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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_叶夜星辰_
校对:过了就过了吧、结成真人
被那些花掩埋的,是同胞的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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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紫色花朵的树的树根下,密密麻麻粘著胶般的黑影。
定眼仔细看,是很多张沙粒般的小脸,化成了无数的邪念。
脸。
脸。
脸。
脸。
脸。
嘴巴吧嗒吧嗒张合,像舔舐地面般连绵延伸,波动起伏。
它们都把眼睛挣得斗大,连眨都忘了眨,看著直衝天际的火柱瞬间消失。
血从闪烁著淡淡银光的刀尖滴落。
数千、数万张小小的黑脸,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著倒下来的身影。
黑色双眸在黑脸上发亮。嘈杂声如波浪般扩散开来。
看著倒在地上的同胞,神将们不发一语。
在他们的注视中,花瓣纷飞飘落在逐渐冰冷的指尖上。
是淡紫色的花瓣。
掩埋了尖锐的爪子;掩埋了闭上的双眼。
淡淡的紫色盖住了慢慢渗出来的鲜红血渍。
确定同胞不动了,朱雀挥一下火焰之刃,甩掉刀尖的血滴,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青龙,快去追尸和咲光映。」
表情严峻的青龙,看也不看倒地不起的同胞一眼,回头望向站在巨树旁的老人。
被火缠身处处烧伤的太阴,抓起烧焦、发臭的头髮,轻轻扯断受伤的髮梢。
咸咸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她用烫伤的手背,擦拭被烟燻出来的泪水,甩甩头,像是要甩去皮肤紧绷、渗出血来的疼痛。
「太阴,你还好吧?」
外型年幼的神将点点头,不由得瞥老人一眼。
她以為晴明会对她说:「给我看看。」
然后,她就要回嘴说:
「这点伤算不了什麼,你怎麼老是这麼爱操烦呢?」
即使她说不需要,晴明也会对她施法。儘管她说靠神气很快就会復原,晴明也绝不会听她的,还是会唸治疗的咒语,希望她赶快好起来。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在太阴的视线前方,老人看著太阴。
「晴……」
老人对闪烁著一丝希望的眼眸微微一笑。
「你不会受那麼一点伤就喊痛吧?十二神将太阴。」
太阴的心都凉了。青龙挑起了一边眉毛,朱雀的眼睛泛著厉色。
「当然啦,这点伤不算什麼。」
听到太阴的回答,青龙脸上浮现慍(yun)色。
朱雀握著刀柄的手指,涌出不自然的力量。
怎麼可能不算什麼呢。
太阴很快从老人身上别开了视线。
筋疲力尽的她,看起来没事,其实连那样站著都很勉强。
脸、手、手背都火辣辣地疼痛。衣服到处都被烧焦了,仔细一看,铃鐺脚环也不见了。因為耐不住火烧,碎裂了。
幸好脚环成為替身,太阴才没变成脚环那样。若没有脚环,现在不知道怎麼样了。即使靠神气抵挡,头髮和衣服还是烧焦了,饰品也碎裂了。
腾蛇的火焰就是这麼强大。
他会锁定太阴,是因為三名同胞中,太阴的力量最弱。朱雀再晚来一步,太阴就会被烧得更惨。
想起变成深红色的炽烈双眸,太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她想看淡紫色花瓣飘落在腾蛇身上的模样,身体却不听使唤,动也不能动。
眼角餘光看到从同胞伤口流出来的鲜血。花瓣如雪片般无声的堆积,逐渐掩埋了鲜血。
老人把手搭在尸樱上。
「去把咲光映带来尸樱这裡。」
脸色僵滞的神将们凝视著老人。
「——」
老人缓缓望向接到命令却文风不动的神将们。
神将们清楚看见,在他眼底摇曳的灰白色火焰。逐渐增强的火焰,缠绕著老人缓缓攀升的模样,在神将脑海中浮现。
那是不久的将来的光景。
吹起了风。
树枝颯颯摇曳,绽放的花朵如暴风雪般飞舞。
老人对飘舞的花瓣说著什麼。
花瓣逐渐含带妖气。黑脸们屏住气息,默默看著。
淡紫色花瓣很快吞噬了老人的身影。神将们没看到最后,便转身离开了。
老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被同胞的刀砍死的神将一眼。
花朵飘舞。花朵散落。
淡紫色花朵如点燃的灯火,在漆黑中啵地浮现,飞散的花瓣如雪片般飘落堆积。
龟裂的地面、折断的树枝、倾倒的树干、烧焦的花瓣、飞溅的血跡。
所有一切都被淡紫色花瓣覆盖、掩埋。
几张脸动了起来,沉默的邪念也被牵引,动了起来。
没多久,几千、几万张脸匯聚的黑影,窸窸窣窣地涌向隆起成人形的淡紫色堆积层。
◇◇◇
以前,件宣告过好几个预言。
『刚才出生的婴儿,将会夺走你的一切。』
『不但会夺走你的一切,最后还会要你的命。』
『你将失去所有、被夺走一切。』
『那个女孩会夺走你的命,也会夺走那个即将诞生的生命。』
『——你将会丧命。』
『你将会丧命,死於所爱的人之手。』
『而你所爱的人。』
『也将会丧命,死於你之手——』
预言一定会应验。
『火焰之花将消失於同胞之手——』
件的预言一定会应验。
◇◇◇
呸鏘。
在比黑暗更惨澹的昏暗中,水面大大摇曳。
道具般的脸冷冷嗤笑起来,然后左右摇晃倾倒。
异形溅起飞沫,沉入沼泽裡。
牛的身体,人的脸。
说出来的话,是束缚、撕碎、侵蚀人心的毒药。
件。
它的预言一定会应验。说完预言,这个妖怪就断气了。
「唔……」
视野晃悠摇摆。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振作点,昌浩。」
斥责声沉著却犀利。受到打击,大脑一片空白的昌浩,当场被唤醒了。
他转移视线,看到遍体鳞伤、额头出血、左眼张不开的十二神将勾阵,正瞪视著件沉没的水面。
原本抱著少年的她,现在手抓著昌浩的手臂。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好几处為了剥开紧贴的花瓣而用指甲抓过的痕跡。
一定很痛吧?昌浩呆呆想著。
视野角落闪过少年的身影,少年跑向了从昌浩手中滑落的少女。
昌浩又把视线拉回水面。
件消失在水底,顏色如漆般的沼泽平静下来了。
他发现黑亮如镜子的水面,突然浮出白色的东西。
「那是……」
他不由得往前走。
映在摇曳的水面上的孩子,身材娇小、四肢瘦弱、穿著白衣、头髮乌黑、紧闭著眼睛。
虽然成长了许多,但昌浩还记得那张脸。
「梓……?」
那是二哥昌亲的女儿。今年正月刚满六岁,但食量小,身体又不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
「那孩子是……」
昌浩转向微弱的低喃声。
穿著白色衣服的少女,双手摀住嘴巴,脸色发白。在她身旁的少年,紧靠著她,撑住她的身体,紧闭双唇瞪著水面。
昌浩想起来了。
在遇见他们两人之前,脑中曾浮现一个光景。
揹著失踪的梓的少年,与少女在黑暗中奔驰。他们不知道如何撬开了黑暗,把梓放在盛开的樱花树下。
那棵樱花树,应该就是皇宫樱花树的母树。是昌浩好不容易清除了邪念,以防染上魔性的老树。
「尸樱……还对那孩子……」
「什麼意思?」
昌浩发出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严厉声音。
少女受到惊吓,肩膀抖动起来。
「你说的尸樱是……」
逼近的昌浩,被少年挡住了。
「不准靠近咲光映!」
少年的声音还充满稚气,用炽烈的眼神瞪著昌浩,宛如全身的毛都倒竖起来的小野兽。
昌浩还没开口,咲光映就按住少年的手说:
「别这样,尸……」
尸很不情愿地听从几乎听不见声音的恳求,又狠狠瞪昌浩一眼,但什麼也没说就退下了。
昌浩尽可能保持冷静说:
「映在水面上的小女孩怎麼了?」
「她……」
咲光映眼神飘忽,欲言又止。
焦虑的昌浩忍不住想提高声调,被勾阵制止了。
勾阵挡在眼前的手,遮蔽了昌浩的视野。昌浩猛地吸口气,克制自己。不这麼做的话,他恐怕会抓住咲光映的肩膀用力摇晃。
又把咲光映挡在背后的尸,用刺人的眼神盯著昌浩,替咲光映回答。
「那孩子被尸樱魅惑了。那棵树会吃下有生命的东西……靠这样开花开了几百年、几千年。」
昌浩的胸口蹦跳起来。
被魅惑的人会被吃掉。那麼,总不会……
「总不会……爷爷也……?」
尸和咲光映都没有回答。
昌浩按著胸口,无法呼吸。
那麼,那是祖父的尸骸吗?尸樱吃了他,把他占為己有了吗?所以这裡才会充斥著酷似祖父的妖气吗?
怎麼会发生这种事?有神将陪在他身旁,為什麼保护不了他?他们陪著他究竟是為了什麼?
自己為什麼送走了祖父?
种种情绪捲起了漩涡。
昌浩忍不住用双手掩住了脸。
為什麼没注意到徵兆?為什麼没注意那个梦、那个失物之相?
又发生跟四年前完全一样的事情,被拆散了。
再见到面时,闪过「总不会」的疑虑。但这次跟那次不一样,红莲很正常,所以他鬆了一口气,心想:「啊,没事。」
因為他寧可相信,不会发生一模一样的事。
是昌浩的推测太乐观、太大意了,还有希望不要变成那样的迫切心情,让件的预言成真了。
明明知道预言势必会应验,应该在件说话前就封住它的嘴巴。
昌浩努力撑住差点弯下来的膝盖,难过地叫喊:
「爷爷……红莲……!」
响起呸鏘水声。
昌浩被突然迸射的神气煽得站不稳。
「?!」
扭头一看,站在沼泽边的勾阵高高举起了拔出来的笔架叉。
武器朝件消失的水面劈下去,被注入的通天力量狂流,划破沼泽,轰隆声远远传到彼岸,横越沼泽而过。
溅起的飞沫袭向了昌浩和尸。
这时候,企图悄悄接近他们的黑色东西,滑溜溜地跑掉了。定睛仔细看,会发现像黑胶般粘稠的东西,是无数张脸的集合体。
那些会将生气连根拔除的邪念,不知何时包围了他们。
昌浩恍惚地低声叫喊:
「勾阵……」
扭头往后看的神将,将武器插回腰间,严肃地说:
「那是晴明。」
「咦?」
勾阵边观察周遭状况,边走回昌浩身边。
「如果是不幸被尸樱吞噬的傀儡,青龙他们不可能听命行事。」
昌浩倒抽一口气,勾阵又接著说:
「还有,如果真如件所说,腾蛇已经死了……」
勾阵紧紧握起了左手,昌浩隐约看见她的手臂上有被什麼细小东西贯穿的伤痕。
顏色很淡,平常不会引起注意,似乎只有在体温上升时才会浮现。
「那麼,我会有感觉。」
同胞死亡时,他们一定会有感应,如贯穿、刨挖身体般的强烈衝击会袭向他们,勾阵曾经歷过一次。
所以她知道。
「腾蛇还活著。」
听见她这麼断言,瞠目结舌的昌浩,脸霎时亮了起来。
然而,勾阵的表情还是很僵硬。
「但是……可以确定神气消失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她的声音沉重得可怕。
昌浩的心臟怦怦狂跳。
件的预言。
——火焰之花将消失於同胞之手。
「同胞之手……」
红莲的神气消失了。
那麼,动手的人是身為同胞的十二神将吗?
如果预言没错,就是这麼回事。
「……!」
昌浩回头望向来时的路。
他想往回走。他想马上往回走,去找红莲、去确认祖父发生了什麼事。
然而,他用力握起颤抖的手指,甩甩头,转向了孩子们。
「尸樱在追你们吧?」
突然被问起这件事,咲光映的肩膀大大颤动。尸替颤抖的她回答:
「没错……但我不会把她交出去。」
「尸。」
咲光映露出难过的表情,少年坚定地对她点点头。
「放心,咲光映,我会保护你,一定会。」
尸握起咲光映的手,把决心告诉她,眼眸波光摇曳的少女看著尸,想挤出笑容,但挤不出来。
「……嗯……」
忽然,咲光映倒吸一口气,环顾四周。
「……来了……」
昌浩也察觉了。
有东西像波浪般窸窸窣窣地逼近。
刚才被勾阵清除的邪念,又涌向了他们。
昌浩与勾阵互看一眼,点个头催促他们两人:「快走。」
招来尸骸的樱花,会带来死亡。那股邪念会夺走所有的生气。被吸光了生气,生物就会死亡。所以,尸樱周围都是蠢蠢欲动的邪念。
想到这裡,昌浩发觉不对,又重新思考。祖父不是说过吗?
是树木枯萎招来死亡,邪念才会聚集到尸樱附近。
他们应该脱离尸樱森林了。可是,昌浩不知道这是哪裡?该循著什麼目标前进?
这裡是尸樱创造出来的空间?还是跟十二神将诞生的异界一样,是与人界重迭但原本不会有交集的世界之一?
会不会是祖父在人界失踪的这几天,与这裡流逝的时间有差距呢?所以发生了无法挽回那个差距的状况。若是这样,该怎麼办?
越想越混乱。不知道正确状况,光是心急,只会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昌浩,冷静点。」
被低声斥责的昌浩,屏住了气息。勾阵的眼神十分严肃。
「我知道要你不慌乱很难,但阴阳师怎麼可以乱成这样。」
昌浩这才发觉,自己的呼吸非常急促,於是有意识的做了个深呼吸。
他努力做到缓慢呼吸,保佑自己的意志。
在度过三年的播磨,他的武术老师夕雾最重视的就是贯彻这件事。
技术学的再多,心志不成熟还是会给人可乘之机。所以,很多时间都花在锻炼心志的修行上。
偷偷看著昌浩和勾阵的咲光映,畏畏缩缩地开口说:
「有座森林没有染上魔性,那裡……」
「咲光映!」
尸吊起了眉梢,但咲光映还是蜷缩著身体说:
「不知道為什麼,那个黑影好像不能进去那裡……可能可以休息一下。」
听得出来,她是关心脚步有些踉蹌的昌浩,还有遍体鳞伤的勾阵。
「真的吗?」
為了谨慎起见,昌浩向他们确认,尸板著脸说:
「可是……那裡……」
「尸?」
看到咲光映疑惑地眼神,尸咬紧嘴唇,别开视线,很不情愿地说:
「那些傢伙进不了那裡……可是停留太久会有危险。那东西……会吸食生气。被吸食了生气,气就会枯竭。」
昌浩与勾阵视线交会。没错,被邪念覆盖,原本安全无事的森林,也很快就会枯萎了。
「可是,现在应该还好。尸,去那座森林吧。」
「知道了……」
被少女催促的少年,终於屈服了。但只是嘴巴同意了,脸色还是很难看。
昌浩暗自思考。
虽然不知道能撑多久,但可以稍微休息恢復体力的话,还是希望他们可以带路去那裡。
况且,变成敌人的十二神将们也会追上来。不管怎麼样,都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那座森林在哪裡?」
咲光映的眼睛好像微微亮了起来。
「那边。」
确定方向的昌浩,制止要走到前面的少女,自己往前走。
咲光映和尸看著昌浩的背影,跟在他后面。
昌浩边注意周遭,边往前走。
他动不动就会分心,想起祖父和红莲的事。这时候,他会斥责自己,再把心思再拉回来。
无限延伸的黑暗,充斥著沉重的寂静。时而吹过一阵风,除此之外,只有他们的呼吸声、衣服摩擦声、脚步声。
由於好奇,昌浩扭头往后望向孩子们,看到两人牵著手,哑然失笑。
他突然觉得,他们很像以前的他和她。
咲光映跟那时候的她年纪相仿。
看起来年纪跟咲光映差不多的尸,比她高一点,穿著老旧、处处磨破的狩衣,把留到背部的头髮扎在脖子后面,让昌浩想起刚行元服之礼时的自己。
尸说过的话,更让昌浩把他们跟自己重迭在一起。
——我会保护你。
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儘管再也不能有所期待地伸出手来。
昌浩紧闭嘴唇,把视线拉回前进的道路。
但是,如果像这样牵起她的手,拋开一切逃走的话,会是怎麼样的未来呢?
或许在这裡,昌浩看到了他没选择的那条路的结果。
明知道想这些也没用,心中还是掠过这样的思绪。
殿后的勾阵,边注意可能逼近的邪念,也边在大脑的角落思索著。
既然十二神将会听从命令,那麼,那就是安倍晴明。可是,晴明為什麼
要追他们两人?
与少女相依偎的少年,牵著少女的手。两人明明很像人类,却给人哪裡不太对劲的感觉。
晴明追捕他们的理由是什麼?因為尸樱在追他们吗?那麼,晴明為什麼要听命於尸樱?
同胞们又為什麼听命於这样的晴明?
太阴的吶喊声在耳边响起。
——不要阻挠我们!
除了惨叫般的吶喊声,还有清澄的铃鐺声。
「……!」
咬住嘴唇的勾阵,听到矜持的声音。
「呃……」
她无言地扭过头,看到咲光映把一块布递给了她。少女穿的衣服,原本完好无缺,现在袖子却裂开了,勾阵不解地歪起了脖子。
咲光映显得有些犹豫,片刻后下定决心般,把手中的布靠向勾阵的脸。
勾阵发现她是要帮自己擦伤口,委婉地接过了她手中的布。
「谢谢……」
咲光映喘口气,总算安心了。尸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温柔地拉回来,严厉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们,尽量不想让她靠近他们。
勾阵悄悄嘆口气,没让任何人发现。
只要注入神气,就能止血。她没那麼做,是因為生气被邪念夺走了。现在动用神气去治疗不会危急生命的伤口,可能会没力气行动。
虽然流著血,但伤口很浅。其他地方的伤口也一样。幸好不怎麼痛,就放著不管了。
但是,咲光映看到血流不止,一定觉得很痛吧,苍白的脸上流露著忧虑。
「——」
但愿那份关心是真的。
勾阵望著两人的背影的眼神,冷冽清澈。接著,她把视线转向了走在前头的昌浩。
昌浩心中的忐忑不安,远超过他自己的想象。儘管他极力保持平常心,状态却像走在冻结的深水湖面的薄冰上,一点小事就可能轻易破坏平衡。
勾阵擦拭额头和脸颊。因為血快乾了,所以一擦就掉了。
原本可以用水冲掉,但她不想碰那摊沼泽的水。或是等完全乾了,也可能会自己掉下来。流进左眼裡的血,只能等著被眼泪衝出来。
弄脏的布该怎麼处理呢?勾阵有些烦恼。带著走会碍手碍脚,随便扔又等於是洩漏自己的足跡给敌人知道。况且,血是生气的凝聚,会成為招来邪念的诱饵。
这种时候,若是小怪在,就可以叫它烧掉了。
真是的,需要你时,你却不在,这可是严重的怠忽职守。
不管你是濒临死亡或重伤,只要活著回来,就可以让我稍微平静下来啊。
你这个大笨蛋,到底在做什麼?
「……」
勾阵无意识地握紧了染成红色的布。
这时,默默看著勾阵的尸伸出了手。
勾阵讶异地皱起眉头,觉得他是在示意自己把布交给他。
為什麼呢?勾阵对他產生了戒心,但染血的布还是被他半掠夺似得抢走了。
「会碍著你吧?」
尸简短地回应她,把布粗鲁地揣进怀裡,对咲光映点点头。
孩子们转过身去,没再说什麼。
勾阵扭头往后看。沉重的黑暗连绵不绝。目前没有人追上来。
消失无踪的神气的主人,也没有出现。
勾阵甩甩头。
一直闭著的左眼,终於可以张开了。异物被泪水冲了出来,沿著脸颊滑落的红色液体,带著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