即便现在的翠钉侯十分脆弱,但也依旧是地神之一。光凭一只妖精是不可能完整挡下神明一击的。
「是……阿尔米塔吗……?」
趴在地上的尤迪亚傻傻的问着。
之所以她不太确定,那是因为那个背影看着完全不像她。虽然身高体型和头发——头发倒是长了点——与尤迪亚记忆中别无二致,但其他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猛烈燃烧的魔力此时在阿尔米塔身体里打转。魔力是需要削减生命才能使用的技术,虽然妖精来说对生命不抱有执念,但也有极限。并且阿尔米塔并没有经过多少战斗训练。但阿尔米塔的变化远超出她的想象。
明明一直想与她见面,此时也站在她的眼前,但她感到的不是开心,而是违和感和强烈的不安。
「抱歉啊尤迪亚,稍微离远一点!」
阿尔米塔向背后的尤迪亚喊了一声。
此时翠钉侯抽回了枪尖,准备再次攻击。
翠钉侯又进行了一次攻击。这次攻击比先前更猛烈及锐利,凭借目视根本无法进行捕捉,但阿尔米塔又从正面接了下来。巨大的金属撞击声随之响起,冲击波将周围的大地震出无数的裂痕。
「难不成是帕切姆吗!」
尤迪亚听到大贤者惊讶的叫喊。尤迪亚缓缓看了过去,只见拖着一只脚,白披风上满是尘土的大贤者慢悠悠靠了过来。
她重新看向阿尔米塔举着的遗迹兵器。能看到有护符构成的剑身缝隙间,不断散发着白色火焰般的光
芒。遗迹兵器可以增幅使用者的魔力,她用眼睛确认了这条理论。
「这样啊……没准可以成为一缕希望。」
大贤者又开始絮叨着什么,尤迪亚则一如既往喊着「说明!」。
少年则看了一眼尤迪亚。
「……帕切姆是一把希望之剑。在绝望的战况之下,可以呼应求救之人的心灵发挥强大的力量。」
「就是很强咯?」
「是啊。这把剑的特殊能力就是希望本身。根据使用者的性质,可以完全地将战场转换成使用者所期望的模样。可以人为的创造出正规勇者。它的战斗力可以说是绝对。」
现在的翠钉侯,是在人类种迈向终焉时给予全部人类恐怖的存在。因恐惧而死于枪下的人不计其数。
也就是说,要是与翠钉侯进行敌对,也就相当于背负着全人类的祈祷。大贤者如此解释眼前的想象。
失去了许多东西,丧失了一切抵抗方法时,帕切姆才能当作最后的手段。换言之,若不失去许多,则无法发挥它的力量。帕切姆这把剑的最大弱点,没想到会用这种形式补全。
翠钉侯举起枪,虽然看上去此时的翠钉侯不具有思考能力,但他似乎还是判断到光凭借一次攻击是无法解决对手。因此他开始增加攻击次数。但阿尔米塔确实将每一次攻击都防御住了。并且在防御的同时,一步步向前迈进。
为了找准机会,反守为攻。
「那么,现在的阿尔米塔很强咯?」
尤迪亚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了。虽然与赛尼奥利斯的方式不同,但这女孩的确在靠近神的领域。」
「……她本人?不是那把剑吗?」
「没错。我说过了,剑没有一只。不过,若期望拯救人们,那必须自身抱有明确意指使用这把剑。所以帕切姆会根据使用者的愿望将战场改造——」
但尤迪亚并没有把话听完。她努力的活动者自己的四肢,强行站了起来。
+
——哇。
阿尔米塔感觉自己像是在梦中游泳一般。
自己的感觉与反射神经被加速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对时间的感觉也有点奇怪。有种世界都在慢放的错觉。
而自己的思考和手脚似乎追不上这种加速。四肢如同陷入泥浆般行动缓慢。
因此,她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超现实。
——我是不是,派上了用场呢?
肯定没问题吧。眼前的这个敌人非常强。比龙要强上许多。甚至连珂珑前辈都敌不过。
但自己正与这个敌人战斗。
自己正发挥出自己的能力。
毫无疑问,这就是她所期望的。
所以,这样就够了。
——我想和前辈们一样……为了大家。
阿尔米塔并没有见过她前辈们的战斗。也无法进行想象。
所以,她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逐渐与她所憧憬的前辈们拉近了距离。
她开始许愿。
为了守护某人,为了某人而战,为了拼上自己的一切。
她的这个愿望,被帕切姆汲取到了。随之,这把剑准确无误地,不带丝毫恶意地发挥了出它的一切性能。
——……!?
翠钉侯刺出无数枪击,而自己尽数挡下。
即便次数逐渐增加,自己也能完全防住。
加速,加速,加速,不断加速。
但还是感觉不够。
要是进行反击,现在还不够。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帕切姆则进行了回应。
虽然剑不会发出声音,也没有个意志,但阿尔米塔依旧能理解。如果你想要真正想要力量,想要真正拼上一切,那就给你吧。就像斩杀赤铜龙的古代英雄那样,就像斩杀紫眼鬼的传说用着那样,就像击杀星神的那名终末用着那样。若你想,就可以将你改造成英雄,让你发挥出英雄之力。
——谢谢你,帕切姆。
阿尔米塔很开心。
她只不过是一名及其平凡的小女孩。什么都做不到,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她对自己不是很在意。要是有拼上一命就能拯救他人的可能性,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她毫无疑问的接受了——
+
「不可以,阿尔米塔!」
尤迪亚冲她喊道。
「喂,你这蠢货,站起来会被波及的!」
「无所谓啦!我得去阻止她!」
虽然阿尔米塔挡住了长枪的暴威,但冲击波依旧席卷了四周。而且风向很糟,若是靠近则很容易进入翠钉侯长枪的射程。
「她死不掉!那个女孩现在只拥有压制翠钉侯的力量!不会打开门的!」
「我才不要!被替换后的阿尔米塔还能是阿尔米塔吗!?」
大贤者歪了歪脸颊,沉默了下来。
尤迪亚则继续补上,
「刚才大拖布爷爷,你不是说了『将战场整个以使用者的愿望进行改造』吗!那她成为这个世界战场上的希望,那之后的阿尔米塔还能是阿尔米塔吗!?而且,魔力燃烧过头的妖精人格会逐渐消失,最后如死亡一般昏睡过去,你会觉得阿尔米塔她不会变成这样吗!」
大贤者思考了一下。
这方面的风险其实很小。帕切姆对其主人的改造,是从根本地方将使用者改打造成能容量超规格魔力的容器。他并不认为帕切姆会将使用者搞坏掉。
不过,他还是不确定。毕竟妖精使用圣剑就已经远离了最初圣剑的用途。不能把之前的情况用于现在。
更何况。大贤者史旺·坎德尔认识一名过去地面上的正规勇者。那是一名强大的女性。性格开朗大大咧咧又暴力蛮横,不过为了守护广大的人类,她的人生——据史旺所知——早已被夺走了一切。
人为创造出正规勇者就会变成这样。但此时先不讨论。
没错。如果成为了战场上的希望,背负着众多请求拯救的愿望,最后只会变成满足他人期冀而活。这就如同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即便人格还能保留下来,但也跟失去一切毫无区别。
尤迪亚·艾特·普罗迪特尔,还是带着普罗迪特尔的妖精兵,她不会接受这种事情。
——对不起啊,大贤者。
——看样子,我应该没办法为了世界的未来去战斗。
他想起那个五百年没见的最强准勇者所说的话。
那人是普罗迪特尔原本的主人。并且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依旧想要保护守护世界最强的那个人。他的生存方式即便过了五百年都没有发生变化,对史旺来说他是个无法理解,但又感觉他十分耀眼,又不负责任,还很自由,怎么都模仿不来的人。
「阿尔米塔是我的。」
尤迪亚伸了伸满是疮痍的手脚,光凭着毅力逆风而立。
「能让给阿尔米塔弄出一些麻烦的,除了我之外可不会让给其他人。管他是世界还是人类门都没有。阿尔米塔身边可是我的特等席。」
虽然她十分狼狈,还是放出了豪言壮语。
此时她手里拿着的普罗迪特尔威威发着光,被大贤者察觉到了。
「——真的是,总是爱开玩笑。」
大贤者一脸苦涩。
他应该大喝一声「不要无理取闹!」然后按着尤迪亚让拿着帕切姆的阿尔米塔解决一切。这才是拯救浮游大陆群最好的解决方式吧。
但他紧紧咬着牙把这个想法咽了回去,
「老朽偶尔也想尝试一下身边能有个人跟着啊。」
他歪着嘴抱怨道。
+
尤迪亚的「不可以」,阿尔米塔听的很清楚。
(……尤迪亚?)
她朦胧的意识不断地变得清晰。
如梦游一般的肉体与精神开始逐渐回归现实。
本来这一点点的差别可以直接无视。但对方可是翠钉侯,凭借这一点点的差别就能产生致命的破绽。
翠钉侯刺出一百回枪击,她用帕切姆挡下了九十九回。
但最后一回她已经无法防御。因此阿尔米塔仰面倒下躲开这一击。风压使得阿尔米塔的姿势变得不稳定,但她依旧挥出帕切姆进行反击。这一剑砍进了翠钉侯的手腕,但同时使得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糟了。
这样一来,她没办法躲过下一次攻击。
(啊……)
翠钉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开始了攻击准备。
随后放出了一百次突刺,并在最后追加了一击横扫。
这些攻击让阿尔米塔应接不暇。明明对方手臂收到了伤害,无论是速度还是精度都发生了降低了很多。而此时的阿尔米塔根本无法察觉这些变化。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给她做觉悟的时间都没有。
冲击到来。
阿尔米塔并没有理解自己都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全部接下,因此受到冲击被吹飞了,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这些她倒是理解。
不过,她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还能活着。
「痛痛痛…………」
在她身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尤迪亚!?」
在阿尔米塔身下,趴着满身鲜血的尤迪亚。
「尤迪亚!为什么!?」
「哎呀哈哈哈,我本来也想试着模仿阿尔米塔那样燃烧魔力,但还是做不到。本来想把攻击接下来的,但就成了这副样子。」
她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普罗迪特尔……哦,没事诶。你真的挺结实啊。解释到这种程度反倒让我有些不爽——」
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为什么……」
她忍住哭声。
「为什么要阻止我!刚才,我,好不容易能做到的!」
她冲着尤迪亚抱怨道。
「总算能像前辈她们那样进行战斗了!为什么!」
「你真的真么想?」
「……诶?」
没想到尤迪亚反问回来。
「阿尔米塔所憧憬的前辈们,真的是这样战斗的吗?」
她理解了这个问题的意义。随之无法反驳。
两人之间沉默了些许。
「我说啊,阿尔米塔。」
「……嗯。」
「给我做饭吃吧。」
「……嗯?」
这个尤迪亚都说了什么。
「我突然想起我其实饿的不行。必须吃饱了阿尔米塔的特殊料理才能治好。」
「你说……什么?」
她忘记了当前的状况,认真的问道。
「要做什么由你决定。什么都行,只要是阿尔米塔做的特别料理,能满足我的舌头就行。麻烦你了。」
不是,所以你都在说什么啊。
不是不明白她说的内容。但当前如此紧张,说这些话真的合适吗。
「唔……啊」
尤迪亚歪着脸站起来。
此时阿尔米塔才发现,尤迪亚满身鲜血并不是她的错觉。尤迪亚满身疮痍,这个样子明明连动都不能动,却保护了阿尔米塔,最后还让伤口增加了。即便这样,
「约好了哦。」
因疼痛满脸汗水的尤迪亚冲她笑了。随后,端起了遗迹兵器普罗迪特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阿尔米塔之是不断地疑问着。
7.造反者之刃
第一眼看这把剑时就觉得,太糟糕了。遗迹兵器的外观都十分完整。但只有普罗迪特尔这一把剑看上去就像用垃圾金属片所组合在一起的。
在听过这把剑的来历之后,还是觉得这把剑的性能真实糟糕。虽然其他的遗迹兵器每个都有特性,但最起码还能用。可以增幅燃烧魔力的使用者。而特殊能力是这个能力所附加的。然而普罗迪特尔连最起码都用不上。
——果然是这样。
尤迪亚明白了。
威廉说这是一把不会干活的剑。在她尝试过后,也理解了这把剑真的不听话。因此也明白为什么会起这个一个名字。
不过,除此之外尤迪亚还发现了什么。
估计,这把普罗迪特尔的能力是,
(这是一把『若使用者的干劲减少一丁点便不会发挥力量』的武器)
在尤迪亚的手中,普罗迪特尔的刀身之间略微裂开了缝隙,而在缝隙之间,略略透出了光。
现在普罗迪特尔,正在全力运转着。
(威廉他应该不喜欢战斗)
听他说,他的战斗基本都是以守护为主。这些战斗基本都很被动,要是不战斗的话就会失去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不得不去战斗。他没办法选择放着不管,因此,无论前方有多艰辛,他也只能走在这一条路上。
但他相当不愿意。因为自己没办法选择战场与敌人,也没办法获得想要的战利品。不过即便是这样,他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接受下来。
(普罗迪特尔了解威廉内心在想什么)
普罗迪特尔其实是一把很正经的剑。它对主人很忠诚,并支持者它的主人。只不过这份忠诚用在了有些无法理解的地方。
只有主人真心愿意战斗的情况下,这把剑才会派上用场。
——这把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我并不想守护什么)
尤迪亚全身都在痛。
身上的伤口依旧保持原样。血流不止,皮伤肉绽,筋骨开裂。而且由于保护了阿尔米塔,伤口增加了。
但,她还能动。
(世界怎样都好。我只想如我愿意去战斗)
濒死之时魔力会燃烧的无比剧烈,她听说过。同样她也听过强力燃烧魔力可以强行让无法行动的身体动起来。但并不只有这样。
普罗迪特尔真正的特殊能力应该是,『在真心想要胜利的战场上,会支持使用者到最后』。最后会发生什么姑且不论,总之会在战斗中不惜余力把一切都拿出来使用。因此,尤迪亚的伤口暂时的被封住,出血也停了下来。
所以,威廉的战斗中大多时候这把剑都派不上用场。毕竟,他都是为了能回去才战斗的。
不过,对于尤迪亚·艾特·普罗迪特尔来说,这应该就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战场,所以这把剑对她来说是无以伦比的伙伴。
+
翠钉侯的手腕处有一道巨大的伤口。
这是之前帕切姆所造成的伤。这样一来,战况优势正在向她们倾斜。翠钉侯的动作比先前要更加迟钝。
本来,翠钉侯的战斗机动比起其他地神来说更会极限的使用他的肉体。在肌肉即将崩坏之前,关节在极限扭曲之前,他都能精准控制下来,随后把力量发挥出极限。这种判断力乃是他的强项,即便目前失去了自我也不会消失。
因此,虽然翠钉侯依旧带有危险性,不过,一旦将他肉体的极限程度进行了削弱,那他的力量也自然的也会开始下降。
「阿尔米塔!」
「嗯!」
两人并肩而立。
阿尔米塔的动作已经不如先前那般超越自然。虽然帕切姆依旧在提升她的能力,但由于阿尔米塔醒了过来,没有办法将正规勇者这一类超越极限的势力覆盖到她的身上,因此已经不会像先前那样强力。
在她身边,站着让人担心的尤迪亚。她一不注意就会惹得妮格兰特和埃克尔艾克拉她们生气。所以她必须要陪在尤迪亚身边。一如既往。
这才是妖精少女,阿尔米塔的人生。并不让人类的救赎者这一个概念给替换掉。
「唔……」
虽然阿尔米塔的力量下降的更多,但有尤迪亚在身边帮助她。即便尤迪亚的速度和精度都追不上她们,不过可以在对峙的时候进来帮忙。所以翠钉侯只能靠压倒性的战术来应对她们。这样一来,翠钉侯的优势就彻底消失了。
她们的身影不断交错。
一把是背负着人类未来的和平之间,另外一把是只有主人期望才会给予力量的剑,却在同时看向了地神。
所有人身上的伤口都在逐渐增加。
此时受伤最轻的则变成了并没有直接进行白刃战的大贤者。他移动着破烂的指尖,给两名少女的身边布下了最基础的防护壁。虽然这个防护壁完全防不住翠钉侯的正面攻击,但在防护壁碎掉的同时能减轻攻击力到,而且不会产生余波,可以将两人受到的伤抑制到最低。
「呜哦!?」
尤迪亚的脚因承受不住激烈的运动失去了控制,摔在地上。
糟了。察觉到此事的翠钉侯也动了起来。他用枪牵制着阿尔米塔,身体则向她靠近。即便不用攻击,光是身体的重量就足够压碎尤迪亚的身体。
阿尔米塔忍不住开始惨叫,尤迪亚紧紧咬着嘴唇,两人想尽方法打算阻止翠钉侯的行为——
「想都别想。」
(诶)
有个人静静的降落在尤迪亚的身边。
随后,一阵强烈的金属音响起。
闯进来的某个人一击就击退了翠钉侯,同时翠钉侯产生了警戒,以那巨大的身躯完全想象不出的速度往后一跳。
「诶……」
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尤迪亚没有理解。随后,有人撑起了她的肩膀。
「诶,什么、」
还没等她抬头确认。
「唔姆,千钧一发呢。看样子我来的恰到好处。」
即便不去确认,也能从声音判断对方是何人。
「帕尼巴尔前辈!?」
「唔姆,没错就是我。你们两个没事吗。」
「是,是的!」
阿尔米塔头也不回的答道。
「……说实话我有点要撑不住了。那么之后就交给前辈我去休息一下,可以不?」
「不可以。」
也是呢——。尤迪亚失望的抬起了剑。
「没事,不用那么失望。虽然情况很危急,但我们依旧有希望。」
「我不信诶。」
「没事,你很快就信了,差不多该来了……」
帕尼巴尔看着远方。
「你看,说到就到。真会抓时候。」
说的是谁啊,尤迪亚不解。不
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她看到,在翠钉侯的死角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熟悉的身影手脚进行着不自然的扭动就这样出现了,没有声音也没有气息,看着就很让人感到恶心。
「那个是……」
此时翠钉侯察觉到自己死角处出现了一名新的敌人,打算转身,将新的闯入者——珂珑·琳·普尔迦特里奥纳入眼帘。
「哦哟。」
帕尼巴尔开始了行动。
她松开撑着尤迪亚的手,压低身姿冲了过去。随后闯进翠钉侯刚出现的死角,随后砍近了帕切姆所造成的某一个伤口之中。
地神并不是生物。但物质体是模仿生物制造的,因此也会被构造所限制。反射神经也是一样。伤口被掘开的翠钉侯反射性扬了下身体。
「喝呀!」
珂珑则是没有放过这个瞬间,一拳打在翠钉侯的肋骨上。
拳头的威力基本取决于体重和力量。并且拳头是长在身体上的,因此打出去的力量同样会返回来。而小个的珂珑打出来的拳头不可能又多大的威力,即便是用魔力进行了增幅。
但是,这种极限被曾经的人类种以技术克服掉了……尤迪亚听过这类传说。
随之响起了一阵如巨石滚落谷底的声响,振颤着她的身体。
眼看着翠钉侯的身体开始打斜,随后整个翻了过去。而翠钉侯的侧腹部出现了一道如被破城槌击打过后的痕迹。
(这……这是啥啊!?)
尤迪亚一屁股坐在地上,惊讶的张大嘴巴。
「呜哇……」
阿尔米塔甚至忘了自己还在战斗,呆呆地发出了感慨。
她们知道自己的前辈们非常强。但完全没想过她们能与神一战。刚才的战斗中,尤迪亚认为她根本参与不了阿尔米塔与地神之间的神明级别的交战之中。
不过,她的这个想法既是对的也是错的。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或是技术的精密度,前辈们恐怕都比不过经过帕切姆完全强化的阿尔米塔。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否定前辈们的强大。若速度劣与对方,那就不于对方比速度。要是力量比不过,则不去比拼力量。把战况尽量引导至与自己有力的方向上去。这两人凭借自己的技巧与经验就能很好的控制战场。
翠钉侯张开双手,大声的咆哮着。
不知是在曾赞她们的势力,还是单纯的因受伤而感到愤怒。不过,翠钉侯的注意力的确转移到了新出现的两名妖精兵身上。
「解决了吗?」
帕尼巴尔问道。
「不是由我来做。」
珂珑回应道。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呢。但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从天空中,降下一道光芒。
低位的遗迹兵器伊格纳雷奥,其特殊能力则是「变得不显眼」。无论是伊格纳雷奥本身的性能还是这个能力,都不适合用在战场上。
所以,那把剑的主人放弃了如她憧憬前辈那样在活跃在战场上。
那就做力所能及之事。并且去寻找力所能及之事。即便无法找到,也会继续找下去。
作为结果,她就成为了英雄。虽然她对此感到羞耻无比。
另外,还有一个结果——
+
(哇呀呀呀呀呀呀)
不过提娅特只是在心喊喊。
她从天空直线坠落向地面。并且利用幻翼将自己加速到极限。
必要条件,将目标完全控制住。并且转移对方注意力,使得对方不去察觉她的攻击。而现在,目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完全不担心。这个任务已经交给先行降落到地面上的珂珑了。所以,提娅特只要专心在自己的行动上。
目标,则是向翠钉侯的头部。一条直线。
(——就是现在!)
幻翼与普通的翅膀不同。并不需要拍打空气产生浮力。只不过是一个从重力中解放的证据才展现这样的幻想。因此,展开幻翼的妖精可以在飞行中直接操控重力以及惯性。
若运用得当,也可以像这样使用。
(上啊啊啊啊啊啊!)
剑没入了翠钉侯的脑袋。
而提娅特瞬间放开了剑柄,并且同时将下坠的力道强行转换成向上的浮力。要控制全身的惯性不是那么的容易,因此她身体各处都发出了悲鸣。不过好歹是成功了。
只有那把剑还留在原地。
本来就以炮弹般的势头向他冲了过来,因此就只有启动完毕的遗迹兵器保留着完整的威力,刺穿了翠钉侯的脑袋。
翠钉侯停止了咆哮。随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8.古老生命的死亡,以及
「很好,大家都没事吗?」
提娅特看了一圈在场人员。
所有人都在。虽然让她有些怀念。虽然对提娅特来说,她们之间并没有分别那么久。
「其实还是很有事的啦……」
尤迪亚疲惫的回道。的确,现在的她全身上下布满了伤痕。
「哎呀呀,不要动啊尤迪亚,现在给你治疗。」
阿尔米塔慌张的从包里拿出急救药品,跑到了尤迪亚身边。
「手好痛。」
珂珑捂着手眼泛泪光。
「那是,毕竟使了那么大的力气揍了一拳那么硬的家伙,不痛才奇怪。」
帕尼巴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就叫没事吧……」
提娅特长长吐了口气。
她一直在意的事情,总算解决了一个。她安心了不少。
「……还没结束。」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一名白袍上全是灰尘和泥土的少年爬着向这边靠来。
「拖把极星君?」
「哼。……行了,随你便。」
少年哼了一下,慢慢靠近翠钉侯。
一动不动的地神看上去就是一块巨大的岩石。虽然上面插着一把伊格纳雷奥让他感觉略显滑稽。
现在的地神因为身体被破坏,无法移动。
但并没有死。这名地神还活着。
「……诶?这是翠钉侯大人?真的?」
「被你用剑狠狠捅了一下,你还说什么呢?」
这句话刺得提娅特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那个,等一下。我被那个男孩子下了宣战布告,随后当与大家汇合时发现正在跟一个很不得了的家伙在战斗,然后然后然后我就认为他是不是替代那个男孩子进行战斗,然后就」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除此之外我就不清楚了啊……」
「吾等有必要杀掉这个地神。」
少年拖着脚绕着翠钉侯走了起来。他的脚步看上去有些奇怪。速度时快时慢,有时脚还画着奇怪的动作,随后又收了回来。
妖精们倒是安静的看着他的行为。
或者说,在等他进行解释。
「兰朵露可给你们顶的作战,已经完全不适用了。即便将老朽,地神,艾尔可和凯亚全部带出去,也不会使<最后之兽>无力化。毕竟这个世界自己生出了个核心。」
「……这样的话,应该杀掉的不是那个核吗?」
帕尼巴尔进行了回应。
「做不到。那个小鬼基本上可以认为是被整个世界所保护着。别说伤到他,就连抓住他都不可能。」
「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虽然不是没有,但就现实来说做不到。而且,即便杀掉那个小鬼,谁能保证这个世界不会再生出一个?」
「……这个,说的也是。」
帕尼巴尔点了点头。
「那这不就完了吗。全员脱离不行,干掉核心也不行。那到底要怎么做啊啊啊啊阿尔米塔能轻一点吗!?」
「就叫你不要乱动啦。」
尤迪亚晃着身子,阿尔米塔则慌忙地压住她。
「所以,那个就是解决方式。」
少年看向天空,而提娅特也跟着一起看。
只是无云的天空,什么都没有。那少年所指的「那个」也就只有一个。
「裂痕……?」
「虽然不太清楚是谁,有人击杀了这个世界上的古老生命吧?什么绿玉龟啊尾追蛇啊,就那一类。」
「啊,那应该就是阿尔米塔做的。叫什么寂静龙来着,长着一堆眼睛的那个。」
「什么!?」
阿尔米塔因为突然被叫了名字而吓了一跳。
「不不不不是的,我那个,在差点被干掉的时候,珂珑前辈来救我了。全都是珂珑前辈的功劳哦!?」
「我只是捡了个漏而已。把那只龙逼入绝境的就是阿尔米塔哦。」
「不是我啦……」
艾尔米塔支支吾吾了些什么,然后就沉默了。
「真难为你们了。那可是有名的冒险者最后都没解决的最糟糕的怪物。」
「艾尔米塔很厉害。」
才不是才不是。艾尔米塔奋力得摇着头。在她膝盖上的尤迪亚大喊疼痛。而大贤者则继续奇怪动作,并梳了一口气。
「这下说明就方便了不少。继续说。要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古老观测者死亡的话,那就会对这个世界的外壳产生影响,使其开裂。而老朽当下做的则是规模最大的。」
「诶,但是,龙这种生物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找到的……」
「不用找。你们眼前就有。」
说完,大贤者停了下来。随后在原地敲了下脚底。随后,方才大贤者所描绘的图形开始发出淡淡的光。此乃咒迹。
「毕竟两只手都用不了了。有些难看也没办法。」
大贤者盯着翠钉侯。
「使人死亡的咒诅只有不死者才可以操纵。无论是赛尼奥利斯还是尼尔斯·D·弗礼纳老朽都学不来。因此就稍微用点麻烦的手段。『因此,暴因勇者们的活跃暴乱的邪神终被讨伐』……我直接将这个故事写进了这个世界里。要是翠钉侯开始了复活那就没效果了,但当下应该会起到什么作用——」
啵。
在场的所有人都经历了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剥去的感觉。
似乎周围的空气消失了。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挤压内脏。无法顺利呼吸,四肢也开始麻木。
随后,听到了从遥远地方传来的破碎声。
「啊……」
有人喊了出来。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空。
之前明明只有一条黑色裂隙,但最后逐渐增加,不断分叉。
「这就是红湖伯所说的,孵化之日吗。」
帕尼巴尔小声说道。
「结界如同一个蛋壳。里面的内容外界是看不见的。只有把蛋壳敲碎才能看到里面的东西——而且,总有一天,里面的东西会破壳而出。」
还没等她说完,世界伴随着巨大的破裂声,坏掉了。
9.即使会日薄西山
若这个世界上巨大的生命消失了,则会在世界的外壳上留下裂痕。
当然,地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生命,但情况其实正相反。说到底<最后之兽>一开始就依靠翠钉侯地面上的尸体才孵化出来的。
凭借这个缘由,蒙特沙因将附父亲这个概念覆盖到了翠钉侯身上。也就是说,翠钉侯代表了这个世界最大的一个生命,以及守护世界的最后堡垒。
所以,翠钉侯才会与外敌交战——
若失败了,那世界就会消失。
终末则会到来。
青空一片片剥落消失。
在青空之外,则是一片黑暗,以及点点繁星。
大地也同样逐渐碎裂,并且消失。而大地的对面,同样是黑夜与点点繁星。
「——啊。」
这样就足够了。蒙特沙因想到。
他是这个世界的核心。观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他就为此而出生的。
本来这个任务会伴随他一直到永远,但,现在却结束了。
他有些开心。
又有些悲伤。
还有些不甘。
……甚至还有一些骄傲。让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从口袋里拿出望远镜,透过它看向远方。
然而,他什么都没看到。
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可以观测的事物了。并且,外面世界的广大是一个小小望远镜无法囊括的。
既然已经没用了,蒙特沙因准备扔掉。不过他考虑了在三还是放弃了。珍重的放回了口袋里。
崩坏停止。
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完全消失。
虽然小的碎片如细沙般飘落,但大的碎片还依旧保留。虽然会随着时间逐渐消失,但并不是立刻。
「啊……这样啊。」
战斗还没有结束。
最起码对那些妖精来说,战斗仍未结束。
为了让她们能回到作为故乡的妖精仓库,也为了让艾尔可回归真正美丽的世界,还有一个必须解决掉的生命。
所以。他需要与那些人再一次见面。
虽然他的确还有留恋。
但也不打算就这样中途放弃。
因此,他在这不断粉碎的世界中,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