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章 ???……时间轴,崩坏

1(第三人称)

这次事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深夜时分,阵内大宅。

在屋顶铺了茅草的宽敞茶室里,充满着静寂与黑暗。即使有月光从滑动门透进来,也只能看清物体的模糊轮廓。仿佛是从童谣里直接搬过来的巨大德国制落地钟的秒针伴随着有规律的嘀嗒声走动着。

与空无一物不同。

这一丁点微弱的刺激,加深了静寂与黑暗的印象。

当全家人都已经入睡,由人类带来的活力都消失了后,这股宁静甚至有点冷淡。

在这个茶室里,有一只身穿红色浴衣的座敷童子。

然而,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另一个人正站在她对面。

可以说是与这间茅草顶大宅的风景明显不搭调的『异物』,一只凶狠的致命诱发体正悠闲地站在那里。

“……好久不见。”

他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并不仅仅是因为周边的黑暗。这只打扮成农夫模样的妖怪,本来就有用画了一只大眼睛的斗笠遮住脸的习性。

“自从那次事件以来就没见过面了。就是那个在纳骨村肆虐的,用来走私小孩器官的『灵封』啊。你肯定还记得的。那么阵内忍君过得还好吗?”

他发出了就好像是要浸染、侵蚀一切的声音。

并不是沾污他人,而是要沾污整个领域的这道声音,就足以让红浴衣座敷童子不快地皱起眉头了。但那和刮损玻璃带来的厌恶感却又有所不同。座敷童子脱口说出了首先想到的事情。

“我根本没有听说过那样的事件。”

作为答复,用独眼斗笠遮住脸,名为油取的致命诱发体笑了。

两只妖怪无言地对峙着。

某个疑问再次飘进了红浴衣座敷童子的脑海里。

这次事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2(阵内忍)

请不要以为亲了嘴然后碰了我的胸部就以为我们是恋人关系了,你这个笨蛋。

“诶、诶?什么……?”

离这冲击性的展开已经过去了两分钟,用一只手捂住刺痛的脸,回到教室里的我还是不知道应该哭好还是发脾气好。

现在是午休的最后时刻。

午饭和瞎闹时间已经过去,闲不住的学霸们已经在桌子上准备好下一堂课的教科书和笔记本了。

一如往常,小手蜜惑歌酱正在玩手机而不是融入到其它同学那里,为了展开对话,我整个人趴到了她的桌子上。

“呜哦!来安慰我嘛,惑歌小姐!!”

“对于孤独美少女惑歌酱来说,恋爱相谈的难度太大了。”

“可惜!!然而那份恋情已经结束了。所以我才让你来安慰我啊!来嘛来嘛。能摸一下我的头吗?玩更下流一点的也没问题哦?”

“根据刚才的发言来看,你已经把我丢到了『无药可救』的圈子里了呢。”

“……哎呀惑歌小姐。不要说那么伤心的事情嘛。这、这也就是说去追你也行是吗?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啊……!!(翻来翻去)”

“现在居然在女孩子的面前翻钱包找避孕套?你就是在拿我开心对吧!?”

惑歌这个大笨蛋。

这个时候露出帅哥光环只会让对方筑起防御。一开始要让对方以为绝对没门才能让她放低身价。然后当对话继续推进的时候,她就会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在开玩笑了!这个笨蛋,恋爱地雷阵早已设置完毕了!!

继续纠结已经完结的恋情也没用。我阵内忍,不到三秒就会登上下一个舞台!!

与此同时,惑歌用看到一张写着『100%绝对保本!!』的投资诈骗传单的表情望着我。

“……而且你不是有一个专门对付这事的人吗?就是那啥渚。”

“笨、笨蛋!你还能有多迟钝啊!?那家伙可是世界三大病娇之一。在恋爱话题中只是稍稍提一下那家伙的名字,就不可避免飞刀流血结局啊……!!”

“……呜呼呼。你叫我吗,小忍……?”

哇!!!???

一道微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背后,让我的身体就好像坐在电椅上一样跳了起来。

我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发现了那个恋爱怪物的笑脸。

剪刀女、刀子女、日本刀女、锤子女、铁丝女,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她的阴森外号实在是怎么数也数不过来。

“怎么,怎么……爱情小故事?恋爱相谈?爱情,真是美啊。什么都可以和我谈哦,小忍。碰上什么难题了吗……?呜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没、没有,你搞错了啦。这里不需要渚的出场。要是你插一脚的话到头来除了狂吐血和心理创伤以外什么也不剩了!!”

然后回过神来,惑歌已经着迷于手机了。大概是因为已经受够了要应付我,于是就找了个更难对付的人过来是吧!?

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无力回天了。

我只能对在修罗场中身经百战的老手发出SOS信号!!

“不要啊!!救救我,『恋王』!!我已经被吸进了恐惧的坩埚里头,只有你才能救我了!!”

“……阵内你闭嘴。『开始之前』和『结束之后』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去洗把脸再来。”

这位是在面对陷入贵圈很乱肥皂剧的恩爱情侣时会作出专业恋爱相谈的专家。我的奇妙邻居不耐烦地撂下这句。

“再说了,无论小渚体内原本有什么潜在因子,触发它们的还是你吧。就是在初中的时候,最后甚至演变成空手夺白刃的那个传说……。”

“咳咳!!别、别趁现在提起那次壮观的败北啊!我发过誓再也不会追求没有『工口』的『工口猎奇』恋情了!!”

3(内幕隼)

“什么?审讯?”

正当我将咸饭团放进便利店里买到的杯装鸡蛋汤再加上热水,打算做出革新的鸡蛋粥时,搜查一课的课长马头严对我投来了嫌弃的表情,对我说了这样的事情。

“嫌疑人是一个利用那些已经有一年以上没有登陆过的,废弃SNS账号的集团的一员,他们利用那些账号对外放出各种真假掺半的信息。一开始还以为是为了影响股市,或者日后的智慧村农作物市场,于是就交给了二课处理。但是情况好像有变……还有,你那鸡蛋粥真是很恶心啊。”

“那为什么要叫上专门处理凶杀的一课?难道是发出了杀人宣言什么的吗……另外,我认为每天有老婆做便当的人没有取笑他人在确保食材的时候搞砸了的资格呢。”

“详细的我不清楚。去问那个二课的高级大佬吧,就是那个四眼小少爷……而且我可是花费了很大努力去维持家庭的,觉得独身也不赖的家伙没资格说我。”

“为什么你就那么讨厌过了晋级考试的人啊?说羡慕的话我倒是可以理解……还有你那花费很大努力是闹哪样!?不会是摆出连最凶狠的罪犯看了都要尿一地的脸去欺负年轻女性吧!?”

课长抄起厚重的文件夹朝我丢过来后,我拿着手制杯蛋粥逃离了楼层。为了前往另一层的审讯间,我跑到了电梯厅里。

金属制的自动门打开后,我看到了一个认识的面孔。

警察厅的大人物,美岛警视长。

……要说他是多大的人物,在他上面的只有警视监,还有警视总监和警察厅长官这种例外的立场,就是这么厉害的人。对于公务员晋级考试不及格,阶级是倒数第二的我来说,他简直就和云朵上面的人一样。

但是,统括全日本的警察厅大人物来这个只是维持东京治安的警视厅有何贵干?

揣着这个疑问的我踏进了同一部电梯里,按下了要去的楼层号。

门关上后,美岛警视长望着楼层号的显示灯,朝我搭话。

“是要去干活吗?”

“我一直在干活。”

“这次审讯听起来好像很棘手,但还是全力以赴吧。我十分期待你的表现哦,内幕君,所以我帮你美言了几句,让你能在干活的时候轻松一点。”

“……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支援呢?”

“话说回来……你那杯东西还真是不得了。简直就是对鸡蛋粥的亵渎。还是说打算把它塞给嫌疑人让他坦白?与平时的猪扒饭刚好相反……?”

“这是我奖励自己的!!还有刚才的……啊,等等!!”

电梯门打开后,美岛先生迅速走了出去。

在金属制的自动门闭上之前,他回头瞄了我一眼。

“这种大出血服务可是最后一次了,明白吗?”

……我只能揣着这句危险的宣言,一个人留在了电梯上。

怎么回事,感觉就好像自己不知不觉就被人摆到了奇怪的轨道上一样。就好像惊喜生日会那样,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十分可疑啊……

但是,警视厅还没有自由到仅因为『有点不对劲』这种理由就允许我旷工。

我来到了目标楼层,走向了审讯间。

靠在墙上,等在门旁边的是一个全身上下都散发

出『人家夏天就是凉装,冬天就是暖装,换言之每个季度我都会换上不同的名牌西装!!』气息的,戴眼镜的王老五。

虽然我们俩都几乎是同时加入的,但是这家伙已经是警视大人了。在阶级上,他比我的课长还要高级。真让人受不了。

这位邢谷让司,头一句话就是这个。

“靠!!你吃的什么鬼东西!?”

“……我回去行不行啊,四眼仔?”

“那就麻烦了。很大的麻烦。说实话,我们二课已经放弃了。”

“怎么可能会那么糟糕啊……?”

“行了,赶紧进去吧。总之现在就交给你了,这是文件。里面是嫌疑人的过去,接受保护性拘留的原因,以及所有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就这样,拜托了。”

他将厚厚一摞文件塞到我胸前后就用力把我推进了审讯间……这嫌疑人就那么棘手吗?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我低头望着文件而不是本人。然后就在这时,我的脑中浮现出了另一个疑问。

接受『保护性拘留』的原因?而不是『被逮捕』的原因?

嫌疑人的声音马上解答了这个疑问。

“你好啊,刑警先生☆。”

不……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干嘛啦,你的未来新娘艳美酱都来找你玩了,居然还发出大学生在野营场地碰到斧头杀人魔的尖叫。Booboo。”

“开门!!开门啊!!为什么要做出把我和推理狂锁在一个房间里这种恐怖的事情?我不会发脾气的拜托告诉我真相啊!!”

我用力敲打着铁门,但是门锁完全没有要打开的预兆。

“不都说了吗,我们放弃了!每次进去她都坚持只和内幕隼刑警说话。然后当我们态度强硬一点后,你猜怎么着?居然开始脱衣服!!完全就是在滥用自己是未成年的状态。她在反过来利用这个透明制度,让我们在法庭上丢脸啊!!”

“好了啦,刑警先生。现在你明白这个情况了吧?要是不乖乖坐好听我说,我就让单面镜子对面的观众欣赏一下如何造人了哦。”

我的头痛已经失控了。

当我坐在推理狂对面的椅子上,将厚厚的文件和鸡蛋粥摆在桌子上时,她皱了皱眉。

“……你在吃什么?搞慢性自杀吗???”

“现在我要吃这玩意儿,期间你想说多少就说多少……首先,告诉我你被逮捕的理由。”

“我这是保护性拘留啦。那样我就能跳过那些死板的步骤直接找刑警先生你说话。情况就说这么紧急。你明白了吗?”

“话说你是做了什么才被带到这里来?”

“我想进来警视厅但是他们又不让。于是就只能当场脱掉……”

“行了行了,言归正传。”

“搞什么嘛,警视厅也是警察局啊,那就应该让市民进来说话才行嘛。”

我得记住下次要请前门的保安中田先生喝一杯才行……!!

“……那是什么情况这么紧急?”

“与『灵封』有关。事实上,我已经潜入了将其组装起来的人的大本营。不幸的是,里面的结构好像改变了,所以我必须得尽快联络你。”

“你在搞潜入调查?”

“说教就待会儿再说。再加上我是个不受警察准则束缚的自由业者……总之,问题就在于这个『灵封』。它很危险。十分危险。”

“……那些人是在组装这个超危险的『灵封』?”

“不,正好相反。”

艳美耸了耸肩。

“现在已经完全失控了。或者,说是被妖怪夺取了控制权比较准确。组装它的本来是一帮被反诈骗手段坑了一把的菜鸟,但是现在他们的命就在那只妖怪手上,只能对那只妖怪言听计从。”

“也就是说,那只妖怪手上有几十到几百条人命吗……?”

“而且还能用一只指尖就把他们杀光。但是在做出那种事情后,也不能找警察要求保护。要是放着这事不管可不会有什么好的展开对吧?就好像门外汉自创的疗程一样。没有专家建议就想解决问题真是个坏主意。现在,如果仅仅是那些犯人丢掉性命,那还算好的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妖怪,但如果被他命令去杀人,那至少也会有几十个人一起行动。如果他想要祭品,那些人就会绑一个回来等等……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当事人不停地用『我也没办法』这个借口,到头来说不定连罪恶感也会忘记。如果长时间与外界隔离,那几十个人说不定还会陷入以为自己才是『决定价值观的多数派』这种错觉。就和血腥的传统会在孤立的村落里延续下去差不多。

……虽然确实是要保护他们,但也没有能够制裁妖怪的法律。

又是一个麻烦透顶的案子。

“是什么妖怪?组装起来的是什么样的『灵封』?”

“啊啊,这东西可是前所未闻。简直就是前所未闻的犯罪啊,刑警先生。就算它真的按计划完成,也没有能够制裁他们的法律。世界的体制会被甩到后面。这个案子也许会被记入史册呢。”

“你说什么?”

“将『灵封』,将组建了『灵封』的年轻人们还有各自东西都夺取了的那只妖怪正在盘算一个大计划。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阻止……”

推理狂顿了一下后,慢慢说了下去。

“……油取。还有那家伙的计划。”

4(菱神舞)

名为剑山村的智慧村。

这个位于日本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智慧村和其他村子的情况有一点不同。它并不是依靠农作物和观光客,透过成为品牌的乡间景色来赚大钱。那么,它的产业基础是什么?

“呜,呜……这地方有点不舒服啊。虽然看起来是个挺不错的古老农村,但我感觉就好像被城市里的混凝土围住一样……”

“因为网上的人都把这地方叫做加速器村啊。开发了线性马达列车的路线后山里面的特急快车铁道就被废弃了,于是就在那个隧道里面建了一个15公里长的直线加速器。另外,这个平原还被用来建造半径8公里的环形加速器。在地下甚至还有一个用来观测最近很时髦的中微子的纯水池。据说还有很多其他设施,因此纳米科技和粒子商业都给他们提供了大把大把的研究资金。对胫擦这种妖怪来说,大概不是什么观光好去处吧。”

“智慧村的卖点不是将乡村变成品牌商品吗?要是不生产农作物,那登记为智慧村有什么意义?”

“你说什么呢,学问也是一个品牌的世界啊。新理论在世界上的知名度完全取决于提倡者是谁。只要注意一下那些学者上的什么学校,马上就会注意到规律了……但是剑山村已经建立了无论提倡者是谁,研究成果也能闻名于世这一品牌。就好像拥有世界第一的超级电脑一样,里面的人利用手上的大量实验数据就可以稳定推出知识产权,是个意义重大的项目啊。”

“但是,传单上面写观光是主要卖点之一呢。”

“嘛,毕竟是加速器村。”

“……为什么人类就是会去看大型水坝这种东西呢?”

小小的犬型妖怪可爱地歪了歪头。

“话说回来,民间企业真的可以再次利用废弃的隧道吗?铁道不是公共设施,当成公路一样的吗?”

“首先,这个国家的铁道是私有的。第二,废弃隧道的二次利用是有前例的。比如把它们做成酒窖或者种白笋用的暗室。那么,之后不过就是两家企业谈判的问题而已。再加上,把隧道改装成这样高科技的东西也不会有人抱怨的吧。”

“我们要潜入的就是受到如此严密监护的设施?”

“这是工作。”

我随口应了一句。

“因为其前身的问题,智慧村都不喜欢警方介入,我之前也说过吧?所以为了从野猪和偷庄稼的贼手上保护三万円一串的葡萄,必须要安装一大堆摄像头……但如果清楚其中的构造就有对策了。不过是同样利用与世界连接的互联网的普通保安网络而已。换言之,网络里会有入侵的开口。毕竟完美安保这东西是不存在的呢。”

“但是,你不是说这里和普通的智慧村不一样吗?这里是附带好几个大型加速器的实验设施。不会有很多人力保安吗?”

“难道你真的以为他们会忠实地遵照合同里的巡逻路线吗?这些机器可是通过高速撞击强子啊阳电子什么的把粒子打碎。到处都会有辐射,上班族的保安根本不会想靠近那些地方的。”

“哦……!!!???”

“辐射不会透过护罩。不过我们要潜入护罩里面就是了。”

于是,我们径直冲进了加速器村。细节我就不说了,只需要知道是小菜一碟就行。

潜到厚实的泥土和混凝土下面后,我们来到了一个散发出薄弱光芒的大水池。尺寸大概是五十米宽,十米深。虽然就站在它旁边,然而比起走在游泳池边,感觉更像是在水族馆的过道里。

我们可以透过厚实的玻璃看到水池的里面。

“这里是……?”

“就是那个纯水池。在神户有一个放出中微子的设施,然后在这里可以收到各种数据。差不多就是一部以吐出专利、专利还有更多专利的形式运作的印钞机一样。”

“啊、啊。我不是很懂呢……”

“要是我打碎玻璃,就等于毁掉一座三兆円的设施。要试试看吗?”

“虽然我不懂,但还是敬谢不敏!!”

水池周围有很宽敞的空间……然而这里很明显没有建成这么大的必要,但合同工挖的越深就赚得越多,看来是有人介入了工程吧。

“唏,唏…………”

我听见了不成声的僵硬呼吸,但是我无视了它继续打量着四周。

“这地方在官方记录上写的是受到许多人监视,然而实际上却是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嗯,想要小心翼翼地组装不能见人的『灵封』的话,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毕竟,除了每两年来一次的护理人员以外,连正规职员也不会进来这里的。”

地面上到处都是大概在二手店买到的佛教道具。有打开的经文、用金箔装饰的佛坛、香炉、五钻金刚杵、绳子、杖、曼陀罗、各种护身符……还有在上面写了火水风土空这五大元素的木板,大概是塔的仿制品吧(注:这里指的是六和塔那种中国塔)。人们通常以为『灵封』是一种现代的高科技犯罪,然而其基础就是这种东西。从如何将这个基础进行分解再组合,融入到现代的SNS、手机、AR或者智能房屋里面,就可以看出组装者究竟有多大能耐了。

“根、根据这些设备来看,应该是密教教徒吧……”

“可惜,你猜错了。你再仔细看看。所有的道具都被减轻,经过创意改造后变成可拆卸和可折叠的状态。就好像是为了便于携带才这么做的。”

“啊,是修验道!是为了可以将物体轻松带进山里头而实施的改造。”

“没错。修验道和密教在山岳信仰这个特性上有联系,所以才那么难看出来吧。这个智慧村还刚好处于日本阿尔卑斯的山脚下,他们大概是想要应用赞美山神来压制怨灵的祈祷仪式,来控制一只致命诱发体吧。”

“但是……”

“他们华丽丽地搞砸了。所以才会被百鬼夜行抓到狐狸尾巴。”

唏唏!!!???

就好像一支损坏的笛子发出的声音一样,呼吸声一下变大了。

我一脸不爽地转向了那个正在颤抖的胖子。

“百百、百鬼、百鬼夜行!?居、居然出动了这么危险的人物,我根本没有听说……!!”

“都对妖怪出手了,难道没有考虑过迟早会碰上他们吗?你这和在人家的后院里开派对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这样下去不行!因为、我们、我们已经陷太深了……!!”

“确实,这情况很糟糕呢。”

随便答了一句后,我转向了水池。

那一大池的纯净水本来是为了捕捉到不可视的光波或者中微子而准备的,但在其最底部有很多明显的异物。那是几十,甚至几百个拳头大小的物体。全部都装在塑料袋里面,就像是河床的石子一样堆叠起来。

全都是心脏。

就算被包装成了即食牛排的样子,甚至已经脱离了宿主的身体,那些心脏还在有规律地跳动着。研究人员观察这个池子只是为了量取数据,那么除非那些数据改变了,不然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吧……

“……?”

胫擦好像没有意识到池子里的那些是什么。

不,或许只是潜意识在拒绝理解那片不正常的景象和数量而已。

“因为致命诱发体把你的『内容物』当作人质,你们就对它言听计从?简直笑死人了。你们渴望的『内容物』明明就在玻璃的对面,但要是把手伸进去就会改变水的纯度从而触发警报,那也……”

我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一只通过摘除内脏来威胁犯人,还夺取了『灵封』控制权的致命诱发体。

之前是不是在哪里听说过这样的个案来着……?

“不对,那种事情没有发生过啊。”

否决了这个想法后,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个问题。

会记不清总是与怨恨相伴的过去的事件还真是不像我。因为如果我不能马上想起来,随时都可能被人从旁边或背后捅一刀。

“……本来……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恶,怎么会变成这样……只、只能认为那家伙……那混蛋从一开始就准备把我们带进死路。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会忽略如此基本的错误……!!”

“现在已经太晚了。你们已经无法从这个情况恢复过来。除非能够倒转时间,不然就没有逆转的希望。”

“呵呵……我、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你觉得我是接受了什么委托才会来这里?”

我反问了一句。

“总不会是因为伟大的百鬼夜行现在『紧缺科技,把残兵败将的技术部门带回去』这种蠢理由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胖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坏掉的人偶。

面对露出厌烦的表情的我,他如此说道。

“啊啊。也是啊,当然如此了。我也猜到会这样。不,我早就确信会变成这样了。但是我即使是逃跑也没地方去。所以我才会留在这里。”

“请节哀顺变。”

“不过,还是有办法的。”

“?”

“没关系,虽然我觉得靠自己是逆转不了了。但是……如果……如果我死在这里,风向迟早都会倒向我这边。我是这个意思。”

说出这句胡话后,胖子的嘴里响起了咔嚓的一声,随后红色的液体留了出来……

“呜、哇!!咬舌自尽了……!?”

“……那样子是死不掉的。你看太多电视剧了。”

胖子倒在地上后痛苦地抽搐着,我慢慢走近了他。对于一个已经做好去死的觉悟的人来说还翻滚的挺厉害的,一脸轻蔑的我俯视着他。

“比起试试看能不能死,还是生不如死让人更想去死吧?话说刚才那句蛮有意思的话是怎么回事?反正肯定与『灵封』有关对吧。要是讲不出来就写出来,告诉我一切。用洒了一地的血来写就行。”

“咳、咳、咳、咳……”

“话说在前面,我是救不了你了,所以不要期待我。就算出血不会马上要了你的命,咬舌自尽的人也会慢慢窒息。而且比起上吊还要慢上很——多很多……老实告诉我一切,我就让你死的痛快一点。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5(阵内忍)

我麻利地躲过地狱的恋爱狱卒——小NAGISA向我提出的问题后,还漂亮地躲过了她朝我丢来的雕刻刀。(注:NAGISA就是渚的日语读音)

对了!!她现在的外号是雕刻女!!走马灯唤醒了那部分记忆后,准备开始下午课的胆小女教师来到了课室里,于是我打算把她扯进来,以此平息这个状况。

顺便说下,她一看到渚的表情就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我明显是选错人来当这个挡箭牌了,但我总算是通过挟持新的人质:刚刚踢完足球回来的、渚的现任男友明智君,从而逃过了一劫。

……但这就是我们班的午间日常!!你敢信!?

放学后,心很累的我将自己没有加入任何课外社团这个特色发挥到了极致,准备回家睡个午觉。

但是……

“……这施工一样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啊。让我成为第一个说欢迎回来的人吧……”

贫乳的雪女在院子里朝我搭话,但是我的眼睛正盯着茅草顶的大宅。然而严格来说……!!

“怎么整个屋顶都没了!?看起来和敞篷车一样!!”

把还没有削去鳞片的高级鲣鱼干当成抱枕的猫又回答了我的疑问。

“好像整个屋顶都要换掉。要在一个晴天内完成这项工程,那些工匠们也是很辛苦呢。”

我看到了家人和妖怪正坐在宽敞的院子里的一条野餐毯子上面,周围摆满了零食。明显是准备打发一下时间。但是,这下我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嘛!!有那么多人走来走去还怎么睡午觉哦!!

“……好困。想睡觉可又睡不着。”

我情不自禁地将心事说出来后,正在玩掌机的红浴衣座敷童子和魅魔的耳朵竖了起来。

“忍,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妖怪特性之一。就算不是在被窝里,我说不定也仍然会溜进来的。”

“啊,难道轮到我出场了吗?那就免费让你做多少个美梦或者噩梦都可以哦!”

“请你们住手!!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睡一个健康的午觉!不需要什么危险的大冒险!!”

我踉踉跄跄地穿过了院子,坐到了树荫里。

就算我闭上眼睛,周围的噪音也不允许我静下心来。然而当我去玩手机的时候,又觉得头很沉,反应速度也下降了

,这绝对是很困的征兆吧。

我一边在小小的屏幕上看着不同的照片一边在想事情。因为我从之前那几部手机开始就在累积,所以我有很多流量。

我找到了一张曾经在山里头的一栋废弃小屋里过夜的,令人吃惊的照片。那个晚上有满月,而且渚还拿着一把柴刀到处走。哎呀,这件事还真的发生过?说实话,我和渚之间发生了实在太多,要一一想起所有细节是有点难,但既然有照片在这里,那么肯定发生过吧。

……啊,只要不动就觉得好困啊……

不过,我有种预感,要是我睡着了就会做渚在她最可怕的状态下追着我跑的噩梦。

“……那个,阵内忍的身体好像从刚才开始就渐渐没入到那棵树的树干里头呢……”

“啊啦。大的古樁正要把他吸进去呢。”

……什么!?

我慌忙把头从变得和果冻一样的树干里拔了出来。

好、好险啊!!虽然不算是致命诱发体可好歹还是妖怪!!真是大意不得!!

我慌忙从大树旁边跑开,然后一个身穿和服的娇小少女接近了我。不过这并不是雪女。在我们家还有另一只符合这个描述的妖怪。

是小的古樁。

她是以前被卷入到澳大利亚魔女事件的妖怪。

她朝我递出了一杯麦茶。

“给你。”

“诶?啊、啊……”

虽然是想道谢,可她这么粗鲁干什么?

先是大的然后是小的。难道植物系的妖怪和我合不来吗?

我心里的话一定是写在了脸上吧,古樁(小)嘟起脸蛋和我说道。

“因为忍支持樱花树,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你。”

“啊?就这样?但如果要拿樱花和山茶来做比较的话……”

“你看看。你看看!!”

“居然为此执着到连续说两次!?可、可是山茶花不是和厄运有关吗?还说探病的时候不能给病人带过去呢。”

“樱花也好不到哪去。在树下面还埋着尸体呢!”

“那是修辞手法,在下面埋了尸体和樱花有多好看没有关系吧。”

“忍老是樱花樱花的!!总是偏心它们!!”

……虽然我理解不了她的主张,不过对于植物界(?)来说好像是大事。虽然她看上去是这个样子,古樁(小)也是货真价实的妖怪,要是她变回树木模式来一个泰山压顶将会造成严重伤害。我说不定会变成猿蟹合战里面的猴子一样。

于是,为了让古樁(小)冷静下来,一手拿着麦茶的我随口提出了一些补偿。

“知道了知道了。从今以后我就用含有樁树油的洗发液,像赏樱花那样赏山茶花。话说,山茶花什么时候开啊?”

“……………………………………………………………………………………………………………………………………………………………………………………………………………………”

“……为什么这样就一声不吭地脸红啊?你总是做些让人读不懂的反应啊。”

古樁(小)没有回答我。

于是猫又叹了口气替她说了出来。

“对于一棵树来说,花是利用色彩和香气来吸引昆虫,让它们在雄蕊和雌蕊之间促进授粉的器官。换言之就是生殖器。你刚刚说的就等于说要一边喝酒一边观赏它们,还要用里面的分泌液来洗头发。能不能不要作出这么变态的发言呢。这样很可怕啊。”

“这是哪门子的文化隔阂啊!?我不过是在介绍温暖人心的日本文化,可你却将这种变态性癖强加到我身上。妖怪和人类之间果然是不能在基本的层次上互相理解的吗!?”

6(第三人称)

深夜。

每年一次的替换茅草屋工程已经完毕,为感谢工匠们而设的宴会也结束了(因为听说要招待一杯五万円的纯米大吟酿,超出替换屋顶所需人数的工匠杀到了阵内家)。与之前的吵吵嚷嚷完全相反,关上各种照明的大宅被深厚的沉默笼罩着。

家里人的呼吸声。

落地钟的滴答声。

在屋外鸣叫的蟋蟀。

大宅的滑动门比起隔离这些声音,更像是乐器那样将其加工。变得柔和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和谐的背景音乐那样,可以驱散黑暗中的任何恐惧。

本应如此。

阵内家的夜晚,本来就是这样的。

不过。

座敷童子敏锐地察觉到了。

从全方位朝她压来的黑暗,就好像被丢到了巨大猛兽的血盘大口中一样。

“……”

她会『发现』那个东西,完全是出于偶然。

事情就发生在她遵从自己的习性,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准备溜进作为家人的,已经睡着了的少年的被窝里的时候。

但是对于对方来说,这次会面说不定是必然的。

被违和感吸引后,她穿过大宅抵达了宽敞的茶室。

德国制落地钟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更响了。

不知为何木制的隔雨帘被打开,灿烂的月光从过道照了进来。

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秋风。

『那东西』唯有轮廓背对着外面的光线,然后他确实地笑了。

“……好久不见。”

一道沙哑的老年人声音响了起来。

那人身穿染成暗色,为了不沾上泥土而裁短的和服。保护小腿的绑腿。戴着一顶遮住头和脸,上面画了一只大眼睛的斗笠。穿的和农夫一样,不过环绕着他的杀气却不同。他会将人掳走然后杀死。任何人只要看到就能意识到他是致命的异物,然而直到灾祸发生之前,所有人都会对他熟视无睹。即使在致命诱发体之中也是名列前茅的,恶意的集合体。

这次事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油取。

将其看在眼里后,座敷童子稍微眯了眯眼睛。她强烈地意识到一阵早已忘却的疼痛,早已失去的器官,以及百鬼夜行曾经在她体内实施的改造。

与此同时,打扮成农夫模样的绑架象征开心地开口说道。

“自从那次事件以来就没见过面了。就是那个在纳骨村肆虐的,用来走私小孩器官的『灵封』啊。你肯定还记得的。那么阵内忍君过得还好吗?”

他的话无法反驳。

他不过是再次确认了一次明摆着的事实而已。

就好像是通过挑衅、激怒丧失亲友的家属,从中获得快乐一样。

座敷童子稍微陷入了沉默。

最后,她慢慢地说道。

“我根本没有听说过那样的事件。”

寂静降临了。

紧张的气氛就好比绷紧的弦。

不过,她的答复并没有错。

然后,油取轻轻地笑了。

“……哈哈。”

座敷童子并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只知道『不理解』才是正确的答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对你来说确实是正解。没错,嗯嗯,确实是这样。那次事件实际上并没有发生过……过去,我确实驱使着力量,盯上了阵内忍君的命,然后被你阻止了。但是,那并不是走私小孩器官的『灵封』。而是构造上完全不同的『事件』,对吧?”

“还说什么『对吧』,你只是来明知故问的吗?说实话,你还不走人,令我不快啊。”

“哈哈。不对哦。刚才的问题实际上出奇的重要。”

被独眼斗笠遮住脸的油取发出了着实愉悦的笑声。

“……毕竟,现在的我超越了时间的限制,获得了可以影响过去和未来的力量。严格来说,是有一些人类利用了我的特性组装了那样的『灵封』。没错,正如你预料的那样,我夺走了他们的内脏,反过来将『灵封』占为己有了。”

“……”

“嗯,我第一次被人目击到是在明治时代,东北地区的一个山间村落里,还记得吗?我不为人知地掳走,不为人知地杀生。我在杀戮期间不会被目击到的特性好像被解读成了瞬间移动或者时间跳跃。是叫相对论来着?虽然与距离和时间之类有关的复杂细节我是不懂,不过那些人类确实构筑了那样的技术。”

“吹够了没有。”

座敷童子静静地靠近了他。

“你在打什么主意?无论你获得了什么,我也知道你只会去杀人而已。”

“确实。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到大人和老人们还年轻,还最美味的时候将其收割……但我又冷静想了一下,不是还有更有趣的做法吗?”

“也就是说,你发现了更残忍的手段?为此还找上了我?”

“嘛嘛。”

油取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毕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已经超越了时空,乍一看……好像已经是无所不能了,但还有一件事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你肯定马上就能猜到。毕竟,那是你的特长啊。”

“……”

“不想回答吗?嗯,没错。嗯嗯,就是这样。就算我超越了时空,我也不能反抗必

然的毁灭。比如说三天后会落下一块巨大的陨石。我能怎么办?无论我回到多么久远的过去,我也无法改变陨石的路径。就算逃到未来,也只能落得一个被破坏殆尽,进入冰河世纪的世界。就算我利用空间逃走,也没有保证就能够找到像地球这么舒服的行星。你看,我还是很脆弱……就算能够操纵时空,但在无法抗拒的命运面前,我还是无能为力的。这股彻底的无力感让我极为懊恼啊。”

但是,油取知道与命运对抗的能力。

他自己就见识过一次。

“我想要你的力量。”

怪物舔了一下嘴唇。

“我想要你那不但能够扭曲命运,而且还能创造全新的命运的力量。”

“可惜,我现在只是一堆废品。体内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我十分清楚。虽然是经由百鬼夜行之手进行的改造,不过他们在上个世纪也变得衰弱了不少。大概是被现代文化熏染了吧……不过怎样都好了,我已经无法在那里找到同等级别的技术。百鬼夜行试制39式座敷童子已经完全遗失了。”

所以。

“既然如此,我就会改变过去。替换那个时候的战斗,在你坏掉之前将你擒获。届时,我就会真的变得天衣无缝。一手掌控时间、空间与命运,成为没有天敌的存在。”

“……那是不可能的。”

“也许是那样吧。我已经重复了那一天的战斗一万五千次,但我必定会在某处输给你……然而因为我不停地重播着那一天,历史记录已经被撕成碎片了。过不了多久,嗯,大概再覆盖个两三次后,记录就会变得无法修复。事实和虚构会混合,就连胜败记录都可以自由操纵。那就是一切的开端和终结。我就能获得我渴望的一切。”

“……”

“那么,我再问你一遍吧?这无意义的重播也会让你的记忆媒体劣化的。”

如果当时油取的战败被逆转了。

座敷童子就没办法从过去的事件中救下年幼的阵内忍了。

“自从那次事件以来就没见过面了。就是那个在纳骨村肆虐的,用来走私小孩器官的『灵封』啊。你肯定还记得的。那么阵内忍君过得还好吗?”

如果没能救他,那么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与油取相关的那次『实际情况』,到底迎来了什么样的终结?

“自从那次事件以来就没见过面了。就是那个在纳骨村肆虐的,用来走私小孩器官的『灵封』啊。你肯定还记得的。那么阵内忍君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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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阵内忍)

然后。

身穿红色浴衣的座敷童子,突然消失了。

8(阵内忍)

我在智慧村里奔跑着,找遍了每个角落。

就连在田间小道上碰到的雨伞怪和提灯怪我也朝他们打听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已经过去了两三天,然而那只华丽的座敷童子仍然无处可寻。

是离开了村子吗?

她再也不回来了吗???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就算我的身体正在做出寻找座敷童子的举动,我的脑内还是一点实感也没有。大人们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听说座敷童子离开一家人后,那家人的境遇就会迅速衰退,不过和这次的情况大概没有关系。那只旁若无人的座敷童子是绝对不会留在一个在意那种事情的家里头的。

第一天,我在放学后就开始找。然而,我什么都找不到,才第一次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第二天,我旷课去找她。老爸知道后还揍了我一顿,然而第三天我也没有要上学的意思。

怎么回事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连一点征兆或预兆都没有。至少,我是没有发现这种东西。那家伙一直都很喜欢恶作剧,不过大概也是作为其种族的特性,她从没有离家出走过。因此我完全无法猜测那只迷人的座敷童子究竟在做什么。她是自行消失的,还是被人带走了?我连这种事情都没有头绪。

就好像古代的神隐一样。

当这种事情发生在妖怪身上就不好笑了。不过这种傻事会发生在那只懒妖怪身上,好像也说得过去。

“……今天也找不到吗?”

第三天的搜查也以失败告终。在当晚八点,我得出了这个结论。我不但旷了课,还没有在晚餐时间露面,老爸和爷爷大概已经气到打算把我锁在仓库里了吧。虽然我感到悔恨,然而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夺去行动力。

要是不采取这种思维,就好像会疯掉一样。

我有股抓住头发大喊的冲动,但我勉强用理性将它压了下去,踏上了通往茅草顶大宅的归途。

就在这个时候。

口袋里的手机收到了电话。

“叔叔?”

“啊啊可恶!终于连上了。我已经连续打了三天啊!”

“……三天?”

我为了找那只麻烦的妖怪已经旷了课四处奔走。如果叔叔真的在拼命给我打电话,我不可能没有察觉。

“不,你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我都不知道这次通话能持续多久。那我就直奔主题了,忍。你大概是唯一能够解决这次事件的人了。”

“你在说什么啊,叔叔?”

“油取。”

听到叔叔的话后,我的心中就好像响起了一股令人不快的挤压声。

……那个名字是……

“那家伙反过来利用了用自己组建的一个『灵封』,获得了庞大的力量……然而,即便油取获得了那种力量,那家伙也没有要采取显眼行动的征兆。这其中肯定有蹊跷。据我所知,那只座敷童子是过去唯一赶走过他的人。也就是说她藏着比那家伙还要厉害的力量。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油取想要不顾一切获取的『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是座敷童子体内的力量!!”

9(内幕隼)

杂音很严重。

我不知道我的话究竟传了多少过去。

我站在御台场的八号电视台前面。从推理狂那里了解到细节后,我不停地往这边跑。为了和曾经是前辈,现在是电视节目的副导演的阿刀美浓里小姐见面。

我们还是学生的时候,曾经一起在智慧村里追踪过与油取相关的案件。

我们定期对比了彼此对『那宗案件』的记忆。

一开始,我们的记忆是吻合的。

然而……

『诶?是那样的吗?啊啊,没错没错。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那样没错。』

渐渐地。

『……不对,不是走私小孩器官的『灵封』吗?那啥,就是利用减肥热潮,用伪造的网上商店卖出那些五彩铁扦。你的侄子,忍君还受到牵连了……』

我发现,记忆每天都在变质。

我曾经的前辈,她对那宗案件的记忆很明显正在被人改写。然而渐渐地,那段被覆盖的记忆听起来越来越没有违和感了。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那份『实际情况』的记忆出错了……

『我没有检查的手段。』

推理狂是这么说的。

『不过,也许不事件止这一起。那家伙对真正的目标下手之前,可能已经用其他事件做了实验。我们不是在『塔罗少女22』的事件中与油取扯上了关系吗?那次事件的经过,真的与我们的记忆相符吗……?』

如果谈论过去的记忆的人在说谎,那就毫无意义。

如果他们无法判断那份记忆的真假,结果也是一样的。

当推理狂强行使用『保护性拘留』这一招作为紧急联络手段的时候,美岛警视长说过那是一次大出血服务。那句话指的并不仅仅是我和推理狂之间的关系,大概还代指我家的忍和那只座敷童子……

“忍,虽然我们还不清楚细节,但那个推理狂在潜入犯罪组织的时候获得了一些情报。原来的『灵封』好像是要通过修改照片,制造一个干涉过去的支点的样子。”

“zazazzaa,zazaza,zaza,zazaza。zaza,zazaza,zazaza。”

“换而言之,通过在作为『过去的物证』的照片里插入某个人,就可以真的将那个人插入那个时代和地点里头。也就是一个时间穿梭的『灵封』。”

“zaza,zzaazaza,zazaza,zaza,zazzaza,zzaazaza,zazazaza,zazazazaz。”

“那家伙可以通过修改照片来穿越到过去的时代……无论是在手机的照片文件夹还是家里的柜子,总之要小心照片!!说不定会在其中一张里面找到奇怪的东西!!”

我身边的推理狂皱起了眉头。

“……你真的打通了吗?杂音很厉害啊。”

“不知道啊!!但是之前一直连不上。我只能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希望至少有一部分能传达给他!!忍!喂,听见

了吗,忍!?”

10(菱神舞)

“在加速器村散落的佛教道具已经全部分析完毕了。嗯,啊啊。就和我想的一样……是利用油取神出鬼没的特性组装的时间穿梭『灵封』。现在居然让一只妖怪夺取了控制权,世界真是要完蛋了。情况比核弹的发射密码被盗还要糟糕。”

地点是城市。

某人拆卸了一辆大型旅游巴士的所有座椅后,将其改装成了一辆房车。作为其所有人的男人被称为送货佬,这家伙好像即使是大型陨石与地球相撞也能活下来的样子。

顺便说下,我雇佣了这个室内派来做这个分析,然而当他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东西后就一直缩在房车的一角瑟瑟发抖。我通过卫星电话和人交谈的时候,他也用双手盖住耳朵,就好像在说『我不想听,我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一样……虽然胫擦想要安慰他,不过作为在地下业界打滚的人来说还真是个致命的错误呢。

电话对面的人,是那位领导百鬼夜行,大约十岁的大小姐。

她用颇为沉痛的语气说道。

“……我们这边也调查了在过去与油取相关,或者利用他的特性组装的『灵封』的记录。”

“找到什么线索吗?”

“因为认知错乱的关系还差点连记录都检查不了。要不是手上有『巫蛊的透视者』在,说不定根本就察觉不到任何违和感。”

“啊啊,是那个五本指之一,黑发蒙眼的巫女小姐对吧。”

“最严重的认知错乱集中在……十年前,三月中旬的纳骨村。令人吃惊的是,有线索显示这件事与阵内忍和那只座敷童子有关。”

“呜哇。有时候也会发生这种事情呢,没有实际力量的人被卷入到各种事件里头。不过我一直以为那更像是密室杀人之类的,属于我妹妹的领域呢。”

“甚至还有『39式』有一部分启动过的痕迹。更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我们至今为止都没有发现。她当时还被当成逃亡者,应该编成过专门搜查部队才对。”

“也是呢。”

……我暂时陷入了沉默。十年前的话,还是由大小姐的父母掌控百鬼夜行的和平时期。同时也是准备了好几年,宛如侵蚀大坝的白蚁那样的暗杀计划的开端。有可能是某些危险的内部因子隐藏了那份珍贵的情报。

“话说,情况已经糟糕到需要派出五本指之一了吗?”

“既然已经发生了认知错乱,就表示油取至少已经开始着手干涉过去了。就连『巫蛊的透视者』也无法预测历史还能撑多久。”

“……对了,你知道什么能够直接对过去发起攻击的手段吗?”

“库存还是有两三个的,不过无论是哪一个都还在试作阶段,都很不稳定。虽然我们打算解决问题,不过也不能否定有破坏掉一层的风险。不,差不多可以说肯定会破坏掉了。”

呜诶。

并不是一个都没有,果然是全国最强的组织啊。

“另外,有人提出直接对事件的中心点——纳骨村发动空袭的意见,不过我正在压住那边。”

“也是啊。那里的时间轴已经完全扭曲了。最坏的情况下,说不定就算搜遍整个村子都找不到应该在其中心的阵内忍他们。就算把村子炸飞说不定也破坏不了问题的根源,到头来也是无用功。”

“我就是知道这种事情才会阻止他们啊。但那也就是说……”

“身为专家,虽然这么说让我感到很遗憾……但现在也只能依靠阵内忍君这个外行人了。”

11(阵内忍)

虽然叔叔不停地朝我喊话,但他的声音十分清晰。

不过我这边的声音好像传不过去。

油取。

时间穿梭的『灵封』。

获得了庞大力量的致命诱发体。那家伙现在为了获得更多的力量,盯上了座敷童子的性命……

“照片……”

叔叔还是不停地说着同一件事,要继续沟通会很困难。虽然我感到过意不去,不过还是挂断了电话准备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修改过的照片!!时间穿梭的关键,就是那张插入了油取的照片吗!?”

座敷童子消失了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是被传送到了过去?还是说过去的座敷童子受到了加害,结果现代的那家伙被抹消……

不要。

那种可能性,连想象一下都不能接受!!

“……总而言之,一定要找到那张照片。那张修改过的照片就是一切的根源,如果能找到,说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了……”

我全速在黑夜的村子中疾走着,跑回了茅草顶大宅。

我无视了父母的惊叫,把所有装着照片的东西拉了出来:相册、电子相框、手机、电脑文件夹……我全部检查了一次,但并没有发现违和感。我甚至还问了父母能否看他们的电脑。从老爸和爷爷都揍了我一顿来看,我问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但看到我还是不放弃后,他们不情愿地允许了我的要求。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剩下的就只有座敷童子的电脑和智能手机了。

但是,我不知道电脑的密码,智能手机也和她一起消失了,也就是这两样都看不了。

走投无路了吗?

还是说我的思维有误……?

叔叔说过照片有鬼,但一定就是我们家里面的照片吗???

“真是的,你在搞什么?别做些奇怪举动让老婆婆担心啊。”

感到不快的猫又朝我搭话,于是我和她解释了情况,然而她变得更加不快了。

“……也就是说那只油取可以通过修改照片来穿越到过去的时代?”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那他怎么可能会依赖一本根据他人喜好而组成的相册?他一定会利用一个能够定时在特定的地点内广泛拍照的系统。对于时间穿梭来说,那样会方便很多。”

“不过,那家伙好像是想干涉座敷童子和我的过去,那他不会想找一些和我们相关的记录吗?”

“油取是通过篡夺了某些人类组装的『灵封』才获得时间穿梭能力的吧?那些原本组装了这个『灵封』的人怎么会将你的相册作为组装的基准呢?”

……这么说来。

“那么,他们会使用哪些摄像头或者照片啊?”

这种东西到处都有啊。”

猫又举起前爪指向了前后左右。

“智慧村不是为了打击偷庄稼的贼,所以才安装了无数的摄像头吗?”

有一瞬间。

我的呼吸真的停止了。

如果油取拥有干涉以及修改如此庞大的系统的手段,危险的指数就大幅上升了。毕竟,那也就是说他可以随便穿梭于日本境内的时空。

但是与此同时,我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叔叔是刑警,而除非有事件发生,不然警方是不会出动的。时间穿梭是前所未有的个案,但也没有能够惩治它的法律。毕竟它就是『前所未有』的呢。那样的话,叔叔他一定是在追查另一个案件的时候碰上了这一起时间穿梭案。

比如说,与网络相关的犯罪。

如果是那样,猫又的理论就说得通了。

叔叔他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获得这份情报的,具体的情报又是什么?要是能知道这一点,会不会成为线索呢?

“可恶。打不通。明明他刚才还能打过来的!”

电话无法接通。对于拥有完美网络环境的智慧村来说这算是稀有事项了。不如说,我还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如果无法和叔叔联系……

“你要怎么办?”

“利用一切手段。”

答了一句后,我拨通了存在手机上的另一个号码。

这是我班上的乖僻美女惑歌酱的号码。

“你好啊。有事吗,忍君?”

“能打通还真是谢天谢地。难道只要是在智慧村里通讯就没问题吗?”

“等等!什么通讯没问题?麻烦了。要是影响到我的股票,后果会很严重啊。”

“……那个,那啥啥市场在夜间不是停止交易的吗?”

“我问你纽约现在几点?还有伦敦呢?”

从她的说法来看,惑歌没有碰上任何通讯问题。难道是叔叔他正处于什么复杂的地点,还是说原因出在我身上呢?

“不管了。话说惑歌,你雇佣了很多武装警备员的对吧?有没有听说过防盗摄像头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有人从外面黑了进去之类的。”

“啊,来得正好。不过实际上是网上服务之间的冲突而不是黑客。一个知名SNS发出的通知和将村里头的录像上传到后备服务器的自动备份服务发生了冲突。好像让系统暂时陷入了假死机。”

“……假死机?”

“对SNS那头好像造成了相当严重的损害。因为安保软件都锁死了,好像有人偷了不少的ID。你知道废弃账号是什么吗?就是超过一年没有人使用过,连持有人都大概忘记了密码的那些。好像有人占有了那些户口,

并发出了各种真假参半的信息。”

“这次大规模假死机是黑客造成的吗?”

“谁知道呢?因为是保安公司推出新的备份储存服务的时候才发生的,所以一开始感觉更像是意外。”

“发出去的是什么样的信息。”

“什么都有。最显眼的就是影响股票价格或者提高未来的品牌农作物的价格的信息。所以已经发出了逮捕令……但是很奇怪。不知道是有软件在修改日期还是怎么回事,但是出现了一些五年,甚至十年前的帖子。说什么目击到了一只危险的妖怪。”

时间穿梭的『灵封』通过修改过去的照片,来将人物A实际地插入到过去。

这就是那个的实况吗?

如果是那样……

“你说过出现假死机是因为两个大型系统之间发生了冲突对吧?那是用来袭击SNS的吧?但是另一边又如何?防盗摄像头网络也受到了攻击吗?”

“不知道。至少,摄像头好像并没有受到他人掌控,但要检查录下来的影像就要花费一点时间了。因为实在有太多影像,要检查删除或修改过的痕迹实在很困难。不过,好像确实没有多到连傻瓜都能看出来的数据遭到移动的痕迹就是了。”

也就是说,猫又的推测几乎正中靶心。

防盗摄像头的录像被修改了,然后虚构的帖子就作为目击证言被发到了SNS上面。

在这个时代,人们会更加依赖网上的数据而不是自己的记忆。

要是不会写某个棘手的汉字就去找网上的字典。就算好像和印象中的有些许不同,却依旧认为字典是正确的,然后修正脑中的信息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且不仅仅是知识。

要是有一张被篡改过的照片附带着十年前的日期,然后被混进了电脑或者家庭服务器上面的电子相册里,人们很有可能会认为『啊啊,还发生过这种事情呢』,然后修改自己的记忆。

人的记忆。

真相。

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里是可以被第三方修改的。

“艳美也提到过之前有一起相似的事件。两个『灵封』之间发生了冲突,引起了暴走。”

“你这样说我也不懂啊。”

油取可以利用虚构的照片和目击证言,自由穿梭于各种时代之间。

像那样的怪物是不可能靠一只普通的拳头打赢的。

我该怎么办好?

要是不准备一些小伎俩,我甚至无法登上最后的舞台……!!

“……惑歌,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现在不就在拜托我嘛。什么事情?”

“既然你知道SNS和防盗摄像头网络之间的冲突,那你的武装警备员肯定也直接受到了影响才对。我需要你去利用这条人脉。你要去……”

我提出了『委托』后,挂掉了电话。

躺在榻榻米上面的猫又抬头望着我。

“要是搞砸了,你必死无疑。”

“也许吧。”

“要我说,一个人类为什么要去和致命诱发体斗啊?妖怪是无法被普通手段杀死的,这你也是知道的吧?”

“但是,值得一试。至少,我认为有这个价值。”

听到这句话后,猫又慢慢移动了身体,就好像放我过去一样。

我冲出了房间,跑过了走廊,为了再次进入黑夜中朝着玄关奔去。

但就在途中。

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端正地正坐在玄关附近,就在黑暗的走廊尽头。那是一个一头浅蓝色长发,身穿白色和服的少女。”

少女只是坐在那里与平常的风景融为一体,就挡住了我的去路。

就好像一座防止灾祸流入村落的土地神一样,少女就是散发出了那种程度的威压。

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雪女。”

“……我有话和你说……”

从那令人畏惧,寒冷彻骨的声音中,能够窥见一丝少女的本性。

雪女她,大概已经知道我要上哪去,以及要做什么。即便如此,她还是叫住了我。

为了警告我,接下来采取的行动有多么的危险。

为了告诉我,这只油取与之前面对过的『灵封』完全不同,我已经踏出了不该踏出的界线。

但是……

“……请先坐下。”

“不行,雪女。现在我没有时间和你说了。要是我赶不上……哪怕迟了就一秒,一切都……”

“坐下。”

就一句话。

仅仅如此,我的膝盖就沉了下去。双脚失去了所有力气。我的身体就像压缩的弹簧,或者本来就是设计成那样的变化玩具那样径直倒了下去。

我不得不按照雪女的话,摆出了类似于正坐的姿势。

“什……”

本来还想顺着感情发出惊叫或者责难,然而我发现自己连那种事情都做不了。我的牙齿正在打颤,舌头、嘴唇和喉咙也不听使唤了。

这是……寒气,吗?

我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分辨不了了吗!?

“……我让你的体温下降了大约两度……”

雪女静静地眯起眼睛,冷静地说道。

“……欢迎来到低体温症的世界。这就是雪山遇难这一恐惧的开端……现在,您的体温是34度……要是我再降个4度左右,您死亡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您知道吗……?”

“雪、女……!!”

“您觉得,这太不讲理了吗……?”

啪嚓!!雪女周围的木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坐在那里的她,就好像是挡住唯一通往人类社会的道路的大石一样。

“……但是,妖怪就是这样的存在。您解决了好几个与『灵封』有关的事件,但是那和击败那些妖怪本身是不一样的。您好像没有理解这件事,所以我想给你提点建议……”

在跌坐在地的我身边,猫又就好像在威胁少女一样发出了尖锐的嘶嘶声。

听起来比起是猫,更像是蛇。

但是,雪女不为所动。

相对的,她那极不愉快的视线刺向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我不会像您那样惯着他,也不会像您那样不知分寸。这样下去,阵内忍十有八九会落得一死。明明知道这件事却依然放他走。这已经不是见死不救了,简直是冒渎……”

我的心脏在痛。

剧痛从我胸口的正中央传出,就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着一样。

我的体温再次下降了吗?

“……说实话,人类组装的『灵封』是很狡猾,但只要知道其中的构造,即使是通过人手也可以将其破坏。人类能破坏人造物也是合乎常理的。但是……在与妖怪直接对决的时候,那条规定则不通用。”

我感觉这已经不是在和名为雪女的这一只妖怪对峙了。

就好像是女王的领域。

这整片冷冻的世界准备要压垮一个人类……!!

“人类可以解释为什么鱼可以在水里游,为什么鸟可以在天上飞……然而那并不代表可以在实际的比赛中战胜鱼或鸟……就算可以解释其中的构造,也只能理解没有获胜的方法而已……所以,您过去使用的手段对油取是无效的。要是您以为只要暴露他的伎俩就能赢,那样毫无疑问会死的。您明白了吗?”

妖怪都是这样的吗?

仅仅因为是致命诱发体,就如此遥远的存在?

“……哦,啊……”

我想要回答,但嘴唇却不听使唤。

我的视野在晃动,变得模糊,沉入了黑暗中……下一个瞬间,我已经无法辨别前后左右了。我连自己看到的是真实,还是因为寒气而引起的幻觉都不知道。

我只能看到一大片无法聚焦的黑暗。

在那个尽头,有一双闪亮的金色眼瞳。

仅仅是眼瞳的颜色就不可思议地,深深地刺激着我的意识

“胜算的话……是有的。即使是我,也不会做自杀式攻击……”

就好像超越了麻痹,已经丧失了感官一样。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撕裂皮肤的寒冷了。感觉就好像泡在暖水里一样那么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我总算是说出了话来。

不过实际上到底有没有说出来,我就不敢说了。

要是自己已经晕了过去,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梦,我也不会感到吃惊了……

在黑暗的深处,金色的双瞳如此说道。

“那种胜算不过是幻觉。凭借它是不可能打败油取的……”

“……没有那回事……”

“无论你在头脑中构思了什么办法,你也没有将它实现的体能……就算理论上能够在水面上奔跑,实际上身体也不可能跟得上,到头来就会沉入水中。人类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容器而已……”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

“无论想出什么样的计划,挑战鱼类就会淹死,挑战鸟类就会摔死……所以,我并不是在反驳您的构思。我也不是在说您没有想出那种计划的头

脑。我只是想说,单凭脑力是不够的……”

“……”

时间就好像无限延长了一样。

又或许,一切都早就结束了,只是我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除了脑子以外,您还有什么……您有什么可以匹敌鱼鳃或鸟翼的特殊能力吗……就让我见识一下吧。比起油取,我的超自然更加有名,并且更加接近物理现象……那么,这不就是很好的测试机会吗?”

就在这个时候。

一直模糊不清的我的大脑的核心,变得无比清澈。

“……不是那样的。”

“您的意思是?”

“你一边像这样拖延这次对话让我焦急,一边还在降低我的体温。打从一开始,你就想在这里做个了结了。”

我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那是笑声。对,那双金色的双瞳正在黑暗的深处笑。

“……是又怎么样?”

“…………………………………………………………………………………………………………………………………………………………………………………………………………”

我听到了一阵吱呀声。

那并不是我的肌肉发生了革命性爆发的声音。我也没有解开什么脑子里的限制器,获得了某些人在火场中获得的蛮力。我的身体依然是人类。并没有爆发什么友情的力量,或者努力的力量让我的潜力上升个五到十倍以上。

那肯定,只是寒气让大宅发出的声音而已吧。

然而有趣的是,我在同一时刻迈出了不稳的一步。

那个时候,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个金色双瞳浮在黑暗中的奇怪世界既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黑暗并没有无止尽地延伸,那双金色双瞳也不是什么模糊的怪物。

我仍然在生我养我的茅草顶大宅里面,雪女也只是坐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只要我能走,就能碰到她。目标是有的。

为了让我忘记这一简单的事实,雪女利用寒气夺走了我的五感和判断力,将我关在了由我一手造出来的迷宫里。而且还渐渐地,细心地采取着这一行动,就好像在安全地冻住我的身体一样。

意识到了这件事后。

被雪女否决的大脑确实地让力量回到了我的体内。

“……我只有一件事要问你。”

“是什么……?”

我迈出了一步。

“要是我在这里放弃,有谁可以去救那只家里蹲妖怪?你,或者是猫又,可以打败油取吗?”

“……不可能的吧。在正面对决大概可以杀了他,然而油取的存在本身实在是变幻莫测。他可以随时攻击我们,但我们会找到他就实在太罕见了……因此,如果他一心要逃命,就连是致命诱发体也很难杀死他……”

第二步。

“那就交给我。不要因为自己做不到,就扼杀其他人的可能性啊!!而且,如果他真的那么危险,就更应该去了。我不会仅仅因为他很危险就退缩。正因为他是这么的危险!所以无论多么莽撞,我也必须要去救那只座敷童子啊!!”

“人类和妖怪毕竟是不一样的啊……她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有她在说不定是不错,但是她不在你也能活下去。为了那种程度的事情豁出性命,只有疯子才会去做……”

第三步。

“因为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就扮成是家人,但到了节骨眼上,却说因为是不同种族所以就要抛弃掉?她可没有那么渺小!!那家伙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甚至可以说在我出生之前就是我的人生的一部分了。我不能在这里退让!!不管是油取还是别的什么,我不会让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混蛋夺走我的一半人生!!!!”

“……”

第四步。

回过神来,金色的双瞳就在我的眼前了。

我承受着停不下来的寒颤,慢慢伸出了一只手。

手掌碰到了某物后,那份微弱的触感迅速让真实回到了我身边。就好像往后退去的潮水一样,黑暗的世界变回了一如往常的玄关。

袭向我的全身的那股唐突的寒气完全消失了。

我的手放在了仍然坐在那里的雪女的头上。

“别担心。”

少女还是一动不动,我不假思索地对这样的她说道。

“我会没事的……确实,油取不是普通的妖怪。也不是普通的致命诱发体。是为了杀戮而生,乐于杀生,只会留下杀戮的结果,就是如此恶趣味到极点的妖怪。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有胜算的。”

“……”

人类无法击败妖怪。

我同意这个说法。对手根本就不必是致命诱发体。在认真的对决中,我大概连座敷童子或雨伞怪都打不过。要是即便如此,还是想打败他们的话,就必须要像百鬼夜行那样努力超脱人类的框架……但是,现在这只油取并不是处于普通的状态。他通过人力超脱了妖怪的框架,那么人类无法战胜妖怪这一不可逆转的规则开始崩塌了。

于是。

“别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然后,雪女真正地陷入了沉默。

她本来还想通过辛辣的话语和举止让我罢手,但那一切都明显结束了。

我把手从她的头拿开。

穿上了鞋子。

打开了前门。

这每一个十分普通的举止,都在令我逼近那只加害于座敷童子的油取。这与逼近死亡完全一样。大概,雪女和猫又能够比我更清楚地捕捉到这一莫大的危机吧。

但是,那又怎么样?

我的目标可不是接近那只恶心的妖怪,或者被吸入到他的世界里头。

我也不是要用单程票去救座敷童子。

我的目标是回到这里。返回到那个原谅了我的任性的家庭和妖怪们当中。我只要将这件事铭记于心,往前奔跑就好。

你在黑暗与疯狂的深渊看着我吗,油取?

不过不好意思,我并没有把你这种货色放在眼内。

12(第三人称)

雪女好一阵子都没有动过。

她身后的门已经打开,少年也已经消失到黑夜中。

这一次,既不是幻觉也不是谎言。

少年进入了一个真正的死亡会等着他的漆黑世界。

“你目送他离去真的好吗?”

那是与少女一同被丢下来的,身为致命诱发体的猫又发出来的不快声音。

“那家伙走了哦。正如你担心的那样,这说不好是你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吧。这个世界实在是出奇地无情,脆弱的人类会轻易地死去。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了吧。”

“……”

雪女并没有回答。

她的警告没能传达给少年。

不,确实是传达到了,但少年仍然表示要去救座敷童子,选择奔赴战场。

这是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确认了某个优先顺序。是一个在少女的心中剜去一块的,单纯又残酷的答案。

“……他,好狡猾啊。”

然而,仍然背对着玄关的雪女低声说道。

“他已经向我展示了答案,选择了道路,让我明确地感到了失落,却依然留下了能够填补我内心的空洞的,小小的可能性……”

“唉。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你没有看到他吗?一个染一头金发,在夜里跑出去找女人的小子明显是个花花公子啊……再说了,即使是你也在犹豫。是应该在这里为了保护他而拦住他,还是在这里杀了他不让油取得手。你差点就本末倒置,准备要顺从自己的欲望了呢。”

“……哼。”

少年最后那番话明显是多余的。

要是让少女完全放弃,说不定就会开辟另一条道路,但那份细微的可能性(温柔),用它的庞大引力重新捕获了少女。

少女明知道是不可能的。

明明知道,然而……

“……真希望那种家伙有一天会被菜刀捅死。”

“啊啊。不过听说他已经被一个人类少女捅过两次了,我看他的这一面即使是死也治不好了。他先是被水果刀刺中侧腹,然后又被剪刀刺中胸口。没被剪刀刺死完全是因为那是尖端被磨圆的文具剪刀,不过他还笑着说如果那是裁缝剪刀自己就死定了。”

“……那个混蛋!果然还是要让他好好来一次濒死体验!!就来个完全冷冻睡眠风味……!!”

13(第三人称)

『那东西』站在曾经的地方。

这片田园风景很像任何日本人会把其奉为某种圣地的景色。明明所有人都出生于国内的不同地方,但是只消一张这里的照片就会让他们所有人感到『啊啊,真是令人怀念』。

『那东西』站在深夜里的一块早已收割完毕的稻田中。

只有这一块独立的地区无视了气象雷达和卫星,下着茫茫大雪。仿佛完全超脱了时间轴。在正上方照下的月光是满月。就好像太阳雨一样。雪花在月光下闪烁着蓝白色的光芒,在夜空中徐徐飘下。

这里是那个时候的景色

这里是『那东西』终于可以获得苦苦索求之物的地方。就算身怀掌控时空的能力,『那东西』也仍然拼命索求着一样东西。这就是获取它的地方。

“啊啊。”

『那东西』慢慢呼出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气并不是干枯的老人会发出来的。听起来更像是年轻女性会发出的,莫名魅惑的叹息。

“……入手后,是这种感觉啊。”

十秒前,有一股亢奋感窜过了『那东西』的体内,但现在已经消失了。就好像听了一首好歌成百上千次一样,感动已经淡去了。只差一点点就归零了。

为了获得这样东西,『那东西』最大限度地消灭了障碍物。

甚至还抑制住了杀生。

至少,试过去抑制了。它并不肯定这么做有多成功。虽然尝试去抑制自己,但是死亡的人数也许并没有怎么变过。一切过往杀生的回忆都很暧昧。这也许也是『那东西』的特性之一吧。要是通过过往杀生的记忆就能满足自身的欲望,就不需要再去杀其他人了。

但无论这道枷锁究竟有没有意义,现在也不需要了。

目标已经达成了。

那一事实带来的感动也消失了。

……也就是说『那东西』会再次采取本来的行动。

时间、空间、命运。

在完美的地点,完美的时间,利用完美的手段……『那东西』会不停地杀生,直到超出自己的胃口为止。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理由。『那东西』一直都有掳走小孩,摘除器官放在火上面烤,然后榨取油脂的传言。然而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这样做。但是,即便没有人知道,人们也还是相信这只怪物是存在的。

人们不会在恐惧的象征中寻求『目的』。

人们只是会畏惧那个『手段』。

“那么,差不多是时候了。”

『那东西』浅浅地笑了。

“通过一切手段,扩散恐惧心。”

这只怪物甚至超脱了妖怪的领域,而现在它正要被释放到这个世界上。

就在这之前……

“等等。”

一道不可能的声音响了进来。

那片看起来像花牌的画一样的完美风景,混入了明显的异物。

14(阵内忍)

说实话,我并不记得自己跑到了哪来以及怎样做到的。要是让我再来一次,大概就做不到了。我明明是在这个村子里长大的,然而我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地方也许就和隐村一样被隔离了开来。

又或者是地形本身形成了迷宫。

……我并不是菱神舞或者百鬼夜行那样的专家,所以我不知道答案。但是,那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我登上了最后的舞台。

那是一片任何日本人都可以马上想象出来的,完美到不寻常的稻田景色。

那是一片完全无视了当下的季节和气候的雪景。

然而最奇怪的东西就是油取,那只站在风景的正中央的,最凶狠的致命诱发体。

『那东西』戴着一顶遮住头和脸,画有巨大独眼图案的斗笠。

『那东西』是一个拥有迷人身段以及触及脚跟的黑色长发的女人。

『那东西』是一个身穿一件松垮雪白浴衣的妖艳美女。

『那东西』扭曲得很厉害。

『那东西』保留了那只家里蹲妖怪的某些特征,所以看起来反而很恶心。

“啊,还真是少见。”

在独眼斗笠的帽檐下能看到嘴唇,所有人都会将其称作油取的妖怪露出了明显的笑容。

“明明只有那些拥有和我相同力量的人才能够来到这个扭曲的地方……但是话说回来,你是座敷童子直接拯救的存在。也许,你们一边是主动,另一边是被动,就好像相对的特异点一样呢。”

“相对的特异点?啥啊那是。你真的不是搞错了用词?”

“哈哈。我就如外表所示,是一只过气的妖怪。我不过是使用了那个词的大致意思而已,实际的数学或物理我就不懂了。”

油取那纤细的手指拨过了单眼斗笠的帽檐。

“……那么,今天有何贵干呢?”

“来拿回你偷走的东西。”

“你以为真的能行?”

“无所谓。你才是,以为我不过作出了『如果能行就去试试看吧』这种觉悟,才会不惜来到这个地方吗?”

“这样啊。听你的口气好像很把我视为眼中钉一样……不过,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就好像你曾经感谢过救了你一命的座敷童子一样。”

“你在说什么……”

“阵内忍君,我为了达到目标,不断地改写着『过去的事件』。我将原本的事件大幅改变成了一个走私小孩器官的『灵封』。”

感到十分愉悦的油取笑了出来。

那是将活着的小鱼放进锅里,慢慢加火煮熟它的人露出的表情。

“那么,『实际情况』又是怎么样的?你还记得吗,阵内忍君?还记得你是如何被大卸八块的吗?哈哈!!所以你才要感激我。那次事件的残忍程度已经不容置疑。走私小孩器官的『灵封』相比之下已经算是救赎了,『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地令人发指……连那只座敷童子都觉得必须要替换掉命运才行呢。”

“………………………………………………………………………………………………………………………………………………………………………………………………………………”

“你现在明白了吗?”

油取笑得更深了。

“……而且,你也无能为力。因为没有那个余地。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就算重复一百遍也不会改变它的一分一毫,就是一个如此完美的结局。那么你现在亢奋起来又能改变什么?”

我听见了金属的摩擦声。

回过神来,油取的手里已经以扇形张开了几十根铁扦。

“啊,对了。要是你这么不满被修改了的过去,那我就让你看看当时的你落得了什么样的下场如何……我可以将所有食材放在砧板上,一步一步作出解释,最后亲手示范给你看。”

油取正朝着我逼来,她的白色和服在摆动着。

就好像被魅惑了一样,我完全动不了。

就好像只是为了走个形式,一场胜负早已决定了的打假球一样,铁扦慢慢地刺入了我的眼——

15(阵内忍)

“哦……”

就在铁扦准备刺穿我的眼球的那一瞬间,油取停止了动作。

那只修长的女性手臂不自然地抖动着。

“什么……?我的……身体……我的……手臂……动不了……?”

“你以为真的只有身体而已?”

我并没有从近在眼前的铁扦后退过一步。

效果已经出现了,那就再也没有后退的理由。

“……为,什么……?景色……雪夜里的满月……田园……都在崩塌。正在……溶解。为什么……我的力量的象征……就连命运……都可以控制的力量……在离我而去……?”

可以自由穿梭时空的特性。然后,从座敷童子那里获得了『更高级的东西』之后,你这混蛋大概把自己当作神了吧。不是妖怪,而是神。

但是,事实并不是那样。

每一只妖怪都有强项和弱点。强项有时候也会是弱点,反之亦然。既不是正面亦不是反面的『完美特性』,那么方便的东西不应该存在,

再加上,你通过人类的技术强行强化了自身的特性。就算力量本身变得可以与神叫板,其根基也仍然被不完美的人类操纵着。

我根本就不必像雪女那家伙担心的那样,去想着与不合理的妖怪发起战斗。

我只需要破坏其根基的『人类技术』就好。

我会像从巨大的城堡下面抽出一堵石墙那样,让你这混蛋的结构四分五裂!!

“你夺取的是一个通过修改过去的照片,再将自身插入到其中,就可以自由穿梭到任何时代的『灵封』。”

我静静地道出了答案。

“……那就好说了。我只需要翻遍所有被你盯上的智慧村的防盗摄像头记录,删除所有被你修改过的图片文件就好。那样就可以将时间穿梭消去。你在过去袭击了座敷童子并盗取了她的力量,这些事情也变得不存在了……但是,可不仅如此。现在,你的整个存在都寄托在那些照片上面,那么一旦所有的照片被消去,你的存在本身也会被消去!!”

“不可能……不可能!!区区一个高中生,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搜查并删除由大型企业管理的录像。还是说,你是个电影里面的黑客吗!?”

“当然不是。”

我吐出这句后,继续说道。

“你利用了大型SNS的通知和保安公司的备份服务发生冲突而引起的系统故障,突破了双方的屏障。不过,那个保安公司好像是最近才开始使用新的网上储存服务……那样就简单了。那个组装这个『灵封』的超自然犯罪集团早就在保安公司里安排了人手。是你们

设计了那次大规模假死机的,对吧?”

“……”

“那就是你的阿基里斯腱。我只要联系上就好了。惑歌和他们签了武装保镖的合同,于是我就拜托她联系上引入了这个新服务的员工……反正那家伙大概是被油取这只致命诱发体以某种残忍的方式威胁着吧,但是只要告诉他『这是最后的机会』就好。让他知道想和油取撇清任何关系的话就只剩现在了!!”

“那个……混蛋……!!”

“那个员工可以访问放在新备份储存里面的影像。那么他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哪些照片被修改过。然后只要删除掉那些照片就好。看来是赶上了呢。你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时代了!!”

油取想要喊些什么,不过,反而是那个美丽的女性下颚完全掉了下来。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不过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来这里打架的吧?我会来,是因为我不想让那只家里蹲妖怪和你一起消失而已。”

无法用刀枪杀死妖怪的陡壁已经消失了。

现在的油取不过是一只快要散架消失的,还剩一口气的腐尸罢了。

“……难道……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的圣人君子,就算看到你打算伤害自从我出生,甚至在那之前就和我联系在一起的孽缘也会一笑了之?如果是那样,那我还真的想笑啊。”

如果是正在腐烂的油取,那么就连普通高中生也可以伸一只手进去。那只手可以挖开,推开,陷入到可以把被关在里面的东西拉出来的地步。

“我是为了救座敷童子才来这里的。至于你,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在乎过!!”

我毫无犹豫地将手捅进了身穿白色浴衣的美女的腹中。我感觉到手正在刺入烂肉中,越陷越深。很快,我的手掌就摸到了更为光滑的东西,我抓住它后用力一拉。

红色的浴衣。

自从孩提时代就一直看见的,迷人的座敷童子就在那里。

与此同时,身穿白色浴衣的油取就像一只水气球一样炸成了碎片。

鲜艳到不自然的田园景色也随之而去了。

红浴衣的座敷童子在那个失去了一切的地方,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从来都没有让你来救我啊。”

“啊——是吗?我也从来没有指望过你这家伙会谢我。”

16(第三人称)

为什么你就没有察觉到我是在傲娇呢!?笨蛋!真是人渣!!

“啊、啊咧……?什么……???”

事件过后的第二天。

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面临的问题后,阵内忍终于回到了学校。在那里,他发现以为已经结束的恋情实际上并没有结束,不过现在已经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回到了茅草顶大宅,但是嫌麻烦又懒惰的座敷童子并不打算给家人来点恋爱相谈。

“……恋、恋爱……?呜呼呼。明知道雪女的嫉妒心有多强,对约定又是多么的执着,却还是要谈这个是吗?这样啊,这样啊……”

“听起来是魅魔牌媚药出场的时候了!虽然不知道过后的人格会变成怎么样,不过她一晚上都可以任你处置哦!!”

为了躲开逼近他的妖怪和恶魔,阵内忍全速跑出了自家的大宅。

目送他离去的红浴衣座敷童子叹了口气。

其实,那件事过后没多久就发生了几件事。

首先,阵内忍和座敷童子对比了彼此的记忆。

无论讨论了多少次,两人的记忆中果然还是利用油取的特性组装起来的走私小孩器官的『灵封』。

虽然油取已经消失了,不过,看来受到确实损伤的历史情报并不会回复正常。

修改了的过去已经成为了事实。

然后就是第二件事。

是一件阵内忍不知道的事情。

事件过后。在入夜的村子里走上返回茅草顶大宅的道路时,座敷童子和阵内忍分开了。

她并没有什么确实的理由。

她只是静静地目送作为家人的少年比自己先一步到家而已。

她没有从那个位置移动过一步。

最后,她的身体颤抖着,倒在了窄小的柏油路面上。

“……呜……”

被油取这只妖怪吸入腹中时,她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她听见了那只最凶狠的致命诱发体对阵内忍说的话。

然后,少年是这样回答的。

『……难道……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的圣人君子,就算看到你打算伤害自从我出生,甚至在那之前就和我联系在一起的孽缘也会一笑了之?如果是那样,那我还真的想笑啊。』

那句话饱含着憎恶和敌意。

那是在茅草顶大宅中绝对不会听到的声音。

『我是为了救座敷童子才来这里的。至于你,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在乎过!!』

那份,冲击。

就好像沾污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座敷童子是那样想的。其造成的破坏,是即使作为没有寿命的妖怪用自己那无限的时间去补偿,也无法弥补的。

“……呜呜……”

哽咽声漏了出来。

油取那残酷的举动改变了过去的事件。座敷童子只能记得以走私小孩器官的『灵封』为中心的事件,而『实际情况』已经无处可寻了。

但是。

一段早已忘记的记忆碎片,刺激着她的心。

很久以前。

在过去被修改之前,『实际情况』的涡心当中。年幼的阵内忍遇到了一只在旅行途中路过村子的妖怪。那是一只垢尝。虽然只是会舔舐浴缸里的水垢的无害妖怪,但对于与饮食行业有关的家庭来说会带来不卫生的印象,因此在一向对妖怪很宽容的阵内家里,它是少数被拒之门外的种族之一。

『那就没办法了。都是因为老朽的特性和你们家的情况合不来啊。』

与之相对。

年幼的忍连一秒都没有多想就作出了答复。

『那到外面和我玩怎么样?没关系,我和任何妖怪都合得来!』

有什么细线,断掉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天,有一起事件结束了。

红浴衣的座敷童子仰望着静寂的夜空。

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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