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被夺走。
家人被夺走。
土地被夺走的他,在藏身之处里如此称呼自己。
“我——是「Ishi」。”
*
——“东北的境界壁”。
追悼仪式在过去举办“火龙诞生祭”的赤壁之镇进行。
尖塔群的塔顶上,所有参加了战斗的共同体的旗帜正高高飘扬,赞颂着他们。其中飘扬于最高位置的旗帜有三枚。
打倒魔王阿兹=达哈卡的赤色之旗的“No Name”。
舍去性命和灵格来创造出胜机的“Will o' wisp”。
出现众多牺牲者依然奋勇战斗的“Salamandra”。
没有他们的活跃是无法取得这场胜利的吧。“阶层支配者(Floor Master)”和各地的“地域支配者(Region Master)”纷纷表达谢意,并承诺全力为共同体的重建提供支援后结束了追悼仪式。
按顺序读出战死者的名字,等一切流程都完结的时候。
“阶层支配者”之一的“覆海大圣(翻覆大海者)”蛟刘,来到“No Name”所寄住的旅馆。
蛟刘肩上扛着棍棒,坐到茶席上,转了转肩膀叹气。
「哎呀,出席这么死板的活动真是久违了,肩膀都僵硬了呀。」
「喂喂,太失礼了吧。今天至少穿件丧服啊。」
「那是我的台词。这算什么。本想过来看看你们,不完全是宴会状态了么。」
蛟刘呆呆地指向茶席的另一边。
旅馆的大厅正举办着不分东西方风格的宴席。桌子上放满葡萄酒和小吃,旁边的地板和长桌上还摆着不少日本酒的酒瓶。
已经没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可是,接受了的话意外感觉不错。慰劳死者也很重要,但活下来的人整天摆出一副忧郁的表情也无济于事。
必须有些治愈心灵的酒菜,还有分担痛楚的地方也是事实。
蛟刘与十六夜一同望着宴席,喝了口从茶壶里倒出来的热茶。
「不过,“No Name”居然能全员活下来啊。还担心会不会减少一半人呢。」
「会变成那样也不足为奇。只是有很多家伙替我们流血罢了。不管是“Will o' wisp”还是“Salamandra”。」
一口气喝完一杯热茶。十六夜之所以孤身远远地眺望宴席,是有什么自己的思量吧。
三头龙并非凭一己之力就能战胜的对手,这一点他是最清楚的。因此没必要借酒消愁吧。
就这样静静地思念死者,追忆倾听他们的声音也——
「喂你们听说了没!?那边桌子上举办的大胃王游戏里,五连胜的女孩子和大得离谱的巨汉正在单挑啊!」
「听说是短发的十四岁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据说在这次战斗中也十分活跃,究竟是哪个共同体的人呢!」
「…………」
「…………,」
…………。
嘛,并非只有追悼才算思念死者。为了让死者安心而开办宴会的文化也不在少数。肯定会有的。大胃王比赛除外。
「哎呀,小耀很享受呢。」
「春日部她另当别论。对她来说,团子比情绪重要,所以别一概而论。」
蛟刘露出苦笑,取出借来的日本酒。
「有些酒的滋味只能在这种时候才能感受得到。怎么样,十六夜君也来一杯么。」
「那就一杯吧。」
倒满一酒杯,十六夜用舌头浅尝了一下。蛟刘也带着轻笑模仿他的做法。
突然,两人同时睁大眼睛确认出处。
「……好酒。不,这太棒了吧?是哪个共同体的慰劳品。」
「没有标注。商标和旗帜都没有。」
两人吃惊地歪了歪头,第二口就直接喝光。
一杯入口,醇厚的纯米酒芳香立即支配了心胸。
心想应该是刚酿好的,但如此香醇浓郁的美酒居然没有一点印象。
或许是著名的酿酒共同体赠送给追悼仪式的吧,但没有商标和旗帜这一点两人有些在意。而且,这种酿酒能手连非酒豪的十六夜也想认识一下。可以的话希望还能参考参考。
就在十六夜用视线提问是从哪里拿来的时候。
久远飞鸟,举起一只手来到十六夜的身边
「啊啦,十六夜君。未成年人居然违法喝酒,这不太好吧?」
「被说傻话了,身为优等生的我怎么可能会违法。」
「这句话究竟是从那张嘴说出来的呢。要是说太多谎了,阎魔大人可是回来拔你舌头的喔。」
「没问题。你也知道,我是有两条舌头的。」(注:日语里说谎的人被称为有两条舌头。)
「你这是强词夺理。」
「哈哈,没错。」
十六夜哈哈大笑,飞鸟也露出无奈的笑容。
蛟刘在一旁忍者笑意补充道。
「嘛,箱庭的法律在不同地区也有所不同。这一边的话,能出来工作就可以认为是大人了,所以没毛病。」
「……哈。我很久之前就在想了,箱庭是不是应该好好整理一下法律呢?」
「没所谓啦。多亏这样我才能喝到美酒。大小姐也来一杯吧?」
十六夜递出酒杯,飞鸟反射性接住了。
她深感兴趣地看着被倒得满满的酒杯。
仿佛要抵抗好奇心似的,她重重地咳了一声,
「咳!话、话说回来,你有见到春日部桑吗?我刚才就在找她,可是没找着。」
「啊啊,春日部的话——」
「太、太劲爆了!那两人,居然把粮仓吃空了!」
「是哪里的共同体!?」
「其中一个好像是“No Name”的女孩子!」
「「「……」」」
三人一起苦笑。
「春日部桑真是的。这里名目上姑且是追悼会场,应该更慎重一点啊。」
「嘛,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平安无事结束了与阿兹=达哈卡的战斗,死者们也想我们笑着为他们送行吧?」
蛟刘勉勉强强说了句好话。
可是,这时会场再次喧哗了起来。
「喂,那个旗帜我记得是……」
「难道说……那个旗印,不就是“通风大圣”么!?」
噗哈!蛟刘把酒喷出来。随后蛟刘站起环视四周。同时宴席的正中央,有位需要仰视的巨汉站了起来。
如野兽般散乱的头发,放任其生长的胡渣。右肩上类似的旗帜的东西刻有“通风”和“酒天”的文字。
跟他在大胃王游戏中比拼的春日部耀满嘴豆沙,不满地仰望巨汉。耀鼓起脸并把嘴擦干净。
「……真可惜。如果没有吃光粮仓的话是我赢的。」
「什么呀,还能吃么小姑娘!这么娇小却很能吃啊!」
「这么说的叔叔你才是能吃。明明这一类游戏我没输过的。」
「不不,实在是到极限了!对酒肚子的老夫来说很严峻啊!」
噶哈哈!巨汉发出粗犷的笑声。
蛟刘想都不想就冲向前并吃惊说道。
「大……大哥!猕猴大哥吗!?」
「啊?……哦哦,蛟刘么!很久不见了兄弟!还好么!?」
「当然呀!大哥也平安无事的样子嘛!」
“覆海大圣”蛟刘走过去,被用足以跨过人类的大步伐走过来的“通风大圣”拍了拍肩膀。
对长时间作为“枯树漂流木”生活的他来说,没什么比与义兄弟的再会更值得高兴吧。蛟刘收起平时的可疑笑容,露出回归童心般的笑脸。
“通风大圣”看见他拿着的酒瓶,指向其嘻嘻笑道。
「哦,你也喝了老夫的酒么。——话说,怎么样?老夫自负今年的纯米酒可是用心的杰作喔?」
「什么呀原来是大哥酿的酒么!那就肯定是好酒了!」
「是吧是吧!喂,找个人拿酒桶来!小姑娘要不要也过来继续刚才的胜负!」
「可以是可以,但我没有喝过酒喔?」
春日部歪了歪小脑袋,而“通风大圣”则不管她的反应拿了一桶酒过来。
看来这次是要在自己的得意领域中再战的意思。
然而听说是“通风大圣”后,十六夜也坐不住了。有关这位魔王的记述不多,也就知道是一种猿神而已。他会抱有好奇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十六夜放下酒杯站起来,双眼放光地靠近他们两人。
「精神不错嘛,大叔。让我也来插一脚吧。」
「哦哦,没所谓!小鬼你是?」
「“No Name”的逆回十六夜。多多指教了,“通风大圣”猕猴王大叔。」
听见十六夜轻笑地报上姓名后,他拍膝摇头道。
「哎呀哎呀,真是叫人怀念的称呼。像你这样的大和男儿都知道那名字的话虽叫人痛快,但现在回归日本后被称作“酒天童子”,因此
用那个名字叫我就好了!」
噶哈哈!酒天童子饮酒大笑。而十六夜、飞鸟和春日部耀的眼睛挣得更大。
「酒天童子……!」
「酒天童子,是那个酒天童子?日本首屈一指的大妖怪?」
「嘎哈哈!连小姑娘们都知晓,老夫太高兴了!」
酒天童子——说起他,乃是驰名于平安时代的日本神群中也属于数一数二的大妖怪。尽管知名度比不上九尾狐,但灵格的强大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游世之王。
统帅不与幕府或时代的支配者同流合污的游子,赌徒和任侠等偏离大道者的妖王。
这就是日本神群的魔王“酒天童子”。
「……又让我惊讶了一次。要问我惊讶什么,当然是七大妖王的一角居然由极东的妖怪担任了。」
「正是。虽说是七天,但其中中华系的只有平天、齐天、覆海这三天罢了。其余的是老夫这种从极东不请自来的兄弟和印度的离家出走公主,还有通过丝绸之路远渡而来的家伙凑到一起,都不知道什么跟什么了!」
「嘛,猕猴大哥的情况有些不同。这个人本来是长兄牛魔王的父亲的义兄弟。」
「啊啊,所以才叫大哥么。」
「嗯。牛魔王的父亲是老夫打从心底敬爱、佩服的大魔王。他掩藏了受母亲之命而踏上孤独之旅的老夫。七天战争之际,老夫也和牛魔王等人结下了义兄弟之契,为了齐天大圣的名誉而战。」
噶哈哈!酒天童子豪迈地笑道。
但如果这是事实,那么七大妖王即为来自全世界的妖王所建立的大联盟。这是真实的话,七天所引起的战争就如字面意思是把箱庭一分为二的大战争。
那种程度的武勇传,必须仔细一听。十六夜双眼放光,强势地坐到耀和酒天童子的面前,递出就被说道。
「这好啊。之前没能从蛟刘那里问出这件事的详细情况。从日式妖怪的视角来谈论七天战争,务必让我听听。」
「我才想这么说呢。听闻你是金丝雀的弟子吧?怎么样?那个小姑娘还精神么?」
——十六夜握住酒杯的手僵硬了。
不过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蛟刘说道。
「什么呀十六夜君,原来是金丝雀的弟子么!?」
「嘎哈哈。那个嚣张的小姑娘居然也收弟子了。日月的流转真是飞快啊。」
蛟刘和酒天童子愉快地笑道。
十六夜不改表情地问道。
「……这算啥?你们都是金丝雀的熟人啊。」
「那当然,毕竟我们都经历过反乌托邦战争。总不能连自家的总大将都不认识吧。」
「嗯。她是悟空的弟子,我们也经常照顾她。说起来对你而言,老夫我们算得上是叔父呀!」
蛟刘和酒天童子怀念地说道。
十六夜也“不带这样吧”地摇头。
金丝雀一次都没有提起过箱庭,也没说过让他去救助“No Name”。其中有什么意图还不清楚。归根到底自己也不是金丝雀的弟子。他们只是一起玩耍罢了。一起在全世界旅行,一起享受。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有关“No Name”的事她一句也——
“——十六夜小弟。你知道名为「Ishi(无名)」的民族的结局吗?”
「————……」
「……?怎么了,小鬼。」
「……。不,没什么。首先说说七天的武勇传吧。大小姐和春日部也很在意吧?」
「当然。」
「我们还没遇到过日本的魔王。跟鬼姬联盟的人也无缘。」
「什么嘛,还没见过老夫的女儿们和九尾的老板娘么。」
「嘛,毕竟箱庭这么广阔,无缘也是没办法。听说近期小迦陵会成为鬼姬联盟的盟主代理,肯定有机会见面的。」
「传说中的花街我也很感兴趣啊。……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七天战争。死去的人也想听听这些见闻吧。」
「知道啦知道啦。跟与阿兹=达哈卡的死斗比起来只能说是暖场,但我酒天童子也不妨说一段来祭奠英灵!喂,其他人也拿起酒杯过来!能跟得上老夫喝酒的人才能够听书!」
「了解。这次我不会输了。」
「诶?我、我也要喝吗?」
「当然了。难得的喝酒游戏,不妨奢侈一下!」
噶哈哈!酒天童子豪快大笑并叫人聚过来。宴席上立即热闹起来。
能同时听到七天战争和对阿兹=达哈卡的武勇传的机会实在不多。就算再活个100年也绝对听不到吧。
发出欢呼声并想要参加的人接二连三准备好酒杯和酒桶。
整理好心情的十六夜也同样举起酒杯,一同大喊干杯。
*
——七天战争。
在如今的众神之箱庭依然被流传着的这场战争究竟是如何产生的,知情者并不多。
七天打算从天帝手上夺取支配权的魔王说。
七天为了反抗天帝的暴政而起义的英雄说。
七天被天帝陷害从而诱发大战争的阴谋说。
尽管七天战争的起源众说纷纭,但没有太多人议论战争的结局。
因为战争的结局十分明确,无论谁来诉说都只有相同的结论。
那个结局,从七面大旗为她而飘扬时就已经决定好了。
为了救出由于扰乱天帝之庭的罪业而被捕的齐天大圣所聚集起来的,是六位闻名天下的妖王。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是举杯结义的七名义兄弟。
点缀于青天之上的七面旗帜,无论哪一面都属于具有一骑当千之威能的人。
然而无论是拥有多么强大力量的妖王,在他们接下来要反抗之人的面前都太过弱小了。
挡在他们面前的众人,是绝对不允许这七面旗帜能够安然地飘起。
因为,天帝不允许。
因为,众神不允许。
因为,连诸佛也不允许。
继续反抗的话只有死路一条。这是对为了她而聚集起来的六王的最后通牒。
“——交出齐天大圣。此人,乃分裂天下的大罪人。”
大罪人。扰乱世界秩序,摧毁安宁的恶。
扰乱天帝之庭的罪状只不过是为了便于抓住她罢了。
其罪业之深确实被下判死罪也不会有异议。
那么至少告诉我们一个可以接受的罪状。牛之王抑制着激愤问道。
“——此人,乃星星所孕育的『王之器』。于天帝的治世下若诞生具有如此光辉之人,欲利用吹捧之人定然会出现。在其成长并加入仇视天帝的势力前将祸根断绝,此乃守护秩序的我等之义务。如若这份义务必须加一个名为罪状的理由——”
——齐天大圣,她的诞生便是罪业。
「…………」
如此毫无慈悲的罪状,六王真诚地收下了。他们没有一点异议就接受了。如今聚集在这里的六王,正是被其光辉所吸引才来到她的刑场。
连如此猛者的心都能够吸引的齐天大圣,正是能称之为『王之器』的逸材吧。
因此六王打从心底嗤之以鼻。
对天帝那正确的判断——过于稳妥的判断。
「————」
牛之王抱着身受重伤的她,慢慢举起右手指向天际。其他的王也相继咬牙切齿地闭上眼。
接下来要开始的战斗,并非为了荣光,也非为了胜利。
而是为了自己与她的正确性。
为了履行那比血缘更加浓厚的交杯誓约。
为了证明她的性命即使是“罪”——也绝非是“恶”。
抬头望向七面旗帜的他们的兄长,包含着万分决意向天大吼。
“泰山府君……此乃齐天大圣是也!!有异议之人尽管出来!!
这场架,我们七天大圣接下了!!”
无法挽回的宣战报告。
这个瞬间,七天作为七名魔王被烙下烙印。
引导非人之人,如小小的篝火般不断聚集起来的功绩,他们为了自身的羁绊毫不犹豫就舍去了。
义无反顾地走向毁灭。
坚定不移地落下地狱。
仰望遥远的天际,伸出的手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即使如此……七位王,依然坚信相连的手与羁绊是永恒不变的。
于青天之中飘扬的七面旗帜。
只要这片风景与决心仍然藏在心里,无论会有怎么样的结局——都不会对这一天的决意感到后悔。
*
酒天童子说完了。他放眼一看,其他人都已经醉倒睡在地上。
正可谓尸横遍野。
大胃王的春日部耀和靠着毅力撑下来的久远飞鸟,如今也都摇头晃脑的。
「喂,女生们。不行就先睡吧。」
「……。窝不困。」
「窝也没事。而且……天帝,窝饶不了他!孙悟空没有错!践踏兄弟的羁绊,不可原谅!这种事……这种事,太惨了……!!!」
呜啊!飞鸟边哭边接着喝酒。看来是真的醉了。
另一方面,春日部耀也到达的极限。
「……。十六夜。来这边。」
啪啪。耀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好了赶快睡觉。之后我带你回去。」
「不要。好啦,快座这。」
啪啪。耀更用力地拍了几下。
「我拒绝,所以说春日部,」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红莲:我数过的,就是58下。)
「知道了,是我错了。」
十六夜敌不过哭包和醉鬼。
等十六夜做到身边后,耀倒在十六夜的膝盖上。
「呜嗯……我要,十六夜的膝枕。」
「喂。」
「嘶呀。」
「嘶呀是什么鬼赶快起来啊你。」
「呜嗯。窝好困。」
「嘎哈哈!膝枕而已,没所谓啦!好了,也让这个小姑娘睡一下吧。」
酒天童子把醉倒的飞鸟推了过去,飞鸟慢慢倒在十六夜的膝盖上。
「……嘶呀。」
「喂大小姐你只是学春日部而已。」
「「好困。」」
「好我知道了,之后会向你们要膝枕费,给我记住。」
「嘎哈哈!你们三人的关系真好!仿佛看见了从前的大圣他们!」
——直到月亮升到顶端,宴会仍在继续。
酒天童子所讲述的七名妖王与天帝、道教、仙道、佛教的大战争,应该算是由始至终都赌上“非人者们”的尊严的战争吧。
担当七天战争说书人一职的酒天童子沐浴在万人喝彩中,妖怪的参加者都向其投以憧憬的目光。
没被授予使命的半星灵,天生拥有绝大力量和灵格的齐天大圣,作为非人、非妖、非神的半吊子而诞生。后来尽管被天帝招收,但实际是用计谋打算利用完她的才能就杀掉。不过纵使被养在笼子之中,也已经有不少信仰她的土地神和妖怪出现。
天帝由于把齐天大圣放在身边,而感到更加强烈的威胁。
万一这名美丽的半星灵露出獠牙,或许会变成颠覆天帝之世的存在。
为了消除天帝的不安,近臣们陷害齐天大圣,将其当成卑劣之极的妖怪来处罚,想要把她封印在星星的地壳之下。
为了防止这种恶毒的暴举而站起来的,正是与齐天大圣交换了魂之誓言的七名妖王——后来被称为“七天大圣”的豪杰们。
「不过嘛……听大叔你讲的,感觉齐天大圣比想象中更没过错啊,你修饰过内容了吧?」
「当然修饰了。由其中一方来讲述战争的话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噶哈哈!酒天童子笑着给十六夜倒酒。
酒天童子一下子把杯中的酒喝光,露出恶毒的笑容。
「哼哼。神群那些家伙也是擅自流传些对自己有利的传承。老夫我们也有畅所欲言的权利!要相信哪一边,嘛,就交给听者判断了。」
「说得也是。」
「啊啊。就是这样。——不过嘛,」
酒天童子放下空酒杯,露出远目的眼神。
「——七天战争,死掉太多人了。」
「…………,」
「真要说的话,其实战争从一开始就分出胜负了。只有一个神群的话或许还有办法,但毕竟是与东亚所有宇宙观为敌。不可能会赢。对我等七人而言,是为了守护自身尊严而战,所以即使是必输之战也没所谓……可一想到陪我等到地狱的成千上万同胞,果然还是心中有愧啊。」
为了贯彻自身的意志。这场架本应只是这样子而已。
不过由于敬爱他们七人的妖怪、妖仙、土地神聚集起来,使七天战争发展成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战争。过程中逝去的性命不计其数。
要贯彻自身的意志——但也未免令太多同胞死去了。
「……嘛,如果不想说的话可以不回答。你们七天之中,有谁活了下来?」
「牛魔王、蛟刘、迦陵、老夫,还有大圣共五人。——呵呵,真是讽刺。明明是老夫等人的架,结果居然有五人活了下来。」
「吓?说啥呢?既然有五人活了下来,不就等同是那群家伙的胜利么。」
十六夜皱起眉头瞪着酒天童子。这番言论令酒天童子稍微瞪大了眼睛。
「……怎么说?」
「我说得没错吧?仰慕你们而聚集起来的那些家伙,就是不想你们死才前仆后继地赴死。结果或许是没能打赢神群……但即使如此,他们保住了五位妖王的性命。虽说没能保护到全部,不过也已经可以在神群面前耀武扬威了。肯定会在黄泉路上高喊三声万岁吧。」
妖王决心要贯穿自身的意志。而家臣则发誓守护君主,遵从他们的意思。
并且达成了那份誓言。
「战争中最难的不是获胜。而是令其结束。虽然也有些想要赶尽杀绝的暴论,但毕竟很不现实。发展到那种规模的战争必然会有漏网之鱼。那些漏网之鱼想要复仇的话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没有变成那样,是由于用七天的两个头颅来妥协了。而让神群妥协的,正是你们同伴堆出来的尸山血海。」
「……嗯。」
再倒满了一杯酒,酒天童子眯起眼睛。
酒天童子以细眯的眼睛注视十六夜,失声笑道。
「该怎么说呢,就是那个。你果然是金丝雀的弟子啊。」
「才不是弟子。是玩伴而已。」
「嚯嚯。那就是敬重玩伴吧。换个说法,你跟那个小姑娘真的很相似。」
噶哈哈!酒天童子豪迈地大笑并说了说玩笑。
十六夜无奈地拿起酒桶放到酒杯上倒酒。
月已过顶,开始下落。真是聊了很长时间。
十六夜和酒天童子一起把手伸向第三个酒桶。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用酒量好来形容了。酒天童子暂且不论,十六夜的话都该怀疑消化系统上是不是有什么严重缺陷了。
「不过你真能喝啊小鬼。这点跟金丝雀完全不同。」
「又没有血缘,那种地方怎么会相似呢。而且是那家伙的酒量太差。一杯就倒下了。」
「哦哦,没错没错。说起那个小姑娘,她无论在什么宴席都绝对不会沾酒。逼她喝了结果倒下的时候,真是全场骚动啊。」
噶哈哈!酒天童子拍膝大笑。说到这十六夜也不禁轻轻一笑。仔细一想,还没听说过金丝雀还在箱庭时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固然是原因之一,不过最大的理由是能聊的人就只有变态(克洛亚)。
十六夜清楚知道自己是难以跟他人交好的性格。不过跟这个酒天童子的妖怪倒是好像很合得来。
不愧是任侠之王。
自己会不小心说漏嘴,肯定也是由于这个男人的品格。
「……嘛,她无论在哪都是那种德行吧。无论是箱庭还是外界。跟我一起旅行时也一样。」
「嚯嚯。旅行是指?」
「啊啊。我记得是——」
摇了摇酒杯,让液面上的月影晃动,十六夜回想起过去。
那是,他刚满十三岁的时候。
过激的宗教团体,袭击某个集落的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