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翱翔于绯红之空 第四章

明明睁开了眼,可是少女的眼睛却没有在看任何地方。

怎么了呢?喂,快回答啊?

看到女儿一直都没有反应,感到不安的母亲慌忙摇动着她那小小的肩膀。

但是,少女就只是像人偶一样僵硬地挪动着脑袋,以对不上焦点的视线游移以四周的虚空。

面队半狂乱地呼喊着早知道就不该丢下她一个的妻子,男人握紧了颤抖的拳头。

明明早就警告过不要走近那个祠堂了啊。

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祖父的祖父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只从西方乘风而致的妖怪曾经在这里大闹过一场。当时牺牲者的数量非常可怕,这样下去的话有可能整个乡就要全灭了。

无力的乡民们根本无法对抗,只能默默地等待着成为妖怪的盘中餐。就在那时侯

从某一个晚上开始,妖怪就忽然消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离乡稍远的地方,建成了那座小小的祠堂。

自从那以后,人们就互相传述着不要接近那个祠堂,那里被供奉着可怕的东西,而且实际上,曾经接近过那里的人都出现了某种灾祸。

另一方面,在祠堂前被发现的另一个女人,在一天之后就醒了过来。

在用席子和古旧的衣服铺成的床铺上躺着的她,正茫然的环视了一下家里的状况。

身旁的两个小孩子够露出了欣喜和安心的神色,注视着母亲的眼睛。

妈妈太好了

女人很不可思议似的望着小儿字,说道:

妈妈?

听了它这句嘀咕声,大儿子马上感到有点不对劲。

总觉得有点怪。

妈妈?

女人坐起身子,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这时候,孩子们的父亲女人的丈夫从长老那里回来了。看到坐起身子的妻子,男人也同样松了口气似的说道:

啊啊,太好了。我还在想如果你不醒的话该怎么办呢

说着,他就在席子旁蹲下,向女人伸出了粗糙的大手。女人马上拍开了他的手。

怎么了?这里是哪里?

女人以紧张的口吻和充满了警戒心的眼神盯着男人和孩子们,同时像要逃开似的开始后退。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这不是你的家吗?

听了男人的话,女人马上摇头否定:

骗人,骗人的!我的家不在这里。你们打算怎么样?把我带到这样的地方来,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女人发出了紧张的叫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快让我回家里去!他们一定在担心我,母亲心脏不好干不了活啊,要是我不在的话

看到母亲光着脚踩着虚浮的步伐想要离家而去,幼小的孩子们马上拉住她:

妈妈,你要到哪里去?不要走啊!

女人用力甩开了孩子们被一下子推开而一屁股摔在地上的孩子们只能茫然地抬头看着母亲,跪在地上的小儿子忍不住哭了出来。受了他的影响,大儿子也开始哗啦哗啦地流出了眼泪。

察觉到妻子的态度有异的男人,慢慢地走近女人,拼命劝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你的父亲和母亲,不早就因为流行病去世了吗?

女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大大睁开的眼睛中充满了类似恐怖的色彩。

骗人的,那么有精神的父亲病死了?难道是你把我拐骗到这里来的?是这样吧!?

说什么蠢话!

男人厉声一喝,抓住了女人的手臂。女人马上发出了悲鸣。脸颊因恐惧而不断抽搐,嘴里发出不成声音的喊叫,拼命地挣扎着要甩开男人的手。

她盯着互相倚靠着哭泣的孩子们,发出了高昂的叫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样的孩子!让我回家吧——

传说中的分线——

那是被称为直觉的东西。

即使是在一年前左右,也就是自己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而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个时候,也存在不祥的预感和昆虫的通报之类的东西。力量恢复之后,那种感觉就比以前更为清晰敏锐了吧。

昌浩猛然抬起头,噶着脚丫跳到了地面上。在数丈前的位置上停住脚步,以失去了血色的脸环视着周围。

不一会儿,勾阵和六合的斗气马上迸发而出。两人立刻站在昌浩左右,窥视着周围的气息。

在屋顶上的小怪正俯视着这一幕。

唔。

它以毫无干劲的表情眨了眨眼,然后用红色的双眸扫视四周。

在茂密的树林里吹来的风中,带来的妖气。

轻轻地,船来了一阵让人不快的气息。小怪眼中露出了严峻的神色以表达内心的不快感,恨恨地咂嘴道:

水气。

包含在风中的、沉重而冰冷的水气。那不祥而沉重的、缠绕在身上挥之不去的冰冷的妖气,就好像在向自己发出挑战一样。

它随即瞥了勾阵一眼。六合和勾阵的神气非常强烈,尤其是勾阵具备着仅次于自己的力量。即使放着不管,他们俩也会收拾掉的吧可是心理还是觉得不舒服。

仿佛对逐步接近的异形感到畏怯似的,树木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那是西边?

嗯,不过稍微偏北。

昌浩以僵硬的声音加以确认,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六合的长布不自然地翻动着,茶褐色的头发在风中不断飘动。勾阵那整齐及肩的黑发也在随风舞动,眼睛闪耀着杀意的光芒。

好快

就好像在飞翔一样。

六合左臂上的银轮开始发光,并在一瞬间内化作一柄银枪,把昌浩保护在自己背后。

来了。

将沉静的低语声抹消,从树丛的中间跳出了一个漆黑的影子——

在筑阳川的源流附近,太阴和玄武正注视者潺潺流动的河水。

有了!

太阴用手一指,玄武就马上腾起神气。

躲藏在水底岩石后面的几条鲑鱼,马上连同水的凝聚块一起跳了上来。从散开的水块中抛出来而落在河岸边的鲑鱼,正拼命蹦跳着作出最后的挣扎。

噢,大丰收大丰收!真不愧是玄武!

玄武没有理会毫不吝啬地向自己鼓掌称赞的太阴,一边抓起鲑鱼,一边叹气说道:

鲑鱼可是晴明最爱吃的东西啊。

回到都城之后,也给晴明抓一些吧。虽然他自己也有时候会一个人去河边垂钓,可是那时侯他多半是为了考虑事情才去的,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成果。

看到晴明恨恨地瞪视着悠哉悠哉地在水里畅游的河鱼的样子,身为护卫的六合和单纯因为有空而陪同前来的玄武有时候也会被他所感染。(某蝶:瞪鱼,晴明你还蛮可爱的嘛)

那恐怕是因为本来就不擅长钓鱼吧。

昌浩也喜欢啦,毕竟是晴明的孙子嘛。

是那样的问题吗?

毕竟在一起生活啊,嗜好什么的应该都很相似才对!

虽然她满怀自信心地如此断言,可是这种根据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而且啊玄武在内心独白道。从出生开始就跟晴明一起长大的长子吉平,就跟晴明不一样,并不喜欢鲑鱼。如果用太阴的理论来说,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才对。

要是把这些话说出口,她就一定会像烈火似的大发雷霆吧。清楚地明白这一点的玄武,只会把这些话保留在心中。

两人用水里的草蔓把抓到的鲑鱼捆好,正当他们一边说差不多够吧一边眺望着和面的时候从下流的方向,沿着睡眠传来一股异样的气息,缠上了两人的脚边。

太阴以风的力量漂浮在空中,玄武则站在河边的沙地上。离玄武没有二尺远的水波显得相当平稳,而太阴脚下的流速却非常快。

他们刚才是在靠近筑阳川源流的水泽打鱼。先别管严格来说能不能算是打鱼,在称呼上就暂且这么说吧。

太阴一边跺脚想要把缠绕在脚上的定息挥走,一边落在玄武的身边。附近是一座棱角分明的石山,脚下是粗大的沙粒,并不算是什么好的立足之处。

玄武。

嗯。

说完,他把抓来的鲑鱼向着下游高高扔出。这时候,一个黑影从水中跳了出来,像是要咬住那些鱼似的扑了过去。

类似人类的面部从中间张开,红色的口腔一口就把鲑鱼全部吞了进去。排列着尖锐牙齿的嘴巴马上闭起,草蔓的残骸掉落到水面上。

那全身古该着黑色刚毛的妖兽身躯,以四脚蹬踩着水面,用没有瞳孔的浑圆眼睛注视着两个神将。

妖兽从喉咙发出了金属摩擦声般的高调声音。感到毛骨悚然的太阴不由得全身颤抖了起来。

你这

她挥起了凝聚着力量的右手。由此而声的烈风发出呻吟声向着妖兽扑去。但是,却被它轻易躲开,那阵烈风把生长在水泽边的桂树摞倒了。

太阴!

丝毫不理会正要责备自己的玄武,她立刻刮起了一阵龙卷风。

竞敢吃掉昌浩的食物!

在盛怒之下放出的龙卷风,终于成功地命中了

目标。

随着一阵无法形容的惨叫声,妖兽被撞开老远,随着扬起的水花沉入了河水之中。

谁会让你逃!

正当太阴要继续追赶的时候,玄武立刻抓住了她的头发。

等等!

啊呀呀!

玄武抓着身体迅速后仰的太阴,以严肃的表情转眼看草庵那边。

有气息

咦?

玄武放开了太阴,马上就转过了身。

一瞬间后,感觉混入了风中的妖气,太阴的双眸也闪出了危险的光芒。

跟刚才的一样!

她刚才撞开的那个妖兽的气息跟这种可以称之为妖气的东西完全一样的气息,正从草庵那边飘过来。

玄武和太阴离开之后,那黑色的脸面马上就从冒着白色气泡的水里钻了出来。以扭曲的脸注视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的妖兽,又随着哗啦的一阵水声潜入了水中。

然后,那妖兽就没有再浮上来了。

小怪不禁急躁得咬牙切齿。

突然出现的黑色妖怪正獠牙必露地袭击而来。

身为自己同胞的十二神将六合以银枪迎战,勾阵的飞踢正中妖怪的腹部。被踢飞的妖怪发出刺耳的叫声栽进了山茶树丛中,可是却马上重整体势再次袭来。

漆黑的长布在风中翻飞。六合以敏捷的身手挡开妖怪,同时勾阵也趁机抓住了那无法动弹的孩子的手臂,把他一把拉了过来。妖怪的爪子落在孩子的残影上,可是那锋利的爪子也只是划破了空气而已。

哼。

咂了一下嘴,小怪狠狠地瞪着那个一脸苍白的孩子。

简直是完全束手无策的样子。这个孩子明明继承了安倍晴明的血统,难道连一点力量也没有吗?

昌浩,没事吧?

在勾阵和六合的庇护下,昌浩以绷紧的表情点了点头。

啊,嗯,总算没事

敌人的气息正迅速运动着,没有任何一刻是静止下来的。

耳边传来了声音。那是用四脚踏地、在树丛中穿梭、在草地上飞奔的声音。

肌肤感觉到妖气,已经起了鸡皮疙瘩。颈项附近感觉到某种冰冷而坚硬的凝聚物,可以感觉到妖怪已经来得很接近了。

明明如此

昌浩不禁咬紧了嘴唇。

眼睛看不见竟然是如此严重的问题,昌浩到这个时候才有了痛切的体会。要是能集中全身神经来感应的哈,即使能捕捉到妖怪的所在,反应也会变得迟缓。面对什么都没有的空间而产生的一瞬间的犹豫,然后听觉和触觉又再次把麻痹的神经唤醒,但是那时候妖怪的气息应景移动到了别的地方总之就是反复着这样的过程。

在很久以前,被祖父封住了阴阳眼力量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那时侯是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所以并没有这样的异样感。

昌浩!

在视野的一角。六合挥舞的银枪枪尖正闪耀着光芒。昌浩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脊背也接着传来一阵烤炙般的痛觉。

难道并不仅仅是一只,而是有几只!?

可以感觉到有好几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尽管六合和勾阵两人一起出手,看样子也似乎陷入了苦战,也就是说对手的动作比自己想象中更敏捷吗?

勾阵的饿双眼闪出了光芒。

六合,保护昌浩!

声音中充满了冷峻而威严的语调。她用手按着插在腰带上的笔架叉,走到了两人面前。

麻烦透了。就用一招全部扫光吧。

扫光自然是好,但可别让草庵在冲击之中倒塌啊。

混入了无奈的语调的劝诫之言并没有得到回答。

刺耳的叫声在整座山中回响,六合稍微瞪大了眼睛。

原来并不是有好几只吗?

嗯?

面对不明所以的昌浩,六合回答道:

那是一只妖怪。因为它太快了,所以我们的眼睛完全跟不上。真令人吃惊。

跟嘴里说的相反,六合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相对的,昌浩却说不出话来了。

那么,耳朵里听见的几种脚步声也是这样吗?

昌浩把手按在额头上。这样是不行的,本来光是看不见就已经够麻烦了,以后要是再遇上这种对手的话

这时候,他想起了一件已经忘记的事情。因为没有阴阳眼才能,他曾经认为自己不能成为阴阳师。

即使能感觉到也好,如果看不到的话,能做的事就极其有限了。昌浩心目中的阴阳师,是不能欠缺五感的任何一感的。

在紧握着拳头的昌浩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而冷淡的声音。

真是没出息。

白色的小怪无声地降落在他们的面前,在转眼间就现出了本性。

腾蛇以眼角瞥了一下张大了眼睛说不出话的昌浩,金色的双眸发出了冷淡的光芒。

这样也算是晴明的孙子吗。!

无法呼吸。胸口深处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感觉就像被沉重而冰冷的刀刃贯穿了身体一般。

六合回头看着昌浩。在他那平时难以察觉感情变化的表情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慌张的色彩。

腾蛇?

以单手制止了惊讶的勾阵,腾蛇瞪视着妖怪,喝道:

消失吧,碍眼的东西。

在他举起来的手中出现了鲜红的火焰,一下子就剧烈地燃烧起来。

腾蛇随手一挥,猛地扩散开来的火焰漩涡挡住了妖怪的去路,像牢笼一般把它包裹在内。妖怪想要突破而出,可是全身都被火焰之蛇紧紧缠绕着,在瞬间飘荡出血肉被烤焦的臭味,同时发出了绝命的嚎叫声。

火势开始变得猛烈起来,其气势仿佛要直冲云霄。接着,火焰和妖怪一起突然消失了。

火焰带来的热风吹拂着昌浩的脸颊。本来热乎乎的风开始逐渐冷却下来,夺走了他的体温。

昌浩只能呆站在那里,注视着腾蛇的脊背,一动不动。

那是已经久违多日的、比自己要高大得多的高大身材,,没有任何多余部分的强壮身躯。散开的深色头发在风中飘动,长度不及肩膀。

刻印着细致图纹的银冠在发间隐约可见。

昌浩!

随着一阵疾风刮来,太阴和玄武自天而降。两人刚察觉到腾蛇的身姿,马上就僵硬住了。

太阴紧张得绷紧了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可是她却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的双脚向后倒退这一点可以很容易看出来。

察觉到太阴僵住的样子,腾蛇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虽然这样只会更一步加深她的恐惧,可是他本人却似乎毫无察觉。

玄武以稍微紧张的表情观察了一下四周。

刚才出现的,是一只有着人面的黑色妖兽吗?

嗯。

作出回应的是勾阵,腾蛇听了玄武的问题后也依然沉默不语。

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仅仅是腾蛇在这里,就会让气氛变得如此充满火药味吗?

至今为止一直呆站着的昌浩,在无意间动起了嘴唇。

红莲

就在这一瞬间

腾蛇的双眼猛然射出了精光。包围在他身边的风有如利刃般的锋利,从身上腾腾升起气焰般的斗气。

腾蛇缓缓地回过头来,以锐利的眼神盯着昌浩。

为什么,你知道这个名字?

那是一个低沉而包含着怒气的提问。不,那种沉重的感觉几乎可以说是责问了。

昌浩无法回答,只能默默地感受着他激昂的情绪,以及那仿佛一碰就会被割伤的斗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腾蛇以更为冷淡口吻说道:

像你这种小子,没资格叫这个名字。(某蝶:红莲你好狠啊~不是你让他叫的吗??偶有种想整死你的冲动被PAI……//)

昌浩的心马上凝结成一块坚冰。(某蝶:可怜的昌啊~被自己老公——///抛弃TT)54这句话吧==///

膝盖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昌浩拼命地抑制着颤抖。握紧了变得冰冷的手掌。

仿佛忘记眨眼似的眼眸,只是默默地回望着腾蛇。失去了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看见腾蛇那金色的双眸分外耀眼。

没过多久,腾蛇就像是失去了兴趣似的背过了脸,转眼间就变回了白色的异形身姿,轻飘飘地一翻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过了一会儿,冻结的风开始再次吹起。

昌浩!

充满迫切焦急的高调声音,到底是谁呢?

你没事吧,脸色一片苍白啊!

以大人的口吻说话的、语气中带有担心的声音。这是

眼角正在发热,为什么?

昌浩的膝盖马上失去了支撑力。不知是谁的大手伸了过来,支撑着他随时会倒下来的身体。可是他并没有依靠这种力量,只是浑身无力地直接坐倒在地。

看不见,看不见。想看的东西是什么?想看的东西是什么?

在内心深处,传来了什么东西的破碎声音。这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是谁

正半蹲在自己的面前。黑色的眼瞳这是谁?

听不到声音无论是风声、树叶的哗啦僧,还是草丛的摩擦声。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类似回响的声音。

名字这种东西,是包含着重要意义的。不可以随便说出来。

世界突然晃动了起来。不,发生晃动的,是别的东西。

哎呀呀,振作一点啊,晴明的孙子

告诉我名字的人是

把那最为珍视的、称之为唯一至宝的名字

告诉我的人

我现在,就给你呼唤我名字的权利

告诉我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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