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雪乃一行所在的客房里,神狩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看看……咦?」
神狩屋抬起脸,首先从隔着衣服按了按口袋,可是没有摸到手机,连忙在屋内张望起来。
神狩屋的上衣在千惠从那个发生的民宅被送回家的时候扔在了房间的角落,铃声就是从那件衣服里发出来的。神狩屋从揉成一团随手乱扔的上衣中取出手机。
「失陪一下」
神狩屋简单的留下一句话,一边按下通话键,一边飞快的打开槅扇来到外面。
在神狩屋就要走出房间的时候,能听到从他手机里传出「你搞什么!」好像怒吼的老人的声音。
但槅扇顷刻之间便被关上,之后只剩神狩屋应答的声音和他走在走廊上的声音。
他的脚步声没多久也消失了。
屋内只剩下了雪乃和苍衣。
「……」
一阵沉默。
然后雪乃开口
「……神狩屋先生,刚才有什么在瞒着我们呢」
「嗯?……咦!?」
听到雪乃短短的嘟囔,苍衣在回应之初很散漫,随后惊呼出来,向雪乃看去。靠在房间角落柱子上的雪乃看也不看震惊的苍衣,有力地注视着神狩屋离开的那扇槅扇。
苍衣开口
「瞒……瞒着我们?神狩屋先生?隐瞒什么?」
「我哪儿知道啊」
雪乃很烦苍衣缺乏危机意识的样子,冷冷的放出话来。
眼前的人可能会在转眼间性情大变,这是的实质之一。就算对自己的同班同学也不能完全放心。
苍衣也和雪乃一样,被逼到杀死自己的同班同学,而他看上去却没有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雪乃对此没有烦躁,没有愤怒——也没有羡慕——感到的是一种漠然。他警惕心非常欠缺。神狩屋是,所以对的影响存在一定的抗性,但还远远不能够放心。鉴于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以及听到的故事,这种怀疑挥之不去。
「……白野同学,你有想过神狩屋先生成为中心的可能么?」
就是这样的怀疑。
「咦?这种事……」
「不是没有可能吧?我们无法控制而失控的话,根据情况也会呼唤继而让本身复活。你敢说现在不是这种情况?」
「……」
雪乃说道。苍衣一脸困惑。
「你一直在埋头思考所以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神狩屋先生……说了八百比丘尼对吧?那时的态度很露骨」
「咦?啊……是、是这样啊」
「不管多么熟络多么信任,在这无妄之灾面前,朋友也好,同伴也好,家人也好,全都不能完全放心,不能完全信任。到了必要的时候,必须杀死对方。你明白么?」
『……没错哦』
雪乃一脸严肃地说到这里的时候,从虚空冒出一个仿佛藐视一切的少女的声音,打断了雪乃的声音。此刻,雪乃听到这个声音,感到一股强烈的恶寒。
「……!!」
雪乃向后转头。并非比喻,一个白色人影正毫无缝隙的紧贴在她背后。
人影与长发及腰的雪乃一样扎着黑色蕾丝缎带,眼睛快乐的眯起来,有着与雪乃非常相似的美貌。
可她没有雪乃那般凛冽,穿着哥特萝莉装的她,俨然是一位洋溢着少女风情的少女亡灵。
时槻风乃。
雪乃的一部分,雪乃的姐姐。
风乃的亡灵在下午出现过之后一直没有现身,而现在突然站在了雪乃身后。这样的气氛让人产生一种屋内的光线顿时变暗的错觉,阴沉而冰冷地弥漫开,将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唔」
被阴森气息的风乃看着,苍衣的脸剧烈的抽搐。
苍衣不擅长应付风乃。本来就不会有人擅长应付风乃吧。
风乃微笑着说道
『没错哦,可爱的无法相信活生生的人』
风乃带着快乐的笑意,对有些畏缩的苍衣说
『活着就是“火焰”。火焰虽然温暖但摇摆不定,不曾一刻维持相同的形状,很不稳定。所以将它当做恒久不变的东西,可是会被烧伤的。唯独冰冷的“死亡”是天地间唯一足以信任的东西』
风乃陶醉的眯起眼睛,俯视苍衣。
『可爱的。你也还活着哦。你总有一天也会摇摆,烧到别人的。比方说————“父母”之类的。你说呢?』
「………………!」
『总有一天必须以某种形式将监护人杀死。你不觉得,孩子拥有这种无力左右的宿命么?那个神狩屋现在,就像你的监护人一样。你已经做好杀死他的心理准备了么?可爱的。即便发展到那一步,那也是宿命,现在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风乃说
『父母在死掉之后,对孩子来说才最初成为真正的父母哦』
风乃曾经残忍的杀死了自己的双亲,放火烧掉了自己的家。
「………………」
苍衣依沉默不语。先前风乃对雪乃说起这种话的时候,苍衣尽管保守,但还是抗议过,可这次矛头指向了他自己,似乎让他已经无话可说。
雪乃开口了
「……不要擅自插嘴别人的话,少自说自话」
放出话来。
「之前闹出那么大乱子都没露个脸,现在出来干什么?」
面对近乎是出来搅局的亡灵,雪乃倍感不快地皱紧眉头,看也不看风乃,冰冷地向背后抛出问题。
可是。
『哎呀,寂寞了?』
「……」
风乃对雪乃的态度无动于衷,如同在戏弄雪乃一般笑着说道。
雪乃怒火中烧,向按住受伤的左臂的手中猛然施加力量,甚至把自己抓疼起来。
然后,雪乃发出了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的冷彻的低沉声音
「……没事了?」
『我本来就没事。只是看到可爱的妹妹还有在聊有趣的话题,想来加入罢了』
风乃呵呵一笑。风乃反而对雪乃压抑的激怒乐在其中似的,俯视着雪乃。
『没错。事情终于开始变得有趣了,所以我出来了』
然后风乃说道。
『之前的都好无聊啊』
「……无聊?」
『对啊。看不到人的“疯狂”。在我看来,这个样子死再多人也不过是浅薄的表层。这个以『人鱼公主』为题材的惨剧,还只有配角登场就谢幕了啊。主演兼编剧的疯狂,还只表现出了一小部分。而现在,比较有趣的演员终于出来了。他究竟充当着怎样的角色呢?』
「他?神狩屋先生么?」
『还能有谁?』
风乃浅浅的微笑。
『他和这个有关系么?还是说,只是在故弄玄虚?』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
雪乃对想象着毁灭与悲惨的结局而乐不可支的风乃冰冷地答道。
「不管过程如何,结局怎样,必要之时我都会杀了他」
雪乃低沉地说道。
因为是同伴,所以饶过一命。因为是朋友,所以放过一马。这一切都是“普通”催生出来的普通人的软弱情感。
雪乃舍弃了这些情感,没有依恋。
那些是复仇者的阻碍。
不问对象的杀戮,然后有朝一日,不问目标的被杀。
这就是雪乃的理想的形式,理想的姿态,理想的怪物——————也就是理想的。
「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为了杀死怪物,我会成为怪物」
雪乃低沉地呢喃。
苍衣伤脑筋地向雪乃看了眼,却被雪乃狠狠地瞪了回来。被瞪的苍衣未能吐露只言片语。
风乃似乎很开心,用刺激雪乃神经的声音呵呵窃笑。
然后,她又喊了苍衣
『,你怎么看?』
「咦……咦!?」
被风乃喊到,此前一直注视雪乃的苍衣动摇地叫出声来。
风乃说
『我问你,你怎么看?你一直都在思考对吧。在这个以『人鱼公主』为标题的惨剧,他会担当什么角色』
「…………唔」
『神狩屋有没有好好进入角色?』
一边窃笑一边讲述的风乃,就好像开心地询问要不要处决神狩屋的蛮横残暴的女王。苍衣从风乃俯视的视线中别开脸,视线落在榻榻米上,人就好像缩了一圈,低下头。
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被要求在处决命令书上签字的大臣一样。
可是,苍衣尽管垂着眼睛没有去看残暴不仁的女王,还是小声说道
「……我此前不曾思考过这种问题。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觉得是“王子”」
「………………白野同学?」
雪乃闻言,皱紧眉头向苍衣看去。
目光不离榻榻米的苍衣,表情依旧好像心不甘情不愿地承受着来自女王的无言的压力的大臣。
尽管他在感情上厌恶女王的要求,可与此同时,他也将签署处决手续视为己任,是位尽忠职守的大臣。
苍衣显然在
思考。
尽管感情上在逃避这个问题,可还是遵从自己的“职责”,回应风乃的要求,对于给神狩屋编入的“角色”————即可能送上处刑台的对象是否罪无可赦进行思考。
苍衣说
「还不清楚。但从情况来看,我觉得是这样……」
说到这里,苍衣一时停了下来。
可是疯狂的女王依旧在笑,无情的、开心的催促苍衣继续说下去。
『然后呢?』
「……当前,最有可能扮演“人鱼公主”这个角色的,我觉得千惠同学」
屈服于女王的要求,苍衣继续说了下去。
「她现在和人鱼公主很像。人鱼公主服下魔女的药水,得到了脚,但每走一步都如同走在利剑上疼痛不已,这段情节在《人鱼公主》原作中出现过。现在千惠的脚受伤了,皮肤被烧掉了,就如同用血淋淋的双腿起舞的人鱼公主,变成了每走一步就会疼痛难忍的状态。然后千惠有很严重的洁癖症,不用肥皂就活不下去,可是产生的泡沫就像人鱼化作泡沫消失一样,能够将人类溶化。而且就算排除这一点,她用肥皂洗手的行为也做得太过火了,她的手已经千疮百孔。虽然不至于溶解,但感觉程度不同却性质无异。
我还觉得,当前千惠同学是寄宿这个的的可能性最高。虽然不是很清楚能否谈得上将要成为中心的那种恐惧,但我觉得这并非绝无可能。如果是那样,或许背后藏着很深的故事。如果不能更清楚的了解其中的隐情便无从谈起」
于是苍衣作出结论
「比如说……神狩屋先生的未婚妻,千惠同学姐姐的事情」
这句话有些难以启齿。
这是苍衣此前一直视而不见的,对神狩屋怀着的一层疑惑。眼看着它渐渐成形,苍衣似乎迟疑了。
而且在这个设想中,“神狩屋死去的未婚妻”是个不便过问的话题,也不能去触及。因此苍衣觉得自己推想下去会有在说人闲话之嫌,感到问心有愧。
可是风乃对苍衣依旧穷追不舍。
『后面呢?』
「……」
呻吟声从苍衣口中漏出来。这位大臣无法放弃思考的“职责”。
『说吧』
风乃再次催促。
苍衣第三次说了出来
「……神狩屋先生如果分到角色,分到“王子”的可能性很高」
苍衣说道。
「我认为“王子”是神狩屋先生。我觉得神狩屋先生当“王子”完全吻合。然后,千惠同学的姐姐就是“人鱼公主的姐姐”或者“邻国的公主”。千惠同学的父母是“人鱼国度的国王”。虽然原班套了上去,但我不觉得很准确……」
此时苍衣钳口。
然后偷偷的看了眼风乃。
「……从童话向现实逆推,我觉得肯定有问题,而且我也觉得刚才也想错了」
风乃俯视着苍衣,露出浅浅的笑容,眯起眼睛。
看到风乃这个样子,苍衣似乎死心了,说道
「我觉得刚才想错了。虽然觉得想错了——————但如果从童话『人鱼公主』来思考,或许千惠同学喜欢神狩屋」
苍衣说道。
而话音刚落——
「你说什么!?」
千惠的父亲幸三,不像哀嚎也不像愤怒的声音从居室的方向传了过来。
雪乃和苍衣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看不见的那个方向看过去,然后听到神狩屋似乎在分辩什么的声音。但是,在房间里听不清说话的内容。
雪乃和苍衣相互看了看。
风乃发出呵呵的笑声。
『……那位“王子殿下”似乎有大麻烦了哦?』
风乃不负责任的,开心的说道。
雪乃转过身去的那一刻,以要杀死风乃的气势瞪了过去,从正要的苍衣身旁穿过,向连接走廊的槅扇走去。
2
这个声音是从靠近居室的走廊上传来的。
雪乃听到幸三嘹亮的声音迅速赶过去的时候,只见正将手机收进马甲口袋里的神狩屋与他身旁的幸三两人一副刚刚谈完严肃话题的样子,站在走廊中间。
神狩屋的表情中,是严肃与困惑。
然后幸三很受打击的样子,面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盯着木地板铺成的走廊。
雪乃到达了两人所在的走廊。
没多久,苍衣也站在了雪乃身后。两人只是呆呆的站着,让人犹豫是不是要上去搭腔。不久,神狩屋抬起脸,对雪乃和苍衣说
「啊,雪乃,白野,你们来得正好」
神狩屋说完,脸上的困惑进一步向严肃转变。
「群草先生来电话了。这次寺庙那边发生了同样的……呃……现象……似乎出现死者了」
「………………!」
「我想坐修司的车一起去看看情况。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们帮我照看这里?」
†
扩散在客房中溶解的尸体基本装进了箱型车后面放货的地方。后车门应声关闭。
阴云密布的夜空下,海部野家大门的玄关前。
高个子的关上后车门,动作缓慢的行动着。雪乃和苍衣在他身旁,注视着准备出发的神狩屋与可南子商量今后如何行动。
受害者为数庞大,已经逼近了处理能力的极限。
由于寺庙至少有四个人份的溶解尸体,在把寺庙的尸体装上车的时间点上,装载量也几乎用尽。因此,不能继续提高效果,如果还有受害者增加,需要让负责尸体处理,或者是至少拥有能不让人接近的的提供协助。
众人的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沉重。
的规模之大,频率之高,超乎想象。范围也很广。就算从现在开始请求人手支援,至少也要几小时才能抵达。
这段时间里不能保证不发生什么致命性的问题就谢天谢地了。
这样一来就会很顺利了。
神狩屋说
「我姑且觉得全都求援一遍……你们怎么看」
神狩屋没什么信心。
「我觉得从我们都已经出马就能够想象,附近的真的很少。至少只能去喊比我们更远地方的人,而且所有基本上也都为自身负责区域附近的支援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
雪乃很自然地听着这番话,没带什么感情。因为不论雪乃还是可南子都对这种事了然于心。可想神狩屋可能也是在对苍衣进行说明。
「总之,飒姬再过不久就会到了……那时候就有劳了」
「好的」
苍衣答应了神狩屋。
虽然不知道飒姬是怎么过来的,但根据情况,需要有人去接。因此苍衣拿到了交通费。
「看家的工作多加小心」
「我知道」
此时是雪乃做出回答。
因为这是雪乃的职责。换而言之,在神狩屋不在的期间内,这里如果发生,雪乃就必须进行战斗。而且不论神狩屋在不在这里,这一点对雪乃而言都不会改变。
「倒不如简单明了的,赶快发生就好了」
雪乃大叫。
「雪乃同学……」
苍衣不太开心。如果发生状况,雪乃的将是唯一的武器,可是它将剧烈的伤害并消耗雪乃的身心。而且当日已经刚刚发生过一次“什么”了。
雪乃没有理会不太开心的苍衣。
然后雪乃对神狩屋说道
「与其担心我们,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你是这个家的人吧?要是被编入什么奇怪的“角色”的话,所有人都会被杀。你就不提了,如果也死掉的话,全关东的仇恨都会被招过来哦」
「哈哈……」
苍衣和可南子大吃一惊,看向雪乃。雪乃怀着会被大骂一通的觉悟说出了这番辛辣的话,可神狩屋只是一如既往的露出虚弱的笑容,暧昧的笑起来。
「我觉得不会的……」
「怎……怎么说」
「就算发生这种情况,还有修司和可南子在。一定没事的。不说这个了,当下最有嫌疑的可是千惠。如果发生什么,希望能够尽可能的保护她」
「…………!」
神狩屋的态度太过寻常。雪乃感到扫兴,同时也对神狩屋感到无比烦躁。
雪乃几乎无言以对。烦躁太过剧烈,话都说不出来。
「那么就有劳了」
神狩屋将手放在雪乃的头上,露出平时那种暧昧的笑容,轻轻举起一只手,向的箱型车走去。
不只是雪乃,苍衣、可南子也露出一副沮丧的表情,面面相觑。
唯独站在箱型车驾驶座一旁的就像在说此事与自己完全无关一样,完完全全面无表情。
「那我们出发了」
就这样,雪乃强行发起的试探以落空告终。就在神狩屋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正准备各赴岗位的时候,昏黄灯光的映照下,玄关的磨砂玻璃突然透出一个人影。
嘎啦
大门应声从里面打开。
「……」
所有人都看向那边。
幸三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他在刚才只有
一件白衬衫上面披上了一件上衣外套。
幸三一副思考过度的认真表情。
接着,
「等等,我也去」
「!?」
如此说道。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幸三会说出这样的话。
神狩屋一脸困惑的制止幸三。
「不行,太危险了」
「我知道有危险」
幸三回答。
「看到至此为止的这些情况还不明白的话就是白痴了」
「……最开始我就说过了吧,我们是专家。然后,这些是连警察也无力涉足的,非常危险的离奇现象」
「我知道」
幸三点头。
「可我必须去寺庙看看情况。这件事不能交给其他人。我们与寺庙的濑古家也有来往」
「可是……」
「难道这边就安全了么?已经死了七个人能算么?」
「……」
幸三说的很对,谁都无法反驳。
「…………我明白了。我就承认这边同样危险好了。但正因如此,不才应该陪在千惠身边么?」
神狩屋迫不得已拿千惠当起盾牌。
「按你的说法,被袭击的话只有灵能者才能应付吧?」
幸三的目光十分沉着。
「除了等待你们的报告什么也做不了,最糟糕的情况,我还要束手无策地眼睁睁看着家人在面前一个个死去么?」
「……」
「这种事还是免了。既然如此,我还是尽我绵薄之力,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这个小镇对我来说就像自家后院一样,知道到达寺庙的最快路线,也熟悉寺院内的情况」
然后幸三说
「而且怎么保证你们没有说谎,去了寺院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我明白了」
说到这里,神狩屋终于屈服。
幸三吐露的疑惑是他直观的怀疑,可同时却绝非他的心声。
就算心里真的在怀疑,事态也不容他怀疑。不过幸三既然将这样的怀疑说了出来,神狩屋为了证明他们行动的正当性,不得不向幸三屈服。
之前神狩屋对幸三进行过的解说,无法进行任何证明,不过是空口白话。
幸三深知这一点才会说出那番话。姜还是老的辣,幸三的交涉手腕绝不简单。
可是在雪乃看来,神狩屋的让步就是颓废的产物。她觉得交涉结果根本就无关紧要。对于神狩屋等人来说绝非如此吧,可是在雪乃眼中,这在的大义面前根本就“无关紧要”。
雪乃觉得,对于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算扮黑脸也无妨,要坚定立场。
雪乃觉得应该这样,作为一个“怪物”。
神狩屋的决定是属于神狩屋的,与雪乃无关。
就在雪乃内心怀有这样的感情时,思考中心的神狩屋说到
「那就出发吧。修司,可南子,幸三先生就拜托了」
「……」
神狩屋说完后,用默默打开车门代替首肯,屈下高大的身体坐上驾驶座。
神狩屋紧随其后坐上副驾驶座。可南子打开后排座位的门,让幸三上车。
「里面很臭的。不过嗅觉会渐渐适应,请忍耐一下吧」
「我知道了。难为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幸三如此说道,在靠近车门还是产生了瞬间的迟疑,随后表情僵硬的乘上了后排座位。幸三所坐的后排座位已经有一半被折叠收起,腾出来用来堆放东西。因此就连幸三所坐的座位旁边都堆起了用皮带捆绑盖子封住的装了面目全非的尸体的水桶。
可南子关上了幸三坐进去的后排座位车门。
然后可南子绕到衣领侧,打开座位被折起的那一侧的后排座位车门,接着抽出腰带上绑着的一把柴刀,将门打开。
看到这个看上去十分危险的举动,苍衣说道
「咦?你……」
「嗯?」
可南子看了眼苍衣,然后立刻回答了苍衣的疑问。
「啊……这样就好。我就坐在放货的地方」
「啊,是这样啊……这把柴刀是?」
「咦?不是跟你说过泷的么?」
「……」
苍衣感到不解。雪乃轻轻一哼。苍衣应该也知道的,但与原因好像联系不上。
「泷——分割的尸体两小时左右会复活」
「……是」
「复活之后,必须再杀一次吧,对吧?」
「……!」
可南子沉稳的微笑起来。
然后可南子看着表情变得极度畏缩的苍衣呵呵一笑,留下一句「再见」直接钻进了装货物的地方。
关上门的同时,发动机响起点火的声音,车子发动。的黑色箱型车沉重的车体碾在碎石上,一面发出声响一面穿过敞开的老旧大门,驶入黑暗的海滨小镇的夜色中。
「…………」
留在后面的,是雪乃与苍衣所身处的,被玄关灯照亮的,夜。
雪乃无言地注视着门外洒下的夜色,握紧左手,一边思考保存何种程度的意识能够唤起,一边感受着绷带之下的一阵阵钝痛。
「………………」
但她已经做好觉悟。后面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雪乃的意志。
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非常明确。只是杀或被杀,仅此而已。
可就在此刻……雪乃的思绪突然被苍衣似乎想起什么的叫声打断了。
「啊!」
「……干嘛啊」
雪乃不耐烦的转过身去。
苍衣说
「事情突然就堆在一堆,神狩屋先生忘记做那件事就走了。怎么办」
「啥?忘了什么?」
「忘了告诉大家『别接触泡』。这该怎么说明……」
「……!」
苍衣伤脑筋地挠着脑袋。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雪乃一瞬间思考该如何是好,不过————她立刻放弃这个与走几步擅长的问题,留下苍衣快速回到屋里。
3
外面传来车子驶离的声音。
「………………」
听着外面很远的引擎、轮胎、还有碎石的声音,海部野牧子一个人站在厨房的水池前面。
她现在处理音骚乱而中断的自己平日的工作。
那就是收拾餐具。餐具在清洗槽中相互碰撞的沉重声音随着水池上打开的水龙头的放水声一起淡漠而富有规则地在厨房以及与之相连的居室的空气中回荡着。
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还有从打开的水龙头中漏出的微弱声音。
在她看来,此刻这个家里已经没人能够说话了。
牧子将海绵拿在手中,一边擦着餐具,一边俯视冒出大量泡沫的清洗槽,缺乏表情的埋头工作。就算开着水龙头也没办完全压下去的大量泡沫从清洗槽中溢出向水池的台面蔓延。只见泡沫的量明显严重超过了清洗剂适当使用量所产生的量。
可这是常有的事。
不做到这个地步,有严重洁癖症的千惠便不会承认餐具已经干净,拒绝使用餐具。牧子尽管不希望自己的手被洗涤剂腐蚀,但每天仍旧用大量的洗涤剂清洗餐具。
她的表情纹丝不变,只有手有规律的动着。
白灿灿的光线落在手旁。安装在水池上方的荧光的光线照亮了水池。
在这个时候。不,正因为是这种时候,牧子才要如此清洗餐具。
现在牧子周围净是荒诞诡异的情况,如果手头无事便无法维持精神的正常。
为了什么都不去想,她淡然的动着手。
虽说脑袋已经麻痹,但不做点什么的话,感觉就会承受不住不吉利的思考和不安继而崩溃。
可就算这个样子,也断然无法堵住脑内涌出负面情绪的裂缝。
清洗餐具的作业虽然能够起到分散缓解的作用,但不好的想法还是会在脑中明确浮现,渐渐侵蚀牧子的身心。
「………………」
专注家务的头脑里缓缓冒出一个疑问。
比起「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怀疑更为强烈。
牧子无法正确的掌握现在正在发生的状况。她听到客房传出惨叫,连忙赶了过去,之后看到了屋内的惨景,顿时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所以牧子所看到的情景,其实只停留了短短一瞬间。
丧失意识的期间没有持续很长,在她昏迷的短短几分钟里,她被搬到了居室,被丈夫叫了起来。
之后牧子再也没有去看客房里面,专心为受了伤回到家的千惠进行包扎。幸三对她说过,这个家发生了一些事,现在要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全都要由丈夫幸三来判断。而牧子也老实的遵从了这项指示。
精神上的冲击太过强烈,感觉已经麻痹。
感觉自己就好像活在梦里。
而且此时应该做什么,做主都是幸三,由不得自己。
因为和嫁到这里的牧子不一样,幸三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在客房中看到的面目全非的七个人中,除了其中两个也全都是幸三
的亲属。
这个镇上的人在亲戚间交往很密切。就算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居四海,只要有事同样会一呼百应回到这里。这是这里的风俗。
血缘和土地的规矩也很独特,甚至让刚刚结婚的牧子感到困惑。
所以牧子通过长久以来积累的经验与吃过的苦头清楚的了解,在这种非常时期最好让幸三来做主,不要多管闲事。
所以牧子像这样回避判断,停止一切思考,也将感情压抑下去。
但是思想是无法完全抑制的。在客房里变得面目全非的七个人中,有两人正是牧子的亲生母亲和姐姐。
「…………………………」
牧子就算不想去思考,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去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回事?为什么?
尽管萌生疑问,但越是去想思维就越麻痹。就像在做梦一般昏昏沉沉的脑袋中,疑问不断膨胀,渐渐扩散。
想来,净是这种事情。
牧子心想,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也发生过各种各样的事件,可是就算得到了解决或是收尾,也几乎没有得到过那么做的理由。
牧子的父亲是一位严格教育者,教过她是非善恶还有规矩,可是没有解释过其中的理由。幸三是个在突发状况下值得依靠的丈夫,但也是个只去解决,不去解释理由的人。
天下间,全都是没有理由的情况。
有时满意有时放弃,发生无数的事情,却几乎没有完全搞明白过,全都蛮不讲理。
今天的事情也是这样。
然后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不能理解最不讲理的就是————发现长女志弦的病情,还有她的死。直到她死之前,不对,就算她死之后一直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志弦的文静与聪慧就连身为母亲的牧子也看得出,是个好学的孩子。
不,就算没有这些因素,她也是牧子的第一个孩子,是无可取代的长女。
为什么那孩子非患那样的病不可呢?
为什么那孩子非死不可呢?
而且还是以那种形式。
志弦没有得到作为一个人应该拥有的幸福,并且那样死去。牧子认为其中应该存在某种原因。
没有任何原因就发生那种悲剧,岂能容忍。
应该存在某种原因才对。
「……」
牧子一直怀着这样的思考,活到现在。
然后今天,毫无天理的事情又在牧子眼前发生了。
而且偏偏集中在了为志弦而聚集起来的亲属们身上。不止如此,其中还有牧子的母亲和姐姐。发现志弦病情的时候,她们是最关怀牧子人,为牧子出谋划策,用尽了一切办法。
「……」
牧子眼窝发热,泪水夺眶而出。
明明拼命地不去思考,可是思绪却如河水泛滥。“为什么”在头脑中逐渐膨胀。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天下间全是蛮不讲理的事情。
从舟木家回来的千惠,脚上受了不正常的伤。为她包扎的时候,在牧子心中,疑问与烦闷指向这种蛮不讲理,扩散开。
这样下去,或许就连千惠也被这种不讲理夺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嘎啦
就在此刻,清洗餐具的手掌,感到了肉好像被挖掉的锐利疼痛。
「……!」
牧子瞬间从思虑中被拉回现实。没入水槽里的泡沫中的右手传来剧痛。
可这是感觉过的疼痛。是手指根部或者指尖不留神碰到菜刀的刀刃然后滑下去时的疼痛。
由于洗涤剂的泡沫太多看不清楚,有时一不小心就会像这样受伤。
虽然平时都有注意,但今天这样沉浸在思虑中发呆,会受伤也在所难免。
伤口似乎比想象中更深,在泡沫中作痛。
从发出滋啦滋啦微小声音的泡沫中抽出手之后,充满整个水槽的泡沫在手抽出来留下痕迹的部分,如同渗透进去留下了鲜红色。
比平时更大的泡附着在手上,同时沾满了鲜血。
眼中鲜红的血液从手掌的伤口中渗出扩散,然后从附着在手掌上的泡沫从接触手掌那一端开始,泡沫表面与血液相似性相融并开始侵蚀,一边改变泡沫的颜色,一边让红色扩散开。
皮肤上被挖开的细小伤口,就好像被泡沫侵蚀血肉一般在渗透。
接触到泡之后,放射出浸水时的疼痛的伤口渐渐扩大,流出鲜红的血。
「…………」
牧子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摊开的手掌。
牧子注视双眼焦点中手掌上的泡沫,以及下面没有对上焦点而模糊不清地一面展开的水池里的泡沫。
泡沫的表面发生着液体特有的浮动,随之变换七彩的颜色。
形成泡沫的液体中,微小的厚度差缓缓流动,缓缓地向七彩的地方移动。
此时,光在短暂的一瞬间被反射成白色,将犹如云朵的泡沫内部隐藏起来。
下一刻,光线犹如被抹去一般,反射消失————
随后,手上的泡,水池中的泡沫,视野中所有的无数泡沫中,就好像鱼卵中的小鱼一样咕噜咕噜翻弄身体,出现了无数人类眼球。瞳孔齐刷刷的向牧子看去,所有视线一并重合。
牧子哇地叫了出来,冒起鸡皮疙瘩,灵魂和心脏被恐惧狠狠地勒紧。
「————噫!!」
牧子从喉咙中发出不成声的惨叫,条件反射的挥掉手上的泡。这一刻,显然异于洗涤剂的粘稠触感传了过来,泡啪啦啪啦,发出犹如鱼卵破碎的声音,破碎飞洒。
瞬间,双手和视野染成了鲜红色。破碎的泡犹如生物被剁碎一般喷洒出鲜红的血,溅在拍碎泡沫的手和充满泡沫的厨房,化作一幕惨不忍睹的情景。
血嘀嗒嘀嗒的从手上滴落到地板上。
冰冷而腥臭的臭味升腾而起,与充斥厨房空气的洗涤剂的味道相互溶合。
牧子感到犹如翻搅胃部的呕吐感。可是这种呕吐感并非吸入的臭味所致,而是眼前展开的泡沫,以及里面的“眼球”投来的无数视线,将精神性的某种东西从她内心拖拽抽出。
恶意与疯狂充满空气。
咻,犹如从蛇的细嘴巴里漏出的歌声,尖锐的声音压迫精神,填满空气。
水池台面上的无数“眼球”一边膨胀,一边投来视线。
「……见鬼……!!」
牧子低沉地呻吟起来,然后犹如将胸腔榨干一般,连同恶意的呻吟一起,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了水池台面的边缘,仿佛要将挖掉一般朝着她所注视的“眼球”将手指————戳了进去。
卟唰
传来厌恶的触感。
“眼前”坏掉,具有粘性的血向牧子的手以及其他的“眼球”飞洒而下。
牧子用呈钩爪状展开的手指撕扯“眼球”的块。被撕开的“眼球”破裂,飞洒出来的血和粘液在指头上拉出细丝。
飞洒溢出的腥臭的血,从水池的台面蔓延流下。
“眼球”的“块”流出血,被大举挖碎。这样的情景让牧子感到非常痛快,抽搐的嘴部弯成笑的形状,从口腔内漏出类似空虚笑声的「嘻嘻」声。
流出的血从泡的表面流了下去。
从被挖掉的“块”的后面,又看到了无数“眼球”。
「噫……!!」
牧子因害怕与愤怒张大双眼,从喉咙深处漏出声音。
她认识这无数的视线。发现志弦的病,判断动手术需要巨额费用的时候,牧子彻底压下幸三的反对,开始募集善款。而这无数的视线,便与那时附近的人对她投去的视线一样。
怜悯。
困惑。
反感。
好奇。
还有
轻蔑。
轻蔑。
轻蔑。
轻蔑。
牧子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用这种眼神看我…………!!」
牧子低沉的,犹如在吐血的低语。蓄积在干涸的口腔内的泡从嘴角漏出,犹如从胸口下面的块中喷射而出的滚烫而漆黑的强烈憎恨,将心,将感情,将意识,将视野全部侵蚀替换。
我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为什么……为什么……!」
抓住水池台面边缘的手咯吱作响。
我、我只是——————
只是想救我快要死去的,重要的女儿。
然而,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手指向视线相交的“眼球”戳去。卟唰。“眼球”应声坏掉,喷出血来。
牧子奋力破坏那些隆起、集合、堆积起来,注视自己的“眼球”。指头和手沾满血和粘液,发出油亮的光。近似鱼腥让人喘不过气的血腥味,在整个厨房的空气中弥漫。
不断地破坏破坏破坏,视线却仍未减少。可是不久,从“眼球”的“块”中挖出了清洗槽的边缘,能够看到一把沾满鲜血的菜刀挂在上面。
牧子将手伸进堆积的“眼球”,拔出菜刀。
她用湿滑的手握紧菜刀,用刀刃去捅“眼球”。
噗叽,里面的血和粘液从被割开的伤口流出来,“眼球”瘪掉溶解继而崩溃。她一次又一次的去割“眼球”,眼球内的东西纷纷流出。
「为什么……为什么……?」
噗叽
咕噜。
「为什么……?」
噗叽
咕噜。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噗叽
咕噜。
噗叽、
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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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嘎啦,
与厨房相接的居室的门应声打开。
突然将门打开的是雪乃。从门口回来的雪乃感觉居室里有人,想要确认而打开门,向内窥视。
只见里面的人站在厨房里,是牧子。
雪乃皱紧眉头,下意识的朝着牧子的背后喊了过去。
「……请问」
「咦?」
雪乃刚一喊,牧子便发出不解的声音,转向雪乃。
她手中拿着菜刀。不管是她的样子还是厨房,都没有什么奇怪的。
雪乃微微叹了声气。
「怎么了?那个……时槻」
「不,我在想是不是在洗东西」
雪乃对牧子的提问这样说道
「如果是的,泡沫可能会引发离奇现象,所以不要去碰泡沫」
「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牧子困惑的说道。
「这可麻烦了呢……」
「神狩屋……雅孝先生这样嘱咐过」
「…………………………这样啊」
牧子困惑的点点头,将没有拿菜刀的手贴在脸上。
见牧子点头,雪乃判断该讲的事情已经传达到了,直接关上了门,冷淡的离开了居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