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罗纳这个不讲道理的家伙!我再也不要跟你当什么朋友了喵!」
「怎么可以这样!呜呜,但是唯有这点我不能退让!」
「嗯哼──哦──!那你离开这里不就得了喵?」
「柴郡猫,请听我说!我并不是在否定你的意见,只是表达我自己喜欢在欧姆蛋上加番茄酱……」
「可罗纳的喜好根本太古怪,谁~~也不会认同的喵!我叫你快点离开!」
「……我有这么……奇怪吗……」
这位低垂著长长的兔耳,同时蜷缩著修长上半身的,是不可思议之国「惊奇梅亚」中治理著可罗纳普拉姆领地的王子──可罗纳。他踏出了房间。
那双总是闪耀著柔和光辉的蓝绿色眼眸,现在因为难过而蒙上了阴影。然而在他带著有气无力的步伐走在大理石走廊上之时,他停下脚步发出了一声「咦」。
「我不能离开这里!这里是我的城堡耶!」
他匆匆忙忙掉头折返自己的房间敲了敲门,然而里头却只传出一句「没有人喵」,明显是假装不在。上了锁的门依然怎么也打不开。
「柴郡猫,请你开门!」
可罗纳锲而不舍地继续敲著门,然而在长达十分钟的对峙后他放弃地叹了气。没想到柴郡猫生气的程度超出自己的预料这么多──如此一想,他又把双耳垂得更低了。
「……明天疯帽子先生那边要举办茶会,请在那之前出来吧。」
可罗纳轻轻对著门的另一端如此说完后,再度悄然地往走廊离去。他的背影甚至令人觉得散发出哀愁。
同一时间,位于房内的柴郡猫则横躺在可罗纳的床上,享受优雅的午睡。刚刚嫌吵的敲门声,在有条有理的节奏下也渐渐听起来像节拍器的摆锤,一不小心就勾起迷迷糊糊的睡意。
「呼啊……睡得真饱。」
柴郡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弯起手腕蹭著脸,简直就像一只真正的猫,那双黑色耳朵也随之抖了抖。条纹图样的尾巴原本也缓缓地摆动著,似乎很舒服,然而在他看见房内的桌面之后,便停下了动作。
刚才与可罗纳争执的导火线──欧姆蛋还继续搁在桌面上没动过。原本该收拾的可罗纳被关在房外,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不过柴郡猫用尾巴狠狠打往地板,说了句:「为什么还放在这呀!」
「欧姆蛋加什么番茄酱,超怪的!光想像就觉得恶心。」
他一边对于留在桌面上的欧姆蛋视而不见,一边继续顺起毛。
「可恶~~都是可罗纳害得我兴致都没了啦。」
柴郡猫虽然可以若无其事忘掉自己对别人做的好事,但立场对调时却意外爱记仇。这次可罗纳并没有特别对他怎么样,不过为了平复自己被打坏的兴致,他心想一定要让对方吃点苦头。
就在此时,敲门声再度响起。
当柴郡猫觉决意继续假装房里没人时,外头传来了一阵自言自语:「真伤脑筋了。今天以前一定要交出去才行的说……啊,对了。」
竖耳仔细聆听的他,等脚步声渐行渐远以后才悄悄打开房门。
走廊上已不见人影,不过可罗纳的房门上贴了一张不明的明信片。
「什么嘛,真无趣~~」
柴郡猫将明信片撕下来后,随手往走廊一扔。名信片在走廊上飞舞,越飘越远。
「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喵!」
他扬起了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并开始探找著墙边的书桌。
柴郡猫的双唇勾勒出新月般的圆弧,若是认识他的人看到了,必定会心想准没好事吧。
在胡乱翻找著抽屉之后,他发现了一套简约的白色信纸信封组。
「找~~到了!」
柴郡猫一派自然地坐往椅子,在桌面上打开了信纸组,彷佛这房间原本就属于自己一般。随后他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了专用的钢笔。
那只钢笔似乎是为他特制的,笔帽部分有个嘴巴笑成弯月状的猫咪图样,营造出不知该说可爱还是诡异的气氛,可能只有一线之隔。
他伸舌舔了舔笔尖之后──
「我记得~~之前在电影里看到的好像是这种感觉……」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开始书写文字。内容是……
『你重要的宝物由我收下了。想要我归还的话就好好娱乐我吧!』
「嗯嗯,这开头感觉很不错喵。接下来呢……啊,对了对了。要是他跟疯帽子还是谁告状了,我一定会被训一顿的,所以……」
不知道是因为柴郡猫没把长长的衣袖卷起来再写,还是本来的字迹就如此,质感高级的信纸上所留下的笔迹歪七扭八,让人得费劲才能辨识文字。然而他本人当然毫不在意,继续顺顺地写下去。
『要是敢告诉别人,就要你的命。』
用孩子般的笔迹写下如此耸动的文字,柴郡猫心满意足地哼了声。
「好~~酷喔!真有感觉耶!咦?不过……我又还没偷走可罗纳的重要宝物,说『收下了』总觉得有点不对喵……」
话说回来,依照那部电影的剧情,主角似乎是在怪盗偷走了皇冠之后,才收到信件的──柴郡猫如此心想。
他歪著脑袋发出沉思的呻吟,随后一句「重写不就得了吗!」意外爽快地放弃了旧信纸,取出了新的一张。由于是可罗纳的东西,所以他丝毫没任何舍不得。
『我将收下你重要的宝物。若不情愿就好好娱乐我吧。
要是敢告诉别人……』
在顺利重新写完之际,凝聚于笔尖的墨水滴落在纸面上。
「喵!难得写出不错的感觉说~~!」
墨水渍紧接在信纸上的删节号之后,渐渐扩散开来。换个角度看,也有点像是一滩血迹,增添了些许诡谲气氛。
「这次一定要成功~~!」
柴郡猫又拿出一张全新的信纸,开始竭尽全力书写。
(插图014)
『我将收下你重要的宝物。若不情愿就好好娱乐我吧。
要是敢告诉其他人,游戏就结束了。』
虽然笔迹潦草得像是随便乱写,不过不至于无法阅读。况且这次也没有沾到墨水渍了。
「呵呵呵……大~~功告成!」
心满意足地举高双手后,柴郡猫便兴冲冲地将信纸对摺两次。
「嘿嘿~~♪把这装进信封里就……」
把最后一张信纸装入信封之后,他的视线突然停留在刚才写的前两张信纸。虽然分别写错字又染上墨水渍,但也不至于不能见人。
「都难得写了,也一~~起装进去吧♪」
一边哼著歌一边把所有信纸分别装入信封,完成了三封信。柴郡猫朝著开口舔了一下密封起来。
「再来要写上收件人~~……喵喵?」
桌上摆著三封一模一样的信件。由于刚才已经牢牢封口了,现在想确认哪一封放入了哪一张信纸都没办法。
无论拿起来对著光线看,还是嗅嗅里头的气味,都不可能分辨得出内容。
在经过三秒的深思熟虑之后,柴郡猫喊了一声:「……哎呀,算了没差喵!」决定同时采用这三封信。
大功告成之后他对于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止不住脸上得意的笑容。柴郡猫心想:「接下来只要交给可罗纳,一切就搞定了!」于是他踏上走廊。
「可罗纳!你在哪呀?」
朝著空无一人的走廊呼唤,没得到任何回应。想想也是,距离可罗纳离开,已经过了约莫一小时。
「真是个不会看时机出现的家伙喵。」
柴郡猫只字不提自己的过错,噘起嘴似乎感到很不满。
把信搁在房里的话,可罗纳迟早会看到,但是刚出炉的作品就是想立刻交给对方。
柴郡猫迫不及待地跑出可罗纳普拉姆王宫。
为了寻找可罗纳,他一路来到了环绕在城堡周围的城镇。人潮虽然不至于汹涌,但要找著对方的踪影看似是个困难的任务。柴郡猫光是环顾四周就感到不耐烦。
「我一辈子也找不到可罗纳啦~~」
他如此说著,很乾脆地放弃了亲自递信给对方。
然而他也是不是放弃送信了。
柴郡猫直接在街道上席地而坐,等著某个人的到来──现在时间还没到正午的,一定能等到那个人。
「还不快点来吗~~♪」
坐立难安的他简直就像在等情人到来一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来到柴郡猫身边,是五分钟后的事。要是再晚个五分钟,柴郡猫肯定已经不耐烦而拍拍屁股离开,一连串事件也不会发生了。然而命运的齿轮在此刻已开始转动。
那个人──一位男邮差打开了柴郡猫所倚靠的邮筒,从中取出邮件后塞往大包包里。
「等你好~~久了喵!」
「哇!吓我一跳~~」
柴郡猫一股作气地跳了起来,像是找到猎物一样猛扑而上,将三封信递往邮差面前。
「这些也麻烦你喵♪」
「呃
,但如果您不先投进邮筒里……」
「麻烦你,喵。」
「……我明白了。」
邮差折服于柴郡猫的气势,勉为其难地接过信件。然而对方确认过信封的正反面之后,眉毛垂成了八字型,似乎很伤脑筋。
「可是,这些信连收件人姓名地址,还有寄件人都没注明啊。也没有贴邮票……」
「送去给可罗纳就没问题喽!」
「问题可大了!要寄给可罗纳王子的话,请好好写上王宫的地址与收件人姓名,还有您的大名也要写清楚!」
「你不知道可罗纳是谁吗?」
「当然知道!但这是送件的规定!」
「咦~~真麻烦呀~~」
「您不配合的话,我是不会收下的!」
「真拿你没办法啊~~」
信件被一口气推回面前,柴郡猫逼不得已只好从口袋掏出钢笔。
「我写总行了吧,我写~~」
他一副明显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让邮差悄悄叹了口气。
柴郡猫以邮筒的背面当垫背,将三封信压在上头,随便挑了其中一封写上「可罗纳收」。由于不知道住址为何,决定姑且写上「可罗纳普拉姆王宫」。
正打算把寄件人姓名也补上之际,柴郡猫停下了动作。
──要是写上我的名字,也许他就不会吃惊了喵。
他盘起双臂沉思著。既然如此,那该写上什么好?该使用那部电影里的怪盗名字吗?不过这样一来也许会被认定是恶作剧而直接退回。
「嗯~~……」
遍寻不著好方法的他抬头仰望天空,结果喊了一声「啊」。只见天上浮现而出的是白昼的新月。
「就是这个喵!」
竟然想到这么一个妙计,我也许是天才呢──柴郡猫一边半带认真地如此心想,一边拿著钢笔绕呀绕地画下新月的记号。伸直手臂拿远一点看的话,好像还满帅气的。
「感觉不赖♪」
正当柴郡猫带著好心情打算在第二封信上也画下新月时──
「不好意思,请您快点喔。接下来我还有信要派送,耽误到可就不好了。」
邮差往柴郡猫的手边凑近看著,插嘴说道:
「真是的~~啰啰嗦嗦的吵死了喵~~」
不但被对方从一旁催促,墨水的流量又难以控制,让柴郡猫开始甩著尾巴狠狠拍往地面,心情看似很不好。不过他还好好替三封信分别画上了新月记号。
「这样就行了吧?」
柴郡猫将信交给邮差说:「这样一来就完成一件差事喽。」结果对方确认收件资讯后随即摇了摇头。
「这样子无法辨识。」
「无法辨识也无妨,我就说了是要寄给可罗纳的嘛。」
「这样可不行!要好好写清楚!啊,另外两封的收件人连写都没写啊!」
邮差本著职业的尊严,用强硬态度逼近柴郡猫。柴郡猫没有足以逼退对方的气势,一边喃喃抱怨著,一边还是接过了两封信。
「明明就能看得懂~~……」
信上的鬼画符就算本人看得懂,派信员与收信人大概也不明所以。柴郡猫看著信封发出深深的叹息。虽然心里也认为至少有一封成功寄出就好,但是新月记号画得如此满意,另外两封要丢掉也于心不忍。况且再仔细想想,与其三封都寄给可罗纳,不如分送给其他人还比较好。
如此决定后,问题就在于剩下的两封要寄给谁。此时柴郡猫的脑海中浮现出哈兹与恰皮塔的脸孔,但既然要寄,选择不认识的对象更有趣。就在他思考起人选时,邮差身上背的大包包映入了眼帘。
「让我看看喵。」
「咦!啊,等等!」
「借看一下就好喵~~」
不顾邮差仓皇失措,柴郡猫随便从包包里抽出了两封邮件,将上头的收件人资讯抄往自己的信封上。所幸两封都是寄到同一国家,抄起来轻松多了。只不过名字分别是「真琴」与「澄快」,这几个字特别难写,让他费了不少力气。
「来,这样就没意见了吧!」
将借来的邮件与自己的信一起递给邮差后,对方已不再细作确认,大略看了姓名与住址便作罢。看来柴郡猫真的拖了很久,让对方赶时间了。
「好的,确实收下了。」
邮差这次总算好好收下了邮件。确认成功寄出后,柴郡猫留下一声「再会啦」便消失无踪。
「啊!等等!这些信的邮票呢?」
完全慌了手脚的邮差大声喊著,结果柴郡猫的身影从邮筒后方出现,但可见的部位只剩下尾巴,还缓缓地摇摆著。
「你帮我贴一贴喵♪」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仅剩的尾巴也转瞬消失。
「怎么这样!我会很困扰……」
被耗了这么一大段时间,最后还要自己认赔补贴邮票钱,邮差已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在他头上响起的是可罗纳普拉姆领地的幸福钟声。
***
时间来到隔天,距离正午还有些许时间──
不可思议之国惊奇梅亚里的玛德内斯领地,座落著一家名为「疯狂之家」的帽子店。店内的空中庭园正聚集了多达七位王子。
一位是这间帽子店的店老板──疯帽子王子。今天的他依然一身优雅风采,戴著时髦的丝绸制礼帽,正用红茶招代著宾客们。
紧邻在疯帽子左手边的则是柴郡猫。由于不知他何时又会耍什么把戏,于是被安排在这个位置。而在他旁边的则是特朗皮亚领地的王子哈兹,这两人有事没事总是一起行动。哈兹从刚才每注视著疯帽子的手边,便发出一声赞叹:「果然好酷喔!」
坐在哈兹对面的,则是马奇布罗领地的王子玛奇亚。他正在玩弄著手机,频频互传讯息的对象似乎是女孩子,让他脸上露出浅浅的傻笑。
而在玛奇亚右手边比邻而坐的,则是可罗纳普拉姆领地的王子可罗纳,以及夫斯特的王子恰皮塔。恰皮塔静静拿起招待的红茶就口,而藏在单框眼镜底下的眼眸,似乎哪里带著一丝忧愁。
最后一位则来自睡鼠之家的多摩斯,与其说他坐在恰皮塔的隔壁,正确来说是应该趴倒在一旁。刚抵达时还保持清醒的,但似乎在品尝红茶的同时输给了睡意。
总之,七位王子正在位于顶楼的空中庭园,享受著优雅的茶会。
庭园里装饰著色彩缤纷的缎带,与满满盛开的花朵互相辉映下所呈现出的美景,彷佛是一片桃源乡。而身处其中的王子们更是各个俊俏,散发高雅气质。若有迷途的女性误入此地,想必会被迷晕。
然而这群王子本身其实闲闲没事做。尤其是柴郡猫──
「好~~无聊~~好无聊喔~~随便什么都好,有没有啥乐子呀?」
「喂,柴郡猫!不许趴在桌上!这样对替我们泡红茶的疯帽子先生很失礼吧!」
「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就闲到全身无力呀~~」
「咦!这可不好了!柴郡猫,请把我这份饼乾也吃掉吧!」
可罗纳听见柴郡猫这番话,便慌慌张张把面前的饼乾递往柴郡猫那边。在一旁目睹全程的玛奇亚发出了叹息,似乎感到很无言。
「可罗纳真的是听不懂别人的玩笑话耶。」
「原来是开玩笑的吗!」
「才不是喵。」
柴郡猫直直竖起双耳,马上用两手拿起可罗纳的饼乾狼吞虎咽。
「啊啊啊,我的饼乾……!」
「……你这个人真的哪里少根筋耶。好啦,我把我的饼乾分给你一些就是了,别哭啦。」
「哦?那我的也分你一半吧?毕竟保持适度空腹状态比较有助于思考。」
「哇啊!感谢你们!」
得到了哈兹与恰皮塔两人分享的饼乾,可罗纳盘子里的份比递给柴郡猫前还澎湃多了,令柴郡猫一脸不是滋味地注视著。
「不过话说回来……把我们全召集过来,究竟是要招待什么珍贵的茶叶呢?」
恰皮塔点燃了水菸,将视线投往疯帽子身上。疯帽子则装模作样地伸手扶著帽沿,随后露出优雅的笑。
「这可是我珍藏的红茶喔。就算找遍惊奇梅亚这个国度,目前也几乎没有管道可入手呢。」
「哇~~!不愧是疯帽子先生!竟然拿这么珍贵的红茶来招待我们,真是令人尊敬万分!」
哈兹与疯帽子中间隔著一位柴郡猫,于是哈兹将身子往前倾,以望向疯帽子的脸。而坐在哈兹正前方的玛奇亚似乎为了闪避对方而微微缩回上半身说道:
「能受邀喝到这么稀奇的茶饮是很好,不过为什么是这样一个组合?尤其是那边那只笨猫,哪懂得品尝红茶?」
「这种话唯有从不挑嘴的玛奇亚口中说出,让我无法接受喵。」
「我说啊!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在我的红茶里放了十颗方糖?不是味觉有问题就是脑袋有问题吧,笨蛋!」
「玛奇亚你又马上就生气喵~~明明是你平常老是喊著最~~爱吃甜了,我才好心帮你加糖的耶。」
「我喜欢的不是甜食,而是像甜点一样可口的女性!连这两者的差别都搞不清楚,真的是小屁孩~~」
「马上就气得满脸通红的玛奇亚才更小屁孩呢~~快看喔~~快看喔~~玛奇亚变成水煮章鱼了~~」
「够了,真是让人火大!疯帽子,想办法管管这家伙吧。」
看著柴郡猫吐舌对玛奇亚挑衅,疯帽子发出了叹息,彷佛在说著「这可真是……」。
「柴郡猫,若你无法遵守茶会该有的礼仪,我就要请你打道回府喽。」
「我才没有违反礼仪喵~~」
「那么我换个方式说吧。在这场茶会上请别对玛奇亚做出不必要的干扰。」
「……照你的说法,只要认定有其必要性,或是在这场茶会以外的场合,就可以对玛奇亚动手动脚了不是吗?」
刚才一脸若无其事听著对话的恰皮塔,一边调整著脸上的单框眼镜一边插嘴问道。疯帽子对此问题回以「是」并露出美丽的微笑。
「若有必要性那也无可奈何,而且我能负责的也仅限于在这座空中庭园内所发生的事。再说,若到了外面的世界还要局限著天性自由的猫,我认为这样似乎有点不妥呢。这样的做法你还是不满吗,玛奇亚?」
若在此时表达不满,那自己就真如柴郡猫所说,还是个小屁孩了。玛奇亚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认同。
「只不过,红茶要帮我重泡。这种东西已经不能喝了。」
玛奇亚将糖分多到呈现浓稠状的红茶整杯推往疯帽子面前。在一旁看著的可罗纳也将自己的空杯摆往旁边。
「我也可以再续一杯吗?实在太美味了。」
「啊,疯帽子先生,我也想再来一杯。」
「我也口渴了喵。帮我泡冰的喔♪」
恰皮塔看见四个排好的红茶杯,点头发出一声「嗯哼」,随后拿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
「那么,这样一来空杯就有五只了。是时候该端出你珍藏的宝贝了吧?在你卖关子的期间,多摩斯都快睡著了。
「早已睡昏了不是吗?你看看~~」
「嗯嗯~~……唔……」
柴郡猫企图用砂糖条的前端戳弄多摩斯,结果被一旁的哈兹急忙阻止。
「既然他都睡著了,就让他好好睡嘛!毕竟人家虽然在梦中,看起来还是有好好享用自己那杯红茶吧。」
「这实在也太……」
荒谬──正当恰皮塔差点开口时,他发现多摩斯的茶杯里确实只剩半杯红茶。
「这究竟是……怎么一个谜……?」
原本双眼无精打采的恰皮塔,现在闪著好奇的光芒。然而这个谜题很快便解开了。
「喔喔,关于这点,是我一开始本来就只为他倒了半杯。因为我怕他睡得迷迷糊糊也许会打翻。」
可罗纳一脸笑眯眯说明。恰皮塔对此叹了一口气,似乎感到很惋惜。看起来伺机已久的疯帽子见状则开口说道:
「那么在此就容我提供一则谜题吧。」
「你说谜题是吗……?」
看见恰皮塔的双眼又再次酝酿著光芒,疯帽子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只是个小猜谜,不过跟这茶会也算挺搭的吧。」
「哦?……那就让我洗耳恭听吧。」
相对于整个人往前倾的恰皮塔,可罗纳显得踌躇不安;玛奇亚则兴致缺缺似的玩弄著自己的耳朵。柴郡猫又开始顺起毛,哈兹则用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神注视著疯帽子,而多摩斯仍旧呼呼地酣睡著。
有兴趣参与解谜游戏的怎么看都只有一位,不过疯帽子却没感到任何失望,当场轻快地挥舞了一下手。下一个瞬间,原本空无一物的手心上出现了一只红茶罐。
「好酷──……」
柴郡猫无视哈兹发出的这番陶醉赞美,把手伸向疯帽子面前。
「那就是你珍藏的红茶?借我看借我看~~」
然而他的手被疯帽子轻松闪过。
「要是这么轻易给你看,还猜什么谜呢?」
「也就是说,要我们猜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茶叶吗?」
「没错,正如恰皮塔所说。提示是──这非常贵重。」
「光凭这个线索很难猜得中吧……」
可罗纳丧气地垂低了耳朵,而疯帽子竖起食指说道:
「那么我再多奉上另一个提示吧……这款红茶并非从红茶之国订购而来的商品。」
「什么嘛,我还以为一定是红茶之国期间限定贩售的梦幻逸品。」
玛奇亚耸起肩膀说道。疯帽子则摇了摇头。
「你指的是一年之中仅贩售一个月的棉花糖红茶对吧?很可惜,那并不是正确答案。而且那款红茶的罐子是全白的。」
疯帽子手中的茶罐有著全黑的罐身,看起来确实跟棉花糖红茶不同。
「呵呵,『棉花糖红茶』,多么可爱的一个名字呀。下次真想喝喝看。」
「那就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比起猜谜,可罗纳的兴致已全转移到白泡泡软绵绵的东西上。他身旁的玛奇亚则举起了手。
「我我我──我觉得……喝喝看就会明白了!」
「这可不行。因为这样一来有些人就会知道答案了。」
「也就是说,可以解释为──在场有人曾经喝过这款红茶,对吗?」
「咚」一声,恰皮塔拿起水菸敲往菸灰缸。这场猜谜从一开始就是他与疯帽子一对一的对决,看来此刻胜负已见分晓。
「非常贵重,却非来自红茶之国。而且在场还有人喝过……」
恰皮塔呢喃著,彷佛在自言自语。
「从你那句『有些人会知道答案』,代表我们当中只有少数几人喝过对吧?这是取决于家世……还是领地……?不,还是年龄吗?」
「你渐渐有答案了呢。」
「是呀,似乎有头绪了。我记得你刚才说过『目前在惊奇梅亚也无法入手』。这也能解释为『过去』曾经在市面上流通。」
疯帽子脸上浮现笑容,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既然如此,那应该是惊奇梅亚古早以前生产的茶叶吧?有显著的保健效果而博得高人气,然而却在推出后数年内停产的那款梦幻红茶……没错吧?」
咕嘟──不知是谁发出了吞咽声。
经过一阵不算短的沉默,疯帽子轻轻拍响双掌。
「答得精彩。我就猜想如果是你应该会知道这个红茶的存在。这就是过去曾在惊奇梅亚栽培,与这个国度同名的──不可思议红茶。」
「咚」一声,黑色的红茶罐被摆往桌上。
「这是我从客户那边收到的,心想这么难得的机会,想与各位一同品尝。」
「确实是很贵重的好东西呢。我也仅仅喝过几次而已。」
「哦?原来如此。那么今天请尽情享用。我另外准备了纪念礼的份,让各位离开时带回去。」
「咦!可是这么珍贵的东西,真的没关系吗?」
惶恐的可罗纳如此问道,然而回答他的并非疯帽子,而是玛奇亚。他挥了挥手说著:「安啦安啦。」
「既然对方都说是礼物了,收下来就得啦。疯帽子这个人虽然爱喝红茶没错,不过款待别人喝茶似乎也是他的嗜好啦。」
「不过,疯帽子先生,你说这红茶有保健效果,究竟是有什么益处呢?」
「这没人知道。」
「咦?」
「因为这款茶叶视饮用者的健康状况,哪里不佳就补哪里。也就是说……每个人得到的疗效各有差异。」
「哇──!这么神奇的茶叶啊!不过既然有这种效果,又为何停止生产了呢?」
哈兹看著开始泡红茶的疯帽子,眼神中不知哪里带著一丝不安,彷佛想说「有疗效就有副作用」。
他的疑问由恰皮塔接著回答。
「因为那时候爱丽丝还在啊……当时是人气正旺的产品没错,在经过改良后的现在,据说只剩下消除疲劳的效果了。与其说是不可思议红茶,应该叫保健红茶才对呢。」
「什么嘛,所以喝下肚也不会有问题喽!说什么停产,让人吓死了。」
「是呀,『我们』喝的话是不会有问题吧。」
「咦?」
哈兹正打算拿起刚泡好的红茶入口,结果吓得肩头一震。
「这款红茶若没在『满足某些条件』的状态下饮用,将可能引起产生强烈睡意;能使用魔法的人则可能会暂时丧失力量。不过无论哪一种人喝下肚,听说都有消除疲劳的效果就是了。」
「你说的条件……是指……?」
哈兹注视的眼神彷佛带著恐惧。恰皮塔则拿起自己的红茶杯,轻轻仰首饮下了一口。
「喂,你直接喝没关系吗?」
「嗯,没问题。我有满足条件。毕竟我是惊奇梅亚的人。」
「所以说,所谓的条件是指──必须是惊奇梅亚的居民吗?」
可罗纳一边嗅著气味一边问道。
「看来是这样没错呢。疗效从何而来最终仍未能厘清,还以为这茶叶已完全
消失在世上了,没想到……」
恰皮塔眯起了双眼,彷佛感到十分怀念。
「看各位似乎很享受,令我再荣幸不过了。而柴郡猫……你从刚才就在忙什么呢?」
替所有人的杯里注满红茶后,疯帽子一个转身往后头望去。眼前的柴郡猫不知在偷偷摸摸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喵~~我只是怕多摩斯继续睡下去就喝不到红茶了,所以在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叫醒他而已喵♪」
「……这样子啊。既然如此,这杯红茶正好。毕竟他也许是太累才睡著的。不过听说睡觉也是需要耗费体力的,人究竟是累了才睡,还是睡了才累呢……噢,这问题真可耐人寻味。」
趁疯帽子满足于自己的提问而发笑时,柴郡猫已飞快地把目标物塞入自己口袋里,一脸若无其事地回到席间,随后开始把多摩斯叫起来,像是想蒙混些什么。
「多摩斯,起床了喵!现在不起来你肯定吃亏喽~~」
柴郡猫拿起放置于桌上的糖果随意扔了过去后──
(插图015)
「至少用普通的方式叫人家起床吧!」
哈兹出声制止,然而其中一颗糖已经直击中多摩斯的头。
「呼啊……刚才怎么好像……咦~~?我本来在这里干嘛?」
「既然醒来了,把这喝下去!我想知道你会睡著还是会醒著~~」
「你别拿人家当白老鼠来实验……」
「哈兹一直在旁边碎碎念,好吵喵~~」
「柴郡猫先生……?我把这喝掉就行了吗……?」
多摩斯一边揉著惺忪的双眼,一边拿起不可思议红茶喝下一口。「叩」一声,他的额头瞬间响亮地敲往桌面。
「这究竟是……」
就坐在多摩斯身旁的恰皮塔,确认著对方的状态。
「……看来是睡著了。」
「唔……呵呵,好~~好吃……有这么……这么多……」
「刚才额头那一下撞得那么大力,现在却好像进入一场美梦似的……」
哈兹原本担心得半站起身子,又安心地坐了回去。
「等等,你不是说惊奇梅亚的居民喝了这个,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效果吗?」
玛奇亚用指尖把茶杯推得远远的,表现得敬而远之。而疯帽子露出疑惑的神情。
「理应如此没错……也许还是疲劳先显现吗?」
「不,刚才的结果是睡眠胜出不是吗?」
「不对,是因为消除疲劳的疗效先出现了,所以才进入睡眠……」
「随便怎样都好喵~~」
打从心底觉得一点都无所谓的柴郡猫如此说著的同时,通往空中庭园的电梯门突然打开了。轻柔的微风拂过,点缀于四处的缎带装饰随之飘舞。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自然而然被带往电梯的方向,结果踏入此地的邮差当场僵直著身子。
「喔喔,今天楼下的店铺没开门,所以就特地送上来是吗。劳烦你大费周章了。」
疯帽子一边开口慰问,便朝邮差走近,对方则用力摇著头,像是在说「不敢当」。
「不好意思!我是来派信的,不过收件人是可罗纳王子……」
「什么?」
突然被唱名的可罗纳抖了抖兔耳。
「是我吗?」
邮差朝著慌张离席前来的可罗纳恭敬有礼地递上了邮件,随后便像只脱兔般折返电梯离开。可罗纳带著困惑目送对方背影离去。
「那是什么信呀~~?」
可罗纳才刚回到座位上,柴郡猫便前倾著身子如此问道,似乎非常好奇。那张彷佛充满愉悦的侧脸,全收进了疯帽子的眼里。
「不知道耶,会是谁呢?」
「不送到王宫里,特地大老远跑来这里给你,会不会是什么急件呀?」
「哇!也许是这样耶!」
「快点打开喵!」
「就这么办!」
可罗纳听从对方的催促,将邮件开封。结果打开的瞬间他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不好了!事情不好了!啊啊,该怎么办!」
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结果一口气弄翻了自己的茶杯。玛奇亚为了闪避,而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喂!你干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啊!」
「啊啊,玛奇亚!大事不妙了!被偷走了啦~~!」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
「啥?」
「可是可是,真的不好了!上面写说如果我告诉任何人,就就就、就会要我的命……!」
看可罗纳双眼飙出了泪水,恰皮塔伸手轻轻搭上他的肩,以平复他的情绪。
「请把那封信给我们看看。」
「不、不行的!信上都说了如果泄密就没命了!」
「所以我说啊,你不早就已经说出来了吗!好了啦,快点把信拿出来!」
「!真的耶!我已经说溜嘴了~~!」
「明白了就快把信交出来!」
在哈兹催促著「快点」并伸出手之下,可罗纳便胆战心惊地将摊开的信纸递了过去。哈兹并没有一个人阅读,而是将信纸摊在桌上让大家看个清楚。乍看之下这是个很好的判断,然而很可惜的,桌面刚才被可罗纳打翻的红茶弄湿了。
「哇啊,沾到红茶了!」
玛奇亚赶紧将信纸拿起,但为时已晚,纸张已被染成了红茶色。
「对、对不起!可罗纳!」
「不,是我刚才也慌得乱了分寸,才会……」
「总之内文还算看得清楚,所以也没差吧?」
接下来改在乾燥的位置重新摊开了信纸。信上晕染的字迹如此写著──
『你重要的宝物就由我收下。若希望我归还,就好好娱乐我吧!
敢告诉别人就要你的命。』
除了继续在睡梦中的多摩斯以外,在场所有人都逐行读过了信。
「……还真是颇为激进的发言呢。」
打破现场沉默气氛的是疯帽子。
「你不这么认为吗,柴郡猫?」
「会吗~~?总觉得很酷喵♪」
「现在是在乎酷不酷的时候吗!这内容实在不妙耶。」
「可罗纳,这是谁寄来的信?」
可罗纳似乎在玛奇亚一问之下才第一次想到这问题,而把信封翻过了面。
「呃……不知道是哪来的信。」
「不知道是指寄件人是陌生的姓名?还是根本没有写?」
「写是有写,只不过……这个,算是文字吗……?」
可罗纳将信封翻面放往桌上。上头画著一个新月的记号,就像涂鸦一般。然而现场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出这代表著新月。
「也是啦,寄这种恐吓信不可能还报上姓名吧。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呢?」
恰皮塔的视线投往位于正前方的柴郡猫。然而对方似乎毫无发觉,还笑得很开心。
「收到这~~么偏激的信,难道说可罗纳私底下意外是个花花公子?你勾搭了几个女孩子呀?」
「玛奇亚!我才没有做那种事!呜呜,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同时,我也正被犯人继续锁定中……!」
「暂且先冷静一下吧,慌张也无济于事。」
恰皮塔虽然企图想尽办法让可罗纳冷静下来,然而对方却顾著发抖,似乎根本没听进去。
「噗……啊哈哈!可罗纳真是的,耳朵变得垂趴趴,好像玛奇亚!」
「这哪里好笑了?」
「啊啊啊,我该怎么办好!」
「可罗纳,别哭了!我绝对会帮你逮到犯人啦!」
「哈兹……!……可是可是,对方到底偷走了我的什么东西呢……?」
「噢哇!别扑上来啦!」
哈兹被对方一股劲地扑抱住,结果屁股直直跌坐往地面。他嘴里呢喃著:「这个嘛……」
「那么首先从『调查是否有遗失物品』开始,这样如何呢?如果遭窃已成事实,那现在穷紧张也没有用。还有信上另一行所提到的恐吓,既然已经打破了,就当作失效了吧。」
疯帽子拍响了双掌如此说道,试图想平息现场的纷乱。虽然不清楚是否托这番发言的福,不过可罗纳总算稍微平复了情绪,一边吸著鼻子一边抬起了脸。
「那么可罗纳,请你回想一下,对你而言的重要宝物会是指……?」
「我的……重要宝物……?父、父母与姊姊吧!啊啊,不好了!这下怎么坐得住!我必须马上前往确认他们的人身安全才行!」
「就叫你冷静点啦!」
哈兹迅速伸脚绊住了下一秒就要飞奔离去的可罗纳。
「哇啊!太过分了,哈兹……」
「不这么做的话你马上就要跳走了吧。我想你的家人应该没事啦。」
「我也赞同哈兹的意见。假设王室成员的人身安全出了什么差错,会引起骚动才是。毕竟光就这封信看来,比起暗地里行动,犯人似乎更偏好沐浴在大众目光之中呢。」
「我也跟恰皮塔持相同意见。这位犯人会寄出这种信……图的是新鲜刺激吧?」
恰皮塔与疯帽子的视线静静投往柴郡猫身上。然而,即使被如此明显的目光注视著,柴郡猫似乎依然不为所动,眼里甚至还散发雀跃的光芒。
「可罗纳,你还有其他线索吗~~?关于那珍~~贵的宝物♪」
「这个嘛……我想想……啊!怀表!我的怀表……!」
可罗纳仓皇失措地翻找著口袋,随后瞬间静止不动。
「该、该不会不见了吧?」
「你不会跟我们说那个怀表被偷走了吧?」
玛奇亚抓著可罗纳的双肩摇晃,结果对方手中发出了「喀拉」一声──是怀表系链的声响。
「什么嘛,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幸好怀表平安无事……!我实在松了一大口气,全身无力所以就……」
「真是的~~傻里傻气的,亏你还担任时间的守门人。」
「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鬼才替你担心!」
玛奇亚瞬间将手从可罗纳的双肩上抽离,然而他的双颊微微泛红。
「话说你快离开我身上啦!好重!」
「啊啊!非常抱歉!我快把哈兹压扁了!」
「才没有扁啦!」
「毕竟哈兹个子小归小,可是很耐操呢。」
「你也没跟我差到哪去吧!」
可罗纳才刚离开身上,哈兹又马上改跟柴郡猫斗起嘴来。恰皮卡望著这样的画面开口说道:
「既然家人跟怀表都安在,那还有其他可能吗?」
「啊,城堡!……不过从这里看不见呢。」
「虽然的确是看不见,不过说起来那么大的东西也不可能失窃吧。」
「啊啊,说得也是呢。要偷的话实在搬不走。」
可罗纳安心地顺了顺胸口,然而疯帽子见状后却似乎猛然一惊,仰头望向天空。正确来说是仰望空中庭园内的时钟。
时钟上的指针已越过了下午一点的位置。
「疯帽子,怎么了吗?」
疯帽子看著时钟整个人僵住不动,而察觉到他不太对劲的人正是恰皮塔。
「……我原本把那封信当成单纯的恶作剧。但是,这也许是天大的误会。」
「怎么回事?」
恰皮塔原本与疯帽子所见略同,认为这不过是胡闹的玩笑,现在则皱紧了眉头。
「现在时间已超过下午一点,这场骚动也不过没多久以前才发生。一小时前的我们,应该还在安静地品茶才是。茶会是在十一点开始的。」
「……你想说什么?」
「你有听见吗?」
这个问题已道尽疯帽子想说的答案。恰皮塔微微瞪大了双眼,随后自己也确认了时钟上的时间。此刻无庸置疑已超过下午一点。
「可罗纳、玛奇亚。」
恰皮塔呼唤了茶会成员中听力特别敏锐的这两人。他们各自带著疑惑转头望向恰皮塔。
「你们……有听见十二点的钟响吗?」
「没有呀?因为又还没……」
可罗纳掀开怀表的盖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掉。
「咦咦!怎么会这样!玛奇亚,你有听见吗?应该只是我自己一时大意所以漏听了对吧!」
「我根本没仔细注意过钟声。到底是什么钟响?」
「可罗普拉姆的幸福之钟啊!」
「呃,喂!别这么激动地抓著我摇啊!红茶要洒出来了!」
「请你仔细回想看看,玛奇亚!如果钟声真的没响起……若真是这样的话……!」
「冷静点,可罗纳!也许只是今天碰巧没听见而已呀!」
然而哈兹的这句安慰被疯帽子当场否定。
「可罗纳普拉姆的钟声之宏亮,据闻可响彻方圆百里。就算把今日风向也纳入考量,若有依照惯例准时在十二点响起,实在难以相信会逃过我们的耳朵吧。」
「那、那么……疯帽子先生的意思是那座大钟被偷走了吗?」
现场陷入一片寂静,随后响起了哈兹的乾笑声。
「哈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我原本也认为太不合理,不过……」
连疯帽子也认同这个可能性,在场没有任何人打算反驳。
可罗纳此时此刻只能铁青著脸全身打颤。
「可是,那么大的一座钟要怎么偷?光是要拆卸下来应该就够费力了,况且搬运时也非常引人耳目吧。」
「也许在外观下了工夫,伪装成别的物品也说不定。」
「假设真是这样好了,但重量也不是盖的。没有动用机械怎么可能卸得下来。」
在疯帽子与恰皮塔严肃地进行议论的同时,哈兹正全力安慰著可罗纳:「放心啦,一定会没事的……吧。应该……」
就连玛奇亚也开始心生同情,还有不知何时起床的多摩斯也一同安慰著可罗纳,结果不知不觉又靠在人家身上睡著了。
「昨天为止都还正常报时的,究竟为什么会……!」
「你想想,也有可能是今天刚好有点小毛病嘛。」
「噢,玛奇亚这话说得好!没错没错,钟也有状况不好的时候嘛!」
「可是,我昨晚睡前抬头仰望时,大钟还没有任何异状……」
「呃,这个嘛……也许钟也有它自己的苦衷啊……」
「没错没错。而且晚上不乖乖睡觉会被骂的嘛!」
「唔嗯……好温暖……」
「……喂,谁帮忙把多摩斯弄去床上睡呀?」
在众口纷纭之中,唯有一个人望著在场的大家,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那就是柴郡猫。
议论组的两人虽然对于柴郡猫这副态度感到怀疑,但既然遭窃的物品是大钟,就有必要排除他的嫌疑了。因为柴郡猫虽然是只喜爱恶作剧的猫,但从不为此付出半点劳力。
「虽然很在意犯人偷窃的手法,不过看看信上的最后一句。若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恶作剧,那我们也是否也该小心为上呢?」
恰皮塔伸手指著「就要你的命」这几个字。疯帽子见状则慎重地颔首认同。
「犯人也有可能已经得知可罗纳把这封信的内容泄漏给我们了。暂时别让他落单比较好吧?」
「不过,若要回王宫加派护卫,从这里到可罗纳普拉姆的路途上该怎么办?光靠我们的保护也不够放心吧。」
「可罗纳的话,双脚一跳就能回去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柴郡猫突然插嘴说道。疯帽子与恰皮塔以复杂的表情注视著他。
「话虽这么说,但对方若有一样的跳跃能力该怎么办?要是犯人同属白兔一族,要追上可罗纳并非不可能吧。」
「不是那种『跳』啦~~只要在惊奇梅亚这国度内,可罗纳想瞬间移动去哪里,都不成问题喵♪」
恰皮塔与疯帽子两人看了看用指尖画著圆的柴郡猫,随后面面相觑──对耶,都忘了还有这一招。
两人即刻中止讨论,呼唤了被哈兹、玛奇亚与多摩斯包围的可罗纳。
「可罗纳,你继续待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还是先暂时回去可罗纳普拉姆比较好。」
「幸好怀表还安在呢。使用怀表的力量就能平安回去了对吧?」
担任守时人职务的可罗纳一族,拥有著特殊的力量──利用代代相传的怀表能横跨时空,并能在整个惊奇梅亚内进行瞬间移动。
虽然只要持有怀表,谁都可以操纵时空,将这称为「可罗纳一族的力量」是有点语病。不过「瞬间移动」这一点就是白兔族独有的能力了。而要准确进行瞬间移动,则不能少了怀表辅助。从这点看来,守时白兔一族与怀表之间可说有著难分难舍的关系。
在年长的疯帽子与恰皮塔如此叮嘱之下,可罗纳点头称是,但眼眶又冒出硕大的泪珠。
「可是我……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脸回去!重要的大钟被偷走了,我却安然无恙地回去!」
「别说傻话了!王子平安归来当然是可喜可贺的好消息吧?」
「就算只是个可罗纳,有总比没有好嘛。」
哈兹与玛奇亚一左一右分别拍了拍可罗纳的肩。他轻轻点头,不过双耳还是垂得低低的。
「……我明白了,我暂且先回去一趟。」
下定决心的可罗纳毅然决然抬起脸庞,然而他的双眼仍然带著湿润。盈眶的泪水感觉稍微晃一下就会决堤。
即使如此,他还是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小段粉笔,开始在地面上画起了圆。画完之后地面瞬间开了一个大洞。
「那么各位,惊动了你们实在很抱歉……!呜呜,我先回可罗纳普拉姆了。」
就在可罗纳带著泪汪汪的双眼正要跳入洞里的瞬间──
「暂且留步喵!」
「哇哇!」
柴郡猫整个人飞身扑过去,让可罗纳狠狠跌了一跤。
「好、好痛……!柴郡猫,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说既然你都要回去了,那把时
间也一起往前拨不就好了~~」
「时间?只是回去可罗纳普拉姆,不需要把时间往前拨呀?」
「但你回去已经没有钟的可罗纳普拉姆又能如何?」
柴郡猫伸手掩上嘴边,发出嘻嘻嘻的笑声。在场所有人见状便大叫了一声「啊」,随后望向彼此。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啊。」
「真没想过竟然会有由柴郡猫来点醒我们的这一天。」
「太好了呢,可罗纳!这样一来你就不用被骂一顿啦!」
「咦?咦?」
「该不会你还没搞懂吧?要回去喽……回到大钟被偷走前的可罗纳普拉姆!」
被哈兹狠狠拍了拍后背的同时,可罗纳的双眼渐渐找回了生气。
「对耶!的确没错呢!只要回到遭窃前的时空,大钟就还在原地了!」
「没错没错。然后在场守株待兔,捉下犯人!」
「不过,要擒凶的话问题就在于『大钟在几点几分之前还安在』吧?长时间埋伏这种苦差事我可不干~~」
「真是没骨气的一番话耶!就由我们一起埋伏吧,疯帽子先生!」
已彻底燃起干劲的哈兹逼近而上,让疯帽子微微耸起肩膀。
「你这份想擒凶的气魄我深感佩服,不过如同玛奇亚所说,把时间带再缩小一点方为上策吧?请问今天早上有人看见幸福之钟吗?」
然而现场谁也没有回应。
「那么,昨晚的话呢?」
「啊!昨晚我倒是有看到!晚上睡觉前我想见见月亮大人,跳往空中时确实看见了幸福之钟!」
可罗纳猛然举起手说道:
「睡前指的是几点呢?」
「昨天的话……是晚上十一点!」
「收到信的时间今日下午一点,也就是说犯人是在这十四小时之间犯案的喽。」
「要加强警备的话,时间稍嫌太长呢。」
「重复用怀表来回几次不就得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过于频繁干涉时间,这样子好吗……」
恰皮塔面露难色说道。而可罗纳本人这次则举高了双手喊著:「就这么办吧!」虽然姿势像是在高声喝采,不过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可罗纳普拉姆的大钟,能为听者带来幸福。这是不能失去的宝物!」
可罗纳这番明确的宣言,得到在场所有人坚定的颔首。除了柴郡猫与多摩斯以外。
「既然决定了,就赶快起身行动吧。首先呢……为求效率,先推回到最近一个应该敲钟的时段──十二点前一小时,如何?」
「这样应该刚刚好吧。毕竟不是随手能拿著带走的小东西,也不可能在敲钟前一刻才行动。不过,只要让报时钟声本身停止运作,也不费吹灰之力就是了。」
「啊,在讨论这之前,多摩斯要怎么办?他还没醒来,也不可能带著他跳跃时空,但是把他扔在这又有点……」
玛奇亚凝视著在花台旁酣然入眠的多摩斯。
「反正最后终究要回到现在这个时空,帮他盖条被子就没问题了吧。所幸今天很暖和。」
「睡鼠在茶壶里都能睡,所以放他随便睡也没差喵♪」
「是没错。」
玛奇亚也表示认同,便拿著疯帽子所准备的毯子把睡鼠裹成了一卷。原本是心想这样总比直接躺在地面上来得好,但这副模样简直就像准备绑票一样。
「好,那就出发吧!去逮捕犯人喽!」
哈兹握拳举往空中,结果被双眼带泪的可罗纳紧紧握住手。
「各位,非常谢谢你们!那就拜托了!」
开场口号顿时变得气势全无,不过六位王子还是一致跳入了洞里。
黑暗的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任凭身体坠落。
就在不知道何时才会落地,开始丧失时间的概念之时,六人总算来到了终点。
「大家,请做好落地准备!」
在可罗纳的呼喊之下,所有人采取保护姿势。就这样,在脚下感受到轻微的冲击又稳定下来之后,所在之处已被光芒所包围。
「现在是我们展开茶会的时间……十一点的可罗纳普拉姆。」
六人抵达的场所是钟塔的屋檐上,立足点有点危险。
「我、我们先……到屋檐下再说吧……」
哈兹整个人紧贴在屋檐上以避免失足,一边如此说道。玛奇亚也马上表示赞同,一行人便缓缓爬往正下方。
所抵达之处比想像中还宽敞许多,大家才正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可罗纳就当场跪地大喊道:「啊啊!」
「不见了!大钟已经……不在了!」
恰皮塔点点头,语带认同地表示:「难怪这么宽敞。」
「看来现在这时间点已经是遭窃之后了呢。那就再往前推一小时吧。」
「我明白了……!请稍等喔!」
可罗纳取出怀表,便马上慎重地拨弄著时针。周遭环境看起来毫无任何变化,不过就在倒转两小时之后,大钟突然就现身在一行人的眼前。
「好大!原来有这么大一座吗!」
哈兹发出了惊叹。
「现在是早上九点。时钟在这时间点还安在呢……」
可罗纳用脸颊蹭著大钟,彷佛充满了慈爱。
「看来是这样没错呢。也就是说,是在九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内遭窃的喽……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我我我!我认为应该要躲起来埋伏比较好!然后等犯人一现身,我们就一拥而上逮住他,万无一失!」
「嗯,这的确是最合理的选项呢。有六个人在,犯人也许也会心生胆怯而逃跑。」
「怎么能让他逃掉呢,玛奇亚!大家要合力逮住他!」
在场其他成员虽然对于完全在热头上的哈兹感到有点傻眼,不过大致上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最后大家就一起藏匿在暗处。然而才不到五分钟,就出现了不满的声音。
「……好闲喵~~」
「别出声啦!要是被犯人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很无聊呀~~哈兹,你来段即兴的才艺表演嘛喵。」
「啥!最好是现在有办法啦!」
「唉~~……有没有哪个王子能马上来个段子呀~~」
「怎么可能有那种王子。你要是安静不下来,至少睡一下还比较好,如何?」
柴郡猫被玛奇亚用手肘顶了顶侧腹,就当场一个翻身躺了下来。
「躺在水泥地上,背很痛喵~~」
柴郡猫在地面上滚呀滚,却被大家无视。于是他猛然爬起身──
「我去杀点时间再回来喵!」
「啊,喂!」
柴郡猫以轻盈的身手跑下阶梯离去,不给哈兹任何挽留的时间。
「我想,要猫咪老实待著两小时不要动,本来就强人所难吧。」
「也许他不在场还比较有效率。」
「嗯嗯,此话是有一番道理。」
哈兹看著前方两位年长的王子彼此点头认同,便发出了叹息。大家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太宠柴郡猫了。
此时的可罗纳则紧紧挨在时钟前,简直要把它看穿了。他的视线似乎已容不下其他东西。
独自跑下钟塔的柴郡猫,带著充分享受自由的愉快心情走在街上。
「要是继续闷在那种地方动也不动,我都要发霉啦。」
心情好得想踩小跳步的他,轻跳了一下后发现口袋里传出「喀锵」声响,便停下脚步。
「啊~~完全忘光光了。」
柴郡猫的口袋里,放著疯帽子特别准备让宾客们带回家的纪念礼──红茶罐。他心想这也许能拿来做些什么好玩的事,于是偷偷收了一罐起来,但是现在要小跳步时就成了满碍事的东西。
「嗯~~丢掉也觉得浪费~~……」
由于无法跳,柴郡猫便只好乖乖用走的。结果他发现了建筑物前伫立著一位邮差,脚边放著一台载满了邮递物的推车。他凑近想看看邮差在做什么,结果对方似乎在看著建筑物里播放的电视画面。
「是什么新闻呀?」
柴郡猫将头一探,伸往了里面。
「是雪之国的庆典哟。就快要举行了呢。好美呀……」
电视上似乎播放著去年的活动影像。
──好夸张的人潮喵。
雪之国给人的印象虽然是披上一层银装的雪白国度,不过人比预期来得多。一年一度的庆典吸引大批人潮不无道理,不过这样的人山人海已远远超过柴郡猫的想像。
电视的声音传来了户外,新闻主播正热烈地诉说著今年「白雪祝祭」有多么值得万众期待。
「今年有这么热闹喔?」
「我想这是当然的喽。毕竟那王子三兄弟也宣言会亲自创作作品,啊啊,真想去看呀。」
「那就去呀。」
「我还有工作,去不了呀。啊啊,不过……真想混在这堆包裹里,一起被运送过去呀。」
这位邮差看来相当向往这场盛事,陶醉地看著电视画面看得入
迷。
「包裹是指什么?」
「就是这些呀,这些。」
邮差的视线并没有离开电视,就只是伸手轻轻敲了脚边的纸箱。柴郡猫确认了外箱的收件资讯,发现是寄往雪之国的王宫……而且收件人还是大王子弗洛斯特。
「这间店的老板听说弗洛斯特王子只要收到稀奇古怪的宝贝都会很开心,所以想说那如果把自己店里卖的拟真不求人送过去,对方一定也会龙心大悦的。所以就决定寄去当礼物了……老实说,我觉得王子才不会高兴,但他坚持要送我也没办法。」
「难道这一大箱装的全是不求人……?」
「是啊,一整箱。这可颇重的喔~~」
柴郡猫悄悄打开了纸箱,结果不出所料,里头装满了不求人。其中一小部分的空间塞了貌似附赠的点心,不过基本上一整箱全是不求人。而且做工还非常栩栩如生,就像真人的手……
──有点恶心。
电视里传出了一片欢声,让柴郡猫不由自主转过头去。上头播放的影像是以冰为素材精雕细琢而成的雕像作品。
展示著精美艺术品的一场盛事,却配上不求人。
「王子也真是难为呢。」
正当柴郡猫打算丢下沉醉于电视新闻的邮差离开时,他口袋里的茶罐又响了一声。
「……对了喵!」
比起那一堆不求人,把这稀有的红茶送过去,还比较能讨对方开心。我真是何等温柔体贴喵!──柴郡猫兴冲冲地抽起一根不求人,改用红茶罐填补了空位。
「日行一善真是愉快喵~~」
柴郡猫没对邮差留下任何一句话,便带著好心情一边挥著手里的不求人,一边举足前往钟塔。
当他返回钟塔时,五位王子还待在暗处屏息以待。
爬上楼梯走原路回去的话,按照常理就会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内,然而柴郡猫却特地从外侧绕往后门的楼梯上去。
消声匿迹这种事对他而言是小菜一碟,于是他悄悄地绕到了哈兹与玛奇亚背后。
「脚开始麻了呢~~……」
「别太多嘴,否则犯人上门就会发现我们了啦。」
长时间的等待让王子们的紧张感也舒缓了不少,哈兹与玛奇亚已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两人丝毫没察觉到柴郡猫的存在,于是他拿起不求人往哈兹的肩上戳。
「我就说了,你不安静点会被发现的啦!」
「咦,怎么了?」
「咦?你刚不是戳我的……」
肩膀吗?──话才说到一半,哈兹便往肩膀一看。
「呃哇!这啥啊!好恶心──!」
哈兹当场像只兔子一样,两腿一蹬跳走了。
「噗!啊哈哈!哈兹变成兔子了喵!」
「柴郡猫~~!既然回来了就正常点出声喊人好吗!」
「我想说保持安静比较好,所以就悄~~悄地敲了你两下而已喵。」
「至少用自己的手吧!」
「真的,那是什么啊?你拿著那什么恶心的东西~~」
玛奇亚也一脸厌恶地望著柴郡猫手上那异常逼真的不求人。
「你们可以安静点吗?」
「啊!非常抱歉!」
被疯帽子一告诫,哈兹便慌张地正襟危坐。虽然根本没必要正坐,不过对疯帽子的憧憬促使哈兹这样反应。
「柴郡猫回来了是吗?」
恰皮塔也转头望向后方,微微皱起戴著单框眼镜的那一只眼睛。
「那根不求人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没做出任何会改变未来的举动吧?」
「改变未来的举动?指的是什么~~?我不太明白喵~~」
「比方说把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东西带进来,或是引发任何原本不应发生的事情。」
「你跟我说这么艰涩的事情我也听不懂喵~~我只是去散散步然后回来罢了~~」
「……你要是没轻举妄动那就好。」
被柴郡猫三两下巧妙岔开了话题,恰皮塔无奈地转回身子往前,丝毫未发现对方在后头凝视著自己的背影,嘴角已勾起新月般的一道圆弧。
「所以犯人还没现身吗?」
「看也知道吧。从你离开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过来。」
哈兹立起单膝坐著,似乎已重新振作起精神,硬是躲在柱子的暗处窥伺著大钟。他本人也许以为自己走的是冷硬派路线,不过从旁人的角度看来,倒有点像玩捉迷藏玩得紧张刺激的小孩。
「既然还没抓到,我该晚一点再回来的呢~~」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时间快接近十一点了,也该现身了吧?」
玛奇亚伸手掩口,正打算打个呵欠,结果突然双眼一瞪。同一个瞬间,位于最前线的可罗纳,背影也散发出紧张感。
唯有长著兔耳的他们能听得见,一阵脚步声正登上阶梯而来。人数不只一个。
可罗纳竖起食指抵在唇上,转身往后示意要大家保持安静。现场所有人见状便沉默地点头回应他。柴郡猫发亮的双眼之中带著前所未有的雀跃──那是发现猎物时的眼神。
可罗纳并没有多余心思对于柴郡猫的眼神产生任何一丝不安。而除了可罗纳以外,在场也没有其他人看得见位于最后方的柴郡猫,双眼正望著哪里。
「……等犯人一对大钟下手,各位就一起上吧。」
正当大家听见疯帽子近似呢喃的提醒时,爬上楼梯的一群男子已现身。对方人数约莫有五到六人。他们一致身著灰色的服装,或许是行窃时的固定装扮。
其中一位男子一边不知道说著什么,一边开始对大钟下手。就在这一瞬间──
「请不要偷走它──!」
伴随著可罗纳悲痛的喊叫,六位王子一同从暗处跳了出来。男子们见到原本空无一人的场所突然迸出了人影,惊讶之下直觉将双手举高过头。然而王子们猛扑而上的动作还是快了一秒。
「这是带给众人幸福的大钟!求求你们别偷走!」
「逮到了~~!很好~~你们老实点喔~~!」
「啊,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压在你身上了。」
「这个人已经被压得扁扁了喵♪」
「请你们安分点,会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虽然我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不过别无他法了。噢,激烈挣扎的话可能会弄断胳臂的哟。」
六位王子正好分别逮捕了一名犯人,事件就此顺利结案──才怪。
「可、可罗纳王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咦?」
被柴郡猫坐在屁股下的一位男子,看见可罗纳后便慌张地舞动著双手挣扎。
「可罗纳,他是你的熟人喵?」
「不,我怎么会认识窃贼先生……」
「窃贼?不是这样的!我们是来替大钟进行保养维护的工作人员!」
「咦咦!」
慌张之下松手放开男子的只有可罗纳、哈兹与玛奇亚三人。柴郡猫依然坐在人家身上,用手背蹭著自己的脸;疯帽子与恰皮塔则保持一脸警戒,继续束缚著男子们。
「原来如此。如果以保养维护为由,就能在不引人怀疑的状况下拆卸大钟对吧。这种路数很常见。」
「不是路数,我们说的是事实!」
「但是我们可不能如此轻易就相信你们。毕竟这可关乎可罗纳普拉姆大钟的安危。」
「您这么说的话,那么我持有维护作业的许可证!在口袋!就在我的口袋里!……呃,请您先让让~~!」
被压在柴郡猫身下的男人慌张地挥舞四肢挣扎著。
「……嗯哼,要怎么办喵?」
「要确认证件的话,由我们来进行也无妨吧?柴郡猫,翻翻他的口袋。」
「明白了喵。口袋口袋~~」
柴郡猫继续坐在人家身上,往口袋里翻找,结果发现了一张类似纸片的东西。
「那个!就是那个!」
「我看看……」
恰皮塔透过单框眼镜凝视著纸片,发出一声叹息后便松开了束缚男性的双手。
「看来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工作人员没有错。做出如此蛮横举动非常抱歉。」
「不会,能得到各位的谅解就好……」
总算重获自由的男子们虽然一脸疲态,但并没有动怒。也许是因为可罗纳双眼通红地低头道歉了无数次吧。
「啊啊,非常抱歉!没有想到你们是进行维护的人员!该怎么赔罪才好……!」
「请别这样了,王子。让您这样低头赔罪,我们怎么敢当。」
「不过如果要保养,为什么可罗纳普拉姆的王子会没有收到通知呢?」
疯帽子说到了重点,而工作人员们也频频歪著脖子不解。
「昨天应该有知会过才对,真奇怪了……」
「不好意思……也许是我遗漏了没听到。」
「啊啊,不是的。您当时似乎不在王宫内,所以改以明信片通知。您没有收到吗?」
和善的工作人员们表示明信片只是
薄薄一张纸,也许是夹在什么里头弄丢了,而向可罗纳致上歉意。而那张名信片现在正在可罗纳普拉姆的王宫内,被女仆们误认成掉落在走廊的纸屑而被送往垃圾桶。
结果六位王子就目睹工作人员们把大钟拆卸完毕,接著顺利返回原本的时空。
回到原本的空中庭园,此时多摩斯还维持著寿司卷的状态,裹著被子呼呼大睡。
可罗纳转身背对多摩斯,朝著其他王子猛低下头道歉。
「大家,真的非常对不起!」
「真没想到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啊。」
「不过大钟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呢!」
「是的!」
可罗纳的脸上恢复了开朗的笑容,然而──
「既然遭窃的宝物不是幸福之钟,那究竟是什么?」
恰皮塔的一席话让他的表情又蒙上了阴影。可罗纳似乎已经把那封恐吓信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净了。
「对耶……我到底被偷走了什么……」
「你心里没有任何线索吗?」
「没有特别想到什么……」
「这样一来,让人挂心的就是……」
疯帽子伸手压低帽沿,藏起自己严肃的表情。
「啊啊,对耶。遭窃的物品跟犯案的犯人都未能厘清,那剩下的一句话实在令人在意。」
「啊……」
可罗纳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敢告诉别人,就要你的命。』
「怎、怎么办!对方觊觎的果然是我的性命吗?」
「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
「好,这次就再度由我们待在可罗纳身边监视吧!要是有可疑人物接近,那家伙准是犯人没错!」
「不过这样一来就得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呢。」
「在不清楚对方下手时间点之下,也难以保障可罗纳的人身安全。」
「这时候也许应该反过来思考,有没有方法能引犯人出面。」
「还有这种战术吗?疯帽子先生果然就是不一样~~」
「要钓鱼但也没有诱饵呀?」
「难道说,要拿可罗纳当诱饵?这家伙这么傻呼呼的,不会被人家一把抓走吗?」
在大家认真思考对策的同时,一声「噗哧」的轻笑传了过来。这搞错场合的笑声让现场所有目光集中往柴郡猫身上。
「哪里好笑了?」
「哎呀~~我忍不住喵~~!啊哈哈!大家脸色好~~可怕,笑死了!你们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到犯人啊~~」
「呃……柴郡猫,这究竟是……?」
「因为那封信就是我寄的呀♪」
劈哩──现场的空气瞬间结冻。
「咦?啊,不小心说出来了……喵?」
「喂,柴郡猫!你干了什么好事啊!」
「太过分了,柴郡猫!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个性真的很恶劣耶!」
「喵喵!」
在哈兹、可罗纳与玛奇亚一气呵成的责备之下,柴郡猫像弹簧般高高跳了起来,逃离三人的包围。
「可是可是,大家玩得很~~开心不是吗?紧张刺激,心跳加速的冒险很有趣呀~~」
「你这家伙又搞这些无聊的恶作剧……」
「寄恐吓信这种行为实在难以苟同呢。」
恰皮塔与疯帽子也缓缓逼近了过来。柴郡猫双耳竖得直直的,彷佛像只炸毛的猫咪,进入了警戒状态。
「我明明做了件好事,为什么被大家骂喵!」
从两人的手中逃脱,柴郡猫矫健地跳往近在身旁的树上。他灵巧地横躺在树枝上甩动尾巴,似乎带著不悦。
「你所谓的好事是指哪件?你……在回到过去时应该没有轻举妄动吧?」
「我什~~么也没听到喵。」
「没办法了。疯帽子,麻烦你允许我砍倒这棵树。」
「喵!」
「为了给使坏的猫咪一点教训,这也是必要之恶呢。虽然这棵树开的花很美。」
疯帽子伸手对树干下手,看起来不像在闹著玩。
可罗纳、哈兹、玛奇亚加上起床的多摩斯也忿忿不平地仰望著树上。
「给我下~~来!」
「柴郡猫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柴郡猫,我们好好谈谈吧!」
「今天就让疯帽子与恰皮塔狠~~狠地训你一顿吧!」
柴郡猫朝著如此喊叫的王子们吐出舌头。
「谁要听他们说教喵!」
「「「啊!」」」
当众人发现柴郡猫在树上一跃,使出后空翻的瞬间,下一秒他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今天也被他逃掉了呢。」
「毕竟要逮到那家伙的难度可媲美找到爱丽丝呀。」
「呵呵,这比喻可真绝妙。」
疯帽子与恰皮塔仰望著树木,脸上表情似乎哪里带著一股明朗。
柴郡猫消声匿迹的那棵树,只留下栩栩如生的不求人在树干上。而那根不求人在雪之国将再度引起一场骚动……但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