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加贺地方的天气晴朗。鄂霍次克海的高气压从北日本向东日本延伸,容易成为通过石川县全域的气候。最高气温是二十二度,傍晚以后也有天气可能会变坏,所以请不要忘记带雨伞。接着是能登地方的天气──】
隔了四天的小松基地和往常一样。技本办公楼候车室的电视播放着天气预报。外边传来客机起落的断断续续的响声,感觉不像是不久前的核弹迎击据点,气氛很悠闲。
坐在长椅上将视线投向手机。邮箱中收到了来自八代通的讯息。
【关于那件事,因为想共享状况,所以请到基地来】
古风的文字直言不讳地继续追加着。
【没有和格里芬的和好会什么的,你放心吧。不会突然地让你进入子体的】
如被人窥视内心似地感到尴尬。但自己本身也有探访的想法。我想知道那以后怎么样了,但不想回到独飞。正中下怀一样的心情。
(真受不了呐)
旁若无人地唯我独尊,八面玲珑,实际上在伶俐地观察着周围。真不愧是知寄苣桧的亲属。有其叔父必有其侄女。
但是就算这样的人,也无法抵御这次的领空侵犯。如果敌人动真格的话,现在国内的几个城市都已经化为灰烬了吧。日本的中枢被麻痹,对灾的组织性防卫应该也不可能了。
结果呢?自己的希望实现了吗?最终决战里,格里芬的循环被避免了吗?
(……)
不知道。
期望他人不幸的心性十分可憎,可却无可奈何,因此沮丧不已。我到底为了什么而活着?以什么目的而生活?只是祈求世界毁灭的这种半死之人,有办法活着吗?
靠在墙上时,脚步声响了。
【你看上去很不景气啊。来的路上,掉进水沟里了吗?】
被白衣肥大汉俯视着。因为体型本来就很大,所以这样的话视野就被占据了一半。无意识地感受到了压迫感,身体也绷紧了。
【你怎么看起来那么轻松?】
【因为人们对不幸的想法是相对的。有些人只要早饭的鸡蛋掉了,就会叹息这世界已经结束了。你受到什么影响,然后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旁人是看不出的哟】
【……】
【来吧,跟我来。我本来想叫你过来的,但是我也没多少时间了】
擅自催促后,八代通头也不回地迈出脚步,我为了不被丢下而小跑起来。沿着错综复杂的设施走上楼梯,到达了像走廊一样的地方。就这样地进入附设的仓库。
【唔,哇】
张开的光景令人目瞪口呆。
广阔的空间中铺满了仿造纸。每张纸上都画着海岸线,整个地图形成一个巨大的世界地图。边距十米以上,面积上也有网球场那么大。技本的工作人员手持笔和弯曲尺在上面到处跑动。
【一四圈圈!37?6N、135?9E!】
【135?9E收到!喂,便签用完了。再拿一把来!】
地图上画了几十条线。旁边附加了速度和高度的数值。
【是那个灾的数据吗?】
八代通点了点头。
【因为监控室是那种样子嘛,所以持续的信息的总结在这边进行。虽然有点抽象,但只要看完说明就很容易理解了】。
举起一只手让周围的工作人员腾出地方来。在小笠原群岛附近停下脚步,对着地图扬了扬下巴。
【看看吧】
本土上空交错着五彩缤纷的线。不是两三条。粗略地看也有十几条。
【这是什么?】
【这是他最近几天的足迹】
一本正经地看过去。然而八代通板起脸点了点头。
【没错,四天前的袭击还没结束。那家伙一天几次,搞不好就在日本上空来来去去十来回了。经常改变航线和海拔高度】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应该是索敌吧。来瞄准它中意的目标】
【索敌?】
八代通横跨列岛到达了日本海。
【灾是强大的,但是灾有一点无法和我们人类相比的东西。拥有那么多的航空科学技术,那些家伙却完全不利用宇宙空间。这次那家伙虽然稍微有些变样,但根本没有能给我们致命一击的王牌,比如卫星轨道兵器和大陆间弹道弹什么的。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
【我经常感到疑惑,但听了你和格里芬的话,我终于想通了。那些家伙,或者说,千年后的人类不想污染宇宙空间。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保险,还是在他们的世界里已经做过了】
【我不太明白】
看不见说话的方向性。皱着眉头,八代通指着天花板。
【物体在宇宙空间被破坏的话,散落的碎片会以猛烈的速度绕着地球旋转。静止轨道上秒速三公里,低轨道秒速八公里。动能与速度的平方成正比,即使是极少的质量也具有非常大的威力。仅仅五毫米的金属片就能拥有和子弹差不多的力量了】
指尖锐利地划破了空气。
【散落的碎片破坏其他的构造物,在那里又产生了许多的碎片。就这样,轨道上的垃圾碎片就会爆炸性地增加,从而产生死亡领域。别说人类了,就连无人的卫星都无法进入】
八代通把手指放下来,这是凯斯勒综合症呢、地说道。嘴角浮现出讽刺的笑容。(凯斯勒综合症:在太空垃圾过于密集的情况下,一颗卫星偏离轨道或者遭到一颗流星的撞击时会产生连锁反应,进而有大量卫星被毁)
【他们不想让宇宙成为战场,所以才故意把自己封锁在大气里面,为此,人们才会不做没必要的事。这次的索敌行动也是其中之一】
【诶……】
【GPS啊。那些家伙根本就没有定位全球并进行精密轰炸的系统。所以有必要直接飞来飞去收集数据。地形、风向、对地速度、高度等信息】
语气就好像教导不懂事的学生似的。眼镜里边的眼睛缩小。
【想到这里,其他的谜团也解开了。为什么那些家伙不无差别地散播核武器,特意花时间收集观测数据呢?】
【因为不想污染地球的环境?】
总算找到灵感了。
八代通点了点头。
【没错,打算以最低限度的牺牲来达到目的吧,不想留下不好的影响。如果使用核武器,就要控制环境的负荷在最低限度。所以要仔细地事先调查一下,以一发必中为目标】(灾原来也有脑子的呀)
【请等一下。那些家伙不瞄准不行的目标、调查的地方是?】
感到非常讨厌的东西。随着理论的逐渐清晰,最坏的结论开始显现出来。
八代通歪曲了嘴角。
【光看贝儿库特一事,他们就拥有核武器为首的NBC兵器。不将它用于人类,是因为它想将全部资源都丰富的地球留给祖先。但是普通兵器中怎么也打不倒的对手出现了。无论是缠斗还是视野外战斗都无法排除。应该称之为灾天敌的存在】
【阿尼玛】
啊啊,当然的。
【要打倒这样的对手,只有在敌人无法到达的地方投放炸弹。但是来自平流层外的轰炸误差范围太大,能预测到的很有限。所以就投射能无视微小误差的大威力兵器。另外,在无法使用GPS的状态下,要完成超平流层的轰炸,有必要进行相应的调查。结果就是产生了这个航迹图。为了摧毁阿尼玛们的巢穴而进行的调查】
巢穴。
【就是小松。话说得明白了吧】
回过神来发现八代通脚下有小松市的标记。无数的航迹掠过市外。有意识地一看,画线密集在日本海一侧。对灾来说天敌的巢穴,阻碍目的完成的四架飞机密集的据点。
皮鞋的脚尖轻戳了城市标志。
【不知道是怎么嗅到这里的。那些家伙们说不定经由非物质层取得连接,追踪了EGG。不管怎样,已经没有争论的余地了。下一个轰炸的目标是小松。若不采取任何措施,近期这里就会变成一片被烧焦的荒野】
虽然大体上可以预测到,但还是掩盖不住动摇。心跳得厉害,嘴巴扑哧扑哧直响。汗水渗透到掌心。
【你打算怎么做?】
【不管怎么说,只有迎击了吧】
【逃跑的选项呢?】
对了。如果敌人追赶阿尼玛的话,应该可以移动到其他地方。如果避开敌人的追踪,隐瞒行踪,现在的索敌结果就没意义了。
【逃走又能怎样?】
传来冰冷的声音。
【我们不是为了装饰或是异想天开才在这里展开活动,而是因为这里是列岛防卫的要点。移居场所的瞬间,日本海的防空就会出现大洞。而且,如果在转移地点也受到核威胁而四处逃窜的话,就变得不知道为什么而存在了。所以逃跑事实上就是投降、独飞毁灭而已】
摆出高举掌心的姿势。隔了一口气,八代通挺起胸膛。
【所以最后的防卫线就在这里。集结全力击落超平流层的威胁。为此的准备工作已经在进行中】
【准备?】
【将反卫星导弹ASAT装在子体上,直接瞄准那家伙射击。上次是『宇宙空间』的早期警戒卫星和『地上?海上』的导弹发射器和『空中』的阿尼玛强行联合起来,所以无法应对高速移动的敌人。但是这次不同。用弹道导弹防御BMD警戒机在空中构筑拦截系统。将时间滞后和通信损失削减到极限,以期望必中。为此而收集了在日本国内巡逻的戒备机、警戒机呢】
有一个工作人员时机恰好地拿出了文件。八代通粗略一扫,歪曲了口角。
【果然,如果是帝都上空进行敌袭的话,上面的动作就不一样了。对这个胜算的作战居然画出GO的手势。这好像是谎言一般的政府机关的工作】
【……可以问一下成功率是多少吗?】
【43%、啊,不,这是向上面说明用的。实际情况是33%。三次成功一次】
【什么嘛】
松了一口气。
【只要出击三次,就一定能迎击对吧。出乎意料的高啊】
八代通眨了眨眼。
【嗯?哎呀,你大概误会了。这个概率的前提是敌人接近过来投弹。瞄准它降低高度,距离我们最小的时机】
【诶?】
【本来就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抓紧时机一击必杀。如果打偏了的话就game over,头上落下一百公斤的核弹。没有第二次也没有第三次】
渐渐地理解了发言的意图。寒冷得脊梁都冻透了。
【等,请等一下!八代通先生,你正在制定三分之二的概率会让小松被炸飞的作战计划吗!?】
【所以从刚才开始就这么说了吧。集结全力构筑我们的最终防卫线。当然失败的时候我们大家都会死翘翘了。如果没有做好这样的觉悟,谁都不会参与这样的赌博】
【……】
【当然现在说的是官员的论调。我可没兴趣跟善良的市民们打交道。一两天之内会对小松市街发出避难劝告,表面上说是观测到了大规模的地壳变动,但实际情况是预测到最坏情况的保险措施。小松市民约十万,如果逃到金泽和福井一带的话,总之也免不了惨剧吧。承担财产的责任还是饶了我吧】
耸着粗大的肩膀,转过身来。
【突然听到这样的劝告,都会觉得很混乱吧,我事先告诉你了。如果不了解情况的话你可能会到处探索吧。如果因此被卷入了爆炸的话,我很遗憾。我希望你赶紧做好逃生的准备。你也好,你的家人也好】
紧接着,一位工作人员叫了八代通。身着白衣的肥大汉一边回头一边喊着【哦,现在就去】
【就是这样。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吧。从远处祝愿我们奋斗吧。再见】
我抓住了干脆打算离去的八代通的袖子。
不。
不不不。
【等,请等一下!那个迎击任务谁来做?将卫星攻击兵器装在哪个子体上?】
从上次的身体状况来看,无论环境如何改善,伊格儿的情况还是很严峻。也没有法多姆复归的消息。这样的话。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格里芬啊】!
他理所当然地回过头来。
【因为使用诱导兵器的话那家伙是出类拔萃的。只要不断调整好觉醒时间,就能设法使之在迎击时间保持有意识。结果可能会暂时无法使用,不过这又是另一个课题了】
【诶,但,但是,那个】
因为混乱而不能很好地说话。舌头像麻木了一样僵硬。
【我……不在也可以吗?】
格里芬的搭档,作为觉醒装置的自己。
对于喘息般的问题,八代通很不可思议地扭过头来。
【你不会驾驶吧?】
事到如今还问什么的表情。
【我没有悠闲地劝说你的余裕。实现现有的目标是我的任务。好在拉菲尔也表示会协助。还记得吗?关于夏尔?戴高乐的事情,她和格里芬两人一起发动了一架子体吧。这回我倒着干那一套。在拉菲尔的支持下起动BARBIE01,格里芬则专注于火器管制,瞄准那个轰炸机】
【……】
【所以嘛,不用担心。不,说太多废话了。总之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做工资分的事情的】
再次,八代通的名字被叫了。语气比刚才还要急。八代通回应说【我知道”,挠了挠头回去了。
【抱歉时间不多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转告其他工作人员吧】
不容分说就走了,之后只留下报告和联络的喧嚣。
(什么嘛)
真的只是情报共享吗?不叫我回来,也不叫我帮忙,只是说【去避难吧”。
一瞬间,我对这是不是演技感到怀疑。表示没有留念,来动摇我的良心。
但是理性立刻否定了。
八代通哪有这样的心术呢?那个人,那个家族总是选择最短路线。绝不拘泥于过去的绊脚石和成功经验。是那种一旦失去利用价值,甚至连自己的手脚都会舍弃的人。他持续持有着这种和人类的常识与善良完全不同次元的价值观。
所以情况很明显。自己被从他的【选择项”中排除了。不再是应该洗的卡片了。
怀着奇怪的漂浮感走出房间。
周围的声音在回响。意识像被重力分离了一样轻飘飘的。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到了技本楼外面。秋日的天空下,基地的职员们到处在活动。维修,运输,联络,引导。有的人在停机坪,有的人在跑道上履行自己的职责。
突然感到呼吸困难。
谁都没有怀疑现在所做的事情的正确性。坚信只要努力奋斗,就能开辟未来。
(不对啊)
干什么都没用。反正所有的努力都会被扭曲,变质,流向最糟糕的结局。就好像在坏掉的录音机里录着曲子一样。无论注入怎样的想法和睿智,终究只能作为不协调音来播放。
不可救药的未来。
格里芬消失。环境破坏日益严重,资源枯竭,最后穷途末路,人类又生出与灾相似的存在。为了那种事努力会怎么样,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什么也不做)
以决死的觉悟贯彻无为,扭转命运,将她从永无止境的再现剧中解放出来。
但是事到如今的决心,今天却觉得非常空虚。
理由显而易见。不管自己怎样,她都会飞走。走向决定好的结局。
无论是八代通,还是格里芬,还是这个基地的所有人,都不会放弃生存下去。不允许人类的毁灭。
鸣谷慧的意志是坚定不移的。
啊啊,所以。
这四天,一次也没有收到格里芬的联络。尽管在敌人来袭的混乱中忘记关手机。
是自己的抵抗早已经编入了吗?稍微的绕道等等马上可以修正、挽回。
(……)
想起了在非物质层看到的她的眼睛。那是领悟一切,温柔而寂寞的目光。也许她已经理解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了。如果我要离开的话就离开,如果重新考虑的话就重新考虑,选择最适合的路线。(俺が离れるなら离れるで、考え直すなら考え直すで最适なルートを选ぶ。)
一切都按照当初的预定进行。
摇晃,视野倾斜了。
全身的骨头都失去原形。好痛苦。好痛。要倒下了。身体,灵魂,存在本身都咕噜咕噜地崩塌,好像要沉入地面。
【喂。喂,鸣谷君?没事吧?】
被粗野的声音唤醒了意识。
回过神来,被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窥视着。倒戴着沾着油污的整备帽,挽着袖子。让人联想到鲫鱼的幽默面孔歪曲了。
【鲫鱼桑?】
是舟户。
男人背后有一堵看惯了的绿色墙。巨大的切割屋顶的构造,里面立着的钢铁的猛禽们。
(第三机库)
不知不觉来到了机库旁边。其他的维修员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我。
舟户皱起眉头。
【果然是你啊。因为有人摇摇晃晃地走着,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
额头被汗水湿透了。脸色大概变得很糟糕吧。低下头站起来。
【没关系。只是……从八代通先生那里听到了很多事】
【啊啊】
舟户露出了理解的神色。
【话说现在才共享了吗?明明什么时候开始作战都不奇怪了,主要飞行员却……嗯?】
像现在才注意到的一样眨眼。
【对了,室长不是说格里芬的子体要放入拉菲尔吗?那你呢?嗯?格里芬会下子体吗?】
【啊,不】
那才是应该共享的吧。八代通先生,你是忙不过来吗,还是只是平时的说明不足?
【这次,我不参加。有些事情……我会和家人一起避难】
舟户歪了歪头。隔了一拍,发出【哈】的低声。
【这样啊,你不是自卫队员呢。像这次这样的话也不一定非要参与吧……嗯】
困惑
地搔搔后脑勺。
【怎么说呢,自从从蒙古回来以后,大家都很奇怪啊。你完全不见踪影,阿尼玛们也很不灵活,但是室长却什么也不告诉我】
【……】
【就像碰到肿物一样的感觉】
他心里应该暗自地摸索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吧。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和阿尼玛们吵架了吗?
但是在八代通沉默的状况下,我也没有说出来的意思。闭上嘴唇,低着头时舟户发出了叹息。
【嘛算了。只是,至少在避难前去见见格里芬吧。那家伙看上去很冷静,却是相当的孩子气。太放任不管可就会消极了哦】
【那家伙是】
气喘吁吁地嘟哝着。
【没关系的。虽然长相是那样,但是她比我更成熟,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感觉会冷静地看清道路】
没错。无论我做什么,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过去的重复而已。毫不在意任何障碍,只向着目的地突进——
【是吗?】
回应的,是没有比这更奇怪的声音。舟户像怀疑真意般的窥视过来。
【自从你没来以后,那家伙心情可坏了。生气地说着【不可能”、【难以置信”,甚至连自己喜欢的酸奶都不要了】
诶?
【因为对她束手无策,所以每天的饭菜都交给她食堂的自由通行券,让她随便结算。就算胡乱搭话被炸了也很麻烦啊。连那个伊格儿都吓的不敢靠近了】
【不会吧】
【我骗你干嘛。你看,看见那家伙的子体了吗?周围的桌子上放着笔记用具吧。保养期间、不说话的时候就用那个笔交谈。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有什么为难的吗?之类的】
【……】
不知道他是如何摆出狐狸附体般的脸的,舟户拍了拍肩膀。变成了苦笑和达观的复杂表情。
【嘛,女人心总算是永远的谜团。你也不要太明白啦。好好谈谈,努力相互理解吧】
耸着肩膀走开了。
秋风飒飒地从路上穿过。
坚硬的粉笔声在教室里回响。
涟漪般的窃笑朝向板书中的教师。可能是因为准备避难所以没回家吧,平时的茶色西服配了一件短短的运动裤。本来就很像老树的体格被更加强调,变得像枯枝一样。
旁边的女孩子传来一张穿着运动衫的火柴棒的图画。她水手服的后背像难以忍受一样抖动着,她的笔盒被碰到了而掉了下来。啊,讨厌啊,的悲鸣响起。
【喂,别说废话,好好听课】
四十岁左右的班主任一脸不高兴地转过身来。用手敲打黑板。
【如果被疏散到错误的地方而被拒绝接纳,我可不管啊。睡觉和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做好觉悟吧】
老师瞪着缺乏紧张感的学生们,重新开始说明。
【嗯,避难开始于今天下午5点,按班级分班到指定的地方集合。我们班是小松站东口的广场,别弄错了。行李每人最多10公斤。如果有正在服用药物或过敏的同学请不要忘记申报。嗯……接下来是】
【老师,老师】
一个学生用津津有味地举起手来。满眼期待。
【所以说,我们的避难地在哪里?是金泽吗?】
【不,是福井】
【诶,没中吗】
喧嚣的样子一下子变成了悲鸣。
【听说上面的年级,是香林坊的旅馆的说】
【真的吗?这不是歧视嘛】
【在福井一周要做什么啊】
【至少去滋贺啊】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地挥了挥手,班主任背对着古怪的嘘声重新开始说明。
(哈——)
鸣谷慧叹了一口气。
久违的学校非常平和。尽管避难者达十万,但没有人有危机感。
这也难怪。表面所讲的情况只不过是气象、地震情报。为了避免恐慌,而谨慎地将情况的严重性弄得模糊不清。虽然保持着让全体人员避难的紧张感,但却并没有显示会让日常生活崩溃的危险。归根结底是作为最坏情况的保险这样的东西而已。
你们的城市有三分之二的概率会被吹跑哦。如果听到这样的话,会有怎样的反应呢?恐怕会成为凄惨的地狱图吧。有的人马上逃跑,有的人要求说明,而不少人会敌视小松基地。因为有你们,我们才会陷入危险。不要把市民卷入战争骚乱中。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是的,所以这种气氛是最好的。八代通的谎言作为不如意的现实的润滑油发挥着作用,了解情况的人心情不好,不过是琐碎小事罢了。要是全部失败、现实被暴露的话情况将会变得很麻烦吧。
(那种事,即使现在的自己在意也无济于事吧)
本来就千头万绪了。我不想再背负多余的事了,不如说我没有能力背负。
一松懈就想起来,那天和舟户的对话,关于格里芬的话题。
——你也不用想太明白了。
——好好谈谈,努力相互理解吧。
(谈什么)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没看清吗?还有什么无法理解的吗?
【喂。喂,鸣谷】
眨眼回过神来。全班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身上。班主任歪着嘴。明华背后嘟哝着【笨蛋”。
【这种时候还望天走神,真悠哉啊。怎么?还没把时差倒回来吗?还没有摆脱海外旅行的感觉吗?】
【啊,不,那个】
慌忙端正姿势。糟糕,莫非是被点到了?惊慌失措地翻着讲义时,有人指着【地板”。
【笔掉了】
呜哇。
不知什么时候,笔具从桌上消失了。别说笔了,橡皮也散落在地板上,大概是已经呆了很久了吧。好像是无意识中用胳膊肘推开的。
【对不起】
惶恐地捡起来时,班主任歪了歪嘴唇。露出使坏的表情。
【难道说在想念法国的佳人?忘不了那个她、地发着呆什么的】
【哎,什么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明华从椅子上以弹跳般的气势站了起来。
空气冻住了。全班鸦雀无声。也许是注意到胆怯的同班同学的视线了吧,青梅竹马咳嗽了一下,坐了下来。但是可怕的压力依然存在着。接着从后面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最近感觉你很奇怪,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才不是啊、笨蛋】
背过身去抗议。
【本来就是乱七八糟的日程安排,根本就没有闲暇玩啊】
【那你为什么发呆了?】
【那是……】
我皱起眉。也想不出适当的借口,不知不觉就说出了真心话。
【打工的时候和别人吵架了。我正为该怎么办而烦恼呢】
【和那个可怕的外国女性?】
【才不是】
恰到好处的时候,教师又重新开始讲解了。现场的气氛打断了明华的质问。明华似乎还不满,但默默地开始抄起黑板来。
(为什么发呆呢?)
我也想问。
搞什么呀。莫名其妙的有东西挂在心底。原本抱有的不协调感,因舟户的话而显现出来的感觉。
——自从你没来以后,那家伙可生气了。
——连那个伊格儿都不敢靠近过去了。
格里芬生气了?
自己做无谓的抵抗,你也感到焦躁吗?因为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情,知道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所以你对多余的绕道而感到焦躁吗?
(不)
果然很奇怪。既然知道未来的事情,为什么会不高兴?譬如,如果知道自己会抗争三次,那只要安静地注视那三次徒劳就行了。可她却当真地伤了情绪,对石头般的搭档感到愤慨。
(没错)
探寻到最初的不协调感的根源。
当被拉菲尔带到基地时,与格里芬认真地吵了一架。【我要发动EGG锁”地向她呵斥,然后受到了惊人的反弹。【任性”、【笨蛋”、【不懂事”,被意想不到的词汇给骂了。当时因为太激动而没注意到,那个反应也太奇怪了。就像从预料外的地方受到了突然袭击一样的反应。
(一样的反应)
直截了当地说就是【不像样”。完全没有经过多次【循环”应该有的冷静。不顺心就会混乱的孩子这种形容最贴切。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失去了平静?
铃铃铃。
铃声宣告上课的结束。
教室里的空气变得急促起来,椅子被拉得哗啦哗啦的响。虽然老师说【要按指示收拾好”,但已经没有人听了。
【来吧,我们走】
不知不觉被明华俯视着。笔记用具被她空手收拾了,水手服的袖子也卷起来了。
【走?去哪里?】
【真是的,你又没听见吗!?】
明华的眼睛变成了三角形,肩膀掉了下去。指着黑板。
【整理仓库!不是都说要大家一起做吗?】
因为和之前的话题完全没有牵连
而啪嗒啪嗒地眨着眼。毫不介意更进一步的暴露偷懒地反问道。
【仓库?】
【真的假的啊】
呻吟声十分空虚。
石砌的碉堡似的建筑耸立在眼前。从门口窥视到的是堆积如山的救护物资。毛毯、塑料瓶、蓝垫和罐头。有些东西没有被装起来,有些东西被塞进纸箱里塞进去。大概,以后取出的时候的事什么都没考虑吧。无视大小和重量,胡乱堆积起来。随便一碰就会崩塌。
【额。这个?】
【整理】
【就我们班吗?】
【没错】
明华大力地给予肯定并挺起胸。
【记得以前,我帮爸爸整理了店里的仓库。一箱给多少钱零用钱,一次能运多少行李地开动脑筋】
【因为在做这种事情,所以才会长肌肉哦】
【什么?你说了什么?】
我慌忙把嘴巴堵上。
像移开视线一样,我看向了厌倦的学生们。大部分人都叹着口气,但也有人毫不掩饰讨厌地说着【唉——”。
校园里挤满了穿着体操服的学生,好像开运动会一样。运出的物资堆积在蓝色塑料布上。体育馆的门也被打开了,陆续吐出了里面的东西。
自己的班级在运动部大楼旁边的仓库。原本作为体育仓库来使用,而现在则是用作防灾设施。灰尘弥漫的空气中混杂着新鲜纸箱的味道。
【好,三班,我来说明一下。请好好听着】
音乐女教师挥手。平时戴隐形眼镜、穿连衣裙的她今天戴着普通眼镜,穿着运动衫,看着手上的印刷纸。
【这次,预计也会发生海啸的灾害,水淹后不好吃的东西全部都会冲上楼。三班的责任是把这个防灾仓库的东西搬到……嗯……】
可能是眼镜的度数不合适吧,不停地盯着看。
【西侧校舍的四楼,多功能室】
响起了哇的悲鸣声。
脑海里浮现出校内的示意图。哇!不是离这儿最远的校舍的最上层吗?饶了我吧。
【要是浸水到那种地步的话,避难物资就没有意义了吧】
【在那种地方都浸水的情况下,没有避难物资会很麻烦吧?为防备最坏的事态竭尽全力吧。好了,请搬吧】
手拍着拍子催促几个学生进入仓库。但是很快从里面传来了叫声,也响起了什么华丽地落下的声音。
【来吧,慧,开始干吧】
被明华揪住胳膊,差点摔倒地跟在后面。在昏暗的仓库里,学生们不知如何是好地站着。几个纸箱朝这边倾倒着。
真危险。
【一边扶着下面,一边拿掉最上面的就可以了吧】
明华用轻松的语调走近。一只手放在下面的箱子上,另一只手向上伸出。
【喂。喂,小心点。好像要塌了】
【没事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嘿咻……】
抬起运动鞋的后跟伸出手。怎么看都觉得不安。就在我提心吊胆地看着的时候,头顶上的箱子突然滑了。一阵讨厌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诶”地明华的眼睛变圆了。
——
【哟多、】
我隔着她的肩膀支撑着纸箱。谨慎地控制力量方向,再附上一只手。为了远离僵住的明华而把箱子放了下来。
擦掉额上的汗。
【所以才跟你说了吧。小心点啊。本来就是不稳定的】
明华【诶?啊”地目瞪口呆立着,仿佛灵魂失掉了一般。紧接之后,欢呼声响起。兴奋的同学跑了过来。
【等,等一下,什么啊,刚刚那个!?】
【瞬间移动?鸣谷君和宋同学之间,有三米左右的距离啊?】
【而且好重!这个箱子,太重了!里面装了好多工具!】
嗯。
虽然比平时锻炼用的压力负重要轻得多……是吗,大概有二十公斤左右吧。如果再重一点的话也许会伤到手腕。不小心的话。
明华一脸哑然地朝我看来。
【喂,没事吧?没有被打到吧,我有好好地扶住了喔】
【啊,呜】
明华立刻把头低了下去。左右摇晃着马尾辫把我推回去。
【一、一点事也没有!我正想要躲开呢,慧你就过来了!已经不要紧了!很危险的所以快放下来!】
【喂、喂】
明华的呼吸急促,耳根看上去很红,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吗。略微看了一下,明华的嘴角像是在为难似地歪着。
【总、总之快搬吧。晚上必须要避难了】
【哦,喔】
明华啪啪地拍打脸颊,就以惊人的气势开始放下箱子。同班同学们慌张地扑向再次开始摇晃的纸箱。
【说起来,慧的打工】
明华一边搬着纸箱一边问道。她躲在箱子的阴影里,看不清脸。我这边手上的货物太多所以无法回头看去。走廊里响起【嗯—?】的询问声和鞋子的声音。
【我的打工怎么了?】
【是拳击之类的?】
噗。
啥?拳击?
【啥啊那是。从哪冒出来的啊】
【因为慧手腕的力量很厉害,反射神经也和运动选手一样……从你打工的那时候开始吧?就变成这样了。所以说】
【所以说,高中生去参加拳击的打工是不可能的吧。是要去哪里战斗啊】
【地下拳击场】
【……我说你啊】
说梦话也要有个限度吧。这是哪里的漫画和动画啊。
我目瞪口呆,明华的声音更加高涨了。
【不然是什么啊。到底要怎么打工才会变成那样的身体?】
【所以说是小卖部】
【不要再骗我说是去帮店家的忙了】
【……】
我精疲力竭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做非法的事情,只是为了继续工作,去基地的训练设施锻炼。每天的跑步都没缺过。就这样】
【为什么要锻炼到这种程度?】
【因为是力气活啊。像今天这样整理仓库也需要有力气吧】
拼命地掩饰着呻吟地回答。明华显然一脸不满的样子。只是,可能想着再多的追究也是白费的,于是便缓和了紧张感。
【呐】
【嗯?】
【‘锻炼’是过去式对吧】
【……】
【你说已经过了繁忙期,不去打工了吧?】
答不出来。心中的不协调感不允许自己轻易的回答。嘴里漏出干燥的声音。
【谁知道呢。可能会去,也可能不去】
【我是这么想的呐】
走廊变成了楼梯。一边注意脚下一边开始走上去。
【如果是想锻炼身体到那种程度的话,一般来说只是半吊子的觉悟是办不到的吧。大概慧有绝对想做的事,所以才会为此坚持锻炼的吧?可是却因为环境稍微变化了一点,就变得像‘无关紧要’一样,感觉很奇怪】
为了不碰到箱子的角,我小心地拐着弯。
【要说是哪个的话,刚才说的打工纠纷的理由不是更大吗?比起那个繁忙期过了的说法】
命中靶心。
心脏不停地鼓动。
还是那么地敏锐。
【所以说那又怎样啊】
明华微微地吸了一口气。
【我给你斟酌提建议】
吓得转过身去。
【你不是反对我的打工吗?】
【是的……但是】
明华的声音变小了。
【因为慧看起来很痛苦,感觉在勉强自己,所以我很想为你提供些建议。虽然我可能一点用也没有】
那惹人怜爱的发言让我感到揪心。畜生。怎么想都明明是自己不好。随意发泄,闹得家里的气氛很差。但是,这位青梅竹马即使改变平时的好恶也要关心我。
【那我问你啊】
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有个老手,一个比不上我的老前辈吧】
【嗯?……嗯】
【对那个人来说,我所做的一切她都知晓,无论我做什么她也不会动摇。即使有经过反复推敲的提案,那也是以前已经尝试过的,所以感觉被驳回了】
【唔嗯】
【但是有的时候,我稍微顶撞一下,她就会非常生气,心情一直不好。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的】
明华不知所措地含糊其辞。很辛苦似地重新抱起行李。
【慧说了什么触碰到他逆鳞的话吧?准确地顶撞到她非常在意的地方了之类的】(疑黄无证)
【所以就说了,她是个不管说什么都不会动摇的人啊。因为我所做的一切她全部都知道】
【也就是说你完全不明白吧】
一下子就得出了结论。
【无论多么聪明的人,世上的一切都无法完全了解。又不是神,意料之外的事情也会有一两个吧。也就是说,慧超过了那位厉害的老手的常识,踩到了意想不到的地雷】
【嗯,嗯】
混乱涌上心头。
总觉得说话的
前提有分歧。
【如果是神的话会怎么样呢?】
【诶?】
【如果对方不是人类,而是全知全能的神的话】
【慧】
明华的脸变得险峻了。不满的语气夹杂在声音里。
【这是认真的讨论吧?】
【是啊。只是,如果对方是那么厉害的话】
沉默了些许。明华呻吟了几次后,嘟哝道。
【我听爸爸说过这样的话。那个,威风凛凛的神会向路过的旅人炫耀。【我什么都能做。所以说说说你希望我做什么吧”。大家都拜托神赐予自己财宝、城堡、公主什么的,不过有个孩子这样说道,【那么神啊,能做出谁都无法举起的石头吗?”,上帝会说【当然没问题”然后做出石头来对吧?接着孩子就这么说了【谢谢。那么神啊,请把那块石头抬起来吧”】
明华摆出一副‘懂我的意思吗?’的表情动了动纸箱。
想了一想后,突然懂了。
【只要是全知全能,任何石头都能举起。但是如果被抬起来的话,那么制作出‘无人能举起的石头’就失败了】
【对~】
明华爬完最后一道台阶,歇了口气,从箱子的阴影里探出头来。
【嘛,什么都能做这词本身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矛盾。所以慧所说的那个……老手?也不知道她超人到什么程度对吧】
说不出话来。被简洁明了的回答震惊到了。确实,刚才的话是有道理的。格里芬为何突然发怒,打破冷静的原因。
——因为鸣谷慧说出了至今为止的经历里没有的话。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结论。
但是,不管怎么说结局都是做错了。(应该是指格里芬)理由很明显。那时候自己的发言,不是基于一定的想法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火冒三丈之后的暴言恶语,胡言乱语之类。经过多次轮回的格里芬应该是可以充分预测的。普通地考虑一下,过去的自己也肯定说过同样的话。那样的话之后的对应也应该确定下来才对。
【明华,那个】
不知道该如何询问,正想要吐露自己的想法的时候。
【啊—!对不起,这边不行!不行。已经放满了!】
其他班的男生在走廊上阻挡了路线。运纸箱的路线堵塞了。在目的地的教室前,聚集着很多先行的学生。
【不行是什么意思?】
同班的女同学问道。也许是因为拖着沉重的行李,语气变得粗暴。根据回答的不同,气氛可能会变成修罗场。
【那个——】
男学生搔了搔头。
【其他班级的行李比想象的多,多功能室都满了,我们也进不去了,所以正在停止搬运】
【哈?】
空气中充满了杀气。
【不,不,事到如今再这么说我们也很为难的吧!】
【你想叫我们把这个拿回去吗!】
【又要再下去四层吗!】
男学生对来自各方的抗议说着【等一等!”地挥了挥手。擦着冷汗环视着暴徒的群体。
【所以说这个房间已经不行了,请搬到下一个指定的地方去。我是为了传达这个消息才在这里待机的啊】
什么啊?
那么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
安心地松了一口气,明华向前走去。
【那么,要搬到哪里去呢?】
对啊。这样的话,如果说要搬到一楼的教室就和重新带走没有区别了。男学生直接指向了有些紧张的同班同学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大家的眼睛都瞪圆了。
打开门的瞬间,视野打开了。
水平线延伸开来。
风平浪静的海上飘着平坦的云彩。阳光穿透了鲜艳的天蓝色,形成了环状的彩虹。三百六十度,毫无遮挡的东西。抬起视线,眼中只有天空的湛蓝。眼下的房屋像迷你般小,密集在狭窄的陆地上。在高速公路的高架上,许许多多的黑点穿行而过。
欢声四起。学生们叫着「厉害」「好厉害」地跑近围栏。有几个人走到屋顶中央仰望着天空。有人张开双手,像蒲公英的绒毛一样转来转去。
【哈】
不禁吐出一口气。抱着的行李的重量好像消失了。就是这般的绝景。
【鸣谷君,不要停下来,不要挡着后面——】
听到这含糊不清的叫唤,我【啊,不好】地道歉并躲到了旁边,作为声音的主人的女学生从楼梯间走了出来。两手抱着一大堆毯子。在那之后,拿着纸箱和蓝色塑料布的同学们陆续出现了。他们走出屋外的那一刻,也被意料之外的景象所吸引。
【变成这样了啊,屋顶】
在旁边,明华欢呼道。头发被吹来的风吹拂着,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我还以为肯定会变成像机械放置场一样呢】
【的确呢】
西校舍的屋顶出乎意料地是舒适的空间。没有室外机和管道之类,只有混凝土塔房。地板也不脏,穿运动衫的话甚至可以躺下。
【话说,为什么平时要上锁呢,太可惜了】
回头看了看楼梯间的挂锁。这一带入学后曾有一次来探险过,但给人的印象只是一间阴暗的小房间。门前也堆满着东西,几乎不是让人能够来来往往的气氛。
【要是午休的时候能晒太阳的话那该多好啊】
【这样睡个没完,结果就有人上课迟到了?】
嗯。
为什么要看我?
一边带着责难的目光看过来一边搬着行李。绕过楼梯间,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到了一座小小的楼房。敞开的门前堆放着先前搬过来的行李。
是屋顶仓库。
收容无处可放的行李的终点站。
使出最后的力气将自己和明华的行李搬入仓库右手里侧的空间后,真的感觉身体都变轻了。
叹了一口气,给后续的学生让路。就这样和明华二人,不知从哪边走到了围栏边。
天空变近了。感觉校舍的地板从视野中消失,仿佛在空中行走一样。抓住栅栏的边缘的瞬间,小松的街道扩展到视野中。熟悉的街道和风景映入眼帘。
【……】
这一瞬间,无法言语。压倒性的开放感和兴奋充满着意识。
【总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啊】
过了一会儿,明华喃喃自语道。耀眼的阳光照耀着睫毛。
【什么?是指屋顶上的事吗?】
【不是啊】
她焦急地扭了扭身。
【就算是每天路过的地方,也有这种不知道的地方】
运动衫的手指向校庭和校舍。
【学校对学生来说是最亲近的地方吧。每天不停地往返,度过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但是到现在为止,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风景。一直在上课的时候,真的就在旁边】
【……】
【在不经意间重复的日常生活中也有新的发现。这样想的话,就感觉感慨很深了。感觉很新鲜】
答不上话来。
并不是因为想反驳。相反,明华的语言不可思议地流畅地渗入了内心。
在每天的反复中也有新的发现。
那正是格里芬和自己之间的事。无论经历多少绝望的循环,都不尝试所有的选择项。一点点的契机产生新的前进方向,与意想不到的展开相连。
契机。
(啊,对了)
因为那家伙推翻了我的选择。
一直不断地抢先宣告这条路行不通,这条路行不通。
所以鸣谷慧找到了别的路线。不是从蒙古逃跑,不是破坏子体,而是用其他的方法救助格里芬。
因为我──没有放弃。
【慧?】
不知是不是对没有回应感到疑惑,明华探出头来。我说着【不”地摇头凝望天空。一只眼睛凝视着倾注而下的阳光。
【你说得对。稍微有一点新鲜的感觉】
收拾完毕,暂时回家后,思绪也没有停止。
整理避难用物资的同时继续思考着刚才的事情。为今后的事而伤脑筋。
(我到底想怎么办)
在自己的房间里自问。
如果根据行动会出现无限的选择项的话,那就没必要一定要作出是零还是一的判断了。到现在为止我在考虑的是继续循环,或是破坏循环结束现代文明这两个选择。但是如果有第三条路会怎么样?如果能有超越灾的创造者、知寄莳絵和格里芬想法的最好的结局的话。
想一想。我到底想要什么?想往哪里走?
……。
这还用问吗。我想和格里芬在一起,我想和她一起走向下一个时代。
当然不会和灾共存。那些玻璃工艺品的害虫,必须要漂亮地将它们完全消除。不是将其放逐到过去,也不是采取应急措施,而是将其存在本身抹消。
守护重要的家人和朋友,取回中国的风景,大家一起回到常熟去。那里有明华,有格里芬,也有其她的阿尼玛们,大家一起展开喧闹和欢乐的每一天。
人类的
行为?进一步的环境破坏?
这种事,包括自己在内的独飞成员怎么能允许呢。即使要用一生,甚至多个世代,也要重新端正人类的本性给你看。不会再让灾什么的产生了。
完美无缺,最强无敌的大团圆结局。
令人激动颤抖的想象,却被现实的独白所冻结。
——这到底是第几次改变心意了?
所有人都能幸福的道路,什么都不会失去的未来。过去的鸣谷慧也一定期盼着同样的结局。为理想而激动,重返独飞,与灾展开决战,然后——
难道不是再次悲剧重演了吗?
远去的红色机体。伸出的手抓向远方,怒吼溶化在天空,只剩下淡粉色的头发的光辉烙印在视野中。
(啊,可恶)
决心变得迟钝。希望越来越淡薄。
想想看,自己没想出任何解决办法。只是改变了对事物的看法而已。只是0%的成功率上闪现出1%罢了。而且那个1%要做什么才能抓住都不知道。
疲劳至极地站了起来。从壁橱里的衣柜里拿出更换的衣服。接着又拿出手电筒、便携小刀和暖宝宝。
对了。
只要把自己的意志收起来,就谁也不会痛苦了。格里芬的时间回溯,这是无计可施的人类的最终手段了。连知寄和八代通都无法到达的幸福结局,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这种没有任何知识和经验的高中生能做到呢?。
看清现实,看看自己现在做的事吧。你只是作为十万分之一默默准备着避难。
咔当。
手中的螺丝刀掉在地上响起声音。
(嗯?)
刚一想‘怎么了’,别的工具就掉下来了。接着,壁橱里的货物像被磁铁吸了一样倒塌了。
【哇!?】
拼命阻止也无法制止。好像把受力支撑点给拔掉了。搬家后随手将私人物品塞进去看来也是一种灾难。在我慌慌张张的时候,壁橱里一半以上的东西都倾倒到了地上。
【啊,可恶】
在这忙的关头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在学校的仓库里还狠狠责骂了明华要多注意,自己却这种事都没做好。心情暗淡地捡起行李时,一个格外鲜艳的橙色封面映入眼帘。
(嗯?)
从袋子下面露出一本大开本的册子。夹杂着字母和汉字的标题。用粗体字刻的CHN表示着国籍,《中国自考飞行员学科试题集》。
「诶?咦?】
刹那间,脑中一片混乱。萤桥三尉的记忆和在格里芬房间里看到的册子的形象混杂在一起。
但是看到被压在底下的报纸时,就明白了。常熟日报——宋叔叔爱读的报纸。也就是说这是明华整理的行李吗?把在上海逃难时忘记的东西代替我带过来了。这么说来,在非物理层时也有类似的话题吧。她帮我保管了在避难纷扰中丢失的书。
(明明跟我说一句就好了。……放到哪里了什么的)
这本老旧的参考书对这半年有着非常复杂的意义。对鸣谷慧来说是通向天空的护照,对明华来说是过去留恋的象征,然后对格里芬来说是永远的搭档间的羁绊。
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所冲动,我翻开了一页。
出现了大量的便签和注释。复数的既视感撼动了内心。虽然不是该悠闲阅读的时候,目光却无法离开。
【问题二】VFR飞行到航班计划中填写的目的地所需的时间正确的是哪一个?
【问题七】关于主翼翼翼端漩涡错误的是哪一个?
【问题十】关于二重点火方式的说明正确的是哪一个——
「×」、「×」、「×」
错误百出。
×记号重叠在题目末尾,焦躁地歪斜着。光是看着就感受到当时的焦虑。‘真讨厌,这种事谁懂啊!’地不知喊了多少次了。气愤之余,用笔戳后的痕迹还残留着。
【哇,这都做错了吗?】
处理扭矩的反作用的问题上标着双重的【×】。
真笨啊。这是普通地思考一下就能答出来的问题吧。光想着记住字面的话肯定会犯错的。要理解它的原理啊。真想在他旁边从头开始教导——
【因为曾经做错过,所以才能做出来对吧】
ん?
脑中突然苏醒的话语让我眨了眨眼。
什么?这是什么记忆?
眨着眼睛看参考书。白色的纸面上重叠着客厅的风景。在烹饪的声音中,穿着牛仔裤的女性回头看过来。
【后出的猜拳谁都可以胜出对吧。‘这么简单,当然会做’之类的台词只有第一次看到就做对的人才可以这么说】
是母亲。
温和地责备着从模拟考试回来的自己。拿着舀子舀着锅,嘴角也扬了起来。
(啊)
想起来了。
考试后的卷子点评中,因为周围的听课者做错了自己做对的问题,老师回顾的讲课的时间被延长了。真是够烦人的。那种问题居然都解不开,一个个的都是低能。于是,优越感就露骨地显露了出来。
但是,得到的回复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共鸣。【那个问题,之前慧在参考书上做错过对吧】
尴尬地僵化了。什么嘛,撅起嘴唇。
【那我就应该再做错一次是吧】
失败了一次,就不能再夸耀自己的成果了吗?
失败的话一切都会结束吗?
对孩子气的抗议,母亲‘不对不对’地摇了勺子。
【失败是成功之母。失败很多次的人只是向着终点绕了一个大圈而已。所以并不是结束了。慧好好地失败了,并把它活用到了下一次成功。真了不起,不愧是我骄傲的儿子】
【……】
【但是成功的人应该对后进的人温柔些。多亏了老师的回顾,又有几个人明白了问题吧?比起想对你说太好了,不如说,我更想看到慧能给说明提供帮助的余裕啊】
【我吗?】
一本正经地又问了一遍。
【让我把东西教给那些素不相识的人?】
【向谁学习东西跟和别人熟或不熟没关系的。大家能友好相处就行了】
母亲把炖菜的盘子放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呐,慧,重要的话。记住了喔】
瞳孔中洋溢着强烈的光辉。
【不要认为失败是坏事。人类是因为经历了无数次的错误才取得进步的。打个比喻,就像大家一片一片地毁坏九成九的彩票的感觉。如果前面的人不失败的话,我们也只能继续挑战胜率百分之一的赌博了吧?所以只要努力去挑战,努力去失败就行了。你也是,周围的人也是】
无论几次,几十次,几百次。
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会到达目的地的。
(啊)
呼吸快要停止了。册子掉在了行李里,弹起来打在了脚趾也无心在意。巨大的冲击充斥着身体。
把失败……堆起来?
对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如此单纯的、明显至极的事实。
我并不是【没有任何知识和经验的高中生】。而是反复经历了十次、二十次失败的小鬼。
的确,仅仅一个小孩就拯救世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平民百姓不可能比八代通、知寄这些人的头脑更胜一筹。但是,无论是自己还是格里芬,都看到了普通人绝对看不到的东西,达到了本应无法到达的领域。
那样的话,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大人,应该能更聪明地应对吧。不是也能避开偏离的选择项吗?
当然,自己也不可能记住所有的循环。格里芬的记忆也和完美无缺相去甚远的样子。但是毫无疑问,残留的知识是可以有效利用的。将所有的失败案例汇集在一起,反复分析和评价,来找到未曾经历过的选择的话。
抖动。
身体在浑身颤抖。
压抑的热情洋溢起来。像火焰一样狂暴。
(啊啊)
已经够了。不管找不找得到解决的方法,我想拯救世界。我想开创未来。然后——
我想见格里芬。
【我说,慧!从刚才开始就在吵吵闹闹地干什么?出发的准备已经做好了……诶!?】
从露出脸的明华旁边穿过去。只拿着钱包和手机跑下楼梯。
【不好意思明华,我要去打工了】
【哈!?】
呆呆地呆立着。手里拿着长筒靴的样子显得很蠢。
把脚扭进运动鞋里,脚尖敲在地上回过头去。
【之后就拜托你了。祖父祖母也帮我向他们问好】
抓住自行车的钥匙,从门口跑了出去。在狂风中直线奔驰。
从后面追来【搞什么啊—!】这样的声音。
傍晚的小松市街上充满着非比寻常的喧闹。
大量的公交和私家车行驶在干线道路上。引导的警察在到处吹着哨子。暮色中浮现着车灯和巡逻灯的灯光。车尾灯接连不断地加入到灯光的海洋中。
车流方向都朝向了郊外。那是当然的。接近零点的时间,不可能有
人特意回去市内。擦肩而过的汽车司机都对着逆行的高中生投以奇异的目光。
途中被警察叫住了,被我无视掉跑过去了。快速穿过去禁止入内的路障。经过几次被盘问,我放弃了继续骑自行车。先绕过岔道,绕过十字路口,然后再返回大马路。
掏出手机终端。被涌上心头的冲动推动着呼叫了格里芬。总之想早点听到声音,想把现在的想法传达给她。
电话响了三声后中断了。
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看去。液晶上浮现出【无法连接】的文字。
什么?信号不好吗?
再打一遍。嘟、嘟……
切断。
(嗯——?)
好像被拒接了一样的回应。拒接?不会吧。
莫非是在忙所以没空接?但是如果真的忙的话,也摸不到手机吧。一边歪着头一边启动消息应用程序。
【我有话要对你说】
发送了简洁的文面后,立刻收到了回复。
【您所发送的手机终端目前尚未使用】!?
【即使不是,也应该知道TPO(时间,地点,场合)。我很忙。现在不是回短信的时候】
……。
【即使没有慧,我也能担起任务。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所以请不要管我。再见/格里芬」
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眨了几次眼,读了好几次之后,就理解了意思。
这、这家伙闹别扭了!
目瞪口呆之后,一阵焦躁地情绪涌上心头。在这紧急时刻,怎么还做出这种讨人厌的麻烦反应啊。行了快接电话吧。有想说的就直接说。
按了回信按钮,用猛烈的速度打下了文字。
【十秒以内不回电话的话,我就联系八代通。格里芬好像身体非常不舒服,连电话都接不了。吃饭好像也很困难,所以请暂时用点滴来补充营养】
发送。
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手机响了。确认拨打者是目标对象后接起电话。
【怎么】
压缩了十年份的不满一样的声音。
【我很不愉快】
不用说明也知道,像是快要爆炸的火药库一样的氛围。难怪工作人员都这么害怕。确实,她还是第一次焦躁到这种程度。
【干、干嘛啊】不由得畏缩了。
【我不就说了锁EGG而已嘛,你那么生气干嘛?对不起嘛,不过那时候你也反驳得够多了吧】
【不对】
【诶?】
响彻地底的呻吟接连不断。
【我和慧应该是恋人关系。但是却被搁置了这么长时间,一定是和其他的飞机外遇了,热度冷却了。也就是说,慧已经是彻底的陌生人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
【我非常忙,没有时间跟前男友叙旧。有事的话,希望你赶快说完然后挂断电话,然后慧到现在的对象那里去就好】
不不不!
【你,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我背叛你的展开啊?我一直在想着怎样才能救你呢。其他家伙的事我可没有功夫去在意啊!】
【话要怎么说都行。重要的是行动】
【呃!那、那我倒问你了!你不也一样没联系我呢。虽然说了‘一直在一起’,但还是保持着相当清淡的距离,还说‘即使没有我也没关系’这样的话,你才是对别的男人出轨了吧?】
【!?】
激烈的惊愕震动着线路。强烈的混乱和愤怒乘上了电波。
【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我从来没有承认过除你以外的飞行员,请你不要侮辱别人的一心一意!】
【那为什么没有联系我啊?】
【……】
传来闷闷不乐的声音。
【因为、因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的恸哭。
不想再伤害最喜欢的人。
苦闷和懊恼随着疼痛传达过来。
不论表现得多么冷淡无情,从言语的每个角落却都能感受到关心之情。正因为彼此都很珍惜对方,所以才断绝来往、擦肩而过。
肩膀放松地垂下。仅存的不安像开玩笑般消失了。没有问题。自己和她的誓言,在汉伯格机场确认的羁绊还没有被破坏。
【我也是一样】
放缓了声音。凝视着河对面闪烁的基地的光芒。
【我怕打电话给你又被你拒绝了。‘我要保护世界’‘所以不能和慧在一起’,被这样说的话,我没有信心能够冷静下来。所以我闭上了眼睛,堵着耳朵装作听不见,不想去正视眼前的绝望。但是……那也已经结束了】
迈出脚步。脚步声在无人的街道上回响着。
【我要拯救世界。打倒灾,解放你,并回避未来的破灭。一个也不打算放弃。出生在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人都会得到幸福,这就是我的happy end。你其实也是想这样做的吧?】
听到对面的喘息声。
象被压倒了一样地嘟哝着【诶】【啊】
【那种事……不可能的】
【为什么觉得不可能啊?】
【因为到现在为止无论做多少次──】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再说了,既然你对将来的事情无所不知,那为什么会因现在的言语而烦恼呢?你答得出我之后会说什么吗?】
沉默。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望夜空。大声地吐出心里话。
【我喜欢格里芬,声音、性格、嘴唇的触感、手心的温暖,所有的一切都很喜欢。鸣谷慧爱着JAS39D-ANM格里芬。全部,全部,从心底的喜欢】
突然听到什么砰咚的声音。
接着,嘈杂的脚步声从扬声器中传来,好像很多人焦急和惊讶的样子。正觉得可疑时,粗野的声音接了电话。
【什么啊?这个电话,是鸣谷吗?】
是八代通。困惑地又提出质问。
【你到底说了什么?格里芬那家伙,红着脸倒下了】
啊咧。
做过头了吗?还以为为了出其不意不这么说就不行的。
揉着太阳穴谢罪了。
【对不起……是隔了好久没有说话所以太激动了,或者是没有调节好状态的原因吧。总之,在关键的部分算是能够互相理解了】
简略的说明会给对方增加困惑。我制止了进一步的提问,重新拿了手机说道。
【比起那事,】
【八代通。现在我正在去你那边哦】
【啥?】
【十分钟内到达基地。我不去避难了。虽然有些迟了,但是我打算参加这次的作战】
已经没有迷惑了。用毫不含糊的声音宣告。
【我要驾驶格里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