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唦唦。唦唦。
唦唦。唦唦。
斋端坐在躺着的守直身旁,表情凝重。
神使们劝她休息一下,但斋摇头拒绝了。
除了早晚的祈祷外,斋都不肯离开。
守直一直在睡觉,怎么叫都没反应,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但只是那样。
只是没醒来而已。守直还是有微弱的呼吸,偶尔还会微笑。
沉睡中的守直,看起来很幸福。
「父亲……」
斋轻声呼唤。守直微微一笑。明知不是对自己的呼唤产生反应,斋还是很高兴。
「父亲,您又在作梦吗?」
斋想起父亲曾开心地对她说,梦到自己和玉依公主、斋三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斋好羡慕父亲,她也好想作三个人一起生活的梦。
「快点醒来,把那个梦说给我听啊,父亲。」
益荒和阿昙只能默默守候着对守直淡淡说着话的斋。
他们叫唤,守直也没反应。他们也试过用神气震醒他的魂,但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他的魂。
守直人在这里,心却不在这里。
在每日的祈祷中,斋都会祈求让父亲赶快醒来。但是,神都没有回应。
「父亲……我会再来。」
晚上的祈祷时间到了。斋倏地移动视线,命令阿昙留在原地。
阿昙向她行个礼,她便起身离去。益荒紧随在后。
离开守直的房间后,斋与益荒走向了祭殿。
照亮祭殿大厅的火把,火焰摇晃得厉害。
斋皱起眉头。
「是风……?」
仔细看,拍打着三柱鸟居的波浪也十分汹涌。
跨越木栅结界的斋,背脊掠过一阵寒意,脸色发白。
是阴气。从哪来的?
在一旁待命的益荒,察觉斋的样子不对。
「斋小姐,怎么了?」
斋转过毫无血色的脸,对益荒说︰
「我要直接下去地御柱。益荒,带我去神那里。」
察觉支撑国家的神有异状的斋,让益荒越过结界,将她抱起。
益荒抱着她跳进了波浪里。
◆ ◆ ◆
一辆牛车在夜幕中行进。
从竹三条宫往一条大路前进的牛车上,坐着全身缠绕浓浓倦意的老人。
那是一直陪在内亲王修子身旁的晴明,因为不眠不休地施行法术,身体都使不上力了。
总管再三建议他留在宫中休息,但他还是决定先回安倍家一趟。
竹三条宫虽然受到保护,但阴气还是很浓。
待在那里,即使躺着也无法好好休息,灵力和体力也可能被慢慢削弱。
他把修子和藤花暂时交给嵬和小妖们。能做的事他都做了,应该可以撑过几天。
他按着眼角,重重地吐了口气。
全身瘫软地靠在牛车上,闭上了眼睛。
因为满脑子想着修子的事而暂时没时间思考的事,顿时涌上心头。
「……」
冥官的话在耳边萦绕不去。
越想忘记,脑中越是浮现那个男人的脸庞和声音。
「晴明大人,到了。」
牧童的声音让晴明猛然回过神来。
晴明向随从和牧童致谢后,钻进了家门。
时间已经很晚了,吉昌和露树应该都睡了。
为了不吵醒吉昌他们,晴明悄悄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先检查躺在房间里的风音的宿体有没有异状,确定她呼吸稳定、体温也正常。
确认完后,他直接走向外廊。
「那是什么……?」
感受到生人勿近森林有股波动,晴明皱起了眉头。
正要把身体探出高栏外时,十二神将勾阵出现在晴明面前。
「喔,勾阵,你醒了啊?太好了。」
她原本神气枯竭,陷入昏睡状态,现在好像复原了,气色非常好。
晴明真的放心了,接下来等红莲醒来就没事了。
勾阵绷着脸,开口说︰
「晴明,我有话跟你说。」
很少听到她这么严厉的声音。
「可以啊……勾阵?」
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深思苦想的眼眸。
十二神将天空发出感叹声。
「好厉害……」
解除阻挡火焰的结界后,红莲全身缠绕着轲遇突智的神气,踉跄几步,一屁股坐了下来。
「腾蛇,你能控制那个火焰吗?」
天空问,但红莲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吁吁喘着气。
「嗯,体力消耗到连声音都出不来了啊?」
这时,红莲微微抬起眼睛,瞪视天空,但还是没说话,因为天空说得没错,他体力消耗殆尽,连声音都出不来了。
喘得肩膀上下抖动好一会的红莲,懊恼地低头看着缠绕在自己皮肤上的看似萤火虫火的轲遇突智的火屑。
这些火屑怎么样都不会消失,彷佛是轲遇突智的火焰在宣示,自己并没有完全屈服。
红莲焦躁地咂舌,闭上眼睛。
高大强壮的身躯,眨眼间变成小小的白色异形。
天空的眉毛动了一下。
「喔。」
怪物用力挺直背脊,噗噜噗噜抖动身体。
「不错──这样好多了。」
这个模样原本就是用来完全封住隐形也会溢出来的神气。
多少还有些燐光闪烁,但比维持原貌时好多了。
「身体怎么样?」
被这么一问,怪物仔细确认身体能不能动、灵不灵活。
「应该没问题,复原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恢复原貌时,该如何全面控制那个火焰。
平时是无所谓,但是,在战斗中要爆裂神气时,轲遇突智会顺从吗?
怪物板着脸咒骂,天空用手中的手杖咔锵敲击地面,说︰
「你得到了新的力量,现在先为这件事高兴吧。」
「哪高兴得起来啊,这可是曾经杀死过我的火焰呢。」
天空却回他说︰
「原来是厉害到可以击败十二神将最强斗将的火焰啊,太好了。」
怪物半眯起眼睛。
心想话还真是随人说呢。
无论是尸樱界的火焰之刃,或这次的轲遇突智火焰,都像是从记忆和心灵刨挖出来的东西不断重现,或者该说是来袭。
眼神呆滞的怪物叹口气,甩一下长长的尾巴。
「对了,天空,昌浩怎么样了?」
天空在喉咙深处窃笑,心想第一个就问他啊?
「昌浩他……咦?」
「嗯?」
天空和怪物同时转过头去。
在生人勿近森林的一角,产生次元的歪斜,撕裂了空气。可以感觉到,从那里喷出他界之风的同时,也飞出了同袍的神气。
怪物眨了眨眼睛。
娇小的同袍和貌似被同袍搀扶的人,从树木间连翻带滚出现了。
「昌浩!」
「这不是太阴吗?怎么了!」
弹跳起来的怪物,奔向往前扑倒跪下来的昌浩。
太阴见状,尖叫一声,急速上升。
怪物抬头看一眼逃走的同袍,叹了一口气。每次都是这样。不过,看到她还是原来的样子,怪物也放心了。
倒是跪在地上按着右肩抬起头的昌浩,瞪大了眼睛。
「小怪。」
「喔……肩膀怎么了?」
看到瞬间变得严峻的夕阳色眼眸里,映着自己的身影,昌浩突然很想哭。
肩膀、侧腹部、全身各处,都很痛、很疲乏,光噎到都会无法呼吸。
然而,怪物就在眼前动着、看着自己、呼喊自己的名字。
光是这样,就不可思议地觉得安心。
昌浩破涕为笑,说︰
「嗯,受了点伤。啊,没事,靠咒语和符就能解决了。」
「喂、喂。」
怪物皱起眉头,转过身说︰
「刚才晴明回来了,去给他看看。」
「咦,可是……」
昌浩有些犹豫,怪物挥动尾巴催促他。
「快去。」
怪物说完就先往前跑了。
昌浩瞥天空一眼,露出征询的眼神。
老将天空点点头说︰
「晴明应该很想见你吧。」
姑且不论要不要请他念咒语、施行法术,起码让他看到自己平安回来,他也能安心。
「知道了。」
昌浩吃力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往前走,尽量不影响伤口。
经过水池边,弯过水池的转角。
「……可……」
怪物竖起耳朵,听到同袍的声音。原来是先来晴明这里了,难怪不见人影。
看到她的侧脸那么绝望,怪物感到奇怪。
怎么回事呢?
「无法可想吗?真的不能改变吗?」
勾阵以不同于往常的粗暴语气逼问晴明。
晴明
苦恼地垂着头。
怪物不由得停下脚步。胸口莫名地慌乱,有不祥的预感。
怎么会这样?
「已经决定的寿命……无法可想。」
晴明的声音带着颤抖。听起来好痛苦,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心脏怦怦加速。
寿命怎么了?他们两人在谈什么?
勾阵的表情充满苦涩,仰着天说︰
「两年……仅仅……」
两年。什么两年?
怪物交互看着晴明与勾阵。
晴明用极其哀伤的眼眸看着勾阵,而勾阵……
怪物的心脏沉重地跳动。
从来没见过勾阵这个样子。
「那么……快……为什么……!」
勾阵居然会表现出那么激烈的感情,还双手掩面。
「昌浩……!」
夕阳色的眼眸冻结了。
「──」
这时候,从倒抽一口气的怪物的背后,传来诧异的声音。
「小怪,怎么了?」
白色的毛哗地倒竖。
勾阵和晴明转过头来,满脸愕然。
与两人四目交接的怪物,张大着眼睛,慢慢转向背后。
「昌……浩……」
人睡着时会作梦。
都是幸福的梦当然最好,但是,偶尔也会作恶梦。
人有办法将梦抹去。
如果是恶梦,祓除就行了。祓除后,恶梦就不会带来灾祸。
只要是在睡眠中发生的事,无论是怎么样的恶梦都能抹去。
但是,
十二神将不会在睡眠中作梦。
所以,毋庸置疑,
这是恶梦般的现实。
◆ ◆ ◆
这个原本清静的地方,弥漫着令人难受的浓密阴气,到处都是低鸣般的恐怖拍翅声。
斋不寒而栗。如果像平时那样,只有心灵降落到这里,恐怕已经被阴气吞噬了。
从益荒手中下来的斋,仰望着地御柱,惊愕地喃喃低语:
「怎么会这样……」
巨大的柱子表面,完全被黑色的东西覆盖了。
扎刺耳朵的拍翅声,像极了黑色的马蜂。
宛如阴气凝聚物的那些东西,是被称为黑虫之类的妖异。
如此严峻的状态,让斋不禁摇摇欲坠。她倚靠着在背后待命的益荒,脸色苍白地环视周遭。
因为呼吸困难,斋不由得按住喉咙。碰触到阴气的手指、脸颊,都瞬间变得冰凉了。
吸入阴气的斋和益荒,都强烈地产生头晕目眩。
「斋小姐,此地不宜久留。」
「可是,丢下地御柱不管……」
除了覆盖柱子的那群黑色物体之外,还有像黑云般的团块飘浮在各个角落,全都是黑虫。
在挥散那些聚集过来的虫时,体温也不断下降,脸色越来越差。
虫飞来飞去,几乎快擦到脸庞。被快速移动的一群哗地包围住,让他们动弹不得。
「唔……」
虫发出来的拍翅声,倒捋着斋的心灵,让她觉得头昏眼花,呼吸困难,视线模糊。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个神圣的场所会弥漫那样的阴气……」
忽然,斋沉默下来。
诧异的益荒发现她的视线定在某个地方。
是地御柱后面。黑虫群在那里飞来飞去,看起来就像乌云在蠕动,她的视线就定在那里的深处。
益荒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
瞪大眼睛的斋,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啊……」
「斋小姐,请等一下!」
益荒立刻把手伸向斋,但是,斋溜出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了。
赶紧追上去的益荒,被黑虫群挡住了去路。拍翅声与浓密的阴气一起涌上来,益荒一阵晕眩站不稳,差点跌倒。
斋目不斜视,东倒西歪地冲向地御柱。在斋前方飞来飞去的黑虫们,分别飞到两边,开出一条路来,像是在引导她前进。
覆盖地御柱的虫们,哗地振翅飞起来。
拍翅产生的波动,剧烈地拍打在斋的脸上,彷佛在阻止她前进。她停下来,很快把手举起来,护住眼睛。
耳朵出现耳鸣,在脑海里嗡嗡回响。拍翅声也好吵。
斋觉得意识逐渐模糊,好像快晕倒了。
「──……!」
就在她快倒下时,有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抓住了她举起来的手。
「唔……!」
斋倒抽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在无数飞来飞去的黑虫里,有一张边缘覆盖着长发、美得闪闪发亮、令人怀念的面孔。
斋的肩膀颤抖起来。眼前的事太惊人,让她感到晕眩。
「这是……梦……吗?」
不禁脱口而出的询问,得到对方微笑的回应。
「不是──」
玉依公主弯下腰配合斋的视线高度,举起双手托住斋的双颊。
「不,这不是梦,我回来了。」
用慈祥的眼神看着斋的玉依公主,美丽动人,笑得好妖艳。
「我回来了啊,斋,我好想见到你。」
好想见到你这句话,深深沁入了斋的内心深处。
好想见到你。是的,好想见到你。再一次、再一次。至少再一次。
想到几乎疯狂,想到甚至羡慕父亲,想到甚至妒忌父亲。
「公……主……」
斋的眼眸波动摇曳。
玉依公主轻轻摇着头说:
「斋,可以叫我母亲了吗……?」
听到这句话,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溃堤了。
「母……亲……!」
斋就那样投入了玉依公主的怀抱。
如黑暗般漆黑的衣服里的纤瘦双手,温柔地抱住了斋。
黑虫包围着她们,拍翅声层层重叠。
「斋……」
忽然,有个声音掠过耳朵。
斋颤动眼皮,茫然地张开眼睛。
隐约听见的叫声,是谁的声音呢?
「益荒……?」
怎么了?他在叫什么呢?
斋想环视周遭,但视线完全被黑虫遮蔽了,看不见益荒。
纤瘦的双手拥抱着斋。黑色衣服覆盖视线。黑虫群包围着斋。
为什么不在附近呢?平时益荒和阿昙都会在斋伸手可及的地方待命啊。
虫飞来飞去。柱子被黑虫覆盖。神逐渐被阴气污染。
啊,这样下去不行,神将会──
「母亲……这样下去不行……」
必须尽忠职守,保护柱子,向神祈祷,请求神威降临。
「斋。」
如血般鲜红的嘴唇,边叫唤斋的名字,边妖艳地微笑。
「你什么都不用做了。」
「可是。」
「没关系──母亲会保护你。」
紧紧的拥抱打断了「可是」的低喃。
「母亲会保护你,母亲会保护你,母亲会保护你。」
呢喃细语不断重复,所说的话与拍翅声重叠,形成奇妙的回响。
可是,职务呢?污秽扩大,地脉就会发狂。
大地陷入狂乱,上天也会被波及。
雨又会下个不停……大地的污秽会导致上天的污秽。
「你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
「什么都……不用……?」
「对,什么都不用想了,母亲会保护你,母亲会。」
「母亲会……」
「母亲会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想了,母亲会保护你。」
重复再重复的话,深深沁入心底,逐渐涂满了思维。
「……」
斋原本闪烁着理智光辉的眼眸,变得迷蒙混浊。
「不用……想了……」
啊,没错,既然母亲这么说,就不用想了。
「没关系,不用想了,母亲会保护你。什么都不用想了,母亲会保护你。」
玉依公主边重复那些话,边抚摸斋。用缠绕般的指法,抚摸斋的头发、脸颊、脖子、背部。
抚摸的手指让斋欣喜若狂。这是她渴望的再次见面、再次抚摸。
所以。
即使美丽白皙的手指冷得像冰一样,她也无所谓。
「母亲会保护你。」
不断重复的话语,钻进耳朵深处,逐渐麻痹了心智。
好高兴。母亲会保护我。好高兴。母亲会保护我。
「你归母亲所有,你的生命归母亲所有,你归母亲所祈祷的神所有。」
归神所有。
没错──我已经把我的身体献给了神。
这个生命归神所有。
所以,这个身体归母亲所有。
归属于现在紧紧拥抱着我的母亲。
这个生命归属于母亲。
归属于母亲所祈祷的神。
「斋……母亲心爱的斋……」
斋归属于母亲。斋归母亲所有。
好高兴。好高兴。好高兴。
「什么
都不要想,睡觉吧。」
睡吧。躺在这个臂弯里,什么都不用怕。
「好……」
白皙的手指梳着斋的头发、抚摸着斋的头,一次又一次。
温柔的动作舒服得令人陶醉,心神荡漾。
斋全身虚脱,已经无法自己站立了。
「母……亲……」
她用撒娇、口齿不清的声音叫唤,母亲就会用更强力的拥抱来回应她。
啊,好开心。
被紧紧拥抱。好紧、好紧,紧到快窒息了。
太紧了,紧到呼吸困难。
好开心、好开心──幸福得不得了。
「母……亲……」
「睡觉吧?」
耳边的甜甜呢喃声,让斋阖上了眼睛。
「母亲会……」
「母……亲……」
「母亲会带你走。」
带我去哪?这个朦胧的疑问,因为不断抚摸头发的手指带来的舒畅,烟消云散了。
她要躺在这个臂弯里。待在这里,就不需要神使的保护了。
不需要了,什么都不需要了。
我愿意去。只要跟母亲在一起,我哪里都愿意去。
好像听见从某处传来的类似叫喊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呢?
「那是……雷……」
听到耳边的轻声细语,斋「啊」地吐出一口气。
雷总是在远处作响。
啊,是拍翅声。
「母亲会保护你,会带你走──」
斋微笑着说好。
被黑衣包覆、被黑色拍翅声包覆,斋觉得好幸福。
她渴望的是母亲的声音,她想听的是母亲的声音。拍翅声帮她消除了那之外的声音。
黑虫的拍翅声听起来好舒服,是消除所有一切的声音。
她只要母亲的声音,她只要母亲的轻声细语。那之外的声音她都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迷乱荡漾的心,再也不需要任何东西。
被黑虫群包围的益荒大叫:
「斋小姐、斋小姐!」
然而。
「斋小姐,不可以闭上眼睛!不可以,那是……!」
益荒被黑虫群隔开,拍翅声层层交叠作响,阻断了他的叫声。
斋陶醉地委身其中。
她就是要这冰冷的手指。她就是要缠绕她的手指。
她就是要母亲,只要母亲。
她就是要母亲。
只要母亲。
啊,宛如一场梦。
母亲──。
◆ ◆ ◆
不知为什么,安静得令人战栗。
降落到地御柱旁的阿昙,看到弥漫的浓密阴气,不寒而栗。
「好像有什么──……」
发现趴倒在地上的益荒,阿昙跑过去摇醒同袍。
「益荒、益荒。」
益荒冷得像冰一样,阿昙大吃一惊,慌忙把手伸到他嘴巴前。
还有气息。摸他的脖子做确认,也能感觉到微弱的脉搏。
「斋小姐……」
苍白着脸环视周遭的阿昙,视线停在地御柱后面。
那是斋祈祷时穿的白衣。
阿昙弹跳似地冲出去。
飘浮着惊人的阴气,地御柱的气已完全枯竭,丝毫感受不到神威的存在。
斋仰躺在柱子后面。
皮肤完全没有血色。
凌乱披散的黑发与苍白的肌肤成为对比。
「斋小……」
叫到一半,阿昙的视线就被斋的脸庞吸引了。
斋露出幸福的笑容。
不是平时那种有点勉强的僵硬笑容。
而是符合她年纪的天真无邪的笑容。
唦唦。唦唦。
唦唦。唦唦。
唦唦。唦唦。
唦唦。唦唦。
听起来也像是咆哮声的剧烈雷鸣震响,掩盖了波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