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守死时的意念,强烈苛责著夕雾。
「唔……!」
边踢开纷纷飘落的白雪,边大声呐喊的时守,不断把怨怼的意念投注在夕雾身上。
被攻击得喘不过气来的夕雾,更紧紧搂住了怀里的萤。
萤嘴边的血迹,让他心痛不已。萤总算恢复了气息,可是死人般的肌肤与冰般的体温,还是没有起色。
「萤……至少……」
至少要让你活下来。
只要能短暂压住时守就行了。以自己的生命做交换,应该可以在短时间内封锁时守。
时守不是一般死灵。很多带著负面意念的人,变成恶灵。当初夕雾就怀疑时守也是那样。可是时守释放出来的,却不是死灵也不是恶灵之类的力量,而是遥遥凌驾在那之上的恐怖力量。
身为神拔众的夕雾,有过无数机会与那样的灵对峙。也跟萤一起净化、收服过无数这样的灵。
难道是转化成妖怪了?拥有强大力量的妖怪,大多很难应付。
可是任凭他如何集中意识探索,结论都是时守释放出来的力量并不是妖气。
而是可怕的、高深莫测的祸气。
「简直就像……」
对,就像……
夕雾不由得打个寒颤,屏住了呼吸。
漂浮在半空中的时守,从腰部以下都看不见。只有上半身保有形体,下半身朦胧溃散,是透明的。
模样像死灵、恶灵、怨灵,而且拥有更大的力量。凶残粗暴的程度胜过被称为大妖的妖怪,连大气都被震得一片混乱。
飘雪的云层逐渐增厚,原本只是纷飞飘落的白雪,变成了暴风雪。
雪云里响起笨重的轰隆巨响,暴风雪前隐约可见火花般的红色闪光。大气被怒气震荡,云间闪光化为利刃,击落竹林。
趴哩趴哩裂成两半的青竹,被烧得焦黑倒下来。打在地面上的雷电,滑过地面留下红色轨迹,袭向了夕雾。
四周布设的竹龙眼结界,勉强阻挡了攻击,但保护墙也摧毁了。
法术碎裂的反作用力,扑向夕雾,把他连同萤一起弹飞出去。
冰冷的河水竟然没有结冰,掉进河里的夕雾,抱著萤在水面上挣扎。
红色闪光刺向那里,滑过水面,向四方扩散。
雷电以锐角曲线追击夕雾,他为了掩护萤,被刺中了背部。
「唔……!」
冲击力道从背部贯穿到胸部,吐出来的气夹杂红色雾状液体。
即使倒地不起,夕雾还是没放开萤。把自己的身体当成盾牌,减缓冲撞力对萤的伤害。
「时……守……」
这是怎么回事?
强撑著爬起来的夕雾,猛然睁大了眼睛。
简直——就像神。
——咯……咯……咯……
时守突然发出憋住般的混浊笑声。开心地扭成一团的脸,真的很丑,完全看不出他生前的样子。
时守缓缓把手指向了夕雾。
惊愕的夕雾倒抽一口气,推开了他一直不肯放开的萤。
瘦弱的躯体倒在雪上。
夕雾看见了。
时守背后有个人。那人摆出与透明的时守同样的姿势,伸出手指,在空中画圆。
是竹笼眼。
画完的六芒星,绽放黑色光芒,直直射穿了夕雾的胸膛。
「唔…………」
夕雾被冲击力压住,竹龙眼贯穿他后逐渐扩散,将他吞噬。
「萤……」
他伸向萤的手,在半空中抓摇,没多久就被吸进了竹龙眼里面。
趴唏趴唏作响,放射红色闪光的黑色竹龙眼,在半空中滑行,降落雪地,停在昏倒的萤头顶上,开始散发祸气,逐渐扩大。
时守哈哈狂笑起来。在暴风雪中,黑色竹龙眼就快淹没萤的全身,把她吸进去了。
面无表情看著这一幕的冰知,忽然皱起了眉头。
当竹龙眼的祸气抚过脸颊时,萤轻轻抓住白雪,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藤原公任仰望著睽违已久的满月。
他的心一直很消沉,长期卧病在床。但是一个月前,落在这个庭院的雷电的冲击,似乎把蒙住他头脑的迷蒙雾气都打散了。
朦胧的记忆,一天比一天呈现更清晰的轮廓。
最先想起来的是,他想找安倍晴明商量的理由。
那是以梦的形式逐渐苏醒的。
一晚接一晚,每做一次梦,像蒙著黑色迷雾般被遗忘的事,就逐渐恢复了记忆。
明明是在睡觉,却非常疲惫,连续好几天都爬不起来。
伤势确实复原了,体力却每况愈下。御医丹波看著他愈来愈衰弱的样子,暗暗担心他会从此撒手尘寰。
幸好总算保住了性命。
为什么每晚作梦会这么疲惫呢?
因为忘记的事,恍如有亲身经历一次般,在梦中重演。
没错,在他决定找晴明商量之前,就是处于快崩溃的状态。
逐渐恢复的记忆,起出大量消耗了他的体力。但是过完年的五天、十天后,做梦就不再那么疲惫了。
只要睡觉,就能想起遗忘的事。
这么察觉后,他尽可能让自己睡觉。为了睡觉,他从全国各地买来最营养的食物,还毫不吝惜地吃了很多昂贵的药。
藤原行成和藤原敏次来问过他很多次,左大臣也私下写信来问过,那时候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安倍家人不能公开采取任何行动,但听说也是殷切期盼著他早一天复原。
除了这些声浪之外,公任自己也很想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所以告诉自己非想起来不可。
「那天傍晚……」
公任把榻榻米铺在走廊上,叫人准备好火盆与坐垫,穿著好几件缝入棉花的衣服抬头望著月亮。
伤势几乎痊愈了。再过几天,他要去向一直很担心他的皇上请安。
在那之前,他必须驱散所有的迷雾,报告事情的详细内容。
自己的一句话,将决定安倍昌浩甚至安倍家族的命运。
事关重大。
对向来不好争斗的他来说,这是很痛苦、很想抛开的重任。
万一安倍家族因为他的关系失势会怎么样?
公任不禁哆嗦颤抖。
带著怨恨死去的人,会成为作祟的怨灵。
在他的曾祖父那一代,有个男人被冤枉,落魄而死。死后变成怨灵,把陷害自己的贵族们,一个个逼上了死路。
一个月前的冬天的暴风雨,让他想起了这件事。
公任的曾祖父没有参与那次的谋划,但也没有阻止。
他的曾祖父只是在一旁看著。只是闭上嘴巴、捂住耳朵,默默看著那个男人被放逐远地,在控诉自己的清白死去。
尽管如此,可能是因为没有参与,变成怨灵的男人,并没有对祖父作祟。
因为只是旁观,曾祖父活了下来。在有权有势的贵族们一一因怨灵作祟而死后,他掌握了政治中枢的权力。
可是现在的公任恐怕不能这样,因为他是事件的关键。
即使不说话、捂住耳朵、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时间流逝,恐怕大家也不会将它遗忘。与这件事无关的高层官员或低层官员或许会忘记,但安倍家族的人绝对不会忘记。
而且安倍家族的人,不死也能报复。
因为他们是阴阳师。
风好冷。公任抓著衣服,缩著肩膀,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必须想起来。不想起来的话,几代前发生在朝廷的凶事,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据说,阴阳师不会忘记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仇恨,他们会毫不迟疑地报仇雪恨,没有任何罪恶感。报完仇后,会当成是对方罪有应得,慢慢就遗忘了。
「对了,那时候我去找昌浩大人……」
——对不起,你要找我商量甚么事呢……?
犹豫了好几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叫住了昌浩。为了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说话,他们进入了阴阳寮的书库。
当时是黄昏,橙色光线斜斜照进来。他记得感觉特别刺眼,看不清楚东西。
然后,他做了甚么?昌浩又做了甚么呢?
——是这样的……
没错,这就是公任的开场白。他的心脏跳得很快,额头直冒冷汗,眼神飘忽不定,思考著措辞,想尽可能把事情说清楚。
然后呢?
「……」
公任咬住了嘴唇。明明只差一点点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在这个阶段冒起黑色的迷雾。
几天前作梦时,看到有甚么东西在梦里蠕动。那东西跟昌浩有关连吗?昌浩又为什么会刺伤自己呢?
在那之前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拜托……快散去啊……」
公任抱著头呻吟,拼命发挥念力:黑色迷雾快散去!遮住那光景的黑色迷雾,快点消失不见,让我看见真相!
可是不管他怎么发挥念力,都没办法像梦中看得那么清楚。
人作梦,很快就会忘记。所以公任每天早上起床,
会马上把作的梦记下来。
「对了……」
他想到可以叫侍女把灯台拿来,在火光下,重新阅读记下的梦。
于是他拍手叫来侍女,帮他准备所有东西。
侍女忙著移动挡风帷屏、灯台时,他仰望著月亮,等他们忙完。
月亮快升到顶端了。一个月前忽然刮起强风暴雨,无数的雷电轰隆作响,打在京都各个角落。
他正想起这件事时,突然听见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响起了侍女们的惨叫声。
他吓一大跳,打个哆嗦,反射性地回头看,侍女赶紧谢罪说:
「对不起,我们太不小心了!」
掉下来的灯台压在翻倒的帷屏上。仔细一看,帷屏的骨架已经被灯台的重量压断了。
这就是刚才震耳欲聋的声音的来源。
心跳还狂跳不止的公任,脑中浮现一个月前雷电打在庭院里的光景。
还有更大的冲击,震撼了公任的心脏。
「…………!」
黑色迷雾褪去了
是那天击落庭院的雷电,驱散了蒙住公任记忆的黑色迷雾。
「……天满……大……自在……天……」
那是好几代前,逞暴作祟,后来被供奉为神的男人的神名。
这个男人还活著时,名叫菅员道真。
公任双手掩面,肩膀颤抖,低声嘟嚷著:
「啊……对了……」
他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
侍女们看到他低著头发抖,都很担心,赶紧去通报夫人。
满月闪烁著皎洁的亮光,静静地俯看著这一幕。
藤原道长在东三条府的寝室,藉著灯台的灯火,在纸上振笔疾书。
他把人都支开了,所以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签下最后的署名,再把文章重读一次后,他点个头,把信折起来。
那是写给还待在伊势的安倍晴明。
皇后定子去世一个月了。前几天派人送去通知晴明的信,写得太匆忙,有几件事忘了写。
一件是,一个月前,前典侍被类似怨灵的脏东西附身,他要请晴明做净化仪式。必要的话,可以在回京前先完成这个仪式。
一件是,先做好修子回京城的事前准备、确定晴明自己回京城的日期。
另外,还有一件。
他要交代晴明,在回京城后,立刻把陪同内亲王修子一起去伊势的安倍家远亲女孩,送到他备好的宅院。
以京城目前的局势来看,把那个女孩放在安倍家太危险了。万一被当成同伙,很可能被判处甚么刑罚。
道长逼皇上徵询天意。可是那之后,发生了皇后去世的大事,一切都在慢慢地崩溃瓦解中。
大受打击的皇上,很难说不会自暴自弃。
道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从两年前的冬天,他选择欺骗皇上后,每天都过得心惊胆颤如履薄冰。
如果能瞒天过海,一直骗下去,一切就会成真。可是,只要出现一点点破绽,整件事就会被揭穿。
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与权力,他扭曲了两个女儿的命运,但他并不后悔这么做。
他们俩人都十四岁了。一个被册封为中宫,进入了皇上的后宫。虽然还是有名无实,但只要没甚么意外,她的妻子地位就能屹立不摇。
问题是另一个女儿。
必须替她找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这个人要有相当地位、性情温和,可能的话,最好是个不会趋炎附势的年轻人。就是要家世显赫、有身分地位,但生性淡泊不会追求名利,喜爱琴棋书画胜过政治的男人,而且不能是那种想要很多妻子的滥情男人。
道长边一一列举条件,边淡淡苦笑起来。
这些条件十分严苛,真的会有这样的年轻人吗?
可是非找到这样的人不可。道长尽可能不想改变条件,但不得不改时,应该还是可以再商议。
皇上与他之间已经有了隔阂。在度过这次的困境后,必须尽快处理这件事。
信中没有明确写是谁的事、甚么事。晴明看了会知道,其他人即使不小心看见,也看不出所以然。道长煞费苦心,才完成了这么一封信。
他喘口气,心想明天必须派人把信送到伊势去。
在呼地吐口气后,他把笔收进砚台盒,走到外廊。
今年的第一个满月,皓然高挂在晴朗的夜空里。去年最后的满月,因为那起凶事和暴风雨,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许久不见的满月,绽放著冷冽清澈的光芒,宛如把他沉淀心底的所有忧愁都冲刷乾净了。
悄悄走过来的侍女,对沉浸在月光中好一会的道长叩头报告说:
「有人送信来。」
「甚么?谁写来的?」
侍女压低嗓门回答主人:
「是天文博士安倍吉昌大人,说要私下交给您……」
发出微弱呻吟声的萤,无力地撑开眼皮。
好冷的风。原本纷飞飘落的雪,变成强劲的暴风雪,把视野染成一片斑白。
萤努力让冷的僵硬的四肢动起来,强撑著爬起来。
胸口有团热热的东西在蠕动。
带著铁味的红色液体,滴落到她无意识掩住嘴巴的手掌。
每次喀喀闷咳,红色喷雾就会洒在白雪上。瞬间,狂吹的暴风雪又往上堆积,宛如要抹消痛苦的证据。
蜷起身体狂咳得萤移动视线,像是在寻找谁。
——萤!
「夕……」
——萤、萤!快张开眼睛!
「夕……雾……」
她听见了声音。她确实听见一次又一次呼叫她名字的声音。
那双手搂著她的身躯,那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夕……你……在哪里……」
她发不出声音,咳嗽把她叫唤的声音压下去了。每咳一次,在胸口钻动的灼热感就强烈爆发,血跟著呼气一起涌出来,身体慢慢失去了知觉。
萤早已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在她胸口蠕动的是虫。栖宿在她体内,蚕食她的脏腑,不久后就会入侵心脏,终止心跳。
当那件凶事后,萤就察觉自己体内出现了异状。
当时她躺在秘密村落的老翁家,痛的醒过来。喉咙并不渴,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卡在喉咙哩,很不舒服。
她强撑著爬起来,想拿止痛符时,突然咳起来,像被锥子戳刺般的尖锐疼痛感贯穿了胸部。她狂咳了好一会,停下来后,看到手掌心上除了黏著红色喷雾外,还有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
萤瞠目而视,全身僵硬。小黑点就在她眼前,沉入了肌肤底下。
觉得一阵晕眩,快倒下去时,冰知拿著装水的容器进来了。
她看到茫然若失的萤的手,脸色苍白,转身就要出去。
萤惊慌地抓住他。
——为什么?萤小姐,那是虫……
萤摇摇头,拜托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出生在菅生乡的人,都学过合乎自己灵力程度的法术。
其中,「虫使」是属于高难度的技术。只有少数几人学过后,可以自由自在地发挥。
萤默默掩住了脸。
在秘密村落,只有两个人会使用这个法术。那就是时守和夕雾。其他人都住在菅生乡。
下任首领被杀死,他的妹妹也被杀成重伤,濒临死亡。首领已经下令,追捕夕雾这个逆贼。
萤原本暗自相信,夕雾应该有他的难言之隐。她拼命说服自己,夕雾是因为不可抗拒的理由。才做出这种他不愿意做的事。
然而,用来判断夕雾是否想杀死自己的根据,在这一刻被摧毁了。
虫子会慢慢地、毫不留情地削弱宿主的生命。
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行动。可以用灵术将他们冻结,但是使用其他法术时,他们就会在那瞬间暴动,破坏内脏、吃光细胞。
咳嗽时,会跟著血吐出来,一点一点排出体外,但增加的速度更快。
只要施法的术士活著,虫子就会折磨宿主,继续削弱宿主的生命。
他这么恨我吗?这么讨厌我吗?竟然想杀死我。
为什么?从甚么时候开始的?
这是萤无法问任何人,也没有人可以回答的问题。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嘶哑的声音大叫:
「夕……雾……!夕雾……你在哪里……!」
如果你这么想杀我,我就让你杀。
可是,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行。
在完成神拔众与安倍益材之间的约定前,我不能死。
等孩子生下来,我马上就死。干嘛用虫子呢,太花时间了。
那天你用来割开我背部的短刀,在我手里。刀柄上刻著竹龙眼图腾,还沾著我的血。
我甚么都不在乎了。
只有一件事例外。
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问你。
你从甚么时候开始讨厌我?从甚么时候开始恨不得杀了我?
记得我以前做过恶梦。当时我对你说不记得内容了,其
实我记得。
我梦见两只手勒住我的脖子,扯断我的喉咙、血管,要让我断气。
难道那是你吗?那么,从那时候起,你就一直在等待机会吗?
不对,那并不是开端。
小时候,我就经历过好几次可怕的事,一次又一次。
我只是假装没看见、假装没听见,甚么也没说。
我只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保持缄默。
——是的。
我的心总是蒙著黑色的迷雾。
「夕雾……!」
暴风雪逐渐增强,在萤周围翻腾打转,化成雪烟。
寒风吹得她呼吸困难,灼热的虫子扎次著冻结的肺部,难以形容的痛楚在她全身流窜。
——萤……萤……
严重闷咳的萤,听见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叫唤声。
张大到不能再大的眼睛,彷佛应声碎裂了。
——萤……萤……
「不……不可能……」
不全是寒冷引起的强烈颤抖,捆住了萤的全身。血滴与咳嗽,同时从她喘息的嘴唇溢出来。
「……哥……哥?」
——萤……萤……
心跳加速。胸口的虫蠕动得更厉害了,像是开心地颤抖起来。
骇人的熟悉声音,在暴风雪前回荡。
——萤……萤……萤……
「唔……」
萤下意识地往后退。在刚堆积的雪上形成的脚印,很快就被在飘下来的新雪覆盖,消失了踪迹。
风向变了。袭向萤的暴风雪,很快如雪花凋落般,碎裂散去。
眼前浮现被雪覆盖成雪山般的水车小屋的遗迹。
非常熟悉的人站在那里。
那个人有著白头发、红眼睛。变成孤独一人的他,长期以来一直支撑著同样变成孤独一人的萤。
「冰知……」
看著萤的冰知,脸上毫无表情。
叫唤萤的声音,随风断断续续飘来,低沉地、厚重地响遍四周。
冰知闭上眼睛,露出心如刀割般的神情,开口说:
「你好可怜,萤小姐……」
「冰知?」
萤脱口而出的叫唤声,竟然颤抖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眼前这个亡兄的现影,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萤觉得他已经连「人」都不是了。
冰知甩甩头,缓缓张开眼睛,冷冷的瞥萤一眼。
「你不回来的话,就可以再活一段时间。」
萤的心应声碎裂了。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