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
唱著歌。
——一、一夜对人世断念
——二、蓦然回首之眼眸
——三、众人死后皆旁徨
——四、为无数之祸事
——五、诅咒憎恨虚假
——六、终倒地成尸骸
——七、哀叹与嘲笑
——八、消瘦憔悴又茫然
——九、往更黑暗之深渊
——十、攫掠远扬而去——
清澈的声音。
唱著歌。
嘶哑的声音。
唱著歌。
边叫唤纳入棺木内的灵魂。
边唱著歌。
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唱著歌。
——来……过……来……
冰知说的话像把利刃,撕裂了萤的胸膛、萤的心,也足以撕裂她的气力及所有一切。
身为现影的年轻人,边缓缓转移视线,边对嘎搭嘎搭发抖的萤说:
「时守大人就是倒在这里。」
冰知在威力强劲的暴风雪中,单脚跪下来,轻轻摸著积雪。
「你不知道。时守大人是希望甚么都不要告诉你,直接杀了你。」
站起来的冰知,猛然往后看。
萤循著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那里有个飘来飘去的黑影。气力、体力、灵力都被虫子侵蚀得几乎片甲不留的萤,拼命集中意识。
当她看见逐渐浮现形体的身影,不禁惨叫一声。
那是小野时守。但不是萤认识的时守。那身影缠绕著强烈的祸气、还有满满的怨怼,不应该是时守。
「可是,你甚么都不知道,太可怜了。我请求时守大人给些宽限,于是时守大人给了我一点点的时间。」
冰知称呼他为时守。
既然唯一的现影这么称呼他,那么,不管他变成怎么样、散发出多么恐怖的氛围,无庸置疑他就是时守。
「甚么……宽限……」
萤不想问,嘴巴却与她唱反调,动了起来。
她不想问,也不想听。问了,坚决守护的东西就会瓦解。听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夕雾!夕雾在哪里?总是守护著我,只要我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掩住嘴巴,就会保护我不首任何伤害的夕雾在哪里?
萤的视线四处飘移。冰知知道她在寻找夕雾,苦笑起来。
「即使被伤的体无完肤,你还是会寻找现影呢。没错,这样才对,这样才是该有的状态。」
小野家的血脉与现影家的血脉是成对诞生,原本就该维持这种状态。
「我知道夕雾是想保护你,他放弃留在你身边保护你,选择了离开,保护你的心。」
冰知说的很淡然,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不断咆啸的时守,似乎很高兴看到萤大受打击的样子,笑得很开心。
「唔…………」
心脏怦怦狂跳著。
忽然有股气息降临。有东西在她背后。
吐在她脖子上的呼吸,散发著非人界的妖气。
冰知的目光跳过萤,看著出现在她背后的东西。从冰知的眼睛可以知道,这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她想转过身去,却不知道为什么动不了。
喃喃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刚才出生的孩子,将来会夺走你的一切。』
那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淡淡地说著很恐怖的话。
『不但会夺走你的一切,最后还会要你的命。』
霎那间,时守发出无法形容的恐怖叫声。
不成声的怒吼,召来暴风雪,袭向了萤。
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萤,看到那个生物闪开差点倒下去的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她知道那是甚么生物。在这之前,她只听说过,还没亲眼见过。
撑在雪地上的手,已经麻痹,失去了触觉,也不觉得冷了。
萤茫然低喃著:
「件……」
人面牛身的怪物,斜睨著萤,好像要对她说甚么话。
萤凝结的双眸,映著件那张很像人工作出来的脸。
件在她眼眸中缓缓张开嘴说:
「你的……命……」
突然,件惊愕地张大眼睛,摇摇晃晃地倒下去了。
贯穿件侧腹部的金色闪光,在半空中划出竹笼眼,烟消雾散。
咚隆倒地的妖怪就那样融入空气中消失了。
强劲的暴风雪轰轰作响。件倒下去的地方,在雪地上形成很大的窟窿,但转眼间就被新雪覆盖了。
萤动作迟缓地转过头,用嘶哑的声音低喃著:
「……冰知……?」
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划出竹笼眼的冰知,摇了摇头。漂浮在他后面的时守怒气冲天,彷佛就要扑向了冰知。
——冰……知……!为什么阻碍我……!
萤全身因为寒冷之外的理由哆嗦颤抖起来。
阻碍是甚么意思?件到底要说甚么?
霎时,萤屏住了气息。
她想起件的预言。诞生的件,说出预言后,就会死亡。它要对谁、说甚么预言?
摇摇摆摆站起来的萤,边茫然听著时守的咆哮声,编在心中复诵件说到一半的话。
——你的……命……
她的心脏紧缩,盘踞在胸口的虫子,恍如与时守的咆哮相呼应,狂乱地暴动起来。一团热气从胃里涌上来,她把身体弯成ㄑ字形,不停地咳嗽,谱出了红色的喷雾。
都到这种关头了,她看到洒在白雪上的红色喷雾,竟然还觉得很美。
强烈的疼痛就快结束了,她有这样的预感。
「我不能把你交给那种预言。」
平静的低喃中,听得出对她的关心。
萤蹒跚地往前走。被她踢开的雪,如烟雾般向四方散开。
「怎么回事……冰知……」
白发、红眼的年轻人,捏起了刚才画竹龙眼的右手。
「我一直想告诉你,时守大人为什么这么恨你。」
要不然,你死也不会瞑目吧?
冰知这么说时,时守发出怪物般的吼叫声,对他放出了祸气。但是萤发觉,祸气只是在冰知的周遭卷起漩涡,把雪卷上来而已,绝对不会弄伤他或弄疼他。
萤的心狂跳不已。死亡的小野时守漂浮在半空中。失去肉体容器,散发出这么强烈的憎恨与怨怼的意念,变成所谓的恶灵、怨灵也不奇怪。不,应该说没变成那样才奇怪。
萤却不认为时守是恶灵。这不是心烦意乱的感情用事,而是阴阳师平时以冷澈如冰的思绪来看待一切的理性这么告诉她的。
时守不是灵,而是——
「…………!」
瞬间,一道光芒闪过萤的脑际,她心想不会吧?
「冰知……你……?!」
虫子在摇摇欲坠的萤的胸口蠕动。时守的眼睛闪闪发光,迸放出力量,让她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
萤的心脏怦怦狂跳著。
看著萤的冰知,眼眸没有任何反应。恐怕已经冷到极点的脸颊,留下一行清泪。
「我没办法让时守大人……让我的主人……变成恶灵!」
语尾与萤的惨叫声重叠了。
「你是不是把我哥哥供奉为神了?冰知……!」
阴阳道有种种法术。
例如,收服妖魔的法术、驱使神明的法术、魅惑人心的法术。还有,把死者供奉为神用来使唤的法术。
这样就说得通了。时守再怎么生气,都不能伤害冰知。
这是戒律。当阴阳师把死者之灵供奉为神时,被供奉的人就必须听命于供奉的术士。
这是地位比高天原更高的产灵玉之神订定的神的戒律。如同人界有人界的哲理,神界也有神界的哲理。
萤怒火中烧,瞪大眼睛,竖起眉毛。
「你说你是不想让他成为恶灵?!与其这么做,为什么不驱散他的负面意念!你是现影,应该做的到,却没这么做,为什么……!」
相对于激动的萤,冰知从头到尾都显得很平静。
「因为时守大人希望我这么做。」
「甚么?!」
萤哑然失言,冰知接下来的话,扎刺著萤的耳朵。
「时守大人为了杀你,临死前命令我将他供奉为神。」
萤的大脑一片混乱,觉得他的话很矛盾。
他之前是说,发生惨剧的那天晚上,他跟村里的人一起寻找时守,找到了这里,看到萤和时守都倒在地上。萤受重伤,濒临死亡,但还有气息,但是时守已经断气了。而发疯造成这场惨剧的夕雾,也已经不知去向了。
「啊,你看起来满脸疑惑呢。我想也是,因为我欺骗了大家。」
回头看时守的冰知,表情痛苦地扭曲著。
——萤…………!这都要怪你!
时守的咆哮声刺穿了萤的耳膜。听著那样的声音,萤好难过,就像心快被撕裂了。
她最爱的哥哥,温柔、聪明、干练、有足以胜任下任首领的资质。
萤真的很爱时守
。不管乡里的人说出多愚蠢的话,她都认定下任首领是时守,自己会尽全力成为他的左右手。这应该是已成定局的未来。
为什么会大大走样呢?
「冰知,为什么……!」
为什么时守一再重复说都要怪萤呢?为什么时守这么憎恨萤呢?为什么时守……为什么、为什么?
这时候,有个声音在萤耳边轻轻响起。
——你不必知道。
这是夕雾最后对她说的话。这句话一定是关键。
「如我刚才所说。」
冰知在暴风雪中,冷静地走向萤。
「时守大人给了宽限。让你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死去,太可怜了……我告诉你那天发生了甚么事吧。」
于是,他看著急骤强劲的风雪,说起了十四年前的事。
「件说了预言——」
十四年前,萤出生的那天晚上,五岁的时守遇到了件。件说了预言。
「刚才件说的就是那个预言。」
萤倒抽一口气。
——刚才出生的婴儿,将来会夺走你的一切。
她的心跳加速。
——不但会夺走你的一切,还会要你的命。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浮现时守五岁时的模样。在没有灯火的牛棚哩,刚诞生的件注视著时守,肆无忌惮地说:
「刚才出生的……婴儿……」
萤的心脏快被冰冷的手捏碎了。那个出生的婴儿是谁?
是正站在这里的自己吗?
僵硬的萤移动视线,望向时守。
瞪著她的时守之神,直直对著她射出了祸神的怨念。
她缓缓地摇著头,声音颤抖地说:
「我……不会……做那种事……」
我不会夺走你的一切。我甚么都不要。所有、所有的东西,都是哥哥的。我从来没有想要过,以后也一定不会想要。
萤恐慌的说不出话来。冰知平静地接著说:
「那之后,时守大人一直很害怕。你长大后,表现得愈出类拔萃,时守大人的心就愈受到压迫,一点一点地扭曲了。」
身旁都没有人时,他的心就会被件的预言占据,希望你立刻消失。
没有了你,件的预言就不会成真。没有了你,件的预言就失去了意义。
他诅咒你会不小心掉进急流哩,或是哪天在床上变成了冰冷的死尸。
他希望在一切被夺走前,你会消失不见。
——萤!萤、萤、萤、萤……!
都怪有你、都怪有你的存在,没有你该多好。
萤颤抖地看著时守,眼睛眨也不眨。
在耳边轰轰响个不停的急速心跳声好吵。真的好吵、好吵。
害得她听不见冰知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时守的怒吼声。
「尽管这样,时守大人的心,最后还是平静下来了。因为出现了深爱时守大人的女孩,而时守大人也深爱著她。被指定为下任首领后,时守大人终于从件的预言解脱了。」
忽然,冰知自嘲似地扬起了嘴角。
「去京城前,我们不是顺道来了这个秘密村落吗?就在那时候,时守大人第一次告诉了我这件事。」
冰知的双手握起拳头,咬住嘴唇,全身颤抖。
「你能了解吗……?我是现影,一直陪在时守大人的身旁,却没察觉他的痛苦、他的挣扎。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支撑他的人竟然不是我。」
其实冰知知道,那是因为自己还不够成熟。而时守比任何人都了解冰知的性情,所以冰知一直瞒著他。
冰知是现影,他的使命是担任时守的影子。时守不想让他背负件的预言。那个预言,必须由时守自己克服。
连这种事都做不到,就没有资格当神拔众的首领。
于是,那天晚上,时守把夕雾叫来。
不是为了争斗,而是为了和解。
时守被预言束缚,对萤充满了憎恨与厌恶,好几次置她于险境,几乎要了她的命。
只有夕雾隐约察觉到这件事。于是他全力保护萤,没有把真相告诉任何人。
萤打从心底倾慕时守,如果知道她最喜欢的哥哥被可怕的预言困住,想要伤害她,夕雾怕她的心会彻底崩溃。
那么敏锐的萤,会对冲著自己而来的恶意毫无反应,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面对那样的事实。
「…………」
萤眨也不眨的眼睛,直接跳过冰知,注视著时守。
黑色迷雾蒙蔽了她的心,把她不想看、不想听、不想提的事,全都藏起来了。
她不想再听了、不想再看了、一点都不想。
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眼皮,手指宛如不是自己的,沉重的难以置信,完全不听使唤。
「那天晚上,时守大人不是说过吗?他说要去鉴定你未来的夫婿。那是时守大人第一次打从心底关心你而说的话。」
哥哥第一次真正关心妹妹而说的话、与那个笑容,没有半点虚假。
「第一……次……?」
嘶哑、几乎不成声、又像只是喘气的低喃,从她的嘴巴溢出来。
那么,在那之前一起度过的日子哩,她所看见的、听见的,都是甚么?
——……来……
心跳不自然地怦怦鼓动著。
「没错,在那之前,时守大人都在说谎。他欺骗了你、欺骗了乡人,也欺骗了她自己。」
时守了解夕雾的感情,也了解萤的感情。萤背负著神拔众的约定,而现影也不能成为小野家族的伴侣。但是,这些事都约束不了他们的心。
萤想要的不是丈夫,而是夕雾。所以夕雾可以成为孩子的父亲。
那天晚上,时守就是想对夕雾说这件事,冰知是后来才知道的。
时守认为这是自己与夕雾之间非做个了断不可的事,所以没告诉冰知,迳自去了水车小屋。
「没想到变成那样……」
冰知无力地摇著头。那天时守无声无息地溜了出去。为什么在他打算溜出去时,自己没有察觉呢?
等萤来通知,冰知才知道时守不见了。就在他遍寻不著时,忽然想到水车小屋,立刻赶去那里。
他赶到时,萤已经倒在地上,满身是血,惨不忍睹。夕雾不见了,躺在水车小屋的时守,还有一丝气息。
——时守大人……?!
脸色发白的冰知,首先跑向了时守。他是时守的现影,在那一瞬间,他根本顾不到萤。
濒死的时守,紧握著刀柄刻有竹笼眼图腾的短刀,缓缓张开了眼睛。
发生甚么事了?夕雾呢?萤怎么了?
大惊失色的冰知这么大叫。时守抓住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呻吟著说:
一开口说话,就喀喀咳出血来。剧烈喘息的时守,画出小小的竹笼眼,把所有的经过显现给现影看。
画在半空中的银白色竹笼眼,映出了时守看见的所有光景。
件拨开竹林出现了。很像人工作出来的恐怖形体,直直瞪著时守,从容不迫地张开了嘴巴。
『你将失去所有、被夺走一切。』
妖怪的眼睛眨也不眨,闪闪发光。
『那个女孩会夺走你的命,也会夺走那个即将诞生的生命。』
件说完,狰狞地笑了起来。
新的预言让时守心碎了,件很满足地看著这样的他。
——杀了她……
眼睛像件般闪闪发光的时守,用力掐住冰知的手臂,低声嘶吼著。
——杀了……萤……
只要她活著,就会夺走时守的一切。连成为时守心灵支柱的女孩、即将诞生的生命,也都会被夺走。
可是冰知违抗了时守的命令。他不能那么做。即使是时守说的话,他也不能听从。
于是,时守又下了新的命令。
他命令冰知把死后的他供奉为神。
抱著怨怼、憎恨而死的他,将成为祸神。他要成为神,取得力量,到时非杀了萤不可。
「时守大人留下那样的遗言,就自己割断了喉咙……」
——……过……来……
时守留下的遗言,是他用最后的力气对冰知下的咒语。冰知没办法抗拒那个咒语。
他不知道时守绝望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时守痛苦到连人类的心都丧失了。
最大的原因是件。
「件的预言一定会成真……你将夺他的一切,还有即将诞生的生命。」
时守无法阻止这些事。
萤不回乡的话,命运说不定会改变。可是萤回来了,还带著安倍家的孩子。
「原谅我,萤,我是时守大人的现影。」
救不了主人的现影,选择把时守供奉为神,终生成为他的使者。他不再是效忠首领家族的现影,而是遵从神的旨意行动的式。
「………………」
萤满脸惊愕听著冰知的告白。
那表情就像小孩听到不可思议的事、听到难以理解的事,头脑一片空白。
不想看、不想听、不想说话的小孩,抱头蹲踞在黑色的迷雾中。
没办法,那个人不在了。
每次发生这种事,就会冲过来抱住她的那双手不在了。会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事的声音不在了。
那声音会告诉她,不必看、不必听、不必说。
心脏跳得好快。
扭曲变形的心,藏在黑色迷雾底下。
她真的、真的很喜欢哥哥,所以——
「……哥哥……」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声音,颤抖的好厉害。
她用嘎搭嘎搭抖动的双手掩住嘴巴,忍受虫子在胸口激烈钻动的疼痛。
心跳急速,迷雾散去了。
她想起背部的灼热剧痛、应声滚落的短刀、夕雾沾满血的手。
红色火焰照亮四周。
大叫「住手」的是时守的声音。
住手,夕雾,住手、住手。
——不要妨碍我……
把蚕食生命的虫子植入萤体内的人是——
「哥……哥……哥哥……」
夕雾想在虫子钻进体内最深处前,把虫子挖出来,结果被时守关进了竹笼眼的笼子里。
其实,萤都看到了。她看到不知道与哪里相连的黑色竹笼眼,被红色火焰吞噬了。
时守狞笑著。看著濒死的她,狞笑著。
那张脸好像件,目光炯炯地狞笑著。
「唔……!」
时守的咆哮声说,在强劲的暴风雪中回荡。
——萤、萤、萤!萤、萤、萤!都怪你……!
都是因为我的存在、我的存在。
「……啊……」
萤的脚一软,跪了下来。她的呼吸急促,眼睛眨也不眨的抖动著。
「为……甚么……」
我甚么都不在乎了。
只有一件事例外。
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问。
你从甚么时候开始讨厌我?从甚么时候开始恨不得杀了我?
记得以前我做过恶梦。当时我对你说不记得内容了,其实我记得。
我梦见两只手勒住我的脖子,扯断我的喉咙、血管,要让我断气。
难道那是你吗?那么,从那时候起,你就一直在等待机会吗?
不对,那并不是开端。
小时候,我就经历过好几次可怕的事,一次又一次。
我只是假装没看见、假装没听见,甚么也没说。
我只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保持缄默。
——是的。
我的心总是蒙著黑色的迷雾。
「那么……为什么……」
从狂乱的那天晚上起,萤的心就冻结了。原以为再也不可能解冻的心,被过于残酷的事实,一点一点地敲碎了。
泪水从她张大的眼睛涌出来,被暴风雪吹散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哥哥、哥哥!
「只要……你告诉我……」
她想帮助哥哥。她想成为哥哥的左右手。她想实现哥哥的愿望。
掩住脸哭泣的萤,在绝望中呐喊:
「只要……你叫我去死……我就会……!」
心跳扑通扑通鼓动著。
既然这么……
——来……来啊……
既然这么想杀了我。
我就让你杀——。
——……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