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充满了意外。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若是这么说,或许认为很狂妄。但回顾这一年来所经历的事情,鸣谷慧觉得这样的形容绝不夸张。
例如——没错过着普通的生活,眼前并不会突然坠落一架鲜红的战斗机;不会有桃红色头发的女孩子夺走自初吻,更不用说跟那个女孩一起展开空战。
说得更琐碎一点,突然移居小松与和明华同居都在意料之外。在一年前,自己能否预料得到呢?那样的明华竟然会穿上水手服,过着高中生活,还对自己露出哭泣和呕气的表情(就是那个可怕的大姊头!) 。没错,人生就是如此充满了骜奇。
不过。
即使如此 。
(这种意外我是敬谢不敏。)
慧怀着黯淡的心情转动目光。
老旧的仓库里充斥着香烟的烟雾,长相凶恶的男人们投来危险的目光。有的人彷佛在威胁一般,使小刀闪现光芒;有的人不耐烦地不断咂舌。气氛沉重,强烈的压力和紧张让自己就快窒息,但却又无法逃出去。双手被绑在背后,并被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旁的格里芬也是一样。尽管她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却传来强烈的焦躁感。搞砸了、糟糕、怎么办?——这种表情。
什么怎么办。
说真的,快想点办法啊!
视线的尽头处有堆积如山的黑亮金属。长长延伸的枪身、弯曲的弹匣及小巧的铁制菠萝。
是武器。
他们撞见了走私品的交易现场。
为什么?我才想问呢。仅仅一个小时前,自己跟格里芬还愉快地漫步在金泽的街上。不同于小松的喧嚣和热闹,无秩序却华美的气氛令慧感到雀跃。洒落的太阳、一望无际的蓝天、林立的大楼群和摊贩的香气。
还以为这将会是最棒的一天。
他不否认实际上心情很飘飘然。
难道就因为这样吗?是放松警戒后,使得察觉危机的能力变得迟钝?抑或是忘了自己的搭档有多么不谙世事?
瞎嚓!
硬物声响起,眼前的男人晃动手枪。背后有许多人的气息正在逼近。
(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惠重复着不知是第几次的疑问。
数小时前的光景在空洞的意识里苏醒过来。
抵达JR金泽车站的时间为上午十一点。从小松车站搭乘在来线,约花费四十分钟。走出长长的月台,穿过有股近未来感的大厅后,北陆三县最大的街景出现在眼前。
贴有宽大地砖的站前广场、塞满圆环的车阵、耸立于行道树另一端的玻璃帷幕高楼建筑。尽管听说闹区是在东侧出口,但西侧出口也相当热闹。或许是来自大陆的难民急遽增加之故,可以见到好几处正在建造的大楼和住宅。此起彼落的话语也是北京话或英语等等,各式各样的语言。一瞬间就快忘记自己在日本了,感觉像造访了香港或上海的城市。
「喔 ~」
头戴鸭舌帽的少女瞪圆双眼,一转动脖子,斗篷罩衫的下襬就跟着晃动。她张着小嘴,好奇地环视四周,然后撑大鼻孔,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多人。」
「不要一直东张西望啦,格里芬。太显眼了。」
毕竟桃红色头发本身就在闪闪发亮了。尽管用帽子遮掩,依然很有可能吸引周遭人的目光。
那孩子怎么回事?是戴了假发吗?还是庞克族?类似这样的感觉。
慧抓住她的帽缘,将帽子拉低。或许是被遮阳板挡住视野的缘故,格里芬看似不满地低吟。
她略微拉起帽缘,仰望向这边。那副模样出奇可爱,令慧的心脏猛然一跳。
「慧太爱操心了。过度的避险会妨碍行动自由,反效果。」
「是你自己太没有戒心了。刚刚在电车里也很危险吧?还被后座的孩子拉头发。」
她刚才差点被看似幼儿园学童的男孩走鸭舌帽。唉,毕竟眼前的头发散发出朦胧光辉,也难怪男孩会感到好奇。
「就是因为不乖乖坐着,才会发生那种事情喔。谁叫你一下子从座位站起来,一下子整个人贴在窗户上。」
「不要紧。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目前严格执行后方警戒,不会再有不一机咬住我的后方。」
「也注意一下旁边跟前面吧!」
毕竟这家伙一旦专注于一件事情,很容易会忽略其他事。还是稍微严格纠正她一下比较好。
慧轻按住帽子,再次将帽子往下拉。
「那么,我们走吧。」
慧避开责难目光后迈出步伐。时间不太充裕,但难得外出,他希望起码能够完美实施当初预定的计划。
计划。
不怕被误会而说得明白点,就是所谓的约会计划。
在一星期前的贝儿库特事件中,自己和出击前的格里芬曾经约定过,如果是从这次的作战归来,两人就一块儿出门。
开端是贝儿库特与其开发者的一番话。听着富有人性且再普通不过的故事,自己也不禁想重新思考自己两人之间的关系。对于鸣谷慧来说,格里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是工具?是战友?还是更在其上的存在?
既然是约会,在基地内散步就太乏味了。到小松市区观光也很落伍。那么,能够想到的就是远征金泽了。不抱期望地找八代通商量,忍受对方充满好奇的询问,再历经过无数道琐碎的手续后,才有了今天。两人独处的金泽漫步,第一次的小旅行。
两人在巴士总站坐上西侧出口巡回的专线巴士,摇摇晃晃二十分钟左右,陆地中断并来到了巨大的桥上。全新的交通标帜上可看到「直行:五郎岛难民居留区」的字样。
「难民居留区?」
格里芬看似好奇地念出声音。慧说了声「对」后点点头。
「国家专为那些从大陆逃来的人们建造了城镇。据说是开发海边的土地,修建了集合住宅及商店街,以便让相同国家出身的人生活。就像那个,类似神户或横滨中华街的地区。」
「中华街?」
「就是有很多中华料理店的地方。拉面、饺子,还有杏仁豆腐之类的。」
「我想去。」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才会选这里啊。其实来金泽观光,主要好像是去武家屋敷或兼六园等地方。」
反正对于眼前的少女来说,实质更重于形式吧。自己半武断做出的选择看来是正确的。
那双灰色的眼眸开始露骨地闪闪发亮。她用手机终端搜寻观光情报后,「唔 ~」地喘了口气。
「五郎岛… …简直是梦幻仙境,饮食的终极之地。」
「呃,你太过期待的话,我反而很伤脑筋啊。」
毕竟是临时建造的居留地,历史和规模也比比不上横滨及神户。
况且虽说是居留地,但那片土地实际上好像历经了有点复杂的成立过程。似乎是来自大陆的大量逃难开始之际,入境管理局的难民审查非常缓慢,导致许多人被滞留在逃难船上及港湾。
卫生环境的恶化及粮食等问题,使得抗议声浪日渐增大,与行政机接连发生冲突,以及非法入境。最后,政府将审?结束前的等待所与临时住宅结为一体,修建成了五郎岛。
审查过后,倘若有人可以投靠就离开这里,其他人则能继续住下去。可以说既是日本,却又不属于日本的地方。出入外界也仅能透过三个方位的大门。
(难怪会留有这么浓厚的对岸气氛。)
能见到久违的大陆街景,呼吸那里的空气。就慧个人来说,这里也是他想造访一次的地方。
格里芬从手机终端上抬起目光。
「慧呢?去过五郎岛吗?」
「不,我也是第一次来喔。我是从明一认识的人那里听说的。你想想,之前有送糕点吧?就是类似花 ,名叫“麻花”的食物。」
「在队员餐厅请我吃的那个?」
「对对对,那个就是我认识的人从五郎岛买回来的。然后,因为好像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所以她建议我去看看。」
不。
不对,正确来说,对方是说:「我们一起去吧!」由于当时是因为难民审查而独自一人顺路前往,所以她说:「下次想和慧两人一起去。」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偷偷去了,大概会挨骂吧,毕竟就爽约了好几次和她的约定。由于往后必定会在其他地方补偿她,所以必须万分注意自己的言行。
在慧绷紧精神之际,巴士减速了。桥的出口处有个小型的圆环,在出租车和普通车辆的另一边可见到大门。
“感谢您的搭乘。即将抵达五郎岛难民居留区,五郎岛难民居留区。”
「好,开始海外旅行了。」
「噢 ~」
确认没有遗品后,两人在站牌处下车。走出户外的瞬间,海水味飘荡而来。或许是大海很近的缘故,明明距离车站没有多远,却有种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感受。
两人拿出身分证,出示给大门的警卫看。让对方读取完条形码,慧等待格里芬的ID检查结束后,穿过行人专用的拱门。
「哇。」
「喔!」
空气变了。
声音和热度明显上升了一个等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围绕着广场的商店,每一间都是在三到四层楼的建筑上,施加原色的招牌或装潢。商品和桌子突出房檐,营造出杂乱的气氛。
往来的行人们大声喊着,比较着货物。
令人怀念的光景让身体发颤。
没错,就是这种气氛,彷佛从大地渗透出来的能量。自己曾度过大半人生的光景就在眼前。
并不像上海的商业区或北京中心区针对外来客的面貌,而是那个国家真实的风景。
「喔喔喔喔~」
格里芬跑向广场,茫然地环视四周。
「和小松的城市完全不同!」
「那是当然。」
「文化震撼,冲击。重新建构世界观。」
真夸张。
不过可以理解她想说什么。慧起初开始在海外生活时,也被性质过于相异的气息震慑。
包括气味和色彩在内的一切都完全不同,彷佛文化或社会这此一东西,伴随着质量向自己压来。但那未必令自己感到不快。畏惧的反面是向往,对于未知的不安必定着期待。
格里芬极力睁大双眸,眺望着城镇。她来到商店的屋前打量食材,纤痩的背影感觉得出沉默的激动。
「喂,这么快就想吃东西了吗?」
「发现麻花了。」
她指出眼熟的花林糖形状零食。
「还有很大的。」
「嗯,那是大麻花。」
这是看似用圆面包拧成的食物,口感比普通的麻花柔软,口味也有各式各样的变化。慧个人喜欢加了肉桂粉的,但据明华的说法,似乎是加了星星糖的才是正宗。尽管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是?」
接着,格里芬指向黑色状的物体。喔喔,又是标准配备呢。
「是向日葵的种子呢。」
「种子!」
「很好吃喔。肚子有点饿的时候拿来喀喀咬着,很快就吃完了。」
「我想吃。」
「嗯 ~」
一开始就狂吃的话应该会吃不下去。不过,这么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服务员。」
慧往店内探头,拿起一包看中的袋子。
「请给我这个。」
「好的。」
走出来的是一名不到二十五岁的女性。绑子的发型相当可爱。她动作利落地将商品装袋,目光同时落在格里芬身上。
「哎呀,你真可爱。」
对方对她露出微笑,格里芬却一脸茫然。
慧帮忙翻译:「她说你很可爱。」后,格里芬眨着眼睛,注视那位女性。
「谢谢。」
「哎呀,是日本人吗?你和这位男孩都是?」
女性看似意外地瞪圆双眼。她再度面向慧。
「什么嘛,中文说得那么好,我还以为是这个镇上的人呢。」
「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我曾经在对岸住过。话说大姊姊,你的日语也很好呢。来这里很久了吗?」
「嗯?差不多。应该说,这家店基本上是针对观光客啊,所以主要是以日语来招呼客人。要是不会说日语,就如字面描述的一样“不像话”了。」
说完有些巧妙的比喻后,她又拿起一包西瓜种子放进袋子里。
「奇怪?咦,一个就可以了。」
「没关关系,我招待你们。今天要让可爱的女朋友玩得尽兴点喔,加油。」
她抛了个很有魅力的媚眼。
女朋友。
可爱的女朋友 。
被人当面这么说 ,总觉得很难为情。为了掩盖自己的害羞,慧说了声「请问」 ,向她搭话。
「以本地人来看,哪一家店比较好吃呢?我们还没有决定要在哪里吃食。」
「嗯~这个嘛。」
女子将手指抵上脸颊沉思。
「虽然有以本地顾客为主的店家,不过你可以沟通,应该没问题吧?嗯,等我一下,帮你挑选几间。」
她在便条纸上随意书写后递了过来,还很用心地附上简易地图。
「在店里吃的话推荐有星号的店家。然后,想要逛摊贩的话,有圏号的地方就OK。叉号是一定要避开喔,因为他们有时候会对观光客狮子大开口。接下来就是参考店门口的菜单,挑自己喜欢吃的。」
好厉害——想不到最强的导览书诞生了。
一开始就走进这间店真是幸运。
要是没有任何指点的话,搞不好已经踩了好几次地雷。
「谢谢你。」
「 不客气 ,方便的话,回去时也买点伴手礼吧。我会再给你们优惠喔。」
她很有活力地问候一声“慢走”,送走了两人。
格里芬一脸幸福地大口吃着西瓜种子。
她原本就很有小动物的感觉,所以这么做时,看起来就像只真正的松鼠。
「好吃吗?」
「嗯。」
她鼻息急促地喃喃道,又抓起一把种子品尝。
「期待下一道会是什么样的味道。」
「你真的只顾着吃耶!」
你记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是约会喔!是来确定两人关系的喔!虽然原本的计划就很像美食之旅就是了。
「嗳,格里芬。」
「嗯?」
「你觉得,约会是什么?」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脑袋。
「和慧两人在一起。」
「那是当然的。」
「两个人一起吃好吃的东西。」
是没有错,虽然没有说错啦——
「那么,如果我们两人在基地里吃好吃的东西,那也算约会吗?」
「嗯~」
「在队员餐厅吃东西呢?」
「」
一脸有哪里不对劲的表情。但或许是不了解具体的差异,她正感到困惑,不停眨着双眼。
「慧觉得缺少了什么吗?」
「与其说是缺少……」
要不要试试看牵手呢慧想这么提议却犹豫了。要是对方冷静地问一句:「为什么?」的话,他大概会再也振作不起来。
不对,倘若强烈要求,对方应该不会排斥,但毫无感情地陪着自己也只会徒增空虚。
「伊格儿她啊,不是很黏着我吗?像这样,说着『抱抱』之类的。」
「因为她是小孩子。」
「你呢?」
「我是成人,不会随便对人撒娇。懂得分辨时间、地点和场合。」
不,约会时撒娇一下没关系吧?反过来说,什么时候才能肢体接触啊?
慧正要追问但打消了念头。这种事不能据理力争,他也不想被认为太刻意。
话说,我真的喜欢这个家伙吗?虽然不讨厌就是了,但真要说的话,就像和妹妹或年纪差距大的堂表妹相处的感觉。嗯~
「慧?」
「没事。那来找找店家吧。总之先从外面观察这份地图上记载的地方,然后,最后挑一间看起来不错的店进去。怎么样?」
「没有异议。」
「好,走吧…啊…,对了。行动前要注意一件事。」
慧绷紧表情,屈膝与她面对面。
「这里已经不是你熟悉的地方,所以不要一个人乱走喔。无论如何都别离开我身边,待在我能看到的范围内。」
「知道了。」
「说好了喔。」
「用不着提醒,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真的吗?
印象中只要自己一移开视线,她就经会常失踪,这是错觉吗?其实彼此牵着手是最令人安心的,但他已经不打算拘泥于这一点。
格里芬踩着小碎步绕回来,走到自己身旁。抓住衣袖后,一副准备妥当的样子点点头。
眼神彷佛在说.? 「不用担心,我们快点出发吧!」
「OK,走吧。」
慧转换心情并出发,昂首朝着异文化圏内走去。
穿过广场,走进小巷之后,就看到了摊贩村。露天摊贩紧凑地排列在大楼之间,四处飘来烤制点心和肉类料理的香味。
两人一边对照地图,一边确认店铺格局。有时就快被揽客人员拉住,但一路上都巧妙地避开了。
红色的中国灯笼在蓝天下相当醒目,若在夜晚时来访,想必会是一幅梦幻般的光景。不知不觉中,周遭听不到日语了。空气中充斥着具有大陆特色的发音。默默站在原地的话,彷佛会不经意忘掉这里是日本。感觉在常熟的生活,失去的日常又回来了。
(能理解明华为什么想要来了。)
尽管表现得很刚强,但她毕竟是独自一人被丢在异国的城镇,想必也有寂寞的时候吧。如今的大陆尽管想回去也回不去,但乡愁之类的不会因此而消失。
下次还是一起过来看看吧。利用今天的成果,向她介绍几家推荐的店吧。唉,虽然被她问到:「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的时候,可能又会难以脱身了。
或许是闷头想着许多事情的缘故,注
意力不自觉地变得散漫。
转头一看,桃红色头发的少女消失了
啥?
大量的人在周围来来往往。原色的风景里没看到格里芬的身影,无论在摊贩旁或橱窗前都找不到。
喂喂喂!
「您有没有看到刚才在这里的那个女孩儿?」
慧询问眼前的店员后,对方眨了眨眼睛。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往那边去了。」
才刚提醒就来这招吗!
完全就是迷路了嘛,刚才那副自信满满的态度是怎样!
尽管焦急,但不能任凭自己被恐慌摆布,必须在她走远之前抓住她才行。
随着时间经过,双方的距离会愈来愈远。
「不好意思,能耽误您两分钟时间吗?」
慧四处找人攀谈,追溯格里芬的踪迹。他穿过摊贩村,拐过四个转角,从小巷子移动至其他商店街。
人烟渐渐变少。或许是出了闹区,全新的集合住宅及年代老旧的仓库开始混杂。五郎岛原本是港湾和工业地区,所以或许是当时的设备留了下来。破掉的窗户和肮脏的墙壁煽动着不安。
「格里芬。」
慧忍不住大喊。她跑去哪里了?觉得奇怪的话就立刻折返啊。
「格里芬!」
回过神来,自己来到了很靠海的地方。附近已经没有民居或商店,唯独乌黑的仓库沿着码头零星地浮现。周围一片寂静,感觉不到人类活动的气息。
走过头了吗?
是在中途超越她了吗?慧咬着牙,准备折返的瞬间——
听到了沉闷的尖叫声。
慧转动目光,跑近旁边的仓库并窥探里头。
冰冷的灰尘气味很刺鼻,广关的空间内堆积集着货柜。
从天窗照入的阳光照耀下,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呆站着。周围有人影,是体格壮硕,相貌凶恶的男人们。
「格里芬!」
少女转头面向这边,一脸错愕地喊道.:「不行,不要过来,慧!」
但警告迟了一步。硬梆梆的金属触感抵在太阳穴上,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将枪口对着慧。令人联想到丧服的黑色西装,搭配着红色领带。对方一手按住嘴边的香烟,同时举着枪。或许是站在入口阴影处的缘故,冰冷的表情令人背部发寒。
男人吐出烟雾,非常不耐烦地嘀咕:
「怎么,又是小鬼吗?」
厚厚的嘴唇扭曲起来。他只歪着脑袋,续道:「今天真不走运啊。」其背后的黑暗中,一群流氓成群走出来。
慧心想——那是我要说的话。
回忆结束 。
时间轴回到现在 。
突如其来的监禁戏码开始后过十多分钟,自己和格里芬依然被迫坐在混凝土地板上。手被绑在背后,周遭团团围了好几批人,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所谓的穷途末路,想必正是在形容目前的状况吧?与「灾」之间的空中战也不曾感到如此绝望过,毕竟他们毫无对抗的方法轮转式机炮、空对空飞弹,甚至连用来摆脱追兵的涡轮扇引擎也没有,感觉就像被人全身赤裸地丢到雪山里一样。没有防范威胁的方法,不存在挣扎的余地。
「真伤脑筋呢,杨先生。居然会在你们指定的地方出岔子,饶了我吧!」
太阳眼镜男大声说道。他倚靠着货柜,仍旧抽着香烟,周围则站着身穿夹克的跟班。每个人都举着枪,投来危险的目光。
「我可是相信你那句“居留区很安全”,才会带最少的人马过来。结果一开始就这样,今后会很难跟你们交易喔!」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呢。」
有些不自然的发音,是来自于站在另一侧墙边的中年男性。一身花衬衫,脸上浮现亲切的笑容。他拍拍双手,双眸扬起。
「当局的动能都确实掌握了呢。日本的警察一展开行动,就马上会有人通知喔。你可以放心看看商品呢。」
「那此小鬼要怎么处理?」
男人扬起方形的下巴。
「看起来似乎是观光客喔。要是失踪的话,不会引发各种骚动吗?」
「就算引发骚动,只要找不到就行了呢!」
花衬衫男爽朗地断言。
「放心,我们知道很多把人处理掉的方法喔。不管是完整的尸体还是分部位,绝对都能换到钱呢。」
背部的汗毛猛然竖起。
同时感受到无比的恶意及冷酷。把人当成物品或家畜的感觉,彻底丧失了伦理及道德的言行。
(这些家伙是黑社会。)
那是中国的非法组织,从杀人到贩毒,什么都做的犯罪集团。在逃出大陆时,连这群人也跑进来了吗?毕竟明华的父亲宋叔叔曾经叮咛过慧,唯独那群人,千万不能接近。
慧移动目光 。
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们似乎是日本人。这么说,是黑道或暴力集团之类的吗?交易商品恐怕是人民解放军的装备吧。黑社会的人们从没了管理员的军方设施里拿出装备,以居留区为据点进行兜售。目的是为了巩固在新天地的地位,创造出新的资金来源。
这无论怎么想,都是不能目睹的现场。
不是像能够以「绝对不能将在这里看到的事情说出去!」、 「忘记一切,回到正常的世界吧丨」几句话获得原谅的状况。
我们究竟会遭受怎么样的待遇?活生生被解剖后卖掉器官吗?被迫在地下或海外工作吗?抑或是被塞进不知道位在哪里的外国妓院里?
回过神时,只见格里芬的背后站着一名中国男人。对方顶着好色的表情蹲下,压在她背上,就这样以彷佛要抱住她的姿势,开始玩弄纤瘦的身体。指节粗大的手指毫不客气地要伸进衣服里。格里芬发出「嗯——」的声音,厌恶地扭动身体。
「喂 ,你干什么!住手!」
慧忘记危险大喊出来。
即使背后被刀子抵着也无暇顾及了。就在他探出身子的瞬间,被大力地压住。
「安静点!闭嘴!」
手被绑着所以无法出力,脸被紧紧按在地上而无法呼吸。即使如此,他仍拼命挣扎时,传来开枪的声音。
「别闹了!」
戴着太阳眼镜的黑道举着枪,一脸很不耐烦的样子。
「在你们国家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但在这里贩卖人口很容易就会曝光。既然要封口就杀了吧。然后,灌进混凝土沉入海里。」
空洞的枪口瞪向这边。他依旧将手指放在扳机上,直直走近。
「不敢动手就让我们来。」
慧全身发冷。男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犹豫。再靠近几步,大概就会像流水作业一样,自然而然地扣下扳机。枪口对准的方向是……格里芬?
「等……等一下!」
慧声嘶力竭地大喊’并抢在嘴巴被塞住之前续道
「你们想要钱对吧?好,得付多少钱才行?一千万吗?还是两千万?」
我有钱喔——惠用中文大叫。周围的空气骤然一变花衬衫男则问他:「这话怎么说呢?」
「要支付赎金吗?你家很有钱吗?」
「杨先生,别上了那种小鬼的当。」
太阳眼镜的黑道扬声道,语气中夹杂着焦躁。但黑社会的每个人对于意料之外的赚钱机会,全都一副难掩兴趣的模样。
「稍微听听他怎么说,没什么大不了呢。喂,小子,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后续完全没有想过。怎么办?要是随口谎称家里非常有钱的话,可能会被迫实际拨打电话。
这样一来,这次会把祖父母和明华牵扯进来。不行,不能再增加牺牲者了。那么,其他办法呢?应该说,继续撒这种谎言会有什么后果?既然实际上没有那么多钱,徒劳的挣扎会在某个时间点结束。只是将开枪的时间拖延一两分钟罢了。
慧怀着绝望的心情仰望天空之际,出乎意料的光景映入眼帘。
天窗上可以见到两个人影。头盔、夜视镜、防弹衣及长枪身的栓式步枪——不是黑道或中国黑社会的成员。或许是察觉到与慧对上,人影将食指抵在嘴上。
(警察!)
为何会在这里 ?这个疑问被激动推翻了。由于他们看起来是全副武装,所以应该不可能是偶然路过。他们准备周全,各就定位,正在观察状况。如此说来,还有其他的同伴吗?准备冲进来的警察部队已经逼近至相当近的距离。
情绪一下子振奋起来。
办得到。只要争取时间,救援就会到来。
慧用下巴指向格里芬:
「那家伙可不是普通的女孩,非常有价值。要是弄伤或杀了她,就损失大了喔!毕竟她一架……她一个人就值几十亿圆了!」
啥?——男人们眨眨眼。而太阳眼镜男厉声道:「喂,别胡说八道!」
「我是说真的。我记得是六十亿吧?虽然我认识的金发女孩似乎就值一百二十亿,所以还输给她就是了。需要的话,我来帮你们介绍吧?只要我叫她,应该立刻就会过来喔,以2 5马赫的速度。」
「这家
伙是疯了吗?」
男性咂舌一声,将枪对准这边。在视野的一角,天花板的警官朝背后打出信号,一人则是对慧比出捣住眼睛和嘴巴的手势。
不要看?屏住呼吸?
「我没有说谎。我们是从某个研究设施里偷溜出来的。她是非常特殊的实验对象’倘若卖给外国的情报机关’会有一大笔钱喔!所以——」
慧吸气的瞬间,传来清脆的声音,某个物体滑过地板。接着,「砰」的爆裂声响起。
「格里芬,趴下!捣住嘴巴!」
强烈的闪光、爆炸声及烟幕同时产生。即使合上眼皮,视野也是一片纯白。尽管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单边耳朵压在地板上,但另一只耳朵完全丧失了听力。鼻子深处感到刺痛。是催泪弹吗?周围的男人们不停地咳嗽。下一秒,大地开始晃动。玻璃劈哩啪啦地碎裂,蓝黑色的制服冲了进来。
「混账!是警察!」
某人大喊,声调中夹杂着悲鸣。交错的枪声、野兽般的怒吼,脚步声和冲撞声混乱回荡,撼动着身体。就像被名为白烟的沙包砸中后,不成人形的感觉。冲击和闪光让获就快疯了。
黑道们展开零星的抵抗,但被压倒性数量的暴力逐渐压制。想逃走的人也被后门的分队抓住。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当烟幕终于散去时,事态几乎都平息了。各处都可听到呻吟声。警察部队逐一为逮捕的人铐上手铐。
(太好了,得救了。)
「慧!」
格里芬撑起身体。
或许是看不到依旧躺卧着的自己,她的手绑在背后就跑了过来。在这一瞬间——
「开什么玩笑!」
彷佛自地底鸣响的声音传来。慧一惊,回头望去时太阳眼镜男正举着枪,脸庞因鲜血和泪水而扭曲。或许是视力恢复的缘故,感觉像随意瞄准会动的东西。格里芬还没有察觉,射击线笔直地对准她的胸口处。
「去死吧!」
来不及了,现在大叫「快躲开」也已经太迟了。要扑过去将其推倒?不行,距离太远了。回头夺下手枪?明明连手都不能用,太鲁莽了吧!现在的姿势可以办到,能够尝试的只有——「!」
慧猛瞪地板撑起身体,即使失去平衡仍将上半身抛向枪口前方。
挡住射击线。试图将自己的身体当作格里芬的盾牌。拜托,一定要赶上。慧咬紧牙关做好受到冲击的心理准备,这一瞬间——
一阵疾风吹过
「 啊?」
男人的手臂在难以置信的位置弯曲了。握着枪的手在肘关节的前方被打断了。
「 什什么!」
悲鸣声走调,惊愕与混乱使国字脸不断抽搐。对方一副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样子。但答案立刻出炉了。
男人的背后有一只长腿抬起。修长的西装裤,然后是亮皮的淑女鞋。
后回旋踢。
恐怕只在电影中看过的招式,轰向男人的侧头部。
穿着西装的上半身彷佛被铁球砸中一般倾斜,退后两步、三步,最后就这样倒在地上。破裂的太阳眼镜滚落地面,露出来的脸已经翻起白眼。
(什么?)
一名身材高痩的女性站在那里。白色女用衬衫及裤装,一身令人联想至橱窗模特儿的匀称身材。
年纪大约不到二十五岁,冰冷的眼睛、直挺的鼻梁和细痩的下颚是欧美人的特征。然而,发色却宛如日本女性,是美丽润泽的黑色,散放着鲜明的光泽。露出宽额头的发型乍看之下是前长后短的鲍伯头,仔细确认后,发现后方有一束头发,延伸至及腰的长度,在根部用绳i住的模样彷佛巫女一般。
是警察吗?不,但她像是外国人,也不像其他警察一样穿戴着护具。
她是谁——慧这么思考之际女性转过头来 ,—其目光先停留在格里芬身上,接着是慧。
美丽的淡红色嘴唇打开:
「你没有必要为了那种人偶拼上性命。」
啥?
一瞬间,慧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人偶?是指格里芬吗?
但还来不及发问,她就别过脸去,晃动裤装的衣襬,毫气地快步走掉了。警察部队从左右跑上前去,跟她报告着什么。
(搞什么啊?)
慧茫然嘀咕着。
事能转发展太快,脑袋完全跟不上。
警笛的声音自远方响起。
「你啊!」拳头落在桃红色头发上。
格里芬「啊呜」一声,发出奇妙的声音并向后退。由于她的表情匮乏所以很难看出来,但想必很痛吧。她按住脑袋,变得泪眼汪汪。
胡子脸的中年男性叹一口气。像鲶鱼的脸庞不愉快地扭曲着,安心和怒气交织出了复杂的表情——是技本的修护人员,舟户。不同于平时的工作服,他身穿着五颜六色的条纹衫,哀怨地瞪着格里芬。
「我求求你了!你在人群里走失时,我得要命!别动不动就让我们心惊胆跳!」
黑衣男们正在废弃仓库前讲电话,大概是在向小松基地报告状况。看来尽管说是两人独处的约会,却仍被严密监视着的样子。这在组织的风险管理上是理所当然的考量,但自己却有种目睹到丑陋幕后的感觉。以后外出大概没办法尽情地乐于其中了。
「幸好有成功跟凑巧来取缔走私的警察部队连手,要是没有成功的话,后果可是设想喔!」「对不起,有我跟着还发生这种事。」
慧沮丧地低头。真要说的话,都是错在自开了视线,欠缺身边带着自卫队最强战力的自觉。
格里芬愈是挨骂,他也愈无地自容。
舟先生抓抓脑袋。
「唉 ,既然是约会,就好好当个护花使者啊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这次是格里芬擅自跑掉的,算是不可抗力吧。反倒是你,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可是——」
「说真的,该道歉的是我们。我们有些太松懈了。在发现你们要前往危险的地方时,就该事先阻止才对。」
真是抱舟先生低下脑袋,慧急忙摇摇头。
「请……请不要这样。说起来,错的是我们提出想出去玩的请求,没道理接受您的道歉,请把脸抬起来。」
「话虽这么说,我看还是前往府上道歉」
「不用了!没关系!」
要是被明华知道了怎么办?又会多出一性争吵的话题啊!慧说着「话说回来——」硬是转移话题,回头看向被带走的中国黑社会。
「这种城镇里居然会有黑社会的人在进行交易,这对我来说比较震撼。住在中国的时候明明没有遇到过。」
「唉,他们也很拼命吧。毕竟本国的地盘和收入都一下子全没了啊,他们应该正在竭尽全力地想办法活下去。同样的事大概会愈来愈多喔,因为难民不断在增加啊。」
花衬衫的男人在护送车的前方抗议。记得他是姓杨的中国人,他喊着自么都没做,只是凑巧在场罢了。
复杂的事态似乎的确会愈来愈多。以前被视为非法入境的罪犯会以难民作为掩护渡海而来,假装成善良的市民。警察和司法崩溃后的大陆没有遏止他们的手段,无论清流或浊流,全都如洪流一般涌入了日本。
(我太天真了。)
飘飘然地把这当作海外旅行的自己真可耻,也因为语言相通而松懈了。这里并非常熟或是小松,应该继续保持最起码的紧张和戒心才对。
「不过啊。」
舟先生露出笑容,一副终心下来的模样。
「真亏你们能平安无事呢。老实说,就算被砍断一只手或一只脚都不足为奇喔。你们应该被抓起来很久了吧?」
「嗯……也有过很危急的时候啦。」
「毕竟警察也意外鲁莽地破门而入了啊。他们开了那么枪,却没有被任何一发流弹击中,简直就像奇迹一样。莫非是那个吗?神秘的变身英雄现身来拯救你了吗?」
「是没有变身英雄。」
但出现了神秘的外国女性。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登场,打倒了黑道。倘若没有她,自己或格里芬大概早就中枪了。
慧转动目光后,出奇轻松地找到了那位救星。她一手拿着书写板,正在和警官交谈。在体格健壮的男人们中,那苗条的身材格外醒目。
「就是那个人救了我们喔。在快被黑道开枪打中时,她帮我们挡了下来。」
舟户眨眨眼睛。
他一副错愕的表情张着嘴巴,慧一瞬间以为舟先生是对这位不合时宜的美女登场感到惊讶。的确,一时之间肯定无法相信她凭借那么纤瘦的身体,与黑道及中国黑社会交锋。
但震撼的重点似乎并非这个。
舟户皱起眉头,喉眬发出「咕噜」的声音后——
呻吟般地低喃道:
「她怎么会在这里?」
*
隔天,星期日。
慧造访了小松基地。
目的是实施格里芬因计划之外的外出,而延迟的定期调整及检查。
尽管内心害怕可能会被臭骂一顿,基地内的气氛却极为平静。应该是舟户
妥善处理过的缘故,自己没有因为昨天的事而被说东说西,技本的职员们也以平常的态度应对。由于已经做好整个上午都要做笔录的心理准备,所以老实说,感觉有此脱力。
不过或许是为了弥补延宕的作业进度,调整时程紧凑得令人吃不消。从早上八点开始的每一分钟都排满行程,穿梭于各个设施。一开始还想着「希望大家能自然应对」,不久却变成想高喊:「关心我们一下吧!」格里芬跟我可是差点没命了喔,稍做慰劳也无妨吧?
但毕竟事态过于重大,无法出言抱怨。在两人按照指示完成检查,消化课程的期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中午。
「呜~」
格里芬趴倒在长桌上,伸长了双手,呈现宛如干货的状态。想必已经精疲力尽了吧,就连一旁的酸奶也没有碰。
这里是技本办公大楼的休息室。或许恰好是午餐时间,自己带便当的职员很多。
在和气氛中,沉没的少女身影非常显眼。但也许是已经没有余力去在意周围,她将鼻子和脸颊压在桌板上,不成人形。
「你的脸变得很丑喔。」
格里芬小声呻吟道:
「已经不行了。我死掉后请在墓碑写上:“死于过劳和空腹,格里芬”。」
「到这种地步吗?」
还想着这再怎么说也太过夸张,但她似乎另有隐情。格里芬半眯着眼仰望这边。
「在慧过来的两个小时前,我被迫进行其他的调整。五点起床就坐进伊格儿和法多姆的仿真器里,然后叫我试着直接连接。」
「这种事情办得到吗?」
阿尼玛和子体是一心同体,类似于大脑和身体的关系。实在无法想象去使用别人的子体。
「姑且算是建立起连结了,不过非常不舒服。感觉就像自己变成了三条腿,或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一样。」
「我想也是。」
光是引擎从一具变成两具,就算相当大的变化了吧?更不用说格里芬的机体形状很独特,实在不觉得她可以轻松适应其它子体。
「不过,为何突然叫你这么做?难道要叫你换乘其他子体吗?」
「不知道,不过——」
纤细的颈项歪着。
「他们好像还没对法多姆和伊格儿做出同样的要求。所以,应该没有立刻更换机种之类的意图。」
「哦?」
「还有,尝试过我才知道,以其他子体战斗是不可能的。飞行就已经很吃力了,如果硬要兼顾两者的话,处理能力大概会爆炸。」
「爆炸是指?」
「产生无法预期的冻结或错误之类的。」
根本就行不通嘛。
「这件事你跟八代通先生说了吗?」
「说了。不过他说暂时这样就好。」
「真莫名其妙。」
只要飞起来就OK,不能战斗没关系?完全无法理解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进行调整。
「大概是昨天的惩罚,故意整人。」
格里芬不满地噘起下唇,一副愤恨难消的样子。
「他们还暂时禁止我吃零食。说什么就是因为太贪吃,才会被食物吸引得到处乱跑。」
「嗯 …」
慧能体会对方想这么说的心情。
「禁止自己买来吃,也不能事先寄放,连喂食都不行。」
「喂食?」
「工作人员会提供我多出来的糕点,例如出差的伴手礼或热门甜点之类的。」
她一直被这么对待吗?
太宠她了吧,这可不是在学校里养宠物啊!
「不好意思,格里芬,这一次完全是你自作自受吧!都已经强调过别离开我身边了,你却跑得不见人影。虽然不知道你是被什么食物吸引,不过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土地上,未免也太掉以轻心了。」
「那是误会。」
「咦?」
格里芬忿忿不平地抬起脸。
「遥和舟都太武断了。我并不是为了食物而离开慧的。」
「那是为什么?」
「我听到一个声音说“救救我”。」
「啥?」
声音?
「还说“好难受,好痛苦,好害怕”。」
「那是怎样?」
原以为在蒙混过去,但她却一脸正经。格里芬简短回答:「正如刚才所述。」
「 呃换句话说,是这么回事吗?因为有人在求救,所以你就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走着走着就到了那个仓库。」
「对。」
「找到说话的那个人了吗?」
「没有找到。靠近建筑物后就听不到了,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就被那些人抓住了。」
「唔嗯。」
这家伙的感应力有时很敏锐,所以或许真的听到了我听不见的声音也说不定。毕竟被抓到那个仓库里的人,可能不只有我们。
还有其他人吗?非走私集团或警察的第三者。
(人口贩卖的受害者之类的。)
倘若是这样,或许应该确认对方是否有平安获救。去找舟户商量好了,在那之后也忙得不可开交,跟他没有什么聊过。我想问问现场和走私犯怎么样了,还有关于那位女性,她看起来好像知道此仟么。
待会儿联络看看好了。正在思考时,可爱的「咕噜」声响起。格里芬按着自己的肚子。
「啊 ,抱歉。」
话说回来,我们是打算过来吃食的,结果聊得太起劲就让她等太久了。
慧打开贩卖部的袋子,将三明治和饭团摆放在桌上。
格里芬的双眼发亮。
或许是因为零食禁止令而非常饿,她发出「喔喔喔」的声音伸出颤抖的手。
「鲔鱼色拉、明太子、BLT三明治。」
「时间不多,吃吧。下午的调整好像是从一点开始吧?哇,剩下二十分钟而已了喔。」
「很够了。午餐时间的闪电,人称鲸吞的格里芬就是我。」
「要细嚼慢咽啦!」
慧夹杂着叹息,准备打开三明治的包装之际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啊,找到了找到了!」一名穿着工作服的女性工作人员站在入口处。她是刚才和八代通一起进行调整的人。
「什么?」
「室长有话转达。抱歉打扰你们休息,能不能借用一点时间?请跟格里芬一起到检查设施来。」
「」
「他还说很紧急。」
麻烦你们了——她挥挥手退了出去。格里芬发出了低呻声。
「喔~抱歉中午找你们来。嗯?怎么了,格里芬?脸颊鼓得像流行性腮腺炎一样。」
桃红色头发的少女满脸不悦,彷佛平常的面无表情是个假象。灰色的眼眸泛着危险的光辉。声音的主人是白袍肥胖男——八代通遥纳闷地歪起脑袋。
「发生什么事了?我还以为你填饱肚子后心情会好一些。」
「呃、嗯,该说是时机不对,还是我太多话的缘故呢……」
早知道就早点让她吃东西了。虽然现在说这个也无济于事。
慧让赌气的格里芬面向前方。
「不过突然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反正到了一点,我们都会回来进行调整。」
「嗯。」
八代通依旧坐在椅,跷起另一只短腿。
「突然来了个临时的会面。若要配合对方的时间,就只能挑在这个时候先跟你们谈谈了。
你知道夏尔.戴高乐吗?」
「夏尔什么?」
「夏尔?戴高乐。」
「是人名吗?」
感觉在世界史的课堂上学过,但想不太起来。
「他是半个世纪前的法国总统,因为抵抗纳粹而声名大噪。在本国被视为英雄,甚至连机场和广场也以他的名字命名。」
是喔。
「我这次想谈的是船名。戴高乐号航空母舰,是法国海军的核子动力航母。」
话题一下子变得很有战争气息。八代通打开屏幕的电源,液晶画面显示出世界地图。红色的箭头从地中海经过苏伊士运河,一直延伸至印度次大陆的科伦坡。
「三天前,以戴高乐号航空母舰为旗舰的TF(特遣部队)473在南海失去了音讯,恰好就在离开新加坡后航行了一天之际。周边天气据说直到前一刻都还晴朗无云,但是不知为何,所有通讯在过了凌晨三点后都中断了。」
「中断……」
「定期回报、AIS,甚至航空无线电之类的都全数消失。就常理来说是很难想象的情况,毕竟TF473包括核力潜艇在内,是一支总数将近十艘的大舰队。就算被卷入战斗中,也应该存在某此薇兆才对。但实际上,舰队的所有舰艇是同时陷入沉默,只能说是神秘事件。」
脑海中忽然想起「百慕大三角」这个词汇,据说经过那里的船只和飞机都会消失。不,不过地点不一样吧?那是位于大西洋,美国那一边才对。
「莫非是要叫我们去搜索吧?」
有种不祥的预感。在遥远的海上,而且还是外国船只的消失事件。慧原本会认为这与自己豪无
关系,听听就算了。但以经验来说,八代通派完全意想不到的任务,他已经设想到最坏的可能,先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没这个必要。因为航母已经找到了。」
「啥?」
「昨天中午过后,航母的定位信息复活了。该船舶在距离消失位置以北的一百零七海浬,以东五十海浬的地方以时速十八节移动中。根据侦察机的报告,似乎没有明显的损伤。好像还未能取得联系就是了。」
「 呃那为何要叫我们过来?」
「事情变得有些……不,是非常复杂。」
八代通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说到底,法军的主力舰队为何会航行在南海这么远的地方?虽说欧盟远离『灾』的势力范围,但也不可能有多余的战力。最珍贵的机动部队原本应该要留在本国附近才对,为何他们金蒋舰队派来遥远的海域呢?」
「为什么?」
「戴高乐号是为了将测试中的新型子体运送至日本。」!
新型的……子体?
「Rafale-ANM,拉菲尔。以达梭公司的多用途战机为基础,欧盟的第一架子体适应机。毕竟他们在Typhoon的子体化上饱尝失败,想必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失去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体吧。
于是在航母机动部的护卫下运送出来。然而,其始末就是这次的事态。」
「舰队被毁。」
「嗯,航本身是找到了。但现状是无论如何呼叫都无法与对方接触,所以运输作战无疑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身为接收方的日本无法坐视不理。」
格里芬扭动脖子。
「为何拉菲尔会被运来日本呢?」
最根本的疑问。为何要将好不容易到手的反「灾」战战力移动至他国?为什么要远离本国呢?八代通点了点头。
「他们请求技本协助,希望找出拉菲尔的子体和阿尼玛无法建立连接的原因。」
「无法建立连接?」
「正确来说,是无法确保足够操纵机体的同步率。据说以目前的状态别说是战斗,就连飞行也没有把握。」
「也就是类似格里芬之前的状况吗?」
慧俯视着桃红色头发的少女。认识自己前,她的状况非常不稳定,就连正常起动机体都是问题。原本以为是同样的症状,但八代通歪头回答:
「天晓得。」
「阿尼玛的内部是个黑盒子,没有人了解其明确的结构。只不过,我们和俄罗斯已经造出了两架以上的阿尼玛,所以对方大概认为我们在技术上高人一等吧,因此委托我们进行分析。」
「是委托技本。」
「我的技术终于打动了欧美的那些老顽固。」
不着痕迹地夸耀自己的功绩,八代通望着两人。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独飞将展开拉菲尔的回收作战。希望你跟格里芬两人能接近戴高乐号航空母舰,并将子体带回。」
不。
不不不。
这也太跳跃了吧 。
,完全不能理解事情的因果关系。
「请……请让我整理一下。呃……若只是想回收拉菲尔的话,直接让她飞起来不就好了吗?毕竟是飞机,可以自行脱困。啊,虽然有阿尼玛状况不佳的因素,即使如此,只要飞到附近的机场就行了……」
八代通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你有在说的话吗?我刚才已经说无法联系上航母了吧?连状况也无法掌握的状态下,要如何下达脱困的指示?况且,拉菲尔的阿尼玛没有一并搭上戴高乐号。」
「咦?」
「就是被运送来的只有子体而已。好像是因为阿尼玛的状态非常不适合出国,所以对方先将机体运来日本。因此无论做多少努力,都不可能自行脱困。」
「意思是……阿尼玛目前还在法国吗?」
「好像吧。似乎在研究室里严密隔离中。」
状态那么差吗?倘若如此,回收作业的确会很吃力。
「既然这样,用运输船之类的去运送呢?利用起重机转移机体,然后带回来之类的。」
「该空域与“灾”的势力范围邻接,派遣缓慢的非武装船只靠近,下场就是被击沉。」
「那么,派遣军舰护卫的话——」
「一支全副武装的航母打击群,可是毫无抵抗之力就遭到瘫痪了喔!在原因不明的状态下,岂能再投入增加的战力?最起码,目前的日美军根本没有能派至南海的水面战力。」
「」
隐约开始了解对方想说的意思了。子体不可能自行脱困,用船舶接触也有困难,剩下的方法就只有从空中回收了。以独飞的成员进行空中掩护,同时抵达航母,将无人的子体带回。遭遇「灾」的话就视情况交战,以排除抵抗吧。
虽然乱来,但还算是很有道理的作战。
话虽如此,仍有不了解的地方。
「假使我们真的顺利接近了航母——」
慧瞥了格里芬一眼。
「这些家伙也无法隆洛在舰上对吧?上海夺回作战的时候,我在美军的航母上有听说过,普通的空军机和舰载机不同。」
「嗯。」
「那么,要如何回收拉菲尔呢?」
说到底,就算顺利隆洛在舰上,也没有将其带回的方法。这无法跟装载手提行李相比,也不能像拖吊车一样,用钢索拉动吧?
「要用运输直升机运送吗?」
格里芬插嘴道。
原来如此,用直升机就能在航母上起降,大型机体应该起码能吊起一架战斗机。独飞则是一并同行,在回收作业的期间戒备上空。尽管机速的配合好像会很困难,不过这是比较实际的手段。当他这么心想时——
「直升机的续航距离不够。」
冰冷的声音敲击了耳朵。
循着坚硬的鞋声回头,慧瞠目结舌。一名穿着长裤套装的女性站在那里,乌亮的黑发和令人联想到陶瓷器的白皙额头,细长的眼睛里泛着知性的光辉。由于腰部的位置很高,脊背直挺而给人芭蕾女舞者的印象。她踩响淑女鞋,走进了房间。
「你们子体的战斗行动半径将近一千公里。相对地,运输直升机的作战距离才几百公里。
假设从那霸基地起飞,最多只可抵达台湾,实在到不了南海。而且,自卫没有大型直升机专用的空中加油设备。」
张得老大的嘴巴并非被这番话的内容影响,而是因为自那人形模特儿般的外型有印象。硝烟味苏醒,伫立于白烟中纤痩的英勇姿能是在废弃仓库救了自己两人的那位女性。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法国军方情报机关,对外安全总局的布朗杰中尉。她在这次事件中,是法方的窗口兼负责人。」
八代通的发言令慧眨眨眼。中尉?法国军方?
(她不是警察吗?)
她整个人面向八代通。
「非常抱歉将时间提早了,八代通先生。挑在您忙于和本国进行协调之际。」
「不,百忙之中麻烦专程你过来,实在很抱歉。不过在正式的作战会议前,我希望大家能先见个面。这些孩子似乎在不经意中受你照顾了,所以也当作赔罪和答谢。」
「毕竟是任务,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她轻轻点了个头后,与两人面对面。
很标准的日语。光听发音的话,实在不认为是外国人。既然说是军方的情报机关,想必受过间谍这类的训练吧。例如,将前往出任务的国家语言全都学过一遍之类的?
中尉的目光从头顶到脚下打量了一番。
「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你不要紧吧?有后遗症之类的吗?」
「啊、 呃,没有问题。」
尽管心想这个回答真蠢,慧仍低下头,之后打直身子。
「那个……前天非常谢谢您。我是鸣谷慧,然后,这位是格里芬。」
总之,先让她完成自我介绍。慧说了声「快点」,让桃红色头发的脑袋低头行礼。
这一瞬间,中尉的视线变得相当冰冷。怎么回事?——尽管这么想,但这种异样感还不至于让对话中断。慧心想着是自o己的错觉,一边续道:
「不过,法军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呢?我还以为是日本警方的人。」
「我原本的任务是反恐。为了遏止黑社会的武器扩散,而和警视厅连手展开作战。」
中尉简洁地回答。
「不过,主力舰队的消失在本国也引发了很大的騒动。由于没有人可以前往远东,处理子体的任务就落到了我身上。尽管如此,和警方的突袭作战到了最后阶段,所以必须先处理好那边才行。不过多亏如此,才能救你们。」
原来如此,在和自卫队接触的同时,仍持续跟警合作吗?所以舟户也会觉得眼熟吧。军方负责人出现在取缔走私的现场让他感到混乱,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
「可以回到正题了吗?」
中尉回头看向八代通。见到他大方地点头后重新面向两人。
「正如刚才所言,直升机是无法抵达戴高乐号的。所
以将以拥有空中加油装置的倾转旋翼机接近。不过,倾转旋翼机的装载量并不多,不可能完整运送一架战斗斗机,所以——」
她瞥了一眼八代通。
「日本政府提议用其他的阿尼玛来启动拉菲尔。」
「什……么?」
用其他的阿尼玛来启动?
等等,莫非是……
「让格里芬操纵拉菲尔飞回来,就是这么回事。」
八代通接着回答,依旧盛气凌人地翘着二郎腿。
「你和格里芬将一起搭乘倾转旋翼机,降落在戴高乐号上,在法多姆和伊格儿掌握制空权的状态下找到拉菲尔,透过直接连接启动并从舰上起飞。这样一来就不必准备运输机,是极为合理的作战。」
「请……请等一下。那么让格里芬使用其他子体的仿真器是因为——」
「嗯,就是为了测试。所幸四次里成功了三次喔。老实说,当作正式上场来看的话,表现得还不错呢。」
这不是四次中失败一次的意思吗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赌上性命去冒这种险!
慧瞪大双眼后,八代通安抚道:「好啦,先听我说。」
「藉这个好机会,我来解释一下吧。关于子体是如何辨识阿尼玛,又是如何成为她们的双手双脚活动的。」
他向格里芬招招手,握住一脸疑惑的格里芬的手。
「各个阿尼玛都存在着固有的频率,也可以说是节奏。从『灾』之核心发出的振动波,在与生物电流相互影响的同时,一边逐渐在体内扩散,我们研究人员称之为EGG—Electro Ghost Gram。而这东西尽管微弱,也会穿透出体表。」
「体表?」
「例如脸或手掌之类的。」
他让格里芬将手摊开。
「释放出来的EGG会从控制面板传递至子体,告知对方自己是什么人。说得更详细点,在初期的调谐中,已经把子体的固有振动和阿尼玛的振动匹配在一起了,所以只要有同型态的振波动传来,子体就知道自己的灵魂和大脑来了。」
「那就是直接连接?」
「没错,作为启动信号的神经脉冲。」
原来如此,至今为止隐约听过的词汇和概念感觉都联系起来了。所以阿尼玛才会一直触摸操作板,而非操纵杆或油门杆,是为了将自己的节奏传递给机体。
( 嗯。)
思考了一会儿后,慧扭动脖子。
「我明白您说的意思了。不过既然如此,要让格里芬使用其他子体就更是乱来吧?拉菲尔应该也有自己的固有型态……EGG对吧?」
「应该吧。」
「那么」
「这点我们会运用一些诡计。所谓的振动和波形,是可以透过外力来增幅、衰减及调变的,所以倘若只是此一薇的偏差,能机械式地进行修正。例如携带放大器或降噪器这一类的机械,能让拉菲尔暂时将格里芬误认为自己的大脑。」
「呃 ——」
「另外,以上个世纪末开发的欧盟机特征来说,Rafale和Gripen都拥有相似的空气动力特性及机体形状。近距耦合三角翼、全动式前翼和单垂直尾翼。换句话说,相较于连接法多姆或伊格儿的子体,建立连接的成功率要远远高出不少。操作应该也能以同样的要领进行。」
唔嗯。
总而言之 。真要说怎么回事的话就是……
「您是说,由于Rafale是类似于Gripen的机体,所以稍微动一点手脚就能骗过子体了?」
「说穿了就是这样吧。」
早知道就不问了。对方愈是解释,自己就愈不安。
话说,对方理所当然地下达战指示,但自己可不算自卫队的人喔!事到如今,虽然不是想避开和「灾」作战,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义务去搜索外国的遇难船只。况且这一次只要程序稍有偏差,子体可能会控制失败并坠落。身为格里芬的监护人,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我拒绝。
若是法多姆想必会面带笑容这么开口吧。就在他心想,自己是否应该在这时学习她的半分旁若无人时——
「太危险了。」
声音来自意料之外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布朗杰中尉冷冷地俯视八代通,细长的眼眸带着责难的光辉。
……咦 ?
「 不确定的要素太多 。现场的状原本就不明朗,也没有连接失败时的替代方案。实在不应该将民间人士卷入这样的行动里。」
当着目瞪口呆的慧和格里芬面前,八代通叹了口气。
「是这样没错。不过中尉,正如刚才所说,最接近拉菲尔的机体是格里芬。然后,要让这家伙行动,就必须让鸣谷同学同行调整EGG。我昨天应该也解释过了吧?我们也不希望将民间人士扯进来。」
「那是在以回收为前提的基础上。」
中尉的声音僵硬。她抬起纤痩的下颚,绷紧了脸。
「为了区区一架试验机,您打算付出多少的牺牲呢?我不知道子体化是多么奇迹般的成就,但那种东西不过是工具吧?没有必要将人命暴露于危险中,进行救援。牺牲一支舰MS数千名人员后,这次甚至要投入其他国家的小孩,思考逻辑根本就不正常。」
「中尉。」
「不,请让我说下去。要人类为了这样的人偶赌上性命,显然是大错特错。」
又来了。
又是这种话 。
“你没有必要为了那种人偶拼上性命。”
她在五郎岛的废弃仓库里如此低语道。既然如此,她说的人偶就是格里芬了吧?不要保护阿尼玛、任凭她开枪击中、那只不过是工具罢了。
「那么你说,该怎么做?」
八代通一脸不满地放下双腿。
他抬起单边眉毛,换上赌气的表情。
「等待洋流改变,航母漂流至附近的港口吗?那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啊。」
面对嘲讽般的询问,中尉却没有回应。她眉毛一动也不动地打直身子。
「法国政府委托的协助方式应该有两种,八代通先生。」
冷酷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一种是回收子体拉菲尔。由独飞进行空中掩护和派遣技术部队。」
而另一种,当无法回收时——她续道表情从彷佛陶瓷娃娃的脸庞上消失 。
「希望你们连同戴高乐号,一并破坏拉菲尔。得以反舰飞弹的饱和攻击,将它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