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是逢魔时刻,又被称为大祸时。
有个居民路过靠近京城最南边的九条大路时,忽然打了个冷战。
前几天被熊熊大火瞬间烧毁的宅院就在旁边。
听说火熄灭后,检非违使们在火场废墟找到两具尸体。
一具全身焦黑,另一具只剩骨头。
这件事太奇怪了。明明同时烧死,却只有一具剩下骨头。
听说住在这里的人,是从四国搬来的贵族。只有夫妇两人一起生活,没有请佣人,所以,被发现的尸体一定就是他们两人。
根据目击者的陈述,突然烧起来的火,瞬间包围了整个宅院,惊人的火势烧光了所有一切。
家具、衣服、柱子、墙壁、屋顶等,所有东西都被烧毁了。
从坍塌烧焦的残留物,还能勉强看出宅院的模样。但是,没有人会想闯入两个人被无名火烧死的宅院废墟。
勉强留下来的围墙也坍了一半,一不小心就会看到惨不忍睹的灾后废墟。
男人慌忙转头,快步经过。
因为那里不吉利,所以每个人都会这么做。
「……」
男人叹了一口气。
最近都没好事。
怪病正在蔓延。感觉像是流感,但症状不太一样。
会咳嗽、发烧、起不来,到处都有人吐血。
是不治之症,死亡人数已经多到数不清。
如果能像贵族那样请药师来就好了,问题是没有那么多钱。
只能去山里采药草煎来喝,然后躺下来,边发抖边向神祈祷。
市井小民都是这样。他们也知道有外来的高价药草、药石,但是,那些只有贵族买得起,与小市民无关。
然而,即使心里明白,在不治之症蔓延时,还是会心生怨恨。
会想着如果有贵族们的药,说不定能获救。
起风了。阴历五月已过半,正是盛夏时候,风却冷得让人哆嗦。
因为没有阳光,所以非常凉快。尤其是起风时,会觉得更凉快。
「嗯……?」
好像听见什么奇怪的低语声,男人停下脚步。
原本想可能是躲在阴暗处,可是,附近只有那个烧毁的宅院废墟。
难道是有好事者闯入,想找找看有没有没烧掉的东西?
他悄悄靠近墙壁,从崩塌处往里面瞧。
天色已经昏暗,再怎么凝睛注视也看不清楚。看似柱子的烧焦物体遍布各处,也都快崩塌了。
火势到底有多大呢?尽管附近的建筑物不多,还是要庆幸没有延烧。
如果是刮强风的夜晚,说不定火势会扩及整个京城。
越来越多人因病死亡,这种时候绝不能再发生火灾。
男人哆嗦颤抖,转身准备离去。
「……」
这时又听见低语声,比刚才更大声,听起来也像是很多声音重叠在一起。
宛如歌声。
男人像是被呼唤般,摇摇晃晃地踏入灾后废墟。
恐惧不知何时消失了,想多听一下那首歌的欲望不断高涨,让他无法思考其他任何事。
「在那边……」
彷佛被召唤般,脚自己动起来。
走到庭院角落,仔细一看,有个大坑洞。
虽然是第一次进入贵族的宅院,但是,他听说大庭院大多都有水池,所以猜想就是水池。
歌声就是从这个看似水池的坑洞底部传出来的。
摇摇晃晃走近坑洞边的男人,跪下来看底部。
周遭完全变暗了,如黑漆般的黑暗无限延伸。
他侧耳倾听,细眯起眼睛。
「啊……」
男人发出赞叹声。
多么美丽的声音啊。
好想再多听一下,再多听一下、再多听一下。
他把耳朵靠得更近,闭上眼睛,听得浑然忘我。
不像是这个世间的声音,他从来没听过这么美丽的声音。
身、心都被深深吸引,彷佛连灵魂都要被带走了。
坑洞很深,以擂钵状向外延伸,中心有指甲大小的小脸。
歌声是来自那些小脸。
不觉中,男人的身体已经埋入土里,发出哒噗声响,逐渐往下沉。
被具有奇妙弹力的如水般柔软的东西包住,男人不可思议地感到满足。
陶然委身其中的男人的皮肤,瞬间被吸乾,变得又乾又瘪。
冰冷的风从身体所有的毛孔灌进来,把男人乾巴巴的皮肤从体内粉碎后,一个黑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黑影的四肢宛如枯枝、腹部突起、圆滚滚的大眼睛炯炯发亮。
是个头上长着怪角的异形,低头看着擂钵的底部。
原本穿在男人身上的衣服,被撕扯成碎片,埋进了土里。
男人的灵魂代替吸食血肉和骨头诞生的鬼,坠入了黄泉。
被黄泉之歌、黄泉之风魅惑,人就会变得贪婪,逐渐堕落。
这时候,鬼就会出现在人间。
人会变成鬼。
被埋葬的尸体,会成为污秽邪念的苗床。
然后,京城将充斥死亡。
在无人知晓的状态下,悄悄地演变成那样。
响起哒噗声,摇摆的黑胶震颤起来。
好几个小脸向一个地方汇集,没多久变成了一个。
那是一个会用美丽的声音唱歌、身体像蛇一样长、上面只有脸的怪物。
怪物蜷起身体,唱着歌,声音非常美丽、非常恐怖。
如果昌浩在场,就会知道那是带来黄泉丧葬队伍的数数歌。
几天前的夜晚,柊的后裔被燃起的火焰包围,黑虫和污秽都被烧光了。
但是,阴阳师布下的结界也同时被烧毁了。
喷出异界邪念的道路,再次被解放。
男人被污秽缠身,在半梦半醒之间死去。他的身体被邪念吞噬,从粉碎的皮肤诞生出来的是被称为鬼的异形。
鬼是为了召唤风而生。
在遥远的西国,有扇被开启的门。鬼的诞生就是为了召唤从那里吹来的风。
没有形体的鬼,会随风来到人间。
穿透道路喷出来的黑胶邪念,会赋予那些鬼临时的身体。
要完成这些事,都要靠做出魑魅的九流术。
那是聚集邪念的可怕依附体,如同被称为魑魅的土块替身。
怪物唱的歌,会引来黄泉之风。
歌声随风向四面八方散去。
打头阵的鬼,环视周遭一圈,嗤笑起来。
◇ ◇ ◇
「唔──……」
应该在熟睡中的他,不知为何突然醒过来。
在阴阳寮的仓库,藤原敏次霍地爬起来。
他重新戴好睡着时歪掉的乌纱帽,诧异地环视周遭。
这时候,响起工作结束的钟声。
「嗯……?」
他还以为自己是听到钟声醒来,看来并不是。
刚才好像在作梦,因为突然醒来,全都忘光光了。
感觉是什么很快乐、很幸福的梦,却难得被彻底从记忆中抹去了。
前几天作的不可思议的梦,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也不可能是记忆力变差。会忘记那样的梦,表示自己的状态很糟糕。
敏次陷入沉思。
「难道不是好梦而是恶梦……?」
因为是伪装成幸福好梦的恶梦,所以忘记了?
的确有不会觉得是恶梦的恶梦,如果是恶梦,忘了也无可厚非。
「梦被貘吃掉,心情愉悦,迎接黎明,驱邪净化、驱邪净化、驱邪净化、驱邪净化。」
念完驱逐恶梦的祭文后,再拍两次手。
这样就行了。无论是怎么样的恶梦,都可以靠这个祭文和拍手,消除原本会从梦里衍生出来的灾难。
敏次稍微思考后,站起来,打算去洗脸。
这个仓库里,收藏着许多除魔、消灾的符和驱邪的道具,甚至还布设了强力的结界。
可以受到这么彻底的庇护,敏次非常感激,但是,他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去做自己原来的工作。
他自己都觉得,身体已经复原到超越想像了。可能要归功于清水的水,和典药寮的伪装成粥的药石汤吧。
哪天一定要感谢所有关心过自己的人──敏次将这件事铭记于心。
越过结界打开木门,就有冰凉的风拂过脸颊。
敏次皱起了眉头。
「阴历五月怎么会这么凉快呢……」
风好冷,冷到让人觉得是寒冷而不是凉快。
而且──
敏次的表情变得严肃。他发现风很诡异,不仅是冷,还会让人心生恐惧。
想到这里,敏次眨眨眼睛,产生疑惑。
自己不太有感知那种东西的能力,现在却能清楚判别。
难道是……因为一度差点死亡,所以灵力增强了?
「因祸得福啊。」
这是他坦白的感叹,然而,状况并没有简单到凭那句话就能说清楚。
但是,
敏次也知道,一直郁闷地埋怨有多严重、有多痛苦、有多难受,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但没有意义,还会招来祸害。
完全没必要刻意为自己惹来一身的祸害。
他也没兴趣炫耀自己的辛苦或不幸。
有时间做那种事,还不如多读一本书、多学一项法术、多帮助一个人。
走向阴阳部的敏次,看到认识的寮官从柱子后面跑出来,而且看到他就瞪大了眼睛。
「糟了……」
他们异口同声地叫喊着什么,向他冲过来。
「啊,又要回仓库了。」敏次半放弃地叹了一口气。
◇ ◇ ◇
笼罩在沉重气氛中的竹三条宫,点亮了挂在屋檐下的灯笼。
照亮宫殿的橙色光线,给人温馨的感觉。
此起彼落的咳嗽声,渐渐变得剧烈。一直卧床不起的人们,食欲越来越差,瘦到让人心疼。
躺在侍女室的藤花,听见外面有人叫她,张开了眼睛。
是年长的侍女。她用营养丰富的食材,为卧病在床的人做了清淡的汤,所以送汤来了。
尽管完全没有食欲,藤花还是向她道谢,接过了汤。
她试着把还冒着热腾腾蒸汽的碗端到嘴边,可是才喝一口就觉得想吐。
胸口像在闷烧,藤花停止呼吸,把碗放下来。
一阵晕眩,头痛欲裂。
她躺下来,吁吁喘气,眼底剧烈绞痛。
感觉一直在作梦,是会让人产生幸福感的梦,但是记不清楚了。
明明作了很多梦,却不停地忘记。
这样不行。要赶快好起来,多少为修子做点什么。
「公主殿下……」
一低喃,眼皮就颤动起来,反射性地渗出了泪水。
她缓缓转动脖子。
悬挂灯笼的火光,把宫殿照得通亮,庭院也点燃了无数的火把。
点燃所有的火,是因为有人认为稍微暗下来就可能招来祸害,这样的恐惧正在蔓延。
小妖们不在附近,应该是去主屋察看状况了。
不知道修子的病情怎么样了?想必晴明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她。
有安倍晴明陪着,修子一定能获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但是,为什么呢?
就是无法消除不安。不但无法消除,还逐渐高涨,压都压不住。
冷风不断吹进来。是特别乾燥的风,感觉心都快被冻结了。
每吸一口气,焦躁就会撼动胸口,恐惧到无法忍受。从来没有这样过。
她闭上眼睛,触摸玛瑙手环。
好害怕。根本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却好害怕,害怕得不得了。
忽然有个声音在脑中某处响起。
恐怖的东西即将到来。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恐怖的东西正在逼近。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就在这么想的瞬间,她明白了。
啊,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害怕。
然后,她察觉到了。
那一定不是自己的声音。
是警告。应该是风音担心自己,所以,以这样的形式来通知自己。
「唔……」
剧烈的疼痛贯穿太阳穴,让她喘不过气来。闭上的眼皮底下,划过好几道闪电般的龟裂。
她痛得意识逐渐模糊。
从远处传来低吼般的雷鸣。
宛如有人在天上唱着恐怖的歌。
「……──」
藤花的意识被雷鸣牵着走,沉入了黑暗中。
◇ ◇ ◇
天色渐渐转暗。
走到外廊的昌浩,望向远处,转动脖子。
神祓众首领的宅院有宽广的庭院,直接延伸到大自然的森林。虽然树木的枯萎也曾蔓延到这里,但是复原得差不多了。
「嗯……?」
昌浩眯眼扫视。
脸色苍白的比古,从宅院的阴暗处走出来,摇摇晃晃地向森林前进。
「比古……?」
昌浩叫他,但他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还是继续往前走。
失焦的眼眸似乎看着这里之外的某处。
「喂,比古、比古、比古!」
连叫好几声后,比古才终于露出从梦里醒来般的表情。
他眨着眼睛环视四周,与站在外廊的昌浩四目交接。
「昌浩……」
「你光着脚要去哪?」
被指着脚的比古,低头看自己的脚,哇地大叫起来。昌浩说得没错,自己正光着脚,没穿鞋子或草鞋。
神情困窘的比古走向昌浩。
「你是睡昏了吗?」
比古很想回呛诧异的昌浩,但终究还是露出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
「是……那样……吗……?」
满脸困惑的比古喃喃自语,昌浩把他叫来外廊,自己席地而坐。
在昌浩旁边坐下来的比古,啪答啪答拍掉脚底的沙土后,露出异常疲惫的表情,深深吐出一口气。
昌浩盯着比古憔悴的侧脸,发现他的眼皮忽地垂下了一半。
他心想又来了,又跟刚才一样,看着这里之外的某处。
就在昌浩静观其变时,比古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低声说:
「我想……把真铁找回来。」
昌浩屏住了气息。
比古讷讷地说:
「我想把他找回来,带回出云山里。」
被智铺祭司夺走的堂兄弟遗体,不能那样丢着不管,否则会被邪恶的人当成道具,用来召唤灾祸。
这样真铁太可怜了。
原来的真铁更温柔、更宽容、更聪明。
说着这些话的比古,嘴唇颤抖,流露出难以压抑的愤怒。
「我想把他找回来,可是……」
遇见他好几次,每次都因为太过激动,被敌人摆布。
「面对他就是不行。」
老是会产生他还活着、还在动的错觉。那明明就不是真铁,却因为容器是他,就觉得他又复活了。
即使是真铁的身体,里面依然是不祥的东西。
真铁不会露出那种表情;真铁不会那样说话。
然而心里明白也没有用。
「因为我和多由良都希望真铁还活着……」
遗体被沙土掩埋,没有找到。在没找到之前,会有所期待,在心中某处抱着微渺的希望。他们两个都紧抓着那个希望,把这件事埋藏在心底深处。
「因为希望他会回来,所以……」
比古说不下去了,昌浩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默默点头。
他不能否定比古想见真铁的想法。因为越珍惜某人,就会越想见到死去的某人、越想挽回失去的某人。
「……」
昌浩听着比古充满苦涩的呻吟,想起了往事。
浮现脑海的是绯红的天空。
那是红莲忘记自己的那段记忆。
当时他想与其让红莲死去、失去红莲,还不如让红莲忘记自己。只要红莲能回来、能活着就够了,他不奢求其他。
但是,他错了。
每当红莲对他冷言冷语、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看着他,他就会心灰意冷,痛苦不堪。
再怎么告诉自己,那正是自己所愿,还是没办法面对受伤的心。
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当时自己并没有作好觉悟。
不是红莲会忘记自己的觉悟,而是面对完全不认识自己的红莲的觉悟。
因为昌浩原本打算就那样从人间消失,没想过会再见到苏醒后的红莲──那个回到与自己相遇之前的十二神将腾蛇。
所以,他以为不需要觉悟,完全没想过需要觉悟。
当时十四岁的他,尽自己所能努力思考后,选择了自己认为最好的方法。
觉得这是为大家着想、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方法。
太可笑了。结果,把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们伤得最重。
他不后悔。不后悔,但是,经常会想到应该还有其他方法。
每次思考后,得到的结论都是当时的自己只能那么做,因此感受到当时的不成熟。
「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昌浩感慨地低喃,比古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
他抬头仰望日暮将近的天空。
「我们常想如果能怎样该多好,但总是很难如愿。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只能依据现况思考,采取行动。」
一个深呼吸后,昌浩看着比古说︰
「不能那样丢着不管,所以,一定要把真铁的身体找回来。」
不只是为了比古和多由良。为了不让智铺继续任意使用九流术,无论如何也必须把那个宿体抢回来。
说不定,必须再度正面决战,再给真铁致命的一击。
尽管体内是智铺的祭司,但容器毕竟是真铁本身,比古真的下得了手吗?
跟当时的昌浩一样。黄泉之鬼用缚魂术把红莲五花大绑,再钻进他体内。昌浩为了击溃黄泉之鬼,把火焰之刃插入红莲的身体,用轲遇突智的
火焰烧光了所有邪恶的东西。
既然昌浩做得到,比古应该也做得到吧?但是──
「……」
昌浩遥望远方。每次想起来,心情都会无比哀戚、沉重。
虽然红莲还活着,但是,火焰之刃贯穿红莲身体时的触感,一直残留在双手上,不曾消失。
比古也会经历同样的事吗?为了把真铁找回来、为了把真铁救回来,亲手屠杀最重要的人。
昌浩心想,如果是这样,自己恐怕是这世上最能理解比古心情的人。
真是的,平时都是那两人在保护自己跟比古,怎么会两人都发生了同样的事呢。可以放任不管吗?当然不可以。
在心里发牢骚的昌浩,听见不知从哪传来的高亢声音反驳他的牢骚。
──喂、喂,不要乱来。
哇,好怀念的声音,是怪物的声音。
竟然会用怪物的声音而非红莲的声音来反驳自己,让昌浩觉得自己的思考也太奇妙了。
很久没见到怪物了,不知道红莲复原了吗?
即使有六合、太阴陪在身旁,有事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寻找红莲。
不是不相信其他神将们,而是他毫无根据地相信,不论发生任何事,只要有红莲在一定能解决。
他望向东边天空,想着远在播磨东方的京城的安倍家。
不知道祖父和双亲怎么样了?其他神将们是否复原了?连平时嫌烦、嫌吵的小妖们也教人怀念。
一大早就不见太阴的身影。睡前都还在,但醒来时就不见了。
若是出远门,应该会留下字条或什么。既然没留,就是打算快去快回,却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最好能在完全入夜前回来。
原本以为来菅生乡可以好好休息,没想到事情瞬息万变,感觉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有强韧的结界守护,可以好好睡觉,不必防范敌袭。
京城跟这里一样,也有结界保护。
不知道为什么,柊的柊子的脸庞闪过脑海。她已半身腐朽,是扭曲了条理的存在。
透过祖父的式,他大略知道几件在京城发生的事。那之后的进展不知道怎么样了?希望可以好转。
以前他都是无条件相信,有祖父在绝对没问题,非常放心。只要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健在,就会给他坚不可摧的安全感。
但是,现在没有那种安全感了。他还是一样相信晴明,但是,不得不面对祖父已经老去的事实。他亲眼看过那个生命一度消失,所以,绝对的安全感已经破灭。
忽然,昌浩皱起了眉头。
说不定,连这件事都在智铺的算计内。
缺乏安全感就会产生不安,担心京城好不好?大家好不好?这样的不安经常盘踞在心中某处。
每次都是在事发后才察觉。
总是处于被动状态,被敌人抢先一步,被迫走在敌人铺好的道路上。
说不定现在这个瞬间也是那样。
昌浩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吹起了风。是冰冷的风。风带来了彼方的雷鸣。
宛如低沉咆哮的声音,敲打着两人的耳朵。
雷是严灵、是鸣神,是勇猛而可怕的东西。
被厚厚乌云覆盖的天空彼方,随时都存在着严灵。
守护这个乡里的神社被雷击毁后,里面供奉的雷神的神威不见了。
现在,这里没有神保护神祓众。
平时受到保护的清静乡里,失去了守护,会成为妖魔鬼怪觊觎的地方。
最后如同那个地御柱,会被祈祷之外的负面念想覆盖。
归纳出这个结论,让昌浩的背脊掠过一阵寒颤。
皇上病倒后的京城也是一样。
平时都是身为天照大神后裔的帝皇血脉,在守护这个国家的每个角落。
以前,即使皇上龙体欠安,也还有修子在。修子是天照大御神的分身灵,只要有她在,即使没有阳光也能守护京城。
但是,修子正在垂死边缘挣扎,天照的保佑很可能到不了人间。
在天上的天照大御神绽放的光芒,都被乌云密布的天空遮蔽了。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忽然,表情痛苦扭曲的藤花的脸庞闪过脑海。
昌浩的心脏狂跳起来。
被吓到的比古,看着弹跳起来的昌浩。
「昌浩,干嘛突然……」
还来不及问怎么回事,比古的喉咙就冻住了。
昌浩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然后,两人都清楚听见,包覆整个乡里的神祓众的结界,在天摇地动中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