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回溯。
嵬回到竹三条宫时的三更半夜。
藤花抱着嘴巴四周被染成鲜红色、面如死人的修子,在黑暗中发出了不寻常的叫喊声。
跑过来的总管和侍女们点亮灯一看,都被那光景吓得倒抽一口气。
抱着修子的藤花的惨叫声,没多久变成了尖叫声。
总管和侍女们试着从藤花手中接过修子,但是,陷入混乱的藤花一直抗拒,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小妖们晚嵬一步,正好在这个时候回来。
正要进主屋的小妖们,屏住了气息,被难以置信的光景吓得哑然无言,呆呆伫立。
藤花不停地尖叫。
谁、谁快去请昌浩来、快去请阴阳师来……!
听到藤花的尖叫声,独角鬼第一个摆脱冲击的咒缚,飞出宫奔向安倍宅院。
宫里的人都惊慌失措。
正当每个人都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先去请药师的时候,嵬飞到藤花的肩上,在她耳边发出尖锐的叫声。
藤花张大眼睛,把视线缓缓转向嵬。
「……嵬……」
发出低喃的瞬间,泪水从藤花眼里涌出来。
宫里的人都知道,那只乌鸦不知从何时住进了宫里,成了修子的宠物。
侍女们在藤花松手的瞬间,把修子抢过来,抱到了床上。
总管逼近藤花问怎么回事。
藤花好不容易才哭着回答,说修子咳得很厉害又吐血,就晕过去了。
总管脸色发白。那样的描述,酷似他听说的皇上的病状。不明原因的病魔,也把魔手伸向了修子。
脸色发白的总管,在安排药师的同时,也命令侍从派使者去安倍家。
嵬目不转睛地盯着侍女们换掉修子被血弄脏的衣服,再帮她擦乾净沾到脸上、脖子上的血。
魂魄快要从修子的宿体慢慢脱离了。
无论如何都要防止脱离。
修子若有什么不测,风音会伤心。不但会伤心,还可能会责备自己紧要关头没陪在她身边。
嵬不想让心爱的公主受折磨。
修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仔细听,可以听见心跳声一次比一次虚弱。
这时候,嵬听到了一个声音。
《嵬……》
乌鸦转动脖子。
是不在这里的风音的声音。
忽然,它发现绑在背后的替身不见了。
嵬大惊失色,心想不会吧。
传来气息。
回过头的嵬,看到风音在屏风后面的身影。
『公主,你太胡来了……!』
风音对拍振翅膀的嵬,平静地微微一笑。
这不是风音本人,是她的魂依附在晴明做的替身上。
可能是她在睡眠深处,听见小妖来通报晴明的声音,于是使尽了最后的力量来救修子。
风音依附在替身上的身影,一般人的眼睛看不见。唯一的例外是,具有强大灵视能力的藤花的眼睛。
风音从哑然失言的藤花旁边走过去,爬到床上,把手贴放在修子的脸颊上。
『……』
然后,面色凝重地望向藤花。
藤花怕被总管等人发现,只动了动嘴唇。
──吐血时也吐出了白色蝴蝶。
『是魂虫……』
──菖蒲带着那只蝴蝶消失了。
风音瞠目结舌。
菖蒲是侍女菖蒲吗?
瞬间,不知从哪传来剧烈的轰隆雷鸣。
风音和嵬都清楚听见,雷鸣中夹杂着女人的大笑声。
《懊恼吧?很懊恼吧?道反的公主啊。》
一直被称为菖蒲的女人的声音,与高举着白色蝴蝶炫耀的绝世美貌,同时闪过脑海。
《让你知道明明就在身边却没看出来的自己有多无能。》
整片视野都是乌漆抹黑的黑暗。
只有伫立的纤瘦躯体、响彻黑暗的美丽歌声。
女人从头上披下破破烂烂的外衣,身穿被称为神话时代的古老、古老时代的衣服。
披着的外衣和从外衣露出来的长发,都被冰冷的黄泉之风吹得高高飞扬。
《像你这样的小女生,再怎么自命不凡,也阻挠不了我们的策略,甚至连看都看不透。》
奇形怪状的一群可怕的东西,包围了四周。
疯狂似的哈哈大笑声,随风吹来,穿进了脑里。
《我太开心啦,道反的公主。你也太笨了,笨到让我更怜惜你了──》
不属于这世间的妖艳美貌女,带领着一群异形,那些都是……
黄泉的鬼。
风音愕然失色。
『菖蒲……难道你是……』
智铺的──铺路的部属?
『……你……』
不寒而栗地低喃时,刮起了风。
风音知道,这是黄泉之风。
黄泉之风让她看见在这里发生过的事、让她看见发生过什么事。
这是在向无能为力的风音炫耀。
画面里有吐出血和白色蝴蝶后昏倒的修子,以及声音像一直跟大家生活在一起的侍女,外貌却完全不同的女人。
美得令人害怕的女人,捡起白色蝴蝶,消失了踪影──。
风音终于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会有阴气流入宫内。明白无论自己如何防御、祓除,污秽还是会在不觉中潜入的理由。
因为智铺的人、铺路的人,都已经潜伏在这么近的地方了。
以前,曾经发生过精神错乱的命妇勒住藤花脖子的事。那时候,命妇被超乎异常的疯狂掌控,以凶神恶煞的模样攻击藤花行凶。
现在也是,命妇和宫里的人都因为不停的咳嗽和发烧,无法起床。
从皇上到寝宫的侍女,也都出现了同样的现象。
寝宫有重重包围的结界和阴阳师们的守护,却充斥着那么浓厚的阴气,难道是智铺的喽啰已经把魔手伸向了皇上?
这个竹三条宫,一定是好几年前就有铺路的部属潜入,缜密地布下了天罗地网。
风音掩住了脸。
明明就在这么近的地方。明明就是每天见面,聊着无关紧要的事。
是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哪想得到眼前这个女人会是祸首之一。
『不……不对。』
风音甩甩头。
应该有好几次可以察觉的机会。
只是太过自信,认为唯独这里绝对不会出问题。
不但有自己严密的监控,晴明也会偶尔过来,细心留意有没有反常之处、有没有异状。
曾经响过的警钟,一定是被那样的大意掩盖了。
而那个女人,就在附近看着这一切。
边在内心嘲笑拼命行动的风音,边一点一点稳健地谋划。
风音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历。
她咬住嘴唇,低声嘟囔:
『你是黄泉丑女……是泉津日狭女吧……!』
黄泉丑女是死亡污秽所呈现的实体。
在《古事记》里记载为黄泉丑女,在《日本书纪》里记载为泉津丑女。人数记载为八人,但是,八是代表多到数不清的意思。
这么说也有道理。黄泉是死者的国度,原本就不存在死亡的污秽之外的任何东西。
泉津丑女的其中一人,名为泉津日狭女。
日狭女就是把「日」缩小的女人。
日如字面意思,是「日」、是「太阳」,也是同样言灵的「火」。
而且,是「灵」也是「光」。
亦是天照大御神等神明本身。
甚至是与天照后裔的皇家血脉相连的所有人。
她是把「日」缩小──折磨「日」的女人。
风音掩住了脸。
心想还有谁比她更适合用来折磨皇上、逼迫修子呢?
『公主殿下……对不起……』
自己说要保护公主,却没有察觉。
陪同入宫后,跟命妇一样身体不舒服,为咳嗽、发烧所苦的菖蒲,其实并没有那样。她藉由入宫,把那股凄厉的阴气、等同于污秽的东西,全都留在宫里了。
风音知道自己绝非万能,她自认非常明白这一点。然而,无论她如何小心、如何使尽全部力量,还是有看不到的地方、还是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但是,也不必在这种时候让自己体悟到这种事吧──?
风音颤抖着握起的拳头,在内心深处呐喊。
彩辉、彩辉,求求你给我力量。
『我要把公主殿下的魂留在这个宿体里──』
嵬倒吸一口气。
『公主!』
风音瞥嵬一眼,又接着说:
『帮我转告晴明大人,把被带去某处的魂虫找出来,放回公主殿下的宿体。』
『不可以,公主!这么做,公主的性命会……!』
修子的魂虫连在哪里都不知道。在那个魂虫回来之前,风音要用自己的魂来替代修子的魂线。
风音摇摇头,回眸看着藤花。
『藤花大人,这段时间拜托你照顾公
主殿下了。』
说完这句话,风音的身影就不见了,用白纸做成的替身飘然飞舞。
「啊……」
在藤花刹那间伸出去的手到达之前,替身就化成灰消失了。
快到寅时了。
「好慢。」
「那家伙在干嘛啊。」
在竹三条宫的屋顶上等得心急如焚的小妖们,看到牛车靠近便大叫:
「啊,来了!」
那是晴明搭的车。
光独角鬼去通知,晴明不会采取行动,这是现实问题。因为突然去内亲王的宫殿,不会获准进入。
那么,该怎么办呢?当独角鬼发出这样的惨叫声时,有人来敲安倍宅院的门,是竹三条宫派来的使者。
独角鬼松口气对晴明说,我先回去你要赶快来,就离开了安倍宅院。
从竹三条宫来安倍宅院的使者,听说内亲王的阴阳师安倍昌浩不在家,急得面无血色。
晴明说会代替昌浩前往,但总不能让他在这种时间走路去。大家都知道,晴明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万一走到一半走不动了,根本救不了内亲王。
使者请晴明先作好准备等他回来,再匆忙赶回竹三条宫,准备了一辆牛车来接晴明。
那辆牛车现在终于到达竹三条宫了。
先回来的独角鬼等焦急的小妖们,怒气冲冲地念个不停。
「平时不是都搭式神的风,飞一下就到了吗?」
「式神们怎么偏偏这时候不在呢。」
「这种紧要关头在干什么啊。」
其实它们也知道,式神们都有各自的任务,所以现在不在晴明身旁。
虽然不清楚详情,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这次一定也是这样。
尽管如此,还是觉得懊恼。
原本还吹嘘有它们几个在,绝对没问题,结果搞得如此狼狈。
小妖们从屋顶跳下来,往主屋的梁木移动。
修子躺在床上,嵬陪在旁边。
「喂,乌鸦,晴明来了!」
「可以放心啦!」
「晴明一定会有办法!」
听到小妖们从床帐上面传来的声音,嵬默默喘了一口气。
修子现在奄奄一息,是风音的力量维系着快要脱离的魂魄,才能勉强保住性命。
嵬已经察觉,邪恶的东西开始聚集在竹三条宫四周,它们正等着修子的魂魄飘离宿体。
皇族的魂,尤其是小孩子的魂,对妖怪来说是非常珍贵的顶极猎物。平时有阴阳师保护,无法下手,现在可以趁魂脱离宿体时,把魂抢走。
修子的魂是天照的分身魂,妖怪吃了她的魂,会妖力大增。
嵬稍稍滑动视线。
看到在床边深受打击的藤花,虚弱地垂着头。
她的衣服被修子吐的血沾得到处都是红黑色。
从修子倒下的半夜起,藤花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一步。
忽然,远处响起了雷鸣。
◇ ◇ ◇
「……」
醒来的小野时远,慌慌张张跑出房间。
时远的房间在神祓众菅生乡的首领宅院的一隅。
从三岁起,时远就一个人睡在这个房间。
他不讨厌这样,只是有时候觉得一个人睡有点寂寞。以前白色怪物会陪他解解闷,但现在也没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所以,睡觉、起床都是自己来。
感觉今天作梦的时间比平时长。是否真是这样,他不知道,但醒来的时间的确比平时晚。
「会被姑姑骂。」
被萤骂,他不怕,但会难过。
响起轰隆轰隆声,是雷。
他看到远方天空微微闪过一道白光。
天应该已经亮了,被黑云覆盖的天空却是微暗的。
看到出来外廊望着天空的背影,时远出声叫唤:
「夕雾。」
白发的现影回过头,把红色眼眸望向时远。
「要下雨了吗?」
「不会,风是乾的……好奇怪的雷。」
划过云间的闪光,不时会变成红色。
这时吹来一阵风。
眨着眼睛的时远,听到夕雾的喃喃自语。
「是神将太阴的风啊。」
他抬起头,就看到夕雾微微张大眼睛,转身要去萤的居室。
「夕雾?」
「昌浩他们快来了。」
时远瞪大了眼睛。
「冰知呢?冰知也一起吗?」
「应该是。」
时远的脸瞬间亮了起来,夕雾摸摸他的头就走了。
时远彻底放心了。
「找到冰知了,太好了。」
昌浩遵守了约定。
这时候,更强烈的雷鸣轰隆作响。
疾驰的闪光红得像血。
夕雾瞪大眼睛,注视着这个异样的光景。
时远屏住了气息。
冥官说的话在耳边回响。
──年幼的你也会唱数数歌吧?
没错,以前萤教过他。
冥官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种话呢?
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
云随风飘来,雷鸣慢慢靠近菅生乡。
剧烈的声响,把时远吓得肩膀颤抖。
红色闪电在乌云密布的天空四处乱窜。
昌浩他们正在这样的天空里移动。
「不会有事吧……」
雷鸣掩盖了低语声。
时远的脚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
天气不好打雷,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对这个乡里的人来说,雷是天满大自在天神的象征,既亲近又可靠,有时候他们也会借用神的力量发出雷击。
但是,怎么会呢?
怎么会有红色闪电和雷鸣特别恐怖的感觉呢?
总觉得那道雷好像会带来可怕的东西。
注视着天空呆呆伫立的时远背后,响起了温柔的声音。
「怎么了?时远。」
小孩吃惊地回过头。
「姑姑。」
跟夕雾一起从里面走出来的萤,以柔和的眼神对着外甥微笑。
她把手搭在时远肩上,仰望天空说:
「雷的颜色好奇怪啊……」
如敲打岩石般的声音轰隆作响,萤抬头看着夕雾说:
「昌浩他们是搭太阴的风来吧?不会有事吧?」
瞬间,凄厉的强风降落宅院。
「……!」
夕雾撑住被风吹得站不稳的萤和时远。
看到降落在院子里的人影,时远大叫起来。
「冰知!」
扶着虚弱无力的冰知的昌浩和比古,看到萤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夕雾从外廊跑下院子,伸出了手。就在他抓住冰知的手的同时,昌浩跪坐下来,比古也当场蹲坐下来。
萤冲过来,发现比古的衣服湿透了,到处都是红黑色污渍。比古从衣服下面拉出用来吸血的符,都已经失效了。
「不好意思,帮我换新的,拜托了。」
比古说完这句话就往后倒了。
跪坐着气喘吁吁的昌浩,看到满脸担心的时远,勉强露出了笑容。
「我回来了,时远。」
时远似乎稍微放心了,点点头,跟在被夕雾撑着拖走的冰知后面离开了。
「你等等,我去帮你准备房间。」
萤说完就要折回外廊,昌浩对她点点头,吐口大气,把肺都吐空了。
◆ ◆ ◆
神祓众们的墓地,在离乡里稍远的地方。
四周树木环绕,让死者们得以安息。
察觉到异状的山鸟,从那些树木上倏地飞走了。
起风了。
雷鸣震响,红色闪光撕裂天空。
刺眼的闪光把一个身影带到了坟墓上。
每每雷鸣作响,乌云密布的天空就越来越昏暗。
刮起咆哮般的狂风。
没多久,传来晦暗沉重的声音。
「……晃啊晃……摇啊摇……」
那个声音与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交杂,不断阴沉地响着。
「摇啊摇……晃啊晃……」
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话,随风扩散,无远弗届。
在雷击狂乱的天空下不断重复的话,宛如唱着歌。
忽然,降下如黑夜般的黑暗。
雷震荡空气、撕裂风,刺穿地面。被刨起的地面,扬起沙土,从被深深凿穿的洞底,吹来了不属于这世间的风。
然后。
「……晃啊晃……摇啊摇……晃啊晃……」
好几个黑影慢慢从黑漆漆的洞底爬出来了。
◆ ◆ ◆
凄厉的轰隆声敲打着耳朵,昌浩猛然张开眼睛。
是哪里在打雷吗?可以感觉传来的震动使整座宅院都摇晃了。
「好强啊……」
昌浩喃喃低语,使劲地爬起来。
到菅生乡后,经过了多久呢?
室内微暗。雷鸣还持续着,所以应该没经过多久。
劈哩啪啦作
响,彷佛要撕裂天空般的声音,快把耳朵震聋了。
菅生乡在山里,比平地更接近天空,所以打雷会更剧烈。
以前萤说过,在打雷时作的梦会实现。
雷是神的声音,因为神来了,所以全心祈祷就有可能实现。
萤是这么说的。
昌浩想起她说的话,莞尔一笑。
听完她说的话后,在这个乡里修行期间,每次打雷昌浩都会祈祷。
祈祷修行会轻松一点。
「可是,都没实现呢……」
夕雾、冰知、长老们都毫不留情,他再怎么祈祷都没有用。
后来小怪对他说,变强是你最大的愿望,能实现这个愿望不是很好吗?
说得没错,但是,有时候修行真的很痛苦,他只是希望他们偶尔能对自己宽容一点,非常偶尔就好。
「谁……?」
木门前有道气息。
「是我。」
反射性采取戒备的昌浩,听到那个声音松了一口气。
他试着站起来,发现还有点头晕,就爬过去打开了木门。
全身缠绕着布的灰黑狼坐在外廊上。
「多由良,你可以起来了吗?」
灰黑狼细眯起眼睛。它的左眼受伤了,是闭着的。
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可能是夕雾或萤,也可能是其他某人,对它施加了治愈的法术。
昌浩看过类似的伤口,那是被虫咬的痕迹。
除此之外,全身也有很多伤痕,全都是被智铺的祭司袭击时受的伤。
灰黑狼欲言又止地盯着昌浩。
「比古呢?」
昌浩问,多由良转头说:
「在那个房间睡觉,被符封住的伤口又裂开,流了很多血,被吩咐要暂时安静休息。」
「安静休息就会好了吗?太好了。」
听到昌浩用强装出来的开朗声音这么说,多由良点点头,脸朝下说:
「你在阿波见到他了?」
多由良没说见到谁,但不说也知道。
昌浩默默点头,然后思考着措辞说:
「他被当成了容器……智铺真的很残忍。」
狼无力地垂下头。
「我没关系。只是吓一大跳,有点……呃,虽然很痛,但是,比古能获救就好了。」
昌浩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手。
在盛怒下挥出的雷击,把智铺的祭司弹飞出去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被当成容器使用的真铁的躯体,承受雷的威力,恐怕已经粉碎了。
实话实说的昌浩,向狼低头致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能……还给你了。」
原本要说不能把躯体还给你了,但临时咽了下去。
三年前在奥出云与大蛇一决胜负时,比古和多由良都说没看到真铁的遗体,应该是被土石流淹没,失去了踪影。
所以,他们在心中某处,都还抱持着某种可能性的希望。
昌浩闭上了眼睛。
智铺可能是在土石流中找到了真铁的遗体,然后把遗体当成依附体,用来替代智铺的宗主,自称为祭司。
在从阿波去菅生的途中,昌浩听比古说,那个人可能就是窃取了真赭的身体的人。比古还说,灰白与灰黑的双胞胎狼的母亲,一定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杀了。
「要是你替我报了仇,我还要谢谢你呢。」
多由良看着昌浩的右眼,显得非常悲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