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指示光之方向 第九章

土御门殿在都城的一角,占地面积与东三条殿差不多一样大。建筑物也很高大。寝殿被众多对屋和附属屋所包围着,庭院也很宽广,和东三条殿一样有引水而成的溪流和小池,不过水池比东三条殿稍小一些。

寝殿前面的庭院很大,可能考虑打到举行筵席的时候需要比较宽阔的地方吧。

曾经进去过一次的小怪,走在昌浩旁边解说着。

昌浩一副感叹的表情。

是嘛,连这也考虑到了啊,大贵族讲究这么多还真是麻烦啊。

安倍家的筵席一般只会请些自家的亲戚,而且也不是所有人一起过来,而且集中在正月这个时间带里络绎过来拜年。

以晴明和吉昌的身份来说,安倍宅算是相当宽敞的了。大概是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吧。以前昌浩从来没有留心过。

可是自从出仕以后,昌浩开始发现自家算是很特别的了。据昌浩所知道的情况,自家在晴明之前还没有出过五品以上的官员――五品其实也只是刚够资格进入金殿的小官而已。为什么会拥有占地面积那么大的宅院呢?

真是个谜啊。

喂,昌浩,看那边!

唉?

昌浩的沉思被小怪充满紧张感的声音所打断。

晚霞色的眼睛带着警惕望着前方,顺着它的视线,昌浩发现前方的夜色中出现了一个头戴竹箔斗笠穿着僧衣的男子。

昌浩惊讶的眯起眼睛,这个人仿佛是见过的,究竟是谁呢?

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终于一惊,想起来了。

啊,是那个正月里见过的怪僧。

怪僧突然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头来,用手里的锡杖掀起了斗笠。

他看着昌浩露出了笑容,年纪大约三十岁,或者更大一些,或许和父亲吉昌年龄相仿。瘦瘦的脸庞与其说精悍,还不如说骇人。向这边投射来的目光好像冰刃一般寒冷,可能是因为比吉昌健壮,体形很清楚,个子比红莲他们要矮,但是比起昌浩来足足高了有五寸。

僧人慢慢开了口:

果然出现了啊,安倍家的小子。本以为时间也差不多了,老家伙也快不行了,是我下手的好时机了呢

你说什么!

昌浩怒上心头大喝一声

僧人从喉咙里发出笑声

不过你还嫩着呢,就你这程度,不费我吹灰之力!

开玩笑!

小怪往前跨出一步

就是在安倍族中,这孩子也算是出类拔萃的!我不管你在打什么算盘,再放肆我可不客气了!

僧人并不答话,只把锡杖向地上一插,上面的小环开始当啷当啷作响。

昌浩和小怪警惕地摆好姿势。

晴明感觉到的视线,据说包围着暗色的气息。

想起正月过后,昌浩和小怪曾经遇到过一次这个怪僧,他诱拐了藤原家的孩子,操纵着幻妖袭击左大臣家的长男,当时他突然消失了踪影,所以没有和他直接对决。

这家伙法力惊人,不能掉以轻心。

朝蓄势待发的昌浩和小怪俾睨一眼,怪僧突然转身便跑。

站住

两人回过神来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怪僧虽然年纪比昌浩大了许多,跑起来却相当快,眼看着离昌浩他们越来越远。

可恶!

昌浩和小怪跟在后面全力奔跑着,不知不觉中跑过了土御门殿。

僧人横穿过京极大路,向城外跑去,昌浩他们也毫不犹豫地跟在后面追去。

跟在城内相比,人烟稀少地郊外更适合综合战,这样可以尽量避免伤到无辜的人。

跑到法成寺的旁边,一直来到鸭川河畔,僧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向昌浩他们回过头来,跑了那么远的距离,男子的喘息却丝毫不乱,连脸色也没有一丝变化。

而昌浩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这家伙不是人,是妖怪吗?!

小怪恨恨地回答:

大概是平时锻炼的好吧,人家是和尚,你想,不管是高野还是比睿还是鞍马(以上都是日本有名地寺庙的名字)可都是在山里的啊!

哦,原来是这样

昌浩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一边一步一步走近僧人。

因为使用了暗视术,所以他能够看的很清楚,而对方不知道是怎样的,是否和昌浩一样,使用了某种法术增强了视力呢?如果没有的话,那自己这方就有利得多了。

僧人接印低吟,顿时锡杖发出尖锐的响声,上端的几个小环开始剧烈摇晃,金属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昌浩警惕地做好了准备,这声音具有物理力量,曾经攻击过昌浩他们

大概是看出了昌浩地想法,僧人冷笑着:

――小子,不要天真了!

什么?!

霎时,法力膨胀爆发开来,顿时狂风大作

昌浩下意识地赶紧用手腕护在眼前,狂风吹得全身生疼。

耳朵里突然轰然一下,强烈的耳鸣直贯整个头脑,昌浩一声呻吟捂住了耳朵。

周围发生了变化

刚才还微风轻拂的鸭川河畔突然变得静寂无声,本该流淌着的河水像是冻结了一样停滞住了,刚才还能听到的一切声音都突然消失,一种怪异的压力向昌浩和小怪袭来。

――被封在结界中了?!

显出身形来的勾阵惊讶地咂着舌头

看到她的身影,僧人在竹箔斗笠下面眯起眼睛。

十二神将哦,难怪,是那老家伙的孙子嘛!

以前对过招的是十二神将中的六合,不过那六合现在还在出云,一时回不来。

小怪浑身升腾起绯红色的斗气,白色的小妖怪现出了自己的原身。

看到这个情景,僧人摘下斗笠扔在一边。

原来你也是神将之一,有趣有趣!和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的式神对决可是千载难逢啊!

你会为你这句话后悔的。

红莲全身神气激昂,可是昌浩却制止了他。

红莲,退下。

金色的双眸向昌浩回望过去,没等他开口,昌浩往前踏出数步说道:

对手是人,虽然身份不明但终究是人。

那么――

红莲的手上生出火焰。

让我来打破这个结界

锡杖插在地面的声音又一次尖锐地传来.

休想!

僧人重重地念着咒,高高举起锡杖。

与此同时,僧人周围出现了无数地玄兽。

幻妖

与昌浩地惊呼相呼应一般,幻妖们一起扑了过来.

红莲和勾阵摆好了身形,虽然不能对人类出手,但对方若是幻妖则另当别论了。

可是

十二神将,我说过休想了

僧人右手放在胸前结印,低低地诵出咒文,他的声音被幻妖的鸣号声淹没,昌浩分辩不出他念的是什么咒。只觉得背上腾起一种类似战栗的感觉。

什么啊

昌浩一惊,而幻妖们已经逼进过来

他急忙以手结印,这时,眼前突然一晃

啊?

幻妖们突然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昌浩看不见它们了。

而这时候,结界里的压力变得更加沉重。

昌浩坚持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双肩上的压力还在加大,他几乎一动也不能动。

畜生!

耳边响起低低的呻吟,昌浩一惊,是红莲!难道红莲和勾阵也受到了法术制造的压力?

拼命回过头去的昌浩,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红莲!勾阵!

难以置信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地面长出无数怪异的藤蔓牢牢缠住了两个神将让他们动弹不得。而且还不光是简单的缠缚,只见藤蔓不断收紧,藤上的无数利刺扎入了神将的皮肤。

压力又增加了,更大的压力向全身袭来,似乎红莲和勾阵承受着一样的重压,跪倒在地上的膝盖深深地陷进了地面。

连石块都承受不住压力而被压碎,扬起了沙尘。红莲勾阵挣扎着想要改变姿势,藤蔓却勒得更紧。利刺扎破了皮肤,鲜血不住地淌落,白色地沙砾被染上了斑驳的红色。

勾阵秀丽的脸庞被痛苦扭曲着,勒入喉咙的藤蔓让她呼吸困难地向后仰着脖子。红莲也是同样,压向他们身上的力量似乎比压向昌浩的更大,完全封锁勒他们的神力。

呜这

牢牢缠住四肢的藤蔓力量越来越大,将两个神将拽倒在地上。缠住脖子和胸部的力量加大,呼吸越发困难。

你们难道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叫做封神术的法术吗?这都不知道那就丢人了啊!

僧人用嘲笑的口吻说

这个结界不光是用来将他们与外界隔离,更是为了对付属于神的末位的十二神将,压制他们的神力所设下的牢笼。

昌浩惊讶得变了脸色,一个人类竟然能够自由操纵压制神将法力的法术?

除了安倍晴明以外,竟然还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能耐。

红莲,勾阵

压力继续加大,似乎连骨头也快要压碎了,昌浩用手腕拼命地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勉力抬头看去,那僧人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听说过了,安倍晴明率领的十二神将有必须遵守的义理――不得伤人,不得杀人。虽然觉得没有必要杀你们,可是放任不管的话又会妨碍到我,只好不客气了!

昌浩一言不发地瞪着僧人,这时候压迫感仍在加强,几乎压碎全身地力量袭来,昌浩拼命地抵抗着,寻找反击的时机。

哦,还不死心啊?这个自不量力的小子!

僧人的锡杖一挥。

轰的一声,耳鸣更加强烈了,昌浩感觉到有什么正在逼近自己,和压力完全不同类型的激烈冲击感袭来。

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向昌浩扑了过来,这是幻妖的气息,它们不是消失了,只是看不见了而已。

像是胸口被重重捶了一拳,昌浩喘不过气来,勉力支撑着的膝盖终于败给压力倒了下来。

昌浩横躺在地上,而压力却丝毫也没有减小,接近极限,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昌浩

红莲断断续续地叫着,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全身围绕着火焰地斗气,原本披散着的头发倒立着,额上的金冠发出暗暗的光芒。

勾阵拼命地扭动着脖子,盯着僧人。

此人的法力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一个人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法力?难道是天生灵力就强?可是有这么强大力量的人类,勾阵只知道一个。

设下结界,放出幻妖,不光封住昌浩一个人,还封住了两个神将――并且不是普通的神将,是十二神将中最强的两员凶将。

能一次做到这些,并且不费吹灰之力的法力,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归命普遍诸金刚暴恶魔障大忿怒

真言没有能够念完,拼命想要使出的法术没能使出来,昌浩痛苦地扭曲了脸。

呼吸困难,肺部被压迫,气管不畅通,耳朵里响着剧烈的心跳声

耳边的声音被风声打断,紧接着冲击袭了过来

幻妖的吼声刚传入耳膜,昌浩的身体便被撞飞了出去

腾蛇

红莲向勾阵望去,只见她正看着自己,与此同时,她的神气传来包围了红莲的四肢。

缚住红莲的藤蔓在勾阵的神气下暂时僵直了,抓住这个机会,红莲的火焰喷涌而出,藤蔓一下子被烧成了灰烬。

升腾的鲜红的火蛇飞舞着,缚住勾阵的藤蔓也被烧成了灰烬,她一边咳嗽一边站起身来:

昌浩!

勾阵用左手拔出笔架叉,挣扎着迈动乏力的双腿,朝着正向昌浩喉咙咬下去的幻妖冲了过去。

神将们可以看到幻妖,是僧人用法术将它们隐身了。

你!――

红莲的双眸变得通红,激昂的斗气剧烈地震撼着结界壁。

见到这情景,僧人狞然一笑,将手伸入怀中,脸上不见一丝荒乱:

这程度还真的不够对付你们啊,没办法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黑色丝线一样的东西,一边自语着:

虽然不乐意。不过还是试试凌寿给的东西吧,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呢?

拉着勾阵的手,昌浩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看到僧人手中的东西,他猛然一惊,背上升起一阵难以言语的寒意。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红莲的背影。

红莲带着怒火,全身喷薄着灼热的气焰,如果这不是红莲的话,昌浩大概会吓得浑身颤抖吧?

可是这个僧人,面对着十二神将中最强的凶将所放射出来的斗气,为什么居然还能这样一脸平静?

喂,安倍家的小子啊

大概是注意到了昌浩的视线,僧人冷冷地说:

带着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

僧人所指的是神将们。

昌浩忍着剧痛,怒喝一声:

你说什么!

我在说碍眼!这些式神,安倍晴明,还有你,通通碍眼!

僧人的眼睛,这时候开始放射出冥色的怒火:

一切阻挠我的人都碍眼!

僧人手中的黑线,像有生命一样剧烈扭动着,黑线越变越粗,像一条没有四肢的蛇一般向昌浩他们游来,围绕他们打着转。

昌浩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黑线正源源不断地放出妖气。

咒具吗?不,不像,这是

这不是昌浩所想象的东西,它放出的妖气远远超过了僧人的法力。

本已逃脱了的束缚再次出现,瞬间将三人缚住,这一次比刚才缠得更紧更激烈,而缠绕其上得黑线放出诡异的光芒,吸蚀着所接触之处的精气。

这是头发?!

昌浩的声音嘶哑了,寒意向周身袭来,不管是行动还是思考的力气都被掠夺了,好像贫血一样,膝盖软软地跪倒下去,他拼命不让自己昏迷过去,极力从喉咙里挤出红莲和勾阵的名字:

莲勾

可是连这也渐渐不成声音

而红莲和勾阵正承受着远远超过刚才的重压。

为什么,世上怎么会有人类,能够将十二神将的力量的封得如此彻底?

红莲低低的呼唤,勾阵只能用眼睛的动作来回应,从红莲咬出了血痕的嘴唇,发出凄绝的声音:

那是人还是妖

那法术,不是人类的法术,那妖力,也不是人所能具有的。在他们的周围打着转的幻妖,正等待着猎物所有力气都被消耗光的一刻。

可是,那个僧人

不是妖他

他是确确实实的人――勾阵的唇语,映在红莲的眼里,她的喉咙被黑发压迫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十二神将有一条必须遵守的义理:不可以杀人,不可以伤害人、对人动手,这是从根本上否定十二神将存在意义的做法,神将是应人的希望而生的,有人才有神将的存在。

可是

红莲全身蓄力,封印的金冠开始发出淡淡的闪光

鲜红的双眸力放射出逼人的光芒

在这么一个来路不明却毫不掩饰敌意和杀意的人类面前,难道就这么束手就擒,任其宰割?

最重要的

红莲不要

察觉到红莲的意图,快要倒下去的昌浩用嘶哑的声音呼喊着:

不可以,决不能让红莲再一次触犯道义了!不能让他为了自己

那个飘雪的冬日,当红莲第一次得知自己违背了义理时流露出的那种无助的神情,又一次浮现在了昌浩眼前。

昌浩知道在出云恢复记忆之后的红莲有多么自责,如果没有想起这些,红莲一定会轻松得多吧。

可是,红莲,对不起――昌浩一直在心里默默地说――我很高兴,你能为我恢复记忆我真的很高兴,虽然知道不该这样想,可是,真的好高兴,所以

不要!

昌浩死命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纠缠在身上的妖力却一点都没有消减,甚至还在一点一点地增加。

红莲摇着头,周身的战气熊熊燃烧,望着红莲的勾阵,眼睛放着凌厉的光,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

昌浩艰难使着力气,吐血般喊出:

不要――

自己终究还是力量不够,如果是爷爷,一定不会让神将们落到这样的境地。

无能为力,自己是多么弱小,甚至没有了见鬼的才能,可是就算能够看到了,大概也没有办法打破现在的困局吧?这僧人的法力竟然如此之强。

都是自己没用,神将们才会受伤,才会触犯道义,已经好几次了,神将们,红莲,都是为了自己啊。

颤抖的声音,久久回荡着

绝对不可以!

――身体深处,灰白色的火焰开始燃烧

最近开始,常常会梦见很久以前那些让人怀念的事情。

倚在垫子上的晴明,突然睁开眼睛。

啊,睡着了啊

坐起身子,夹衣从肩膀上滑落下来

看样子是守护自己的白虎怕自己着凉给自己披上的

自从倒下以后,自己便享受到了神将们过度的保护,现在已经是夏季过半了,这样的季节即使打个盹应该也不太可能会着凉吧。

今天虽说稍微有点凉,但是也用不着

比什么都不做好,这是我自己心情的问题

白虎不以为然地一边说,一边警戒般朝已经关上了的悬窗外面望着。

刚才昌浩他们出去了,今天还是翻墙出去的,他们今天走大门不也可以吗?

深夜出去巡视时另当别论,像今天,这种晴明也知道他们要出去的情况,就完全没必要翻墙出去。

这个就随便他,等他自己察觉吧。

想到昌浩的老实淳厚的个性,晴明微微一笑,按理说跟他一起出去的小怪本来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可是看起来它还没有恢复常态想不到那么多。

不过,如果再过些日子,应该就可以恢复到跟以前差不多的状态了吧。

晴明苦笑这叹息一声,突然想起自己刚才睡着时所作的那个梦。

是关于很久以前的梦,梦中,连长相

都记不清楚了的母亲,正低头望着自己。

晴明记事以后母亲便不在了,不是去世,而是不知去向。

长大后询问父亲时,父亲回答的是不见了。

而关于母亲不见了的原因,却怎么问父亲都不肯回答。

闭上眼睛,梦中的情景浮现在脑海。

母亲的脸庞因为逆光所以看不真切,看不清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年幼的儿子。

甚至连抚摩着儿子额头的那只手,究竟是温暖还是寒冷,是柔和还是粗糙,这些都无法知道。

只要平时应该是束着的黑发,散落下来垂到自己的脸庞,逆光的白色,和富有润泽的黑色鲜明地留在记忆里。

吉平和吉昌也不记得若菜地长相了啊

听说儿子们曾经借助神将们地水镜看过一次母亲的长相,而自己连这都作不到,神将们也不知道自己母亲长什么样子。

叹了口气,晴明眨着眼睛。

以前自己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为什么自己倒下以后开始频繁梦到这些了呢?着难道在暗示着什么吗?

晤,大概是我的大限快

晴明用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嘀咕一声,白虎的眼角一跳,瞪着晴明。

晴明用余光注意到这个,故意装胡涂地不和他对视。

――

房间里充满了压抑地气氛,最近连笑话也不怎么说了。

晴明叹了口气,寻找着话题。虽然有点明显是没话找话地嫌疑,但是这样地沉默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沉重,不,是太沉重了。

对了,太阴怎么样了?

白虎沉着脸盯着晴明看了一会儿,大概终究还是决定配合一下主人吧,两手抱在胸前回答道:

在异界反省,她做地事我都从玄武那里听说了。

因为太阴在出云有点出格,所以回来后马上被白虎逮住,为了不受干扰特意带回异界,"促膝谈心"了四刻钟(相当于现代两小时)

听到这个时间,晴明脸色一凛:

四刻?

白虎一脸不以为然地点点头。

对她不花这么长时间细细教诲,她根本就听不进心里去。

顺便交代一句,白虎的说教既不是厉声训斥,也不是拿气势压人,而是把太阴的哪种行为不对为什么不对,从第一到第十条有理的分析出来,以此来促进她本人的自觉,接着再从第一到第十细细罗列出以上行为今后不可以再犯的理由,实在是再繁琐不过的过程。

顺便再交代一句,白虎的这种说教只是针对在非常时刻发作的太阴,平时他也不是这么细腻的男人。

这也是白虎之所以成为太阴弱点的原因。

晤,既然已经在反省了,那就适当点啊。

四刻钟的说教实在是够让人受的,晴明说着没什么意义的句子。

哦,对了,玄武和六合该从道反回来了。白虎,麻烦你去接他们一下好吗?

好的,他们现在大概到哪儿了?

白虎站起身,晴明用手指揉着太阳穴计算着。

玄武他们启程的报告是今天早上收到的

白虎点了点头。

啊,那么我大概有数了。

拉开朝向庭院的窗户,白虎临行前回了一下头。

有什么事的话叫他们谁出来好了,现在青龙天后应该能马上过来。

哦,天一朱雀呢?

好像去安慰垂头丧气的太阴了。

白虎说完便滑入风中飞走了。

晴明望着慢慢关上的窗户,自言自语一声:

那个太阴吗?

看来白虎的说教果然可怕。

我批评昌浩的时候,是不是也该试试这种方法呢?

要是小怪现在在的话,肯定会强烈反对道:别,绝对会招人讨厌的!晴明的教育方法一直很开明,所以也沉重不起来,要是突然转变成白虎的方法,大概反而会被认为有什么恶意吧。

正在一本正经地考虑着这些,晴明突然停下了动作。

身体突然打了寒战,肩膀大幅度地颤抖着,晴明吃了一惊。

浑身汗毛倒竖,毛骨悚然,胸口发闷,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晴明面无血色。

昌浩?

话刚出口,冷汗便不住地淌落下来,寒意不断袭来,难以言喻的感觉一阵一阵的冲击着胸膛。

血,好像在倒流一样,在胸口,在身体内部,仿佛刮起了寒冷而激烈的风暴,化作警钟不断的鸣响。

胸口怦怦地跳得更急了。

晴明得脸色变得更灰,低语着:

不可能怎么会

可是,这情况只要一个解释。

是那孩子的血在呼喊,那孩子的血觉醒了,它的波动唤起了晴明体内沉睡的东西。

晴明想起了初春时在贵船,那座山的祭神对自己所说的话,神灵庄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别再勉强自己。

拥有过多的力量反而会反噬自身,走向毁灭。

晴明,怎么了?

感应到主人气息的剧变,青龙从异界赶来,看到主人非同寻常的神情,青龙严肃地眯起眼睛

怎么了,镇静!

我得去找昌浩!

晴明站起身,却被青龙拦住:

不行!

闪开!

晴明厉声喝道。

青龙冷冷地盯着晴明。

去了你的寿命就会缩短――我们的主人是你!

你的主人在叫你闪开!

不行!

晴明满是怒气的脸突然骤然变冷,而双眸里电光闪烁笔直地射向青龙。

凝视着吃了一惊的青龙,晴明冷静地开口问道:

――宵蓝,赐给你这个名字,将包括你在内地十二神将收为式神地人,是谁?

没有起伏地语调,却像惊雷一般撞击着青龙地鼓膜。

青龙咬住了牙,捏紧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你,安倍晴明。

那么,遵从主人的命令是式神的职责,退下,宵蓝,你阻拦不了我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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