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周遭一片漆黑。
「唔……」
呼吸急促,心跳快得可怕。
四肢末梢冰冷,冷汗淋漓。
他慢慢爬起来,把肺里的空气全吐光,双手掩面。
额头冒着烦人的汗珠。
「冷静啊……」
他喃喃自语,说给自己听。激烈地上下起伏的肩膀,稍微缓和了。
这样过了一会,昌浩又喘口大气,把手从脸上挪开。
还没有早晨的气息,离天亮应该还很久。
他做了很不好的梦。
醒来后,知道是梦,身体还是一样僵硬。
「糟透了……」
最近老是做这个梦。他一直尝试让心情平静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今天尤其糟糕。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双手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冰冷。
在梦里,这双手抱紧了不能动的小怪。
当时的光景不断重演。
红莲被火焰之刃贯穿时的闷重感。做垂死挣扎时,手伸出来勒住他脖子的力道。长长的爪子刺进他脖子的轻微疼痛感、对气管造成的压迫感。
扯开喉咙、竭尽全力地吼出来的除魔咒文,连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哀号。
当完成法术、解除束缚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全身瘫软,双手着地,不停地急促呼吸。
然后,他听见了。
听见什么东西掉落的咚唦声。
「……」
他稍微活动手指,确认身体有没有反应。是有点僵硬,但今天算好了。
拼命伸出去的手,抖得很不像样。
指尖勉强摸到动也不动的小怪,感觉到毛的柔软。
闭上眼睛,那个瞬间便历历在目。
「——」
手指虚弱无力。紧紧搂住的白色身体是如此冰冷。
好冷。曾经那么温暖,怎么会变得如此冰冷?
好冷。体温消失,心也无处可去了。
喂,你在哪里?
啊,我知道了,你又待在那个冰冷的地方了——
「唔……不好了。」
泪水差点掉下来,昌浩慌忙用手背擦拭眼睛。用力按住眼睛的手还在发抖。
他甩甩头,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
他知道为什么每个晚上都会做这个梦。他知道原因,却逃不了。
每天晚上都会重演那个瞬间,所以都没睡好。
醒来就觉得筋疲力尽。这状况持续不断,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啊……大嫂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呢……」
昌浩想起每天都做噩梦的成亲夫人,也就是他的大嫂。
不论成亲怎么祓除噩梦或使用操纵梦的法术,都无法改变大嫂的梦。
大嫂每天都哭着醒来,就算试着回想异形不断重复说的话,也怎么样都没办法清楚地想起来。
成亲和昌浩都大略知道原因。
因为太害怕就会忘记。
人可以忘记噩梦、可以忘记可怕的梦、可以忘记讨厌的梦。人可以把那些梦忘光光后再醒来。
醒来时,可以从心跳加速、冷汗直冒等身体反应,猜测自己可能做了可怕的梦,但连这样的猜测也大多会从记忆中消失。
然后在某个时候,因为某个契机突然想起来。
「……」
昌浩用单衣的袖子擦拭额头渗出来的汗水,随手拨开黏在上面的刘海。
听说大嫂会想起那个梦,是因为孩子们嬉戏时,让庭院水池发出了水声。
呸锵……
淌落的水声也在昌浩心头唤起了微寒的阴霾。
——件。
件的预言一定会应验。
抱着动也不动的小怪时的冰冷触感,在手中浮现。
昌浩尽量减缓呼吸,甩甩头,环视周遭。
「咦……」
他眨了眨眼睛。
即使不用暗视术,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也能看见屋内的状况。不是看得很清楚,但还能看到东西的黑影。
小怪不在他睡着前待的地方。
「小怪……?」
因为天还没亮,所以他压低嗓门叫唤。
没有回音。
「小怪?」
昌浩爬出垫褥,察看唐柜、屏风后面等可以躲藏的地方,都没看见它。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你在哪……」
通往走廊的木门紧紧关闭着。
另一边通往外廊的木门,有稍微移动过的痕迹。
昌浩披上外褂,走出歪 廊。
天空依旧是浑浊阴沉。原本期待着下雨的话,说不定会短暂放晴,但目前丝毫没有那样的征兆。
乌云密布的天空低垂,让昌浩感觉飘荡在京城里的阴气更浓了。
当气开始循环,天空就会动起来。地上的气沉滞,天空的气就不动了。
昌浩穿上放在外廊的草鞋,走下庭院。云层上面有月亮和星星,所以感觉外面比里面亮。
「小怪?……小怪……」
叫唤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寻找不见的小怪,会让他想起很多事,整颗心纠结起来。
尤其是刚做过那样的梦,症状更严重。
昌浩甩甩头,想一扫郁闷的感觉。
「跑哪去了……」
他喃喃说着,忽然眨了眨眼睛。
「……难道是?」
从昌浩房间望过去的东北方,是祖父的房间。
他闪开庭院树木、花草往前走,就看到外廊上有人影。
躺着动也不动的是十二神将勾阵。最近,她总是待在这里。
除了她之外,还有——
「………………………………………………………………………………………………」
在外廊前停下脚步的昌浩,半眯起眼睛,低声叫嚷。
「喂,小怪。」
「不要叫我小怪。」
立刻传回低吼声。
昌浩疑惑地眯着眼睛说:
「你在做什么?」
他降低音量询问,同样压低嗓门的小怪挑起眉毛说:
「你看我在做什么?」
「……当枕头?」
小怪的眉毛微微颤动。看它的表情,眉毛旁边恐怕是暴起了青筋,只是被白毛盖住看不见。
发出轻微鼾声、动也不动、面朝上仰躺的勾阵,头压在小怪的背上。
小怪摆出把前脚、后脚都伸直,紧趴在外廊上的姿势。
昌浩眨了一下眼睛。
啊,那个位置的确很适合用来靠头。高度刚刚好,毛皮又蓬松,柔软度也恰到好处,尤其是暖和。
「对了,」昌浩想起小时候,它也曾当过自己和彰子的枕头,「你真的很喜欢当枕头呢。」
昌浩恍然大悟似的点着头,把小怪气的龇牙咧嘴。
「当然不是那样!」
「小怪,你很吵哎,天还没亮,小声点。」
说得没错。
小怪咿咿呜呜地低嚷,那表情就像又多暴出了一两条青筋。它不敢大吵大闹,只能摇晃可以动的尾巴。
以此表示它强烈的抗议。
昌浩看着它那样的动作,呼地吐了一口气。
「醒来没看到你,害我吓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
小怪恶狠狠地瞥了勾阵一眼说:
「我来探视她,就被她抓来当枕头了。」
「原来如此。」
一目了然。
昌浩双手着地,观察勾阵的脸。
「气色还好吧?」
昌浩实在看不出来,只好开口问。小怪没好气地点点头说:
「嗯,只是醒不来。」
「哦……那就好。」
昌浩打从心底松了口气,发出轻微的叹息声。
小怪从他的神情察觉到什么,眨眨眼睛说:
「怎么了……」
昌浩背对小怪,靠着栏杆说:
「做了不太好的梦,又发现你不见了,所以跑来找你。」
「是吗?」
「嗯。」
光这么说,小怪就知道是什么梦了。
也知道昌浩背对它,是不想让它看见自己的脸。
前脚和尾巴都抅不到昌浩,所以它开口说:
「今天可以比平常晚到阴阳寮吧?」
「嗯,是啊,因为今天轮到我巡视京城。」
这是第一次轮班巡视。
「大概未时出门就行了……」
昌浩看着天空,屈指计算时间。小怪望着他的背影,温柔地说:
「那么再多睡一下吧,早上我会叫醒你。」
「咦,中午前叫就行了,因为要巡视到天快亮的时候。」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叫醒你,快去睡吧。」
「那就拜托你啦,晚安咯。」
昌浩背对着小怪轻轻挥手。小怪知道他看不见,还是摇了摇尾巴。
昌浩随手披在肩上的外褂,是他睡觉时用来盖在身上的衣服。
可见是做了噩梦,跳起来,发现小怪不在,头发也没绑就跑来找它了。
小怪稍微移动了一下身子,把前脚交叉放在下巴下面。总算可以换成比较舒服的姿势了。
距离天亮还很久,为什么自己会醒来呢?神将不会像人类那样做梦,所以也不会做恶梦。不过,有事情盘踞在心底深处时,还是会变得浅眠,很容易被一点点的声音吵醒。
是一片叶子凋谢,从树木飘落水池的微弱水声,唤醒了小怪。
非常微弱的水花溅起声,扎刺小怪的耳朵,使它不自觉地张开了眼睛。
这座宅院有十二神将天空的结界守护,除非发生重大意外,否则结界不可能被摧毁。但是为了预防万一,它还是出去察看。
一出去,微弱的虫叫声就戛然静止了。
小怪想起勾阵睡在晴明房间的外廊上,它心想应该不会有事,但小心为上,还是走过去看看。
结果勾阵睡得很安稳。它心想果然没事,试着靠近察看她的状况,没想到一伸手就被抓住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它拖走,然后勾阵的头就靠在它背上了。
它试着挣脱,但勾阵的手察觉它的动静,便抓住了它的脖子。
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绝不会手下留情。
它无计可施,只能等勾阵主动放它走。等着等着,昌浩就来了。
回想起来,昌浩找到它时,瞬间露出松了一口气、有些示弱的表情。
看到他那样子,就觉得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还以他为成长许多,个子也长高了,应该也更成熟独立了。
小怪抬头看着阴霾浑浊的天空,喃喃自语:
「巡视啊……拜托六合吧?」
自己陪同也行,但由六合陪同可以更放心吧?
它瞥了一眼沉睡中的勾阵那头黑发。从凌乱的刘海缝隙,可以看见她的眼睛虚弱地闭着。
她需要补充尚未复原的神气,所以一靠近就会被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拖过去。
十二神将中最强的腾蛇若以原貌出现,再怎么压抑都会散发出神气。变成小怪的模样,就是为了彻底隐藏神气。
但是,不论怎么隐藏,直接碰触还是会有感觉。譬如体温或气息,都会有神气溢出。不过,这些神气都很微弱,所以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补足。
把她带去贵船就能加速复原,但听说树木枯萎也扩及灵峰贵船了。
把现在的勾阵丢到那里,可能会吸光山正逐渐减少的灵气,使树木枯萎得更快。
勾阵的神气算是枯竭了,处于气枯竭的状态。要让如此枯竭的她复原,贵船的树就会枯萎,而后气就会枯竭,最后沾染污秽。喔,这也是一种循环呢。
「不好笑……」
想也知道贵船祭神的表情会有多可怕,所以就更不好笑了。
昌浩也非常清楚,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止树木的枯萎。
然而,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任务。
还有不想背负,却被迫背负的事。
无关个人意志和意愿,在出生那一刹那就已经注定的事,势必会到来。
人们将那种事称为「宿命」。
昌浩到达皇宫阴阳寮后,为了谨慎起见,先去确认贴在墙上的巡视排班表。
「没错、没错,是今天晚上。」
昨天回家前也确认过一次,但可能会有变更,所以上面交代过,每天回家前都要确认一次。
坐在阴阳博士位子的成亲,满脸严肃地看着文件。
他的气色似乎不太好,脸颊也比以前没肉。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关系,感觉脸部更阴暗了。
昌浩按住胸口,做了个深呼吸。这几天做梦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做恶梦会消耗体力。
露树似乎从刚刚醒来的昌浩脸上看出他没什么食欲,特别迟些为他准备了份量较少的午餐,他都勉强吃光了。
平常那样的份量根本不够,今天却是好不容易才塞进嘴巴里。可能是情绪低落,所以几乎是食不知味。
因为气沉滞不动,光从安倍家走到皇宫都觉得脚步沉重。
「好想念贵船的清冽空气和冰凉的水……」
明天轮休,可以好好睡一觉再去贵船。之后就把脚泡在贵船川里,什么都不要想,无所事事地过一天也不错。
对了,拜托车之辅把勾阵带去,说不定贵船的灵气可以让她稍微复原。不过,不太可能请高淤神帮忙。
「嗯,就这么做吧,回家后找小怪商量。」
昌浩想着开心的事,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来,打起精神工作。
刚迈入新的一个月,再加上有人轮休,每个人的工作量都增加了,阴阳部的气氛有点紧张。
「呃,接下来……」
昌浩把完成的资料整理好,放进盒子里,给博士确认。
「请过目。」
「嗯。」
成亲看着手上的文件,简短回应。
昌浩从书库拿来几份资料,一份一份打开,摘录必要的部分。这时,响起了严重的咳嗽声。
他抬起头,看见坐在位子上的敏次,低着头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按着锁骨一带。
脸部扭曲的敏次,显然拼命想止住咳嗽。然而,只要试着吸气,就会发出阻塞般的气息,继续如病发般强烈地咳嗽。
看不下去的阴阳生们,一个接一个走向敏次。
「敏次大人,你今天还是先回家吧。」
「就是啊,剩下的工作由我们来做。」
「不……不用……我没事……」
他轻摇着头,试图回应他们时也不断咳嗽,看起来很痛苦。
阴阳生们与敏次这样争执了一会后,成亲终于介入了。
「敏次,今天你先回家。」
「博士,我……」
敏次抬起头,成亲摇摇头对他说:
「大家都知道你的咳嗽不会传染,可是你这样子没办法工作。」
然后,成亲瞥了一眼阴阳生们,稍微沉下了脸。
「况且,老担心你,工作进度也会落后,造成大家的困扰。」
语尾平静而严肃。
敏次猛然张大眼睛,深深低下了头。
「是……那么,不好意思……我先回家了……」
话说得断断续续,是因为使尽全力压住了又快开始的强烈咳嗽。
昌浩没加入阴阳生围成的圈子,坐在位子上静观其变。成亲喊了一声:
「昌浩!」
「是!」
突然被点名,昌浩反弹似的站起来。成亲转头看着他,指着敏次说:
「你今天晚上要值班吧?先送敏次回家。」
「是!」
「回来后,在轮班前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是!」
阴阳生们要分担敏次的工作,但被成亲阻止了,他把所有工作拿回自己的桌上,堆在其他资料上面。
轮班巡视的人隔天就会轮休,因此阴阳寮现在人手不足。来工作的人必须分担轮休的人的工作,所以工作量一定会增加。
敏次病到这种程度也不请假,就是因为知道目前的状况。
而成亲特地交代昌浩回来后再做,也是为了不想增添阴阳生们的麻烦。
陪敏次走出阴阳寮时,昌浩瞥了哥哥一眼。
成亲的工作比他们都多,却默默把敏次的工作全带回了自己的位子。
昌浩下定决心,回来后要赶快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再帮哥哥做。
走下楼梯,在穿鞋时,敏次懊恼地咬住了嘴唇。
「对不起……」
「不用道歉,请听博士的话,回家好好休息吧。」
昌浩尽可能轻声回应,敏次露出百感交集的表情,淡淡一笑说:
「真的是该好好休息了。」
敏次的脚步出乎意料地稳健,他向前走,昌浩则跟在他后面。
「就是啊,休息很重要。我想以敏次大人的个性,可能会逼迫自己赶快调好身子,回去工作,结果连做梦都在工作,根本不能消除疲劳吧?」
昌浩竖起食指做出这样的推理,敏次苦笑起来。
被我猜中了吧?昌浩正这么想时,敏次用咳得太厉害而带点沙哑的声音说:
「做在工作的梦啊……应该不会吧……最近几乎没做什么梦。」
严重的咳嗽中断了他的话。咳了好一会,等一波过去后,敏次擦拭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睡觉时也会像这样咳起来,所以……你猜对了,根本不能消除疲劳。」
昌浩的表情紧绷起来。
也就是说因为咳嗽都睡不好?
那样的话只会消耗体力。
敏次注意到昌浩的神情,摇摇头说:
「今天我一定会尽全力休息,不要让博士和阴阳寮的各位替我担心。」
「是。」
昌浩点点头,思索着该怎么说,但最后还是接不下去。不管说什么,都可能让敏次不好过。
两人不由地沉默下来,从朱雀门走向朱雀大路。
敏次住在右京。听说是在六条大路与西坊城小路附近。
如果保持沉默走到六条,气氛会有点尴尬。
该怎么办呢?昌浩正想破头时,敏次忽然眨个眼睛开口说话了。
「你知道吗?昌浩大人。」
「你最好还是少说话……」
「现在呼吸舒畅多了。况且闷在心里都不说,反而更不好。」
「说得也是……」
昌浩打从心底赞成。敏次边注意呼吸,边小心地发声。
「不久前不是发生过一只鞋的事吗?」
只有一只鞋掉在地上。看见那只鞋的人,会被黑烟吞没,忽然消失不见。
嘴唇紧闭成一直线的昌浩,神情凝重地点点头,耳边浮现黑虫的拍翅声。
「看见一只鞋的人都会下落不明,过一段时间才回到家。然后窝在房间不出来,最后变成一堆白骨。」
打开紧闭许久的房门,就看到黑虫涌出来,待在房间里的人已经化为白骨。
敏次斜看点头回应的昌浩,又讷讷地接着说:
「那些人遇上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公开。但是皇宫里的人大多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敏次大人也知道?」昌浩问。
表情变得复杂的敏次说:
「我不是很清楚,但行成大人似乎都知道,非常忧虑。」
「哦……」
状况还不清楚。必要时,行成应该会主动来找他。
可见,那些人都是有相当身份的贵族。
跟敏次、昌浩无关,只跟行成有关。
敏次是行成的御用阴阳师,所以再微不足道的传闻都要逐一检视,以防行成遭遇危险。
「后来又听说了更恐怖的事,就是用来埋葬的……」
说到这里,敏次又突然咳起来,咳得太严重,很久才停下来。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又因为痰卡在喉咙,声音变得很奇怪。
他嗯哼清了好几次喉咙,让声音顺畅,才吁口气说:
「用来埋葬的坟墓……」
话突然中断了。昌浩疑惑地眨着眼睛,转头看敏次怎么了,只见他把手伸向喉咙,眯起了眼睛。
「声音不太出得来,咳咳。」
他嗯哼几声,轻咳起来。跟刚才的重咳不一样,这次是为了调整嗓音。
看着他好一会的昌浩,不经意地说:
「好像有人不让你说似的……」
这句话没什么深奥的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敏次却大感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啊……说不定真是这样呢。那么,不说这件事了。」
「等等,说到这里打住,我会一直想啊。」
「哦,是吗?」
「是啊,立场反过来的话,你不会一直想吗?」
「会吧……」思考后,敏次露出理解的表情,频频点着头说:「后来就送到墓地埋葬……」
忽然,敏次的脸色黯淡下来。
「听说坟墓被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