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敢相信。
「给我放回去!」
如冰一般冷冽的眼神,如刺一般尖锐的话语。
「不行就是不行。」
手中微热的温度。即将消失的生命,竟然要我丢弃——
那一天,猫庵面临一触即发的危机。
「绝对是我!」
「不!绝对是老夫是也!」
应该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已经大爆发了。
「绝对要看花式溜冰竞赛!今天是全国女子长曲项目赛!」
「时代剧是也!这次可是现在难得一见的全新作品啊!」
「既然是CS的卫星节目不就会一直重播吗!就算花式溜冰同样是CS卫星电视,但还得用随选视讯,很麻烦!」
「老夫要看首播!否则就会被网路爆雷了!」
两人的主张是平行线,没有交集,也没有妥协的余地。
「哎呀?怎么了?这么热闹。」
正当此时。打开店门扉出现的是一只猫熊。背着厚重的行囊,用四只脚慢吞吞行走。
熊猫的名字叫上野先生。别看他这样,其实他是猫庵的供应商。
「啊!上野先生!请听我说,店长他——」
「上野先生,听老夫说,小鬼他——」
店长和青年同时向上野先生告状。
「唔唔。」
聆听着同时进行的状况解说,上野先生边点头附和,接着说:
「得想一个好法子才行。我口有点渴,有没有什么喝的?」
「真好喝。」
一屁股坐到餐桌区位置的上野先生满意地说。他的手——或者说他的前脚拿着的是设计素雅的茶杯。
「老夫泡的茶,自然好喝。」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店长露出骄傲的笑容说。
「焙茶哪有什么泡得好不好的?」
店长旁边的青年歪头说。
「一般说到焙茶,都会联想到饮料吧那种一按就会出来的粗茶吧。可是这杯茶既然这么好喝,那一定有好坏之分。」
上野先生说,咕噜咕噜地将茶饮尽。
「呼~我复活了。外头虽然寒冷,但背着行李走路口渴得要命。」
接着他用空手的那只爪搔着脸,
「总而言之,听你们这样说的话,店长的确比较不利。录影下来补看呢?」
他干脆地做出裁断。
「唔。」
店长面露紧张的神情,
「我就说吧。」
青年骄傲说。
「一起看花式溜冰,看完后接着看录下来的时代剧。这样就不会被爆雷了。」
上野先生提出解决方案,下的结论非常准确。
「唔、唔唔。」
店长瞪着大眼低吟。
「店长,怎么了?除了『唔』之外的话都忘了吗?」
青年抓住机会猛烈调侃。
「唔!」
可能是太不甘心了,店长在椅子上气得手脚乱挥大发脾气。
「那我就在花式溜冰开始前先整理好吧台。」
青年说完,进到吧台里。
「唔唔……」
店长开始整理猫毛。他先舔一舔手上的毛,再用力地洗脸。
「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洗脸的习惯一点都没变呢。」
上野先生看着他一边笑着说。
「哼!哪有什么不顺心的。」
店长嘴上虽逞强,但一看就晓得整个人气呼呼的。
「好了好了,我进了个好东西,你息怒吧。」
上野先生从摆在桌边的行囊中拿出包起来的东西。
「这是紫式部爱用的毛笔哦!」
「哦!意义非凡!」
店长激动地站起身。
「等一下,您又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从吧台传来青年责难般的声音。
「哼,热爱古今中外的珍品是武士的嗜好。你这花式溜冰宅男是不会懂的。」
「从花式溜冰宅男眼里看来,这种持续增加仓库物品的嗜好,叫人怎能不告戒。」
一脸不耐烦地反驳,青年再度整理起了吧台。
「你们两人感情还是一样好啊。对了对了,我也进了新的茶点——」
上野正要从行囊拿出什么时……
「豪痛!」
店内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
「唔?」
上野先生率先发出不解的问句,店内所有人的目光均朝向声音来处——入口的大门。
那里有一名少女。穿着连帽大衣与牛仔裤。绑着侧马尾模样很可爱,但不知为何趴卧在地上。
——完蛋了。松冈摩夜很后悔。没想到竟然会突然摔进店里。她憎恨几分钟前输给好奇心的自己。
「没事吧?门口很滑。」
有人在跟自己说话,是男性的声音。
「不,没事。」
总之,得快逃才行。
这里绝非普通的店。正当她站起来,想冲出门外时……
「有没有受伤?」
摩夜停了下来。她发现一脸担心地跑过来的竟然是相当俊俏的花美男帅哥。
身材又瘦又高,脸的五官立体。身上围着猫图案的围裙,和纤细的身材搭在一起,散发出中性的感觉。一想到自己那句蠢爆的「豪痛」竟然被他听到了,实在有点丢脸。
「是的,我没事。」
摩夜嘿嘿地娇羞一笑。什么嘛,这里很正常啊。自己刚才看到的果然是错觉。说的也是,在大街上不可能看到熊猫。
「我吓了一跳。」
里头有谁在说话。仔细一看,有只猫熊在那里。
「果然在这里!」
根本不是什么错觉。真的有熊猫。熊猫正坐在椅子上看着这里。
「当然在啊,因为刚刚才来的。」
而且竟然还说着人话。
「究竟是怎么回事?」
——才不过刚刚的事。
寒假的某一天。
从上午就一个人在外游荡的摩夜,发现了写有「维修专门店 猫庵」的店。当她被「万物皆可维修」的广告词,直立式招牌上的可爱文字和插画,橱窗中各种可爱的小物和冬季服饰等吸引时,却听到里头传来争吵声。她在橱窗前竖耳聆听究竟怎么回事时,突然看到一只背着行囊的熊猫出现,进到店里。
匪夷所思的状态令摩夜太过震撼,她轻轻打开门偷看里头的状况,却一个不平衡扑倒进店里——
「熊猫竟然在说话!」
摩夜指着熊猫大喊。
「哎呀,我没打算吓着你的。」
两手拿着茶杯的熊猫口气悠哉地说。
「就算你没那个心,但还是吓着了——啊,不对!」
话说回来,熊猫像这样和人类说话根本就很奇怪。
「听好,冷静一点。」
低沉的男性声音说道。声音传来的位置也很低,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摩夜在班上也是属一属二的矮个子,所以不太有跟比自己位置还矮的人说话的经验。
她将视线下移,看到那里有一只猫咪。
「受不了,是在吵什么啊?」
猫咪抬头看着摩夜的脸,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猫咪竟然在说话?!」
补充一下,那只猫还是只靠后脚站立,用两只脚行走。超乎想象的情况接二连三地发生。
「欢迎光临。」
帅哥青年亲切地说道。即使对中学生的摩夜也一视同仁。
外头的招牌写着「维修专门店」,但里头却有吧台席桌椅席,感觉像是很时尚的吃茶店。虽然摩夜没去过时尚的咖啡厅,无法确实判断。
「今日有何贵干?」
青年微笑问道。
「啊,不是,那个——」
该怎么回答才好?摩夜不知如何回应,这时猫咪咧嘴一笑。
「大概是看到上野先生,感到好奇才跟过来的吧。」
「奇怪?我有那么醒目吗?」
熊猫拿着茶杯歪头说。看来这只熊猫的名字就叫上野吧。
「别站着说话,先坐下来吧。」
青年说,并安排摩夜坐入餐桌区的位置。震惊未歇的摩夜无法开口拒绝,乖乖地被带入座。
「请坐,我去端茶来,您请等一下。」
摩夜被安排的位置是上野先生这位熊猫的对面。桌边堆了一大堆东西。
椅子有两张,她选择靠墙的位置坐下。脱下大衣外套挂在椅背上。店里的暖气让整个空间暖呼呼的。
「你好。」
上野先生向她问好。顺带一提,上野先生的椅子可能是特制的吧,特别大。
「您好。」
因为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摩夜便选择了万无一失的回答。
「可是,小姑娘。你要进来就正常地走进来啊。」
猫咪口气狂妄地说,并坐入摩夜隔壁的椅子。他一屁股坐下来。背脊挺直,明明是猫却没有猫背3。
「最近的小朋友是不是流行以柔道的摔法摔进建筑物里?」
「没这回事。」
摩夜断然否定猫咪的疑问。先不管和坐在椅子上的猫说话这件事有多荒谬,作为最近的小朋友代表,她必须解开这个奇怪的误会。
「我不是故意进来的,只是不小心摔进来。」
没错,她没打算进去。并没有要冒险。她不会对莫名奇妙的事出手。因为摩夜不是故事里的英雄主角。她心知肚明。
「茶已经泡好了,先来喝一杯吧。」
青年端着托盘出现。托盘上摆着三只冒蒸气的茶杯。
「我也试着泡了焙茶。不晓得有没有泡错,请喝看看。」
青年把茶杯放在摩夜等人面前。茶香四溢,情绪稍微缓和下来。
「你又再帮我泡了一杯啊,谢谢。」
上野先生将手中的茶杯拿给青年,两手拿着新茶杯。
「唔。」
上野先生啜饮口茶,露出沉思的表情,接着说:「很好喝,可是总有点儿不同,不知是怎么回事。」
「哼哼。」
猫咪不知为何摆起架子来。他闭着眼挺着胸,看来是很得意是吧。
「唔,输给店长真不甘心。」
青年遗憾地表示。
「店长?!」
摩夜很震惊。继说话的熊猫,说话的猫咪,本日的第三次冲击。
「不是有猫咪站长吗?就类似那样的感觉。」
青年咯咯轻笑,一边解释说。
「别说这种令人误会的话。老夫可不是吉祥物,是经营这间猫庵的庵主。」
「——喵庵?」
本日的第四次冲击。现在摩夜的情绪是比听到猫咪说话冷静一点,但仍旧很惊讶。
「可是,那种念法很难念吧?」
摩夜一指出这点,青年就笑出来,上野先生跟着点头,店长则在椅子上闹脾气。三人三种反应。
「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念喵庵呢?」
店长不甘心地大吼。
「念不出来嘛。」
摩夜边说,边喝了一口青年泡的茶。——唔,清雅甘甜。熊猫竟然说猫咪泡的茶比这好喝,实在难以相信。
「对对,我想到了,有和焙茶味道很搭的和果子。」
说完,上野先生从摆在桌边的物品山中,拿出一堆袋装的东西。
「来,这是笹团子,是新川屋的。」
袋子上写着上野先生口中说的「新川屋的笹团子」。
「哦,很棒很棒。」
店长眼睛亮了起来。
「笹团子味道的确跟茶很搭呢。」
青年也同意店长的话。
然而摩夜却眨着眼感到讶异。笹团子。名字仿佛听过又仿佛没听过,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光看袋子上的介绍,应该是新泻名产。
「我拿一个喔。」
青年先知会一声后,打开袋子取出笹团子。
笹团子的外观是笹叶包着椭圆状的内馅,最外头再用茶色绳子绑起来固定。感觉用祈晴娃娃来形容也说得通。
「好久没吃笹团子了呢。」
青年灵活地打开绳子,拆开竹叶,取出里头的团子。
团子是比叶子稍浅一点的绿色。形状就像是矮矮胖胖的葫芦,要形容的话,类似头和身体同样大小的雪人。
「啊~真好吃。」
青年咬了一口后,脸上扬起笑容。看来团子真的很好吃。
「哼,搞什么东西。」
店长看到他那样,跩跩地泼他冷水。
「笹团子其实是要这样吃的。」
店长快速解开绳子,不将叶子完全拿掉直接吃团子。像是在吃汉堡时,不让手弄脏而拿着半边的纸的感觉。
「这种吃法不是会吃到笹叶的味道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不然为何要叫笹团子。」
店长和青年的意见相左。
「我觉得哪种吃法都好。」
而另一方面,上野先生说完便只解开绳子,将叶子和团子大口吞下去。
「不拿掉笹叶直接吃也很好吃吧?况且本来就是用笹叶包着下去蒸的,应该要连笹叶一起享用。最重要的是,叶子很好吃哦!」
大概是因为上野先生是熊猫才觉得笹叶好吃吧,摩夜暗忖。
「新川屋的笹团子品质稳定也很好吃。高速公路的服务区或土产店也经常看到,当地的超市也经常会进笹团子来卖,可以说是基本款——」
一个通知音,打断上野先生的话。
「咦?」
上野先生又再度翻找行囊,这次他拿出平板电脑。
上野先生用爪子滑着平板后说:
「今天就这样,我留下手工艺用品和咖啡豆就要先离开了。」
他背着一部分的行囊,用四只脚爬行离开。
「好的,非常感谢您。」
青年走到门口打开门。
「小心慢走。」
店长也站在椅子上目送他离开。
「嗯,我会再进有趣的东西过来。」
上野先生回头说完后便离开店。他就这样走在大街上吗?谜团有增无减。
「对了,小姑娘。」
重新坐在椅子上,店长看向摩夜。
「客人也吃吃看笹团子吧,无需客气。」
「啊,那我就吃吃看。」
无法拒绝店长的盛情。摩夜拿起笹团子。
接着,她却僵在那里没动,这绳子要怎么解开啊?
「正中央的部分拆掉后,就会整个全开了。」
关上门回来的青年告诉摩夜解绳子的方法。
「啊,真的耶。」
照他说的一试,的确轻轻松松就解开了。乍看之下绑的方式很复杂,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开,真神奇。
摩夜解开绳子,打开笹䈎并取出团子。
「唔,不用老夫的方法吗?」
店长不满地说。
「啊,这个——」
猫咪和帅哥。若要参考的话,当然是选帅哥的吧。
「那我开动了。」
摩夜咬下团子。
「——!」
接着出现第五次的冲击。
首先,团子的外皮富有惊人的弹力,很弹牙的感觉。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柔软又富弹性的口感,就连咀嚼这个动作都变得有趣。
接着从中满溢出来的内馅也很棒。虽不像外表那样塞得膨膨的,但很扎实。而且开场时的那股弹力也没松散,顺势将本篇带入高潮。
「很好吃吧!」
青年这么一说,摩夜只能点头如捣蒜,说不出话来。因为还不想将口中的团子吞下去。
「明明不要把叶子拿掉比较好。你们根本就不懂。」
把碎念的店长抛在一旁不管,摩夜吃完剩下的团子。果然很好吃。笹团子真不是盖的。
「啊,时间差不多了。我开一下电视。」
青年进到吧台中。
吧台墙上架设着棚架,上头排着琳琅满目的东西,之中也有电视。
青年按下摇控器打开电视,转着频道。电视中播放的是——花式溜冰的实况转播。
「啊,原来今天是女子花式溜冰啊。」
摩夜瞬间下意识地走到吧台席。
「您喜欢花式溜冰啊?」
青年从吧台露出发亮的表情看着摩夜。脸上洋溢着「说不定是同好」的期待。
「嗯,这个嘛,是的,我喜欢花式溜冰。」
摩夜用笑容回应青年的期待。
「唔。」
店长含有深意的眼神望向摩夜,她故意假装没发现。
她的确非常喜欢花式溜冰。却因为一些个人因素而不太想去触碰这部分,才会想避免话题延续下去。
「长曲项目也几乎很完美呢。」
今天的滑冰结束后,青年感动地说。
「嗯,值得一看的比赛。」
摩夜也点头同意。由于是意料之外的选手获胜,两人都很惊讶。
「小姑娘,你很开心吗?」
坐在摩夜隔壁的店长问道。
「当然开心啊。」
坐在吧台席上,享用着可口的点心跟茶,一边观赏花式溜冰。多么奢侈的时光啊。怎么可能不开心。
「在家就不能这样了,因为——」
话声未歇,摩夜就后悔了。糟了。想起了不开心的事。
「你没事吧?」
青年担地心问道。看来自己的表情很可怕吧。
「不,没事。」
摩夜虽然爽快地否定,却以大失败告终。无论表情或声音都十分逞强。她僵硬的程度,简直就像是故意演出来的一样。
「真是没辄。你并非有东西要修,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我们的业务范围。」
店长叹口气后,嘴角缓和下来。
「老夫出肉球帮你一把吧。」
跟之前有些调皮的笑容不一样,是温柔的微笑。那股温暖浸透了摩夜的内心。
「——其实。」
摩夜下了决心开口:
「我和爸爸一直,有心结。」
摩夜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母亲已经不在了。上
小学之前母亲突然因病过世。
和母亲的回忆全都很幸福,两人一起看CS卫星节目的花式溜冰实况转播。星期日早上一起看变身英雄的卡通节目。
当然并不是一直看电视而已。
『绝对不能放弃希望!』
『一起变身吧!』
摩夜经常和母亲玩英雄游戏。不只念念台词而已。从变身英雄的衣服到变身用的道具,母亲全一应俱全。而且还不是买市售品来充数,全都是亲手制作。
小小的摩夜就这样成了英雄。拥有帮助受困之人的善良与绝不放弃的坚持,化身成爱与希望的战士。虽然不能真的穿英雄装上街,但摩夜时常帮助他人,举凡打败附近那些欺负人的男孩子,或安全带着迷路的小女孩回到父母身边等等。每次母亲都会夸她了不起。
甚至连母亲病倒时摩夜都没有颓丧下来。
『你要连我的份一起加油哦!』
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母亲交待说,摩夜点头答应她。虽然泪流不止。
即使母亲离开人世,摩夜仍日日夜夜与勇敢奋战。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挺着胸咬着牙。她要连母亲的份一起打起精神,连母亲的份一起看花式溜冰。
某天发生了一件事。摩夜和朋友在公园玩游戏时,在草丛荫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鸽子。那是只又小毛也还没长齐的雏鸟。
鸽子胸前流着血。她先用手帕包起鸽子,试着替他疗伤,但无论是摩夜或她的朋友都不晓得这样有没有用。总之,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鸽子会很危险,于是摩夜便带着鸽子回家。
抱在怀中的鸽子体温暖暖的,令摩夜感受生命的温度,誓言一定要保护他。
下定决心的摩夜回家后,父亲却挡在她面前。
父亲个性与母亲截然不同,是个沉默寡言情感不表露于外的人。无论是母亲的心电图停下来时,或是守夜及葬礼时,父亲都未掉一滴眼泪。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父亲,双手盘胸站在玄关。她第一次见到父亲这种表情。——父亲在生气。
「这只鸽子受伤了。我想帮助他。」
摩夜小心翼翼地说,父亲却用寒冰般的眼神命令她:
「给我放回去!」
「为什么?鸽子很可怜啊,放回去他会死的。」
「不行就是不行。」
怀中分明有鸽子身体的温暖,但在一瞬间她却仿佛全身冻结一般。
摩夜嚎啕大哭地回到公园。不让任何人看到,也不让朋友知道,避开眼目悄悄移动。总觉得自己很没用。
她将鸽子放回原处。鸽子似乎连动的力气都没有,无力地躺在那里。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摩夜眼泪横流地频频道歉,最后逃也似地跑离那里。
——自那天起,摩夜几乎没和父亲交谈,只在必要的时候会和父亲说话,父亲也一样。
同时,摩夜放弃了当一个英雄,变成了只是个常看花式溜冰的普通女孩子。
「就是这么回事。」
不知不觉夕阳照进店里。店内染成一片带红的橙色,酝酿出一股寂寥的氛围。
「从那次之后,看到父亲或跟父亲说话,都会感到一股厌恶。」
虽说是厌恶,但并不是讨厌父亲。她只是无法处理自己的心情。只要一意识到「父亲」这个存在,内心深处就会涌上无以名状的痛苦,甚至连跟父亲说话都没办法。
「唔。」
店长前脚抱胸,似乎认真在想什么的样子。
「今天星期六父亲在家,所以你才出门的啊。」
青年领会,深深点头说。
「谢谢你们听我说这些,心情轻松多了。」
摩夜对青年和店长道歉。这不是客套话,她真的觉得内心稍微轻松了一点。毕竟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喂,小鬼。」
店长突然叫唤青年。
「前一阵子老夫做的坠饰在哪里?」
「还在还在,我整理时有留下这个。」
说完,青年在吧台里蹲下去。
「有了,就是这个吧。」
那是猫的坠饰。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着猫的轮廓。金属制的吊饰,在夕阳照射下闪闪发亮。
「这个是店长做的吗?」
那是个非常可爱的坠饰。令人难以相信是猫做的。
「嗯,是背影的轮廓,意思是靠背影说话,也就是不为人知的努力。」
店长喜不自胜地解释这坠饰的意义。
「店长一开口就话匣子停不了,连背影也会说话啊,真吵。」
青年故意做出大叹气的动作。
「吵死了。」
店长对青年大吼后,前脚按住坠饰。一瞬间,坠饰发出灿烂炫目的光。这是第六次的冲击。店长不仅会说话会站立会走路,还会使用魔法啊。
「这样就完成了。」
店长脚一拿开,坠饰猫的身体上就出现小小的肉球印记。仿佛是种记号。刚刚明明没有这印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姑娘,这坠饰就送给你吧?」
店长将坠饰递出去说。
「给我吗?啊,谢谢。」
突如其来收到了礼物。摩夜虽感到莫名奇妙,仍然老实收下。
「你戴戴看。」
店长催促说。于是摩夜依话戴上坠饰。
「很适合呢。」
青年拿出手镜替摩夜照镜子。
镜中人的确是摩夜,但感觉有些不同。胸前的坠饰让摩夜显得有些成熟。
于是摩夜在青年的目送下走出猫庵。夜色已深沉,差不多得回家了。
话说回来,今天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天,甚至觉得一直在做梦一样。
「——奇怪?」
一走出去,摩夜就发现哪里不对劲。觉得自己离地面很近,但视野却又很广大。有种不可思议的奇妙感觉。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虽然觉得诡异,摩夜仍前后动着脖子向前走。
「咦?」
前后动着脖子?不太对劲。一般来说,脖子都是上下左右动的。只会在音乐加打拍子时才会看到脖子前后动。
她紧张地环看四周。正好她身旁就有一个橱窗。总觉得那橱窗莫名的大。摆在橱窗里的小物也巨大化,完全都不「小」。简直是「大物」。
往橱窗仔细一看,玻璃上有一只鸽子。玻璃映照出鸽子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令她吃惊的是玻璃上只有鸽子,照理说还会照出其他东西才对。
摩夜觉得奇怪而靠近橱窗,照映在橱窗上的鸽子也走近橱窗。
「咦?」
摩夜往右动,鸽子也跟着动,即使往反方向动,鸽子也仍跟着动。
——感觉状况差不多开始明了了。不对,还没。她还不能接受,得有确切证据才行。她试着做出更容易理解现状的行动。
摩夜豁出去高举着两手试着挥动,于是照映在橱窗上的鸽子也张开双翅,做出仿佛即将展翅飞翔的姿势。
看到这状况,她就不得不承认了。摩夜借由变成鸽子,实现了变身为英雄的梦想。
「这也太扯了吧!」
一整个莫名奇妙,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变成鸟呢?
映照在镜子里的摩夜,脖子上挂着坠饰。金属制的猫和肉球印记也仍在,只是变成鸽子的大小。想必是配合摩夜的变身而改变尺寸了吧。
「——难不成。」
原因出在这坠饰吗?毕竟是由会说话的猫这个怪奇现象集合体所送的礼物。说不定真能将收下这坠饰的人类变成鸽子。
「嘿咻、嘿咻、嘿咻。」
摩夜拼了命地移动到大门前,大声抱怨。
「有人在吗?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啊——」
她扯着喉咙大喊,却无人出现。大概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般鸽子的咕咕叫声吧。
「唉,该怎么办呢?」
摩夜在大门前来回徘徊。伤脑筋,该怎么办啊——
——刹那间。摩夜感到一股不祥的气息。有个极度危险的东西靠了过来。
正当她慌张地想要离开那里时,附近响起啪嚓啪嚓的声音。黑色翅膀,巨大的喙嘴。是乌鸦。
乌鸦一直线地朝摩夜的方向飞过来。
「呀!」
她连忙避开。惨了!摩夜此时此刻似乎正受到乌鸦的袭击。摩夜突如其来地被丢到弱肉强食的自然界。
即使乌鸦的初次攻击失败,仍不放弃继续攻击摩夜。她不晓得原来乌鸦是会攻击鸽子的。她对于乌鸦和鸽子的印象是,他们会一起赖着给饲料的老爷爷要面包屑吃。
「不要过来!」
摩夜企图逃跑。乌鸦却紧追不放地逼迫着摩夜。
「那个,我们来场鸟类的对话吧!」
摩夜向乌鸦呼喊,但对方却没有反应。看来是语言不通,毕竟鸽子是鸽子,乌鸦是乌鸦吧。
摩夜感到绝望。唉,自己会在这种地方被吃掉吧。真是再悲惨不过的人生。不对,不是以人而是鸽子的话,应该叫做鸽生——
「这里!」
忽然间有人在叫她,看过去发现远处有一只鸽子。鸽子和鸽子似乎语言能相通。对方傲然挺出的胸口很显眼。毕竟是鸽子,有鸽胸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胸前那道伤痕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现在的摩夜自己也是鸽子,为了方便姑且就将这只鸽子称为救命恩人。虽然取得不好,但在乌鸦追捕全速逃命的状况下,也没空着墨在名字上了。
「救、救救我!」
摩夜拼命地往救命恩人的方向跑。其实鸽子不可能像人类一样用跑的,所以应该要说她一边用力把脸前后移动,快步走比较对。
乌鸦更加紧追着摩夜不放。说不定是发现猎物变成两只而见猎心喜。
「如果等下要扑过来的话,要同时飞起来喔!」
救命恩人给她建议。
「哎?可是我不知道怎么飞啊!」
摩夜是才刚当上鸽子几分钟的菜鸽新人,突然要她使出高级技术实在太强人所难。
「不知道怎么飞?这家伙在说什么啊?——唉,没办法了!喂,臭乌鸦!过来这里!」
救命恩人将两片翅膀在身体前方一拍,然后张开羽翼,往天空飞上去。乌鸦上钩了,改去追救命恩人。
摩夜愕然地望看着飞远的救命恩人和乌鸦,这才回神过来。不能呆愣在这里,得躲起来才行!
但她不知道何处适合鸽子躲藏。就在她左往右回举棋不定时,听到啪嚓啪嚓翅膀的拍打声。摩夜吓了一大跳,难道是乌鸦回来了吗?
「果然还在这里啊!你这家伙还真迟钝!」
摩夜松了口气。幸好来的不是乌鸦,而是救命恩人。
「过来这里,有一个好地方能躲避。之前是其他鸽子的巢,最近空出来了。」
救命恩人走在前头,摩夜连忙跟在他后头。
救命恩人默默地走在前面。而跟着他的摩夜默然不语。
既然没话说,脑中自然光想事情。今后摩夜究竟会怎么样呢?
看来只能以鸽子的身份生存下去吧。在救命恩人告诉她的地方落脚,再搜集树枝什么的制作鸟巢,肚子饿时去在公园里撒面包屑的老爷爷脚边撒娇。自己将来会过着这样的生活吧。光想就觉得丧气——
「喂,小心一点!」
救命恩人突然警告她,摩夜这才回神。
「那些人类很危险喔!」
那些是小学年纪的男孩子们。看来并没有特别奇怪,就是一般的普通小孩。从时间带来看,应该是放学回家途中吧。
「他们要来啰!」
但救命恩人却警告说,并张开翅膀跳起来。惊慌的摩夜紧张地拍打翅膀时,小孩子们丢了石头过来。
对小孩来说,那不过是又小又轻,容易丢掷的石头。但从摩夜那娇小的鸽子身躯来看,就如同杀人武器,每一次攻击都很可怕。
摩夜到处奔逃,最后躲在临近的住家空调室外机的阴影处。那些小孩子这才终于停止丢石头,可能怕丢到别人家吧。
「喂,可以出来了,那些人也走了。」
摩夜一直躲着不敢动,这时救命恩人从外头叫唤她。
「真的是太过分了!那些家伙是怎样!我们又没做什么!」
一从室外机阴影处出来,摩夜便愤慨说。
「好了好了,别气了。也不是所有人类都是那样。」
救命恩人安慰着气呼呼的摩夜。
「在我还是雏鸟的时候也曾受过人类的帮助。是比刚刚那些小鬼更小的小孩,算是人类的幼崽吧。」
「是这样啊。」
摩夜内心感到酸楚。那个「人类的幼崽」比自己厉害。果然帮不帮得上忙还得靠作法。回想起那时自己的无能为力,就觉得很没用——
「那个人类的幼崽不知为什么在我脖子上围了个什么,然后带我回自己的巢穴。可是似乎惹父亲生气,最后又把我放回原来的地方。」
「欸——」
摩夜倒吞口气。
「难不成是你?」
他就是当时的鸽子雏鸟吧?胸口的伤——原来就是那么回事啊?
「怎么了?」
救命恩人吃了一惊,瞪大双眼反问她。
「不,没什么。」
摩夜努力抑止内心的激动,问道:
「你对那个人类雏鸟有什么想法吗?」
——不行。一听到这件事就按捺不住情绪。
这是什么蠢问题。救命恩人一定很恨摩夜。肯定又会听到令人痛苦的事实。然而,她还是脱口问了出来——
「那个人类啊,把我放回原处的路上一直哇哇大哭。我想那人一定是在道歉吧,因为看起来非常悲伤。」
——救命恩人的情绪非常平和。
「人类有满山满谷的食物,还住在大鸟巢里。和我们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即使如此,却也有无法尽如人意的时候,我当时才明白这件事,所以不会去记恨。」
救命恩人靠过来,啄着摩夜脖子附近。脖子上挂着坠饰。
「看到你挂的坠饰而想起那人类为我做的事情。她那么拼命地想救我。平时连鸽子都不一定会救同伴了。」
——救命恩人果然就是那时候的雏鸟。他甚至为没救自己的人类着想,原谅了对方。
摩夜回想自己的状况。自己至今曾想过别人的心情吗?
想象过对方在想什么,在打算什么吗?
「那么,话就先聊到这里吧。」
救命恩人迈步出去。
「时间太晚的话,这附近会出现鼬鼠——」
「对不起!」
摩夜向救命恩人道歉。
「怎么了?」
救命恩人身体整个转过来。摩夜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心情。
「亏你救了我,我却要跟你说抱歉。我有个非去不可的地方,有个非好好谈谈不可的人。」
——于是摩夜醒过来。
这里是自家卧房的床铺。身上穿的是睡衣。确认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上午八点。
「原来在做梦啊?」
应该就是这样吧。仔细想想,本来就是这样。这世上根本没有会说话的猫,也没有会说话的熊猫。人类既不可能变成鸽子,鸽子也不可能推测人类的心情。
她躺在床上,上网查有关鸽子的知识。他们似乎会记住人的脸,一遇到外敌攻击就会成群逃离敌人的攻击。然而,具攻击性的鸽子之间也会吵架,似乎也不会特地为其他的鸽子挺身而出。
冷静地想了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真是的,做了一场自私的梦。那只鸽子能顺利活下来,还能体谅摩夜……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
摩夜轻轻叹息,将梦的事推入记忆的角落。首先,就先从她每天的例行功课,搜寻花式溜冰讯息开始着手。忘掉那奇妙的梦,和平常一样过日子吧。
情报网站上,热烈讨论着美国选手权的话题。一名黑马级的女子选手排名大跃进。
摩夜坐起身。认真地确认出场选手的分数和排名。
「——不会吧。」
她没弄错。和在那家店一边吃笹团子一边看电视的结果一样。
她试着用记忆中的关键字来搜寻。「维修专门店」、「猫庵」,都查不出任何线索。——果然不是梦吧。难道是她将在家里看电视的记忆跟梦境混淆了?
她突然往书桌上一看。那里有个陌生的东西。是由链子和金属组合而成,挂在脖子上的饰品。
她说不出话来。那饰品的确是那只猫咪——店长送她的坠饰。她不会搞错。真的完全一模一样。
只不过有一个地方不一样。就是那个小型的肉球印记消失了。仿佛它完成了任务,把该说的话说完后便消失无踪一般。
摩夜来到客厅,父亲正在那里。他坐在沙发上,开着笔电阅读工作上所需的各种文件,以及写电子邮件。旁边放着马克杯。马克杯里有咖啡。一如往常的身影。
身上穿的不是西装而是便服——对了。摩夜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天。
她蓦地涌起了一个疑问。即使星期六日在家,父亲也经常像这样打开笔电。难道连休假日也工作吗?
她想了想,却理不出答案。因为摩夜对父亲的事不了解。
她知道父亲的职业,也听说他是责任很重的管理职。
然而对父亲的日常生活却一无所知。在两人保持距离的这段时间,摩夜不知不觉完全不知道父亲每天过着怎样的生活。
客厅有着相连院子的玻璃窗户。外面的光透了进来,非常明亮。然而,摩夜却觉得父亲待的地方覆盖着薄薄的薄雾。
「早安。」
她能说的只有这个。最安全的一句话,打招呼。
「啊,早安。」
父亲瞄了她一眼。一如往常,眼镜深处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语不发。基本上一直都是这样,一打完招呼就没话说。如果父亲工作需要早点上班,他就会先去公司,反则摩夜先去上学,遇到休假日时摩夜就回房间。不外乎这情形。
现在该怎么办?摩夜在父亲的斜后方,保
持微妙的距离站着不动。
她揣测着父亲的想法、父亲的心情——没办法。完全无法想象。她想去思考,头脑和胸口却一片混乱。那时父亲严肃的脸庞重现,令她呼吸困难。『给我放回去』、『不行就是不行』的声音再现,她很害怕——
——正当此时。有只鸟随着翅膀啪搭声落在院子里。
「啊!」
摩夜惊呼。是救命恩人!
不对,鸽子外观看来都大致一样。先不提种类,怎么可能区分出每一只来。明明不可能区分得出来,却不禁会觉得那鸽子就是救命恩人。
「是鸽子啊。」
父亲喃喃说。摩夜僵在那里。可能听见摩夜的惊呼,父亲才发现鸽子。说不定又要对她说些什么。就像那时严厉的眼神,以及严厉的声音对她下达命令。
「摩夜。」
父亲眼神仍落在笔电上,开口说:
「你还记得鸽子的事吗?」
来了。她的脚发抖。口干舌燥,手心冒汗。
「那个时候——」
父亲回头。嘴唇一张,说出来的话是:
「——很抱歉。」
出乎摩夜意料之外的一句话。
「我没想过要伤害你。」
父亲眼里的情绪并非那时的冷漠无情。而是温暖且带些悲伤的光芒。
「你为了守护和母亲的约定,一直拼命逞强吧。」
父亲声音里隐含的并非当时的尖锐冷酷,而是温柔且充满包容的平静。
「我希望你能从痛苦中解放,所以故意冷漠对待,没想到那样会伤害了你。」
父亲微微低下头。
「你比我想的还要温柔善良。」
摩夜无言以对。父亲比她想的还成熟,比她以为的还爱着自己。
父亲站起来,打开客厅角落柜子的门,从中取出一本相簿。摩夜大吃一惊,她甚至不知道那里收着相簿。
「我想重拾那样的笑容。」
父亲将相簿放在客厅桌上,父亲翻开每一页。相簿里全是双亲和摩夜的笑容。她没看错——父亲也在笑。
摩夜和父亲只拍了一张相片。母亲不在相片里是因为由她负责拍照吧。身穿英雄装的摩夜,高高举着手里的武器。脚下是躺在地上苦笑的父亲,上演着「我被打败了!」的戏码。
这时她才想起来。摩夜和母亲一直都扮演着英雄。但光只有英雄,游戏玩不起来。必须要有坏人的角色——啊,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呢!
「爸爸。」
摩夜拥抱着父亲。眼泪不停地掉下来。仿佛要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芥蒂冲刷掉一样。
「摩夜。」
父亲手拙地抚摸着摩夜的头发。
「啊,我要看花式溜冰了。」
过了一会儿,摩夜离开父亲的怀抱说。摩夜稍微了解了父亲,所以这次她要让父亲了解自己。
「爸爸也一起看吧?」
摩夜边说边坐进沙发。
「花式溜冰啊,你妈妈以前也常看呢。」
父亲坐她旁边。
「爸爸,你懂花式溜冰吗?」
「嗯,只要腾空转四圈就能获得最高分获胜吧?」
父亲口气不太有自信地说。没想到父亲也有说出这种荒谬答案的时候。
「完全不对。」
摩夜毫不留情。
「是吗?」
父亲面露些许诧异。
「分数很高的确是有利之处,但分数太高的话,下一季就要放弃腾空转四圈的表演,而需要更具艺术性的技巧——」
这时摩夜转头看向院子。救命恩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摩夜认定那只鸽子一定就是救她的恩人。
3译注:日文中驼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