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2
「我走了。」
基于出发前的习惯,少年到父亲的事务所露脸,也打了招呼。
从大量文件的另一边,传来了「哦」的无感情声音。
改装了自家屋宅的一部分,成了父亲的事务所。这里是他的工作场所、招待室,也是圣域。
少年被对父亲,在心中咂了一下嘴。
父亲总是埋首于工作中,不论昼夜还是星期日──连母亲的忌日也是。
他认为父亲是在逃避。父亲逃进了工作中、逃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即使告诉他自己星期日要外出,也不会听到他问「要去哪?」。如果没有说话,应该是无法相互了解才对。
彼此已经很久没有进行有模有样的对话了,还互相放任对方。吃饭时则是例外。不过,只有早晨的问候如同普通的家人般,这几乎是一种顽固。
少年在一股阴郁的心情中走出家门,朝山丘上的教堂前进。
母亲过世──不,被杀死后过了七年。
那一段时间每天都去扫墓、现在却也不太去了。少年要去的那间教堂其实也有一年没去了。
教堂健在有点高的山丘上。虽然山坡很缓,但脚步和心情都无比沉重。
不久之后就到达了教堂……但少年从其前方通过,继续爬坡向上,心无旁骛地往目的走去。
一个角落曾被供上鲜花的地方,是母亲的坟墓。
少年站在墓前,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就开始默祷了。不过这也只是习惯,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慨了。证据就是他没有擦亮墓碑,也没有供花,只有默默祈祷。
在那样的少年背后──
「可以的话,请收下这些花吧。」
某个人发出了彷若喜欢亲近人的猫咪一般,能令人安心下来的声音。
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女子向自己递出一小束花。
这脸没见过,是女大学生……吧?她身穿的是设计过时的黑色连身裙,只有在特定场所才看得到的修士服。
还有一只白毛成簇的狗跟在一旁。
「……修女?」
「呜呵呵❤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哦~」
她捏紧群角,转了几圈。
「但是你说错了。这个啊,是你熟悉的修女借给我穿的。」
她幸福地嘿嘿笑著。
多么天然呆的人啊,少年这样想道。
「嗯?大姊姊的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还真乐观啊。」
因为他有点心情烦躁,便无意间口出恶言。
不过,对方似乎没接收到他的恶意。连那只狗都对少年的恶意产生反应,因而充满怨气地发出鼻声,但那名女性还是笑嘻嘻的,
「真的吗?我很乐观吗?什么地方很乐观?」
「……比如说你一直傻笑啊之类的。」
「不过,你也在笑不是吗?」
他立刻把手放到嘴角,然后他吓到了。
已经僵硬了多少年的脸颊居然松弛了下来。
少年竟然也和她一起笑了!
她弯下腰,与少年四目相对。
「有……有什么事吗?」
「嗯,那个啊……」
她露出了软软得令人心神荡漾的柔和微笑。
「痛苦的时候,还是哭出来比较好哦?」
少年瞠目结舌了。
这人在说什么?难道她连电波也一起接收了吗?
从那时起已经过了七年,他也没法好好想起关于母亲的事情了。说起来,我才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呢,也没有痛苦到想哭──
有个滑顺的东西攀到他脸颊上。
「……咦?」
他感到相当困惑,而那女性则是拿出手帕擦拭他的脸颊。
女性一副圣女般的表情,张开双手。
「快,来吧,姊姊的胸口给你靠,我会给你满满的拥抱的,姊姊已经准备好了。」
「我、我才不要做这种事呢,我都国中三年级了。」
「那么,就由姊姊来!」
「呜哇!?请、请不要这样!」
多说无益,她紧紧抱住少年。
在那个当下,少年的全身被不可思议的感觉包覆住。
它像暴风般激烈,但也像和风般温柔。
总觉得像是更小的时候就知道的,很怀念的某种感觉。少年冷静下来、放心下来。这完全就像是──
被母亲紧抱的感觉?
过于甜蜜的感情泉涌、满溢而出,一瞬间支配了少年的心。
他涕泗纵横,久久无法自己。
(是这样的吗……)
我太自傲了。
我禁止自己回想,只顾著逞强,吹著「我自己也没问题」的牛。
一定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
从可憎的那个惨剧之日开始──
Episode 23
「感谢您今日在百忙之中抽空接见。」
「本人才是,承蒙您远道而来。」
来宾和社长秘书正在电梯前寒暄。
忽然,抬起头来的来宾视线停留在秘书的脸上。
「什么事?」
「不,抱歉。该怎么说呢……」
呵呵,来宾高兴地笑了。
「最近的桃原社长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啊,虽然表情更严肃,但却比以前更亲切了。不知为何让我觉得他很老实──啊,不对!抱歉,我说了如此失礼的话。」
「不会的,没有这回事。」
秘书的脸颊松弛下来,加上一句「我也这样想」。
「还有,你也是。」
「咦?」
「你比以前更有魅力了。」
「请、请不要开玩笑!」
对方看到秘书慌慌张张的模样,爽朗地笑了,他露出相当放松地表情,
「那么,还请您多多指教。」
「本人才是,也请您多多指教。」
过了一会,电梯到了。客人轻轻走著,乘进电梯里。
一边鞠躬目送对方,社长秘书──姬沙一边苦笑著。
要说改变,客人也是。以前他紧张的表情至今已经和缓不少,态度也变得十分谦虚,这是因为已经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了吧。
她不觉得这样不好,说不定这样的自己也确实变了。姬沙带著彷佛要忘掉旧伤,少有的开朗心情回到社长室。
她拉开玻璃门,进入开放的室内。没看到社长的身影──他似乎已经去参加下一场会议了,非常有认真的他的风格。
姬沙一边无意识地微笑著,一边走近自己的桌子。
开完会后,社长会和某间公司的员工共进晚餐。
距离会议结束还有一小时。趁现在先把明天的工作处理掉吧。
她打开电脑,从公司的伺服器中把必须的资料抓下来──
途中,发出了啪叽的静电音。
室内的空气改变了,充满著无法言喻的紧张感,整栋建筑物都发出了叽叽轧轧的声音。
「怎、怎么回事……?骚灵?」
她的脚马上颤抖起来。虽然对身边的人隐瞒,不过姬沙最害怕鬼魂作祟了。
不久后,响起了叽──的超高音,它从天花板降下来了。
那是女性的白皙──双脚。
Episode 20
她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星光的另一端浮现出一道优雅而美丽的身影。
艾可妮特集中目光,她看见了有一个人坐在一根石柱上俯瞰全景。
那个人有如天仙般乘著风缓缓降落。艾可妮特也著地在列柱回廊的中间,为了挡住对方。
直卷的头发如花绽放般,点缀了她那贵族的美貌,果真什么都不用说,就是阿扎莉亚。
「……哼,你还挺清楚的嘛。」
「唉呀,你忘记我的异能了吗?」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阻挡我?」
「因为你不和我一起睡嘛。」
「──咦?」
艾可妮特预测到她会说「因为你的行动已经被我看穿了」,但阿扎莉亚却是一副阴沉模样说出完全不一样的理由。
「所以,就算只有心情也好,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才特别意识到你的床铺。我发现可以耳边听著你可爱的鼻息,肌肤感受著你的温暖,还可以把你邋遢的睡姿舔过一遍哦❤」
她陶醉著,以酒醉的口吻说著。
吱吱吱,艾可妮特的背上起了鸡皮疙瘩。不行啊!阿扎莉亚已经超越艾可妮特所理解的程度了。她如此没礼貌、没规矩,正确的道理她是不会了解的。
看到艾可妮特退缩的模样,阿扎莉亚像是要掩饰般清了清嗓子。
「不过,这是开玩笑的。」
不对,你的口气肯定不是开玩笑,绝对不是。
「你打算去哪里呢?」
「……你知道的吧?」
「我想像不到。」
「再想想。」
阿扎莉亚叹了一口气,摇了摇
头。
「很抱歉,但是你不能去。」
「拜托你了,我们是朋友对吧?」
「正因为是朋友啊。」
她酒红色的双眸寄宿著深思熟虑的光芒,斩钉截铁地说道:
「虽然真令人生气,不过那个人类说的很对哦。你已是银莲花家的当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由行动。」
「但是!」
「你的人民正受到斯崔克诺斯的威胁哦,丽王在这种要紧时候不在王都,真是岂有此理。」
不愧是资历有差别的,阿扎莉亚非常清楚身为支配者的规则。
艾可妮特垂下头,咬住唇瓣。
虽然很不甘心,但阿扎莉亚所说甚是。
她无法反驳,哑口无言,阿扎莉亚叹息一声,
「你要是这么在意,就让别人代替你去吧,我手下的苏维妮尔目前有空──」
「不行啊!这样不行!」
艾可妮特急忙抬起头。
「对我来说,他和这座城市同样重要,我不能交给别人。」
接著,她开始诉说起想倚赖对方的心情。
「所以,让我去,我想成为誓护的力量。」
「啊啊,艾可妮特……请好好考虑清楚。」
阿扎莉亚的眼睛一下子发出锐利的光芒。
艾可妮特吓了一跳,她总觉得周围的气温下降了五度。如果仔细看,阿扎莉亚的角边可是升起了令人心寒的妖气。
与杀气相仿,冷彻的压迫感瞬间包覆住艾可妮特,将她彻底压倒。
阿扎莉亚露出彷若刃器般刻薄的笑容,说道:
「如果我倒戈了,我当然──会看准你不在的时候哦?」
Episode 29
誓护十分心急如焚,一边观察著眼前的门。
(祈祝就在里面──!?)
他的内心骚动不安,实在无法平静下来。
门的表面上的油漆已经剥落,大概已经生锈了,但看起来还很坚实。以誓护的腕力无论如何都没法破坏它。
「你用了星帝藏书也没有意义,这只不过是一道普通的门罢了。」
千秋的话语代表他似乎看穿了誓护的内心。誓护没有动作,笑著回答道:
「你不说我也不会用的啦。」
碰,他敲了敲红封皮的书给对方看。
「我决定不用它了,不过刚才那个……是叫海王吧?遇到他的时候,这份决心突然动摇了呢。」
「……你为什么不用?」
「Aegis能破除一切魔术,如果我发动了Aegis──你们的『盟主大人』就窥探不到我的内心了。」
「────」
「现在也看不到铃兰吧?」
千秋答不上来。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只是暧昧的沉默著。
「在哪里都无所谓,我不在意。宁可说,我想给你们看个透哦,我想尽早得到你们的信赖,让祈祝可以摆脱。」
这番话不是谎言,誓护是真心想马上让祈祝获得自由的。如果这件事能实现,要自己代替她被关也无妨。他也做好了即使要当铃兰的助手,他也会欣然做好的觉悟。
千秋无言地看著誓护一会,总觉得他那充满知性的眼神看透了自己的心。但誓护并无怯弱,他抱持著豁出一切的殉教者心情,也认真看了回去。
大概是领会了吧,千秋把视线从誓护身上移开,悄悄地把手放上门把。
门喀嚓一声轻轻松松就打开了,看来这上面似乎没有装锁。
与开门同时,誓护被意想不到的光亮给吓到,便用手遮住眼睛。
室内被一面大玻璃给隔开。
以誓护的知识来说,就像是录音室,不过他没发现类似音响器材的东西。从某种角度来看,这里反而像是拘留所的会客室。
虽然玻璃另一边只有钢管椅,但这边就很是多样了。地上铺著画了许多动画角色的地毯,木造的床上盖著一条羽绒被,古典风格的、专放小东西的架子上整齐排著少女向的漫画杂志,甚至连布偶都有。
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的话,这里就是一个很壮观的「女孩子的房间」。
然后,在那里──
「祈祝!」
身形娇小的妹妹抱膝蹲著。
誓护推开千秋,以猛撞的气势贴在玻璃上。
「祈祝,是我啊!」
他咚咚地敲著玻璃。祈祝则是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然后僵直住了。
她以胆怯的模样凝视著誓护,额前发青,嘴唇也失了血色。誓护才想著她是不是微微起身,接著祈祝就渐渐后退,摇头拒绝他。
「祈祝?怎么了,我不知──」
下一瞬间,祈祝飞也似的跑走了。
她跑到房间的角落,眼睛紧紧闭著,双手塞住耳朵。
「祈祝……!?」
誓护愕然失色,正因为他认定祈祝肯定会开心地跑过来,所以像这样被彻底拒绝对他的伤害也是无法估量。
而且,不只这样。
誓护的心脏结成冰霜,内心被挂念之情挖去了一块。祈祝颤抖著纤细的肩膀,有如被威胁的小动物般蜷曲著,明显非比寻常。
誓护彷佛被弹起来一般冲向墙边,那里有一扇玻璃门。他靠在门上转开门把──但是想当然耳,门被锁上了。
「千秋,拜托你!把这门打开!」
他半疯狂地叫道,但千秋摇了摇头。
「这我办不到。」
「千秋!」
「你明白的吧,桃原,你明白我是不能答应你的。」
「…………」
他自己明白,誓护还没有得到对方众人的信赖。
「可恶!」
他重重敲门。玻璃门比想像中还顽强,完全没有变形。
誓护浑身失了力,他一点一点地滑下,蹲在原地。
「祈祝到底怎么了……」
千秋什么都没有说,那副充满知性的沉默惹恼了誓护。
「她到底怎么了!」
「冷静点,桃原。」
「如果你刻意伤害祈祝……」
他抬起头来。誓护自己也知道自己眼神中藏著凶暴的光芒。
「我绝不会放过你……!」
保护祈祝,这就是誓护的一切。
与艾可妮特诀别的现在,这就是誓护仅有的存在意义。
若要为了保护祈祝,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无论什么事都不会犹豫。即使要他帮助铃兰,帮助她成就这番穷凶极恶的事业也是如此。
千秋冷静到让人觉得冷酷的眼眸静静地俯视著这样的誓护。
Episode 21
「……即使如此──」
艾可妮特反过来凝视著阿扎莉亚,说道:
「我还是要去。」
「……你为什么坚持做到这种地步?」
阿扎莉亚露出受伤的表情,向艾可妮特逼问道。
「对方充其量只是区区一个人类,人间的生命终究也只是伪物,这种微不足道的游戏可不能玩得太超过。若是身为教诲师的你,应该对这件事非常清楚吧?」
「人间的生命可不是伪物啊。」
虽然艾可妮特知道自己的话语中带著一股热情,但她还是强硬地说道:
「因为,誓护和祈祝的关系是『真实的』,誓护打从心底认为祈祝是最重要的,这一定也和你对我的想法一样。」
「所以你打算为了一个人类拋弃自己的臣民?」
「你不会背叛我的。」
「……你就这么信任我?」
停顿了一会儿后,阿扎莉亚像是自嘲般嘴唇扭曲。
「你真愚昧,艾可妮特。你忘了吗?我曾经打算竭尽全力把你弄到手哦?」
「吶,阿扎莉亚,虽然我漏听了──」
她打断阿扎莉亚的自虐话语,说起别的话题。
「之前的王族园游会上,我和你开过茶会吧?」
「我当然还记得,那时后的你也很可爱呢❤」
「呜……总之,那个时候,你告诉了我一种名为松露的点心,那是谁支使你的呢?」
阿扎莉亚静静地看著艾可妮特,像是在揣度她的真意。
「……你在那之后就在人界被琳德·莉雅娜狙击了对吧。」
「你居然知道这件事啊。」
「当然,别小看我的情报网哦?」
情报网。也就是说,阿扎莉亚并没有涉入那件事情中。
艾可妮特被斯崔克诺斯的女儿琳德·莉雅娜,那位拥有可怕力量的公主袭击的这件事目前还没公开。
「我有听到传闻哦,说你很喜欢人界的点心。」
那让人总觉得有些劣等感的口吻,彷佛难以启齿般继续说下去:
「别人让我把点心拿来给你。」
「是谁?谁给你的?」
「前一天晚上在舞会上认识的女孩子哦,名字──大概是眩。」
「她的血统呢?你调查过了吧?」
「嗯,当然,她是住在一星树(Eines)的一个下级贵族的女儿
。」
「一星树──」
那是巴德利亚家的王都。如果她也是在斯崔克诺斯的指挥下呢?
「虽然是这样,但我认为那不是议长安排的。」
「你为什么这样想?」
「议长若是主谋,他会把自己的女儿用来暗杀吗?真要使用了,应该也准备了可以确实隐藏起来的手段……如果失败了就不用说了。」
「……这样啊,真有道理。」
「而且她还是丽王六花罂粟花(Soniferum)家的眷族哦。」
罂粟花家,现在的丽王和皇太子都卧病在床的那个王室。
「是吗……谢谢你。」
「不客气,然后呢?你问这个要做什么?」
艾可妮特紧紧握住阿扎莉亚的手,对方似乎被这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她把脸挨近对方,从极近距离凝视著她,阿扎莉亚狼狈得变了个人似的,她的脸唰的一下子涨红。
「你、你要做什么,艾可妮特……」
「我相信你哦。」
「────」
「我相信你。」
她的身体更靠近对方,瞧著她的酒红色眼眸。
「你告诉了我真相,所以我也不会避开,会好好回答你。」
「毕、毕竟我讲了也没损失嘛。」
阿扎莉亚移开了视线,被这样看著让她很是难为情。不用像铃兰那样用魔力读取他人的心思,艾可妮特也是知道的,阿扎莉亚已经不是她的敌人了。
「我一直很害怕哦,害怕相信别人,也害怕把心托付给别人。」
就算是现在,要说没有不安也是骗人的。
「我认为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人却背叛了我……那个时候,我的心中再重要不过的部分就这样死了,我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愿相信……」
她的心在害怕、发抖,而且也不想回忆起来。虽然不愿回想,却也成长到能这样说出来的地步了。
艾可妮特一面自然而然地微笑著,
「真不可思议,我现在相信了。是誓护教会我如何相信的哦。」
「────」
「所以,让我去。我想帮助誓护,因为我们是──」
她直直看著阿扎莉亚,宣告道:
「朋友啊。」
一会儿后,阿扎莉亚垂下了双眼。
她叹了一口气,放下心似的说道: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什么意思?」
「如果你说了什么『我们彼此相爱』的话,我就把那个人类杀掉。」
「阿扎莉亚!」
「不要啦,我又不是认真的。」
艾可妮特面红耳赤。
「相、相、相爱……什么的,这种事情不会有的吧!」
「……难道我们之间没有吗……」
阿扎莉亚露出兴致全无的表情不理不睬,好一会儿都闷闷不乐的。
接著,又像是坚持不住一般笑了出来。
「真是的……你比我想像中还强悍呢,艾可妮特。」
「你愿意让我去吗?」
「你因为不习惯政务而生病,正在疗养──这样说吧,但是这种谎我只能帮你撑三天,第四天就要回来,我们约好了哦。」
「我知道了。」
「还有,收下这个。」
她轻轻伸出手,把某个小东西塞进艾可妮特手里让她拿好。
「这是什么?」
「这是我爱的赠礼。」
阿扎莉亚如此说道,恶作剧般地闭起一只眼睛。
Episode 24
一双脚非常突然地从天花板上出现了。
姬沙吓破胆子,楞在当场,她差点不由自主地惨叫……但那双脚在那之前就顺畅地下降,接著看到了腰、胸,还有长长的头发。
她看到了鞋跟很高的靴子,还有缀了许多蕾丝的迷你裙。光彩夺目的银发中处处掺杂著一绺一绺的红色发丝,看起来就像是被溅回来的血淋了上去。
以幽灵来说太过于华丽的服装、色彩,还有登场的手法,比起恐怖更让人觉得惊讶,结果姬沙并没有成功叫出来。
她对这副景象有极其强烈的既视感。
不久之后,少女就完全脱离了天花板,轻轻降落到地上。
她有著无懈可击、堪称完美的美貌,美得令人倒抽一口气。
少女慢慢转过头来,像是吓到般瞪大双眼,红色的眼眸彷若红宝石般,捕捉到姬沙的身影。
危险的闪电在少女眉间产生,好像要威吓人似的在白皙的肌肤表面游走。
少女以盘算的表情瞧了姬沙一会……但又像放弃似的叹了口气,以彷佛小鸟啼啭的声线说道:
「哼……好久不见了呢。」
「你是……」
自己果然见过她。
……总觉得是这样。
就像被雾霭包覆住一样无法判明。姬沙一边慢得令人心焦地想著一边挖掘出记忆。她对脑袋施力,血管绷紧,被压制住的血流少量、快速地增加势头,在脑里到处流动──
突然碰一声有什么东西弹开了。
记忆如浊流般涌现,身体上没有记住的经验──不,现在已经想起来了。已被遗忘的过去急速归来,是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如泉水涌出般一个接一个,产生了记忆的连锁。不对,是拿回来。拿回本来应该就有的,神经元的连结。
「……你想起来了吧。」
少女咋了咋舌,看起来觉得很麻烦地眉头紧皱。
「看起来保全很不周全啊。」
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呢?
那个不吉的夜晚,那个被埋没在战栗与惋惜的寒冬之夜。
身处在杀人鬼的威胁之下──那是伪造的记忆。
并不是因为杀人鬼,这个少女才被关在里面的,她和誓护还有祈祝一起被关在魔力的牢笼里,度过了最糟糕的一个晚上。
姬沙一边摆出架势,抑制住油然而生的不安,一边瞪著少女。
「有什么事,死神?」
「哼,其实我找你也没什么事。」
「那么,为什么要到这里──」
她突然想了起来。姬沙的脑里闪现的是不久前的光景──宛如特摄动画一边,城市被荆棘覆盖的那晚。
那么不可思议的事件遗忘至今。不,比起说是遗忘,不如说是无法回想起来比较正确。
那个晚上,誓护亲自跳入了危险的漩涡之中。
万一又是这样……?
姬沙连少女的「危险能力」都忘了,居然揪住了对方。她把对方比看起来还纤细的手腕压在社长的桌子上。
「少爷出了什么事!?」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
「到底出了什么事!?」
姬沙一副可怕的模样,身上的杀气厉害得像是真正度过腥风血雨的人才有的。说到人生经验的差距,少女的气势明显被压倒了。
她连用闪电保护自己都忘了,脱口「嗯……」地承认道。
姬沙更加用力,向少女猛烈逼问道:
「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在那瞬间,少女的全身围绕著电荷。啪叽一声,空中火花四溅,弹飞姬沙的手。无比剧痛,连姬沙也发出了惨叫。
少女一边劈哩啪啦地发出电流,
「你这张狗嘴别对我叫,居然命令我艾可妮特……你又不是誓护。」
她的脸突然涨红起来。
「我不是这意思!真是的……你这女的怎么这么坏心眼?连这种些微的口误你都要跟我较真──」
「拜托了!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姬沙的声音充满了觉悟,连她自己也吓一跳。
这份心情也传达给少女了吧,对方目瞪口呆地俯视著她。
她用指头贴著下巴,思考了些什么,接著──
「……好啊,我就告诉你。」
她是想到了什么吧,少女「哼哼」妖艳地笑了。
「我是来帮助誓护的哦,这里不是有誓护的『监护人』吗?或许誓护会和『监护人』待在一起,我才来这里找的。」
姬沙瞠目结舌,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帮助?帮助少爷?
「我不懂你的意思,从头说起吧。」
「所以说,就叫你别命令我──」
「为了让愚笨的我也能理解,拜托您说明给我听。」
「…………」
少女露出一副完全觉得很麻烦的样子,开始说明整个状况。
这多半是她不习惯的劳动吧,在姬沙看来,这说明极为支离破碎。即使如此,在专心聆听的时候,她还是理解了几个重点。
重点就是这样:不知打哪儿来的小鬼有著真面目不明的能力──与这个少女拥有的力量相同──绑走了祈祝大小姐。誓护屈服于他们的威胁,投降到绑架犯的大本营去。
听到最后,姬沙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被赋予魔力的人类,是吧?还真像奇幻故事呢。」
少女似乎心头火起
,
「这是真的哦。」
「我知道啦,事到如今我不会怀疑你了。」
「哼……那你继续听著。」
少女露出充满压迫感的微笑,一边放出无数的闪电,一边低头看著她说道:
「如果你说你想成为我的仆人,我也不是不让你帮忙哦?」
「别说傻话了,死神。要帮助那对兄妹,是吗?那种事情──」
砰!姬沙的双手敲在桌上,接著快速地走出去。
「本来就是我的职务!」
「啊……你给我等一下!」
少女慌慌张张地追著从社长室飞奔而出的姬沙。
Episode 30
(不会放过我吗……?)
千秋刀真一边反刍著誓护的话语,一边换上制服。
他把道服整齐摺好,用带子绑著背在肩上。因为他感觉到更衣室外有别人的气息,所以他没有出去,而是当场打开「通道(Via)」。
自己最近有点过于倚赖这份力量了,虽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只是淡然地以「通道」来来去去并回「家」罢了。
宛如隧道的走廊,其正中央就是名为「客厅」的集会室。
七坪大的室内温暖适中,可以透过不应存在的窗户遥望白色的沙滩,还有祖母绿色的海。虽然连海潮的声音都听得到,但这当然是伪物,是由宇的异能做出来的景象。
房间中央,由宇正坐在小巧的桌子旁等著。
「欢迎回来,刀真。」
她一只手拿著茶壶,嘻嘻笑著。
「桃原怎么了?」
「我送他回房间了,监视工作由亚托莉来做。」
「是吗……你之后还要去见他?」
「对。」
「太好了。要喝茶吗?」
「谢谢你。」
千秋坐到由宇那张桌子旁,不知不觉看起她来。
她纤细的手指放在盖子上,把茶壶倾斜过来。滑顺的头发从歪著的头上滑下,贴在彷若陶器的脸颊上。不管从哪里怎么看──或许比真正的更像──身段都像是女孩子,千秋如此想道。
「怎么了?」
「没事。」
罪恶感刺进了胸口……但是,刀真一副不把它放在心上的样子,暧昧了笑了笑。
「不过,我还真惊讶呢,桃原真的成了我们的伙伴。」
铿隆,由宇把杯子放下。
「因为桃原是很恐怖的人嘛,居然为了把小祈带回去而来了。」
「对啊,所以他来了。」
由宇感到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小小的脑袋瓜儿。千秋一边把杯子凑到嘴边,
「桃原是为了把妹妹带回去才来的。」
「那么,桃原……在演戏?」
千秋颔首,让由宇睁大眼睛。
「可是,盟主大人明明就在这里等著……对盟主大人来说,怎么样的谎话都行不通吧?」
「你说的没错,由宇,桃原是个很恐怖的男人。」
他带著确信如此宣告。
「所以,他什么事都能做到最好。」
他从亚托莉收集、再现的过去之事中──依靠时间残滓(Fragment),理解了桃原誓护的恐怖和令人讨厌之处。他的胆量、机智和面面俱到,在千秋眼里是种威胁。即使我方多么有优势,也绝对不能安心。誓护一定可以下一步起死回生的棋。
不过,这次的赌注非常大。铃兰可以读取人类的心思,如由宇所说,怎么样的谎言她都能看透吧。当然,连誓护的思考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有可能一直支配他的想法吗?
「那又如何呢?」
「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以伙伴身分对待誓护罢了。」
「明明他说不定是敌人?」
「即使如此也是。直到他暴露缺点之前,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例如──假设我们拼命想夺走他的星帝藏书,要怎么做?」
「把小祈当做盾牌?」
「就是这样。原本的话,桃原应该完全没法出手,他也应该不会不考虑这种可能性。但他还是来了,也就是说,他有一些计谋,像是确保妹妹能安全的计策……综上所述,如果我们很愚蠢地先出手,反过来会招致危险,所以必须先看破他的秘密。」
「而且……」千秋继续说道:
「对我们来说,桃原的力量还是拥有一种魅力。」
如果有誓护持有的「魔刃之书(Aegis)」,就能对抗冥府的干涉。
还不只这样,誓护和冥府的反逆者艾可妮特公主也很亲近,如果能透过誓护利用艾可妮特公主,也能大幅造成冥府的混乱。说不定能反过来介入其中。
「而且同时,桃原也正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如果他转而成为自己的敌人,说不定会成为比教诲师(Grammarlies)更麻烦的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继续让誓护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从现在开始做起,避免给自己找麻烦的举动。
这状况比自己想的还要令人苦恼。
「嗯──」由宇转了转头。
「说到最后,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我们就自然而然接受他吧,就算看起来有点可疑也无妨,这样才自然。」
「但是……这样好吗?」
「如果他有贰心,盟主大人必定能看穿他,这里也有盟主大人的『保护』,不用担心。」
「……你们是在互相欺瞒?」
「没错,就是互相欺瞒。」
若能采取怀柔策落,就不会越界,反之,就要在他发现到自己这边起疑心之前,找出他的策略,而且一定要封住他的行动。
「就是说,由宇,关于桃原的妹妹……」
他这样开口的时候,由宇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吗?」
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由宇似乎有点迟疑,但他还是说了结果。
「盟主大人和她见面了,所以小祈才会突然那样……」
盟主大人?
最糟糕的想像在脑中掠过,不……这想法十之八九是真的吧。
但事到如今他毫无办法,而且盟主大人也认为这是一定要的,所以他没有插嘴。
千秋从口袋里拿出全新的钥匙,放在桌上。
「由宇,拿著这个。」
「那个房间的钥匙?」
「对,我先把它交给你,你偶尔去看看她的情况。」
「给我好吗?给其他女性同志比较好……」
「你适合做这件事。事实上,我不放心亚托莉──虽然我是这样说,但其实是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所以我很担心她。」
「嘻嘻」由宇很高兴地微笑著。
「刀真真的很温柔呢。」
「我很死心眼的,我只是单纯害怕罢了。如果重要的人质出了什么差池,桃原肯定不会默不吭声的吧?」
「嗯嗯,你真的好温柔。」
他嘻嘻笑著,那副讨人喜欢,也有点像个女孩子的笑容,让千秋的胸口又再次痛了起来。
千秋喝乾了杯子里的红茶,毅然睥睨著空中。
那么,桃原,咱们就敲响开战的钟吧。
堂堂正正地来一场欺瞒之战。
Episode 03
其实我才不是想说给别人听的呢。
虽是如此,但当他发现到的时候,已经是彻底把话说完之后了。
「是……这样啊……」
假姐姐低下头,气若游丝地说道。
这个憨直、毫无防备又天然呆的女性叫做「真理惠」,顺带一提,跟著她的小狗叫做「山口」。
「这就是全部了,满足了吗?」
少年为了遮掩快哭出来的自己,粗鲁地说道。
真理惠「嗯……」地点点头,但下一瞬间──
「呜……咕……」
她突然哭了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小狗山口氏站起身来,一边左右晃著尾巴,一边把鼻子靠上真理惠的膝盖。
「抱歉啊抱歉,你说这些话一定很痛苦吧。」
「……其实没关系哦,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如说他觉得很难为情。对方突然哭出来,反而让他觉得很抱歉……而且不知为何,山口氏的视线刺得他很痛。
在那之后好一会儿,真理惠都在一个人啜泣著。
「呜、呜咕、嘶、嘶……」
「请你差不多别再哭了,都让我想哭了不是吗?」
「没关系的。今天、嘶嘶、我已经决定要尽量哭了。」
完全是因为你这家伙哦,山口氏对少年低吠,接著它发出嘶嘶的鼻息安慰真理惠。
放声大哭的女性,还有支持著她的白色小狗。
看著这两人(?)时,少年的心境产生了变化。
他总觉得彼此之间的存在感正在消融。
悲伤的感情被治愈了一些,不,还没必要说到治愈这地步,只是──他觉得伤痕就像是被消除了一些。
这股温暖是什
么呢?
(奇怪的女人……)
但他不觉得不愉快。
少年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解开了紧绷的身体。
真理惠突然站得直直的。
然后她就这样蹒跚地起步,山口氏也站起来,跟在后面。
「──你要去哪里?」
「我正在帮他们的忙。」
虽然少年不知道她在帮什么忙,但从对方穿著修道服这点来看,大概是教会的工作吧。说不定她是来做义工的学生。
就结果来说,被弄哭的是自己。被放置也让他拉不下脸,没办法,少年也跟在两人后面追了过去。
不久后,真理惠到达了教会,打开教堂老旧的大门。就在那个时候──
「哗──!!」里面的朝气满溢出来,让少年往后仰。
教堂里可以听到许多声音,简直就是学校的下课时间。小孩子喧闹的笑声在他耳朵深处叮当作响。
这是因为即将日落,所以教堂里才如此吵闹的吗……
「啊,真理惠!你回来了啊,你们到底散步到哪里去了──」
教堂正中央,一个头发苍苍的青年往这里看过来。
这位美青年比起待在这座衰败的教堂,更适合去拍电影。但是,他穿的衣服却是名副其实的圣职者装束。他的脚上、背上和双手都各自紧抓著一个小孩子,但似乎没有因为身负此等重量而无法行动。
但他多半觉得嬉闹的孩子很麻烦吧,他以有点像求助的、些微冷酷的表情看著真理惠。不过在他开口之前,
「真理惠哭了!」
神父的背上,有个小孩子手指著真理惠。
「大姊姊,怎么了?」「被欺负了吗?」「会痛痛吗?」
「什么什么」、「怎么了怎么了」,孩子们集中了过来,他们「哇啊哇啊」、「呀啊呀啊」地骚动著,让少年下意识想逃跑。
「嘶、什么都、没有哦。」
虽然真理惠这样说,但似乎遮不住泪痕。当她发出抽泣声的时候,孩子们的表情眼看著出现了阴霾,不久之后──
孩子们居然发出「呜哇~~」还有「呜呀啊~~」的这些声音哭了起来。
「咦?那个……咦?神父先~生,怎么了……」
正在颤抖的真理惠滑稽得让少年苦笑起来。
真理惠让孩子们对此感同身受,真是个恐怖的女人。少年自己在刚才就感受到更多她的魔力了。
正因为真理惠是个天然呆,所以更不可轻视。她有著能轻松飞越心墙的无知,就是她的这种「和缓」让少年放松嘴角、让孩子们为她哭泣的吧。
很不可思议地,少年的胸口热了起来,是种笨拙、呆傻却又很温暖的感情,柔和、温暖,就像是羁绊。这简直就是,家人──
「咿呀!小沙没事吧?」
真理惠在这种糟糕的时机上发出的惨叫刮跑了少年的感慨。
似乎有孩子哭过头,哭到不小心吐出来了。
呕吐物从真理惠的头上淋到脚下,衣服也好头发也好全都搞得黏呼呼的。
但真理惠完全不把呕吐物放在心上,她抚著那个小孩子的背,拼命地照顾他。
像是被真理惠吸引一般,周围的孩子们也动了起来,做清理工作的人、哄著那个孩子睡觉的人。他们发挥让人意外的合作精神,转眼间就准备好照顾他的环境。并没有哪个人,也不是年纪较长的孩子们命令他们做的──肯定是。
他们并没有非常聪明,这一看就知道。
他们处理事情的手腕没有很好,也没有受过训练。
这和与真理惠起了共鸣而哭泣是同样道理。他们只是担心呕吐的孩子、感同身受,做出自己认为最好的处理罢了。
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带著混进异世界的心情,眺著这副光景。
「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某个人用直爽的口吻向他搭话道。
对方大概是大学生吧,虽然没有到可以当模特儿或是演员的程度,但也有著美术品般的美貌。瞳孔隐约透出一层红色,头发是亮眼的银色,或许是与白人混血,脸和东洋人有点差距。
他的氛围带著大人的气息,笼罩著独特的高贵感。对方明明是很直来直往的和少年说话,但少年却觉得根本就是和异国的王族面对面,有种不可思议的畏惧感。
对方和刚才的神父氛围很相似,简直就像是从别的世界过来的──
青年眯起红色的眼睛,用温柔的语调说道:
「你是想著『为什么大家都会集中到这个老好人身边呢』对吧?」
「……是的,刚刚我是这么想的。」
「你马上也可以知道了哦。」
青年露出美丽的微笑,就像是包住她一般注视著真理惠。
傍晚的钟声响起,就像是宣告福音一般清脆地响彻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