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二章 所托之物

横切卷着灰色乌云的冬空,鸟群朝着远方飞去。

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与同伴们一起抵达王都席雷吉亚,是在从黑龙旗军的幕营出发七天后的事。现在太阳已经越过头顶。

按照预定,应该要更早抵达王都的,但知道经过的领地的主人都支持瓦伦媞娜,为了避开他们不得不花费多余的日数。

王都的城门早已打开,不论哪个都有商人、职人、旅人排着长长的队列。只要国内和平的话,即便是大冬天里到访王都的人也络绎不绝。堤格尔下马后,混在他们之中一起排队。

[堤格尔,我的胡子,有没有歪]

在身后的葛斯伯一脸认真的问。他和堤格尔、达马德三人下半张脸都用胡子覆盖以此变装。堤格尔笑着说。

[没问题的。看起来就是天然的胡子]

提议这个变装的事纳乌穆。在数日前,他对堤格尔们这么说。

[你们到最近为止都待在王都里吧。还是把脸藏起来比较好]

[只靠胡子能混过去吗]

对歪着头的葛斯伯,纳乌穆点头。

[乍眼一看的话,是不会认出你们的。不习惯的人乱下功夫的话,反而容易被看穿]

纳乌穆说的话也很合理,堤格尔他们率直地点头。

[——你看]

来到与城门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纳乌穆指着城墙的上方。由黑与白构成的圆的中央画着水色背景的棋子,与黑龙旗一起飘扬。那是奥斯特罗德的军旗。

[真是的。欢乐的旅行结束,终于要潜入敌阵了吗]

大概是打算缓和紧张吧,葛斯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被此钓上堤格尔笑了后,至今都沉默着的达马德也漏出了忍笑。纳乌穆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虽然没有忘记救出尤金的使命,但四人享受着旅途,这是毫无疑问的。堤格尔、葛斯伯、达马德都习惯了旅行,很久都没有旅行过的纳乌穆有着长年积累的经验。

骑马奔走,到小镇和村子收购食粮,收集情报。在远方看到所属不明的军队或是山贼集团就迂回,遭遇到兽群就慌张地逃走,在不冷的晚上就交替守夜野营着。围着鱼汤的锅子聊着日常,三

国的笑声在附近响起。那是与紧张和不安无缘的旅途。

[走吧]

将数日间的回忆藏在记忆的深处,堤格尔这么说。纳乌穆对站在城门附近的士兵熟练地说明,没有被怀疑什么,四人往前前进。

穿过城门的堤格尔他们,被热气和喧噪包围。

大道两侧摆着各种露店,商人们热心地大喊。在屋前,吊着要一个人才能抱起的盐渍猪肉,在铺着麻织的布的桌子上放着橄榄油、香辛料、火酒和葡萄酒的瓶子。面包和铁板烧,还有果汁都

有卖。

在空地上,吟游诗人弹奏着三弦琴和翼弦琴。既有自在操纵各种颜色的布跳着美丽舞蹈的女孩,也有用双手操纵着丝线,表演人偶剧的男人。人们在露店里买下饮食,欣赏着演艺和歌曲。

[真是和平啊]

巧妙地躲开来往的主妇和孩子,葛斯伯佩服地说。

[王都的守护者吗]

在旅途中多次听到的这句话,堤格尔低声自说。那是人们对瓦伦媞娜和奥斯特罗德军的评价。

看到这个光景,就会涌起自己打算打倒瓦伦媞娜是否正确的疑问。虽然瓦伦媞娜所做的事不能原谅,但她是一位好的统治者,这也是事实。

[怎么了。在这发呆]

被纳乌穆拍了拍肩膀,堤格尔回过神来。

[不,我在想真是热闹啊]

听了这句话,路伯修骑士察觉到了堤格尔想说什么。

[等救出帕尔图伯爵之后,接下来的事交给他就好。我虽然不清楚伯爵的事,但那可是被先王陛下指名为下任国王的人。战姬大人和你也很信赖他。应该会干得很好吧]

[谢谢你]

堤格尔道谢。他说的没错。虽然将自己所做的事的后事处理推给尤金有些良心发痛,但身为异国人的堤格尔和战姬的艾莲能做的事有极限。只能从别的形式协助尤金,减少他的负担吧。

来到大道中央的时候,达马德走前。

[看来没有跟踪我们的人。走吧]

首先,他们要去跟达马德熟悉的姆奥吉奈尔人的商人那里让他介绍住宿的地方。王都在瓦伦媞娜的支配之下,既然不知道要救出尤金得花多少天,那就要避免住在随便的地方。

跟着达马德身后走着,堤格尔顺带听了人们所聊的话,他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情。各种异变之所以消去,是因为卢斯兰王子每天都前往神殿,向众神献上祈祷,这样的话题。

——这也是瓦伦媞娜的计策吗?

堤格尔这么想。冈隆被消灭,确信不会再发生异变,瓦伦媞娜意图地散布传言,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不过,仰慕卢斯兰的人们,认为这是异变不再发生异变的理由,得出这个结论,这样的

可能性也是有的。

[我们离开王都之前,也在神殿见过殿下的身影。不过很难认为那是在向众神献上祈祷啊]

葛斯伯貌似也听到了这件事,他吐出困惑的吐息。因为他与堤格尔他们一起跟冈隆战斗过,所以觉得不能接受吧。

[如果是殿下的话,之后跟他说明内情,一定会听入耳的]

安慰大哥般存在的青年,堤格尔这么说。

从小道到小道,达马德毫无踌蹴地前进,喧噪不断远离他们。

拉着马,追在他身后,堤格尔陷入了沉思。亲眼所见的王都的现状,还有按一定步调响起的马蹄声,可能给予了他刺激。

——想让奥斯特罗德富裕起来。瓦伦媞娜是这么说的。

那是在与冈隆战斗之前,在王都与她对话那时的事。堤格尔认为那句话是她的真心话。不过,在另一方面,有些事让堤格尔很介意。

瓦伦媞娜作为第一王子辅佐官处理着政务。不过,卢斯兰的回归是不可能的,她恐怕确信了这点吧。那时清醒的口吻,只能让人这么认为。

而且,瓦伦媞娜大概是不打算洗清尤金身上的冤屈吧。只要她有这个意思,应该是能证明尤金的清白的。

只要卢斯兰病倒,尤金被处刑的话,玉座就会空出来。她应该考虑着让谁坐在那里吧。

——说不定,她打算自己坐上去。

抵达这个结论的时候,堤格尔被不小的冲击包围。

可能是他想太多了。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各种事就能想通了。将战姬分成上下两个立场的构想,是否也是为了成为王的垫脚石呢。

如果苏菲还在的话,堤格尔这么想。如果是她,应该会将几个情报加上她自己的推测,肯定,否定,给堤格尔提出有益的意见吧。

突然,飘出一阵强烈的香辛料的气味,中断了堤格尔的思考。

[到了]

在一家店前,达马德停下来回头看向这边。那是两层建筑,还算挺大的武器店。店头摆着木制的桌子,除了笔直刀身的剑,还有姆奥吉奈尔人使用的弯刀。还有装着铁制爪子的护手,弓。

达马德跟貌似店主的肥胖男人用姆奥吉奈尔语说了什么后,指着靠着建筑物巷子的门,对堤格尔他们说。

[背后有马厩。把马拴好之后,走进那扇门里]

堤格尔他们对店主低头后,走到建筑物的背后。如此大的马厩连一匹马都没有拴着,空荡荡的,但放入四匹马之后就满了。堤格尔他们从马背上卸下行李,解开马具拭擦它们的身体。

一连的作业结束后,他们走出马厩,走进建筑物内。那是工作场所兼住所的房间。地板铺着姆奥吉奈尔产的绒毯,上面放着桌子和椅子。房间的角落放着几个木箱,里面放着剑和枪,还有研

磨武器的道具。

擦着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的中年女性,以笑颜指着楼梯。褐色的肤色告诉了她是姆奥吉奈尔人。她是店主的妻子吧。

二楼看来是仓库。这里不只有武器,还有铠甲,盾牌,头盔。

点亮从天花板吊下来的灯后,堤格尔他们将武具搬到角落,总算是确保了四人份的空间。

在他们坐下时,刚才的姆奥吉奈尔女性拿来了食物。达马德也一起,他拿着放着人数份陶杯的盘子。

放在堤格尔他们面前的,是将融化的芝士放在煮好的土豆上的料理。芝士芳香的气味引起堤格尔他们的食欲。自从早上吃了简单的早餐后就什么都没吃,更加激起他们的食欲。从达马德放下

的陶杯里也传来了独特的香味。葛斯伯拿起陶杯,闻着其香味询问。

[这是什么?]

达马德列举了几个香辛料的名字,告诉他里面放着这些。

[在我的国家里,经常喝这个暖和身体]

[我听说姆奥吉奈尔即便在冬天也很暖和啊]

纳乌穆看着在陶杯上画着的纹样这么说,达马德笑了。

[跟布鲁奈和吉斯塔特比起来的话确实。不过冬天果然还是很冷]

对走下楼梯的女性谢礼,堤格尔他

们开始喝饮料。温热中种不可思议的落差,他们大口吐气。

接着,咬上土豆。在口中,土豆和盐味吐出的芝士与热量一起扩散。为了不让嘴被烫伤有必要慢慢咀嚼,不过真是期待以上的美味。不只是堤格尔,其他三人都满足地垮下嘴角。

[这里在王都的哪个方位]

被堤格尔提问后,达马德咬着土豆歪着头。

[也是呢。离王宫四、五百阿尔昔的东方吧]

王都的附近被贵族诸侯的邸宅围着。住的离王宫越近,对诸侯来说就越有名誉,不过也有防卫上的理由。如果敌人突破了城墙,这些邸宅就要发挥守卫王宫的防壁的作用。考虑到这点,这家

店可以说离王宫很近。

[来到这附近的话,只要抓住姆奥吉奈尔人问他夏亚的店就知道了]

[谢谢,还有,多谢款待]

吃完土豆,堤格尔,还有纳乌穆站起来。葛斯伯也打算站起来,但被纳乌穆用手制止了。

[有我和堤格尔就够了。你们两人待在这里,在不被怀疑的程度上收集情报。要是能知道黑龙旗军的动向那就最好不过了]

堤格尔和纳乌穆走出夏亚的店。两人用风帽遮住脸,穿上外套。堤格尔用假胡子覆盖下颚。

艾莲交给他的纸片,将在上面写着的三个名字印在记忆里,昨天就烧掉了。堤格尔打算在今天内访问者三人。

在堤格尔他们成功潜入王都的时候,瓦伦缇娜来到了卢斯兰的寝室。是卢斯兰邀请的。

[啊啊,你来了吗。缇娜]

看到瓦伦缇娜的脸,卢斯兰笑着挥手。在附带宝盖的豪华床上,三十八岁的王子起了半身。金色的头发有点乱,下颚乱糟糟的胡子很显眼,不过脸色比起平时要更加好。

在卢斯兰的身边,站着一位穿着绢服的少年。少年的头发的颜色跟卢斯兰一样是淡金色,眼瞳也同样是蓝色。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感情,对瓦伦缇娜也只是看了一眼。

——米隆阁下去哪了呢。

看到侍从长不在有些惊讶,瓦伦缇娜走到卢斯兰面前后,恭敬地行了一礼。接着,对少年也同样低头。

[您今天心情如何啊,瓦雷利殿下]

被称为瓦雷利的少年,虽然抬头看着瓦伦缇娜微微点头,但果然还是一言不发。

这位少年,是卢斯兰的儿子。今年十岁,但娇小瘦弱,看起来还要年幼个一两岁。瓦伦缇娜对这个少年感到几分同情。

瓦雷利两岁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得了心病。

而且,身为祖父的维克多王将瓦雷利幽闭在王宫的一室。大概是害怕孙子也会想儿子那样突然得了心病吧。

维克多王也一定在衣服和用餐方面不会小气,也有对他进行一定的教育吧,但瓦雷利从懂事起就独自一人活着。

瓦雷利,与其说是父亲更像是以看外人的眼神看向卢斯兰。卢斯兰以有些寂寞的笑容看向儿子,之后以认真的表情仰视瓦伦缇娜。

[我有件事务必要拜托你,所以传唤你了。你能听我说吗]

[我是殿下的臣子。请尽管吩咐]

对第一王子辅佐官的瓦伦缇娜来说,没有此外的回答。对十岁的儿子投以温柔的眼神,卢斯兰说道。

[我希望将瓦雷利托付给你。虽然用这种说法可能很卑鄙,但我没有其他信赖的人了]

依旧低着头的瓦伦缇娜的眼瞳里,浮现出浓厚的困惑的色彩。不禁抬头的她,看着卢斯兰眨了几次眼。父亲的话对瓦雷利貌似也很意外,少年交替地看着卢斯兰和瓦伦缇娜。

[为何——]

对我,这句话没有说出口。那是因为卢斯兰招手了。瓦伦缇娜倾着身子,将耳朵靠近卢斯兰的嘴边。

[米隆讨厌这孩子。他认为八年前的原因在这孩子身上]

震动鼓膜的轻语,让瓦伦缇娜瞠目了。同事,她觉悟到米隆不在这里的理由。是卢斯兰让他离开的吧。

八年前,也就是卢斯兰得心病的一事。至于原因,当时流传着各种推测,即便是瓦伦缇娜调查范围里,也有着因疾病失去妻子的冲击造成、被人放了毒药、甚至还有被恶灵附身的说法。

瓦伦缇娜知道真相。维克多王的妹妹娜塔夏告诉她的。防止了谋反的维克多王,以不积极协助的理由,对于和卢斯兰亲近的王族和战姬们都投以猜疑的目光。接着,没能说服父王的卢斯兰自

己服毒。事情就是这样。

这不可能公开。因为自己的顽固葬送了儿子,这会对维克多王的名誉造成不可修复的损伤。被投以猜疑目光的王族和战姬们内心也不可能平静。最坏的情况下,可能会成为新的谋反的种子。

瓦伦缇娜挺直身子后,卢斯兰咳嗽了两、三声。露出虚弱的微信,他仰视瓦伦缇娜。

[拜托了]

[——我明白了。请交给我]

瓦伦缇娜行了一礼,只能这么说。

走出卢斯兰寝室的瓦伦缇娜,重新想瓦雷利行一礼。

[就在刚才,殿下的一切,交付给了我瓦伦缇娜·古丽卡·艾斯特斯。我必定会让您的生活有万全的保障]

真是奸臣会说的话啊,瓦伦缇娜内心虽然露出讽刺的笑容,不过瓦雷利率直地[我知道了],点头。

[话说回来,我在怎么称呼你?那个,父亲大人,虽然称呼你缇娜]

在说父亲大人的时候,瓦雷利明显有些着慌。并不是不习惯这么说,而是对称呼卢斯兰为父亲这件事有些踌蹴。

[缇娜是我的爱称。如果殿下愿意的话,就这么称呼我吧]

[那么,我就称呼你缇娜吧。虽然立刻这么问有些失礼,但缇娜肩上担着的是什么?]

瓦雷利充满兴趣的眼睛,看着瓦伦缇娜担着的长柄大镰刀。进入卢斯兰寝室的时候,始终是要放在外面的她的龙具。

[艾萨帝斯。这是让我成为战姬的龙具。因为很危险,所以请不要触碰]

接着,两人一起走在走廊上。首先前往职务室。

瓦伦缇娜虽然尽量配合年幼王子的脚步,但很罕见地眺望着天花板和墙壁走着的瓦雷利,十分地慢。

——至今,这些事物只有看过数次而已吗。

从绢服深处的手十分娇小,肤色也很白。

——我应该觉得奇怪的。

对维克多王和卢斯兰有着如此强烈忠诚心的米隆,至今都没谈过关于瓦雷利的事情,她应该察觉到的。

不,察觉到了。只不过,瓦伦缇娜自身对瓦雷利并不感兴趣,所以没有留心。作为侍从长,米隆应该有好好照顾瓦雷利的起居生活的。

——该怎么办呢。

一边走着,一边在脑内烦恼。对瓦伦缇娜来说,瓦雷利是无所谓的存在。等卢斯兰迟早去世后,瓦伦缇娜打算让他放弃王位继承权,送到某个神殿里的。对于十岁的少年,瓦伦缇娜不认为他

有什么价值。

不过,既然被卢斯兰拜托了,那就无法无视了。就瓦伦缇娜个人而言,既然被命令照顾孩子的话,放手不管又有些不舒服。这份感情,与瓦雷利室卢斯兰的儿子这件事并不是无关系的吧。

无法将瓦雷利交给在王宫里工作的女官或侍女。因为米隆是位于她们之上的存在。正因如此,卢斯兰才会专门传唤自己。

虽然也可以从贵族诸侯那里借来侍女,但要是知道对手是王子的嫡子的话,能容易就能想象到她们不会隐藏打算不断谄媚的光景。应该传唤在王都自己的房子里工作的老夫妇从者吗。

这是,瓦伦缇娜想起了某件事。她停下来,拉起礼服的裙角,对瓦雷利微笑。

[我有个地方想带殿下去,您愿意一起来吗]

瓦伦缇娜以不可思议的表情仰视瓦伦缇娜后,轻轻点头。貌似听到小声的[唔姆]的声音。

瓦伦缇娜转变方向。走过大走廊,走下楼梯,再次穿过走廊,转弯。终于,瓦伦缇娜在某个房间前停下来。

[这是里?]

对不可思议地问的瓦雷利,瓦伦缇娜露出微笑询问。

[这里是书库。敢问您能够自力读书吗,殿下]

[我想,应该没问题]

虽然是不可靠的回答,但对瓦伦缇娜来说已经足够了。推开门,走到里面。瓦雷利的表情有些紧张。

瓦伦缇娜点亮灯后,室内一部分的黑暗被驱散。看到巨大的书棚,还有摆放在那里的各种书籍,瓦雷利屏息了。他握着瓦伦缇娜穿着的礼服的裙角,应该是感到一丝恐怖吧。

[殿下,请放心。这里没什么恐怖的。在这里只有书籍]

[书籍]

呆然地嘀咕,瓦雷利以察觉到什么的表情皱着脸。

[我不怎么喜欢学习]

[不会让您学习的。你有读过『艾芙兰与伊凡』吗]

[艾芙兰?伊凡?那是谁]

黑发战姬不禁露出微笑。那是很久以前,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至于为什么记得,那是因为自己经常被娜塔夏和贝多罗夫——卢斯兰取笑。瓦伦缇娜改变质问。

[殿下,您有读过故事吗]

眨了几次眼,露出沉思的动作,瓦雷利确定般地提问。

[如果是熊和狼沿着河流旅行的故事的话。以前,奶妈说给我听的]

那是作为孩子向的故事在吉斯塔特根深蒂固的物语。

关系友好的熊和狼,站在河边看向上流。狼抱有这条河流究竟是从哪流过来的疑问,熊提出走去确认的提案。两匹动物分着吃捕获的鹿和鲑鱼,打算拿蜂蜜却被蜂群追赶着旅行的故事。当然

,瓦伦缇娜也知道这个故事。

瓦伦缇娜点头后,十岁的王子露出伤脑筋似的,寂寞的表情。

[我喜欢奶妈说故事。其他还有说过大家一起拔出很大很大的芜菁的故事。但在我五岁的时候,她离开了]

原来如此。瓦伦缇娜在内心点头。她感觉看到了瓦雷利至今的人生的一端。为了今后的事情她想详细了解的,不过在这里刨根究底,反而会得出不好的结果吧。

[请等一等],这么回答,瓦伦缇娜走下其中一个书棚,眺望书背群稍微考虑了一会。挑选了些没有用什么很深奥的话的书籍。

——这个气味,太久远我都忘记了。

在意识的角落,她这么想着。在谨慎期间虽然沉迷读书,但发起行动后很快就没有读书的时间了。

——在这测试瓦雷利殿下,也可能很有趣。

『艾芙兰与伊凡』的话有很多种类。瓦伦缇娜除了『艾芙兰与伊凡』还选出了两本故事,她重新面向瓦雷利。

[虽然很失礼,但我对殿下的事一无所知]

她将抱着的书籍递给瓦雷利。王子用双手抱住三本书籍。

[所以,能请阅读这些书籍吗。觉得难懂的地方即便跳过也没关系。读完之后,请告诉我你的感想]

[在这里读吗?]

[您不在自己房间里看吗]

对瓦雷利的质问如此回答,王子摇头。

[我不怎么喜欢那个房间]

[那么,你觉得职务是如何。虽然我有要事在身,不怎么能陪您]

这样就好,瓦雷利这么说。

两人走出书库。朝着职务室前进。

这天,瓦伦缇娜收到了两个报告。

第一个,是黑龙旗军与蛮族战斗的结果。听了不足五千的黑龙旗军击退了两万蛮族的事情,瓦伦缇娜皱起眉了。

这两者冲突时她的期望,也确实如她所愿,不过带来的结果并不能说值得高兴。黑龙旗军所受的损伤并不深刻,因蛮族受到损伤的西北部和北部中央的诸侯,对展示出作为战姬的武威的艾莲

她们表示出协助的态度。

当然,瓦伦缇娜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化为现实之时,果然还是没有愉快的气氛。

东北部的诸侯从以前起就顺从瓦伦缇娜,所以并不会现在就威胁到奥斯特罗德。不过,应该考虑在王都与奥斯特罗德之间的某处成为战场的可能性。对于西北部和北部中央的诸侯也应该想点

什么策略。

——不过,还有几点不能接受。

瓦伦缇娜将报告书重新看一遍。这是在匹乌的她的部下所整理的。根据报告书记载,站在士兵们前头的战姬们,不论是谁都展现出了出色的奋战,折断了多把武器。

活跃在战场上的气势,折断复数的武器并不是罕见的话题。当然有几次是夸张的吧,不过瓦伦缇娜也亲眼看过那种人。

不过,挥舞龙具的战姬,是不可能有这种事的。本来的话呢。

还有一点。虽然这是黑龙旗军的士兵们说的,加了这样的注释,真是极其感兴趣的记叙。在战斗前,战姬们告诉士兵们她们用不了龙具。

砍下苏菲的光景,再次浮现在瓦伦缇娜的脑海里。果然,她用不了龙具。

瓦伦缇娜的嘴角绽放出微笑,但马上绷紧脸,下令派数名部下去匹乌。这可是大收获。在她们用不了龙具的期间,应该要尽可能的将她们葬送。不过,在那之前,她希望能有更正确的情报。

另一件报告是南部复数的最后举兵了。

他们在维克多王去世之后惹来混乱,弹劾卢斯兰和尤金作为下一任王的资格,拥戴治理威尔伽的罗迪娜家的千金娅德拉伊塔为下任国王。

娅德拉伊塔是维克多王的长女维罗尼迦的女儿,是王位继承权第四位的拥有者。光从这点看,她也有提名为下任国王的资格。

不过,她还只有十一岁。再加上,身为她父亲的罗迪娜家的当家加鲁鲁因为事故失明,靠妻子和女儿的支持才能统治威尔伽。

统合举兵的诸侯们的是,吉诺威·查佩尔和滋琦尔·埃雷古。不论哪个都是娅德拉伊塔的监护人。他们打算利用十一岁的少女。

[马上派使者到她身边,让他们马上停止无谓的争斗]

瓦伦缇娜隐藏内心的想法,这么下令。

——终于行动了吗。

娅德拉伊塔的举兵,其实是瓦伦缇娜促使的。她的目标,是尤金的领地帕尔图。

只要把尤金送到监狱就够了,瓦伦缇娜可不这么想。就如同谋杀伊尔达之后,击溃比多格修军一样,她认为也必须击溃尤金的领地帕尔图。迟早在瓦伦缇娜提出女王的名号时,帕尔图都会成

为敌人的。

在娅德拉伊塔军与帕尔图的士兵冲突消耗之后,瓦伦缇娜打算扫荡两个军队。根据状况与其中一军结盟,消灭了一方之后,再消灭另一方也可以。

瓦伦缇娜对奥斯特罗德兵下令准备好随时出击。枪头是指向北方,还是南方,不久就会定下来吧。

在黑发的战姬处理政务,阅读报告书下达新的指示的期间,在职务室的一角,准备了专用的椅子瓦雷利默默地翻着图书。

在匹乌附近设置的黑龙旗军的幕营里,指挥官们正进行着军议。

与蛮族们的战后处理在昨天已经结束,今早开始准备行军的准备,但某个诸侯的使者到来后,状况就改变了。士兵们中断收拾幕营,直到他们的指挥官决定方针为止决定待机等待。

接近中午时,四名战姬和莉姆,在艾莲的帐篷里聚集。在各自的面前放着的银杯里,是米拉派泡的红茶。

莉莎以不修饰困惑的表情说明。

[克鲁堤斯家的远亲有一个请求。希望我们能保护比多格修]

朱利安·克鲁堤斯率领的比多格修军被瓦伦缇娜的奥斯特罗德军击溃后,比多格修一直发生着小规模的争斗。亲族同伴之间争夺该由谁成为克鲁提斯家的新当家。

不过,并不是所有亲族都盯着当家之位,有无奈地眺望这场丑陋战争的人,也有打算依靠外部的人解决问题的人。这些人中的一位,前来寻求黑龙旗军的帮助。

[不可能呢]

极其冷淡的,艾莲立马回答。莉姆和米拉也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的我们没有余力保护任何一个领地。更不要说,在北部数一数二的比多格修了。一看就知道肯定会拖时间]

[我们的第一目的是打倒瓦伦缇娜。虽然也不至于为此放任北部的治安,但真希望内讧这种事就有他们自己人来处理啊]

两人表述的理由都很合理,不过话到此还没有结束。

[稍微等等。我还有另一件事要说哦]

莉莎说了关于娅德拉伊塔举兵的事。这是比多格修的使者告诉她的。尤金的妻子是已故的伊尔达的妹妹,因为这份姻缘领民同士间虽然少但还是有交流。不过由于距离的原因,也就是一、两

年一次,写信交流的程度而已。从这比多格修的使者得知了情报。

话题突然转到南部的事情,艾莲她们互相对视。莉莎准备地图,补充说明。

[治理威尔伽的事罗迪娜家的加鲁鲁。他的女儿就是娅德拉伊塔。事维克多王的孙女。王位继承权是继卢斯兰殿下、瓦雷利殿下、加鲁鲁阁下之后的第四位。而她——年龄为十一]

[明显就是被摆上桌的]

米拉无趣地哼了一声后,横眼看着艾莲。

艾莲白银的秀发愤怒地震动,她瞪着地图。

[帕尔图知道尤金卿不在而盯上的吗?真是山贼的所为啊]

[正因为不在,才这么做吧。以此提高士气,进军王都讨伐卢斯兰殿下,这就是他们的剧本吧]

对于米拉的话,艾莲一言不发。并不是没有听见,红玉的眼瞳发出光辉,考虑着有什么方法能拯救帕尔图。对这样的艾莲投以顾虑的视线后,莉莎以认真的表情看着大家。

[你们能听听我的想法吗]

米拉和莉姆,还有直到刚才都沉默着的奥尔嘉各自点头。摆出思考被打断的表情皱着脸的艾莲也想起这里是军议的地方,摆出倾听的态度。

五人围着地图看,莉莎微微屏息。如同在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一般。挥走迷茫,她开口。

[我们将军队分开吧。我和奥尔嘉守护比多格修。艾莲和琉德米拉率领莱德梅里兹军和奥尔里兹军前往帕尔图]

[什!]

艾莲站起身大喊,不过被异色的眼瞳看着,又

把话吞下去了。对自己说把话听到最后吧,艾莲重新坐下。

米拉也同样站起来了,不过看着艾莲重新考虑,自己也坐下。

艾莲以尽可能冷静的口吻,对莉莎问。

[要将五千以下的军队,再分开,你有何打算?]

[都来到这里了,现在才放弃进攻奥斯特罗德转而南下吗?]

米拉也以锐利的视线看向莉莎。莉莎以微笑回应两人,以带着些紧张的表情看着地图。

[首先,关于进攻奥斯特罗德,既然东北部的诸侯几乎都支持瓦伦缇娜的话,这将会变得十分艰巨]

艾莲和米拉苦涩地点头。

接着,莉莎指着地图上的帕尔图。

[帕尔图,对我们来说是必须要守护的地方。即便我们要支持尤金卿,也不能让那个领地变得荒芜。我想堤格尔也会悲伤的]

[既然是这样,为何不让全军前往帕尔图?为何要去比多格修]

[问题就在这]

听了米拉的意见,莉莎露出强硬的笑容。异彩虹瞳寄宿着战意闪耀着。

[进攻奥斯特罗德很难。不过,我想要让他们看到我们只要有机会就会进攻的态度。在北部也屈指可数的比多格修,与奥斯特罗德的距离很近,与这个目的完美一致]

[不过,从比多格修行动的话,那才是要与王都的奥斯特罗德军和东北部的诸侯军势做对手吧]

艾莲这么说,莉莎摇头,移动放在地图上的手指。

[东北部的诸侯,是不会轻易行动的。奥斯特罗德的南部有布列斯特]

听了这个指摘,艾莲瞪大眼睛看着地图。双手拿着银杯的奥尔嘉,露出了有些得意的表情。布列斯特是她治理的公国。

[奥尔嘉·塔姆,会与我一起在比多格修。光是这样,东北部的诸侯,恐怕连奥斯特罗德都会停止行动。要是动兵的话,布列斯特的士兵毫无疑问就会北上前来救这孩子]

[这点你们可以放心期待。我们对脚程很有自信]

奥尔嘉露出微笑这么说。布列斯特的主力是骑马之民。集齐了与奥尔嘉同等,甚至在她之上的马术高手。

艾莲和米拉互相对视,莉莎继续说。

[而且,那个瓦伦缇娜,看到你采取别的行动,怎么可能将王都空着。只要不是全军的话,我们有自信能在比多格修打赢他们。而且也能像路伯修请求援军]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瓦伦媞娜就无法对我们投入所有的王都兵力。得要警戒在比多格修的你们]

理解后,艾莲大口吐气。

真是危险的计策。只要有一步走错,她们就会变成逐个击破的对象。

不过,帕尔图里莱德梅里兹和奥尔里兹都不怎么远。

趁现在派马飞奔到各自的公国,下令让士兵们前往帕尔图,她们自己尽量避免战斗赶去帕尔图,这样就有可能凑齐与奥斯特罗德军对决的战力。

[——琉德米拉]

艾莲将身子转向米拉。红玉的眼瞳充满真挚的光芒。

[我想要守护帕尔图。所以,我赞成莉莎的提案。不过,你——]

[可以哦]

打断艾莲的话,米拉以生硬的口吻说。看着出乎意料呆然的白银发战姬,蓝发的战姬撇开视线大声地说。

[我说,可以。不过——]

米拉挽着手,红着脸,瞪着艾莲。

[你的兵,由我指挥。你和莉姆亚莉夏先去帕尔图。跟尤金卿的家族说明情况,尽可能的准备兵力]

米拉这么说完的时候,艾莲不禁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我知道了!绝对会顺利完成的!谢谢你,琉德米拉!]

面对红玉的眼瞳闪烁着喜悦的光辉不断道谢的艾莲,米拉以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的表情看着她。从包住自己的手的温暖里,感受着让她害臊的东西。

堤格尔和纳乌穆与名为阿尔帕多夫的男人见面,是在他们来到王都第三天的时候。他是艾莲交给他的纸片里写着的人物之一。

他们指定对话的地方是一家叫『无需手套』的酒场。这是家在王都东部的店,以店内暖到不需要手套这点做招牌。实际上,墙壁很厚,只要花多点钱就能用个室,店内很繁盛。

堤格尔他们,在个室里与阿尔帕多夫见面。他今年就到四十岁。不胖不瘦,生来有就相当后退的褐色头发,还有鹰鼻为特征的男人。不知道表情僵硬是否也是天生的,还是说他们聊得内容太

过深刻呢。

在灯光之下,三人夹着桌子面对而坐。服务员将装满葡萄酒的青铜杯,还有装着煎豆的碟子放在桌子上。

关上门,再过了数到五的时间后,堤格尔取下胡子。阿尔帕多夫发出惊讶的声音。

[这不是布鲁奈的冯伦伯爵吗。你在王宫突然消失了,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

[因为有要事,暂时离开了王宫]

堤格尔露出温和的笑容打招呼。以防万一,他们没有报出堤格尔的名字。[就算隐瞒堤格尔的名字,只要报出尤金卿的名字的话,他们也会听我们说吧],纳乌穆虽然这么说,但即便如此,三

天就成功定下对话的地点的他的交涉术实在是高明。

——在离开王都的前日,虽然只对尤金卿说明过原因。

果然还是没有传出去,堤格尔这么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堤格尔从王都出发的第二天,尤金就被关入监狱了。肯定没有时间跟别人商量。

[阿尔帕多夫阁下。我有件事想请你指教。尤金卿被关入监狱,是因为被怀疑与他国通敌这件事,是事实吗]

[打听这些,你又能怎样]

眼里浮现怀疑的眼色,摸着鹰鼻,阿尔帕多夫这么说。

[这是我国的问题。即便是友国,也不能允许他国干涉]

[我想要成为尤金卿的力量。如果尤金卿被加上虚假的罪名而受到监禁的话,我打算用尽一切方法救他]

不绕圈子,堤格尔表明自己率直的想法。坐在旁边的纳乌穆绷着嘴角,是在忍笑呢,还是紧张呢,也可能双边都是。

看向堤格尔的阿尔帕多夫的眼神,变得更尖锐。

[虽然你说想要救他,但救出他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加上尤金卿身上的怀疑当然,我认为是被人诬陷的,你打算洗清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

接下阿尔帕多夫的视线,堤格尔用力点头。

[不只是我。莱德梅里兹的战姬艾蕾欧诺拉也有同样的想法。奥尔里兹、路伯修、布列斯特的战姬也会协助]

[也就是黑龙旗军吗。我听说了她们在北方与蛮族们战斗的事]

这么说完,阿尔帕多夫看向青铜杯。在短暂的沉默后,依旧看着葡萄酒,他以冷静的声音询问。

[我们国家的战姬们会行动这我懂。不过,为何,连你都行动了?尤金卿成为吉斯塔特的君主的话,确实对你们布鲁奈来说更为有利吧。不过,被称为英雄的你如果出了什么事,布鲁奈的损失

可是不可估量]

[我,并不是收到布鲁奈的什么指示,这是我自己考虑后自己做出的行动]

首先,如此回答,堤格尔继续说。

[被称为英雄。你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之所以能成为英雄,是因为有艾蕾欧诺拉的帮助。两年前,她将力量借给了战败被俘虏的我。多亏了她,我才能守住领地。今年也是。虽说是被维克多

王命令,但在与侵略我国的敌人的战斗中,她倾尽了全力。瓦伦媞娜虽然也协助了,但我对艾蕾欧诺拉有着更强的恩义感]

堤格尔微微吐气。稍微迷茫了一会后,补充道。

[而且,我个人对尤金卿的人品抱有好感。即便那位大人为了什么事而犯罪,那也绝不可能与他国通敌]

[说的没错]

阿尔帕多夫简短地表示同意,拿起青铜杯一口气干了。

[如果尤金卿是那样的人的话,他是不可能长期负责与布鲁奈的外交的。即使,即使,变节了,也不会用这种手段上诉]

看来是积累了很多不满吧,之后将近四半刻,阿尔帕多夫以带着热情的口吻不断叙述尤金的事。堤格尔和纳乌穆默默地洗耳恭听。接着,他们得知阿尔帕多夫被米隆解任,光是让他做杂物。

艾莲所说的另外两人,貌似也陷入了相同的境遇。

[——失礼了。稍微有点过于激昂了]

说完,阿尔帕多夫对堤格尔他们低头。堤格尔以不介意的样子摇头。倒不如说,知道他至今都还仰慕着尤金,给堤格尔打了一针强心剂。

[侍从长,还有奥斯特罗德的战姬大人,对尤金卿有说什么吗?]

纳乌穆这么问。阿尔帕多夫摇头。

[不论哪个都完全不说。即便请求他们重新调查,也只会说没有必要。老实说,我还有点期待战姬阁下的,但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尤金卿早已是国贼的待遇。会说他的话的人,在王宫里已经没

有了]

堤格尔和纳乌穆对视。再次,纳乌穆提问。

[

也就是说现在的王宫里,没有尤金卿的同伴吗]

[在内心,我想还有很多会同情尤金卿的人]

飘荡着沉痛的神色,阿尔帕多夫回答。堤格尔挺出身子。

[阿尔帕多夫阁下。你,能协助我们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是指?]

摸着鹰鼻,阿尔帕多夫以可疑的表情看着堤格尔。

[就如刚才所言,我们打算帮助尤金卿。即便是要潜入王宫。但是,我们不知道尤金卿在王宫哪里。潜入的方法也要从现在开始想。你能够协助我们吗]

阿尔帕多夫闭上嘴,将视线移到空的青铜杯。不过,在他内心纠结也仅是很短暂的时间。

[我知道了],露出爽朗的笑容,阿尔帕多夫点头。

[我无法直接帮你们。不过,我会尽我所能的]

[真的可以吗。要是被发现的话,那可不是做杂物就完事的]

纳乌穆这么问是为了确认阿尔帕多夫的意志。只要露出一丝踌蹴,纳乌穆就会放弃拜托他,打算寻找别的人。

[如果顺利的话,我就能在尤金卿身边工作。要是有什么的话,不是王都,移居到帕尔图也不错。——请解放那位大人吧]

最后的一句话,蕴含着诚实感。堤格尔和纳乌穆点头,将话题转移到实务行的事情上。

在阿尔帕多夫走出房间后,堤格尔和纳乌穆还留了一会。他们判断不要一起出去,而是隔点时间比较好。

桌子上是空的青铜杯和稍微吃过一点的炒豆。扎堤格尔随便吃着点炒豆的时候,纳乌穆唐突地问。

[你,认为我们的战姬怎么样?]

堤格尔不禁歪头,看着坐在旁边的纳乌穆。而纳乌穆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青铜杯,没有看向堤格尔。还以为听错了却[怎么样],被催促了。

[是指伊丽莎维塔阁下的事吗]

堤格尔故意用客气的称呼确认,是为了集中注意力。在消耗精神的密谈之后,为什么得要聊这种话题呢。

[那位大人对你抱有好感,你是知道的吧]

纳乌穆依旧没有看这边,这么说。灯光的影响,让刻在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

堤格尔[嗯]的回答。虽说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但堤格尔担任过她的侍从。取回记忆,宣告分别那时候莉莎的笑颜他未曾忘过。

不过,堤格尔明确地意识到她的好感是在最近。在这个秋天来到吉斯塔特,与她见面,交换不少话语,这才有种说不定的想法。

不过,由于没有像米拉那样面对面告白自己的感情,堤格尔也尽力不介意。自己已经有艾莲,蒂塔、蕾琪。还有米拉。

已经是这种身份了,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对她说什么。

话虽如此,这件事又不可能老实说出来。堤格尔这么说。

[可能你会说,我心里也有底,但不管怎么回答,我都无法由我自己发起行动。我有我的立场,她也有她的立场]

在公家的立场上,堤格尔是布鲁奈的伯爵,莉莎是吉斯塔特的战姬。跟艾莲的情况一样。

[这我知道]

纳乌穆拉着椅子的脚,将整个身子转向这边。看着堤格尔。

[在这之上,我拜托你。如果你不讨厌战姬大人的话,不管是接受好意,还是拒绝,我都希望由你口中说出来]

这下即便是堤格尔也困惑了。不过,他知道纳乌穆是认真的。从他的表情能感受到有什么逼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呢?]

纳乌穆微微吐气,如同表示急躁一般,多次用手指抚摸脸上的皱纹。接在夹杂沉默,放弃般地说。

[那位大人,在政务和军务上有着卓越的能力。不过,虽然斗胆,但在恋情方面上完全不行。虽然经常跟我们说你的事,但只要稍微跟你聊一会就满足了。十岁小孩那就算了,但那可是十九岁

的女孩啊]

很逼真地想象到那个样子,堤格尔得要拼命压制脸部不会抽搐。纳乌穆苦涩的嘴脸,感谢有些像哥哥或父亲。

[在战姬的立场上,超过二十岁才与男性结婚并不罕见。我国的前任战姬也是那样。不过,明明喜欢的男性就在身边,连告白都不说一句,今天比昨天聊了更多话真是个好日子啊,听了这话的

时候,真是难受]

最后的一句话,百感交集。

[所以,让我对她,那个,告白?]

[我不会说汇合后马上。你也有心里准备吧。等事情大体都收拾好之后就行。虽然可能觉得很麻烦,但不由你说的话,那位大人不论是好是坏都不会前进吧。她就是那种人。可能的话,希望在

你回布鲁奈之前说]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吧。纳乌穆将手放在膝盖上,大口叹气。堤格尔在一段时间内无言地看着纳乌穆的头,最后叹气[我知道了]的回答。

不论是接受,还是拒绝,纳乌穆是这么说的。站在他的立场上,不管怎样都会让堤格尔接受莉莎的好意才对的。即便不能结合,至少也要传到内心的感情,他这么说。但是,纳乌穆并没有这

么做。那既是他的诚意,也是友情,堤格尔明白这点。

[抱歉啊]

终于抬起头,纳乌穆这么说。

[我本来打算在抵达王都之前跟你说的,但在葛斯伯和达马德面前又说不出。到最后,只能拖到现在了]

[既然都让我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了,也请你守望结果哦]

听了堤格尔开玩笑地说,两人的笑声晃动着室内的空气。

与阿尔帕多夫密谈的第二天晚上,堤格尔他们四人,潜入到王宫附近某个小巷里。除了达马德以外的三人,在普通的麻服上穿着甲胄,带着头盔,拿着长枪。装成在王宫巡逻的卫兵。

日出期间人来人往的道路,到了日落后就人烟罕见。晚上还有事到王宫的人,首先就没有。

不过,在诸侯中有开着小小的宴会,还有人不断地工作着,有几个邸宅还亮着灯。不过,只要外面不发生什么大骚动,他们是不会出来的。

昨晚,阿尔帕多夫告诉了堤格尔他们不少事。哟就被关在离宫地下的房子里,这个离宫是前前任国王建造的,现在没人使用,也只有很少人看守,离宫被庭院包围着,要入侵和逃脱都很简单。

[知道得真详细啊]

堤格尔佩服的说,阿尔帕多夫笑着摇头。

[自从尤金卿入狱后,我被允许过一次会面。虽然允许我们对话,但没能确认他的身姿。那时他还很精神。之后,我想着能不能再见一次,于是找了些理由多次去到离宫]

至于卫兵的武具,姆奥吉奈尔人的武器商人夏亚卖着与其极为相似的物品。按本人的话[只要给我四、五天,由于跟熟人有借贷关系我可以准备真货],但堤格尔他们露出苦笑慎重拒绝了。据

说,在卫兵之中,有人缺钱于是将武具质押,以此借钱的人。

——话说回来,没想到策立计划,第二天就开始行动了。

堤格尔自身,虽然并不是没想过快而不精。因为机会只有一次,是不是该更加认真谋划呢。

不过,尤金不可能一直都没事。自从他入狱,已经有将近四十天了。米隆就不用说,也应该看作瓦伦缇娜没有解放他的意思。

另外,虽然确认了没有人跟踪自己,但阿尔帕多夫就不一定了。他有可能被米隆作为重点注意人物警戒着。

而且,堤格尔他们来到王都已经第四天了。如果被发现的话,别说救出尤金了,还得要优先他们自己的安全。

以这诸多理由,他们家决定今晚行动。

仰视月光闪耀,群星闪烁的夜空,忍着吹入小巷的寒风,堤格尔他们静静地等待时机。堤格尔的视线前方,卫兵们沿着庭院等间距离站着。他们交班的时候,就是他们自己行动的时候。

即便只靠卫兵们火把的光亮,也能看出庭院整理的很好。要是在白天,盛放着色彩斑斓的冬花一定很赏心悦目。

在庭院的尽头,耸立着离宫漆黑的影子。看到火把的亮光就知道那里也有看守。在月亮升到高空时,庭院出现了几名卫兵。他们完成交接,站到所定的位置。刚才负责看守的人们,打着呵欠

,伸着懒腰走开。

[走吧]

对这么说的葛斯伯以[在等三十下],堤格尔制止了他。在嘴里,慢慢数三十。明明空气如此冷,额头却冒着汗。甲胃莫名地觉得重,是因为不习惯吗。

堤格尔深呼吸。吸入冰冷的空气,吐出热气。

[走吧],对葛斯伯和纳乌穆这么说。达马德在这等三人回来。虽然有必要有人负着把风,还有确保逃走路线,但更重要的是,姆奥吉奈尔人是不可能担任卫兵的。

[要平安归来哦]

收下达马德这句话,堤格尔他们走向庭院。当然,被卫兵发现,向他们搭话了。

[你是哪个队的]

[我们是接下来负责看守离宫的]

纳乌穆以正大光明的态度,报出部队名和名字。这也是阿尔帕多夫在今天午后调查出来的

。卫兵们点头,如同说走吧一般地退开。

[说起来——]

就在他们穿过的时候,突然被搭话,堤格尔的肩膀僵住了。

[什么?]

[部队长说最近,貌似有不法分子用武具交换金钱。近期会统一检查。你们对交班的人也说一声]

[我知道了。我会说的]

对手的口吻并不是认真,而是杂谈一样的氛围,堤格尔也耸肩回应。这样话就说完,堤格尔他们走在庭院上。离卫兵们十多步的地方,他偷偷吐气。

之后堤格尔他们还遇到卫兵两次,但纳乌穆以很自然的回话化解了。对手也没有怀疑的样子,走开了。

——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得要与他们兵刃相见。

这份心情,让堤格尔的内心变得湿冷。不过,青年绷紧嘴角鼓舞自己。这里虽然不是战场,但却是敌阵。如果不那么做,他们自己就会被抓住。也无法帮助尤金。只要招来这种状况是必须要

避免的。

终于,堤格尔他们抵达目的地的离宫。没有想象的大,这就是对这个耸立的影子的印象。几乎所有纤细的装饰都埋葬在了黑暗之中。

入口只有正面一个,看守的人也只有一个。门两侧放着松明照亮四周,左右摆放着照料的很好的大花坛。

卫兵带着头盔,穿着甲胃,手里拿着长枪。他看着堤格尔们[你们所属哪的?],这么问,但并没有特别警戒的样子。这次由堤格尔报出假部队名和名字。

[其实,上头让我们把关在牢里的男人带走。虽然在这种时间你也可能觉得奇怪]

[是吗。终于决定处刑了吗]

[不,这个,关于详细的事情,我也没有听说]

堤格尔的声音有些吞吞吐吐,是因为听到了惊人的话吧。就在他吸引注意时,纳乌穆自然地绕到卫兵背后。将拿着的枪丢到花坛里,拔出小剑。迅速用手将他的口塞住,用另一只手握着的短

剑,割开喉咙。

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卫兵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他的身体突然没力倾倒,葛斯伯急忙支撑。要是倒下发出声响就糟了。

在纳乌穆监视周围的期间,堤格尔和葛斯伯抱着变为尸体的卫兵,藏在花坛里。这样的话,也不会马上被发现吧。问题是血的气味,但这就无计可施了。搜查卫兵的身体,拿出钥匙。

堤格尔打开离宫的门,踏足入内。

那里是宽阔的空间,但没有类似装饰品,空荡荡的。是为了监视吧。墙壁有两把松明照耀,往无人的空间投射朦胧的光辉。其中一个,照亮着通往地下的阶梯。

[明明抓了尤金卿,警戒却这么松散]

堤格尔潜声说出在意的事。纳乌穆回答。

[在夺走统治者立场的时间点,说不定就已经没他的事了。又或者,处于某种理由觉得让他逃走了也没关系]

[既然这样的话,赶紧解放我们也乐得轻松]

葛斯伯叹息。堤格尔带头,三人走下楼梯。

地下很狭窄。细长的道路笔直延伸,左侧是墙壁。右侧排着铁栏的房间,房间与房间之间挂着松明。

在里面只有两名看守,他们穿着的甲胃将松明的火焰反射出铁色光芒。

通路的宽度,要让两个大人并肩而走稍微有些狭窄。纳乌穆以光明正大的态度走到两人面前。对着摆出讶异表情的看守这么说。

[侍从长阁下命我们带走尤金]

[侍从长阁下吗?有何要事呢]

看守的一人发出讶异的声音。比起纳乌穆说明,另一人更快地以傻眼的口吻回答。

[又要说怨言吧。就为了这么做,他还曾经亲自来过这里。战姬大人——第一王子辅佐官说了什么吗]

台词的后半是对堤格尔说的。纳乌穆一时之间觉得回答很麻烦说[是什么来着],摆出思考的样子,回头看向堤格尔。堤格尔慎重地选择话语。

[战姬大人命我们看见的,别让侍从长做出奇怪的事]

这是堤格尔认为如果是瓦伦缇娜的话,应该不会作出必要以上的加害所考虑的台词,但卫兵们貌似接受了。一人走向铁牢,解开大锁。对牢里说[出来]。

跟了一短暂的时间,牢房里走出一个男人。是尤金。

在松明照亮下他的脸很消瘦,胡子和头发都乱糟糟的。身上穿着麻服,双手带着木制枷锁,双脚也锁上了。脚上的锁很短,让人觉得走起来很困难。鞋子貌似被收走了,是裸足。

明明是处于这种状态,尤金却丝毫也没有对卫兵感到胆怯,腰挺得笔直的。略眼看过去,似乎没有受伤的样子,让堤格尔内心安心地松了口气。

堤格尔和葛斯伯左右分别抱住尤金的手臂。比起看上去,尤金的身子要轻得多。这再次引起了堤格尔的不安。

[那么——],就在他们打算离开时,卫兵喊住了堤格尔他们。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们的所属呢]

纳乌穆走前打算回答。但是卫兵用手制止了他,将视线移向堤格尔。在他的眼瞳里,闪烁着怀疑的眼光。

[你来回答]

压抑着急速膨胀的不安,堤格尔报出假的部队名和名字。卫兵的表情立刻变得险恶,走上前。

[你,这么奇怪的方言究竟是哪里出身的]

堤格尔回答不出来。没有马上回答加深了卫兵的怀疑。他们架起手中的长枪,与堤格尔丢掉自己的枪,离开尤金奔向地板几乎是同时。卫兵刺出的长枪,略过堤格尔的左腕。堤格尔拔出藏在

腰间的短剑。

下一瞬间,比卫兵大喊更快,在黑暗中鲜血四溅。他应该将顺序调反的。应该在刺出长枪之前大喊。

纳乌穆前去对付另一个卫兵。纳乌穆刺出的长枪,被卫兵挥动自己的长枪打落。不过,这正是纳乌穆的目的。

纳乌穆迅速拉近距离,毫不留情地往卫兵的脸用拳头揍去。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喊出声。卫兵流着鼻血,嘴里漏出痛苦声和唾液。纳乌穆拔出短剑,一只手捂住卫兵的嘴,另一只手将短

剑的刀刃埋到他的喉咙里。卫兵最后的惨叫,没有传出去。

堤格尔和纳乌穆慎重地将两具尸体横放在地板上。[对不起],对小声道歉的堤格尔,纳乌穆以[你不用在意],冷淡地回应。狭窄的通道充满血和死亡的臭味。

被葛斯伯支撑着的尤金,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果然还是藏不住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感到惊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尤金卿,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是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

堤格尔脱下头盔,让尤金看到他的脸。即便是粘着胡子,他也知道吧。勉强摆出笑颜,是为了向尤金传达自己对他平安无事这件事感到喜悦。尤金瞪大眼,但马上重新振作。

[以这种形式救助我,也就是说并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嗯。详细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请抓紧时间]

在堤格尔与尤金进行简短交谈的期间,纳乌穆在尸体上搜查发现了钥匙串。解开了尤金的枷锁和锁链。

[因为要采取将你带走的形式,所以直到离开王国为止请你忍耐]

如果尤金有余裕的话,让他穿上头盔和甲胃装成卫兵也是一种办法,但看到葛斯伯一离开他就险些摔倒的样子,堤格尔抛弃了这个方案。

堤格尔和葛斯伯分别从左右支撑尤金,纳乌穆则带头走在前面。

四人走出离宫。尤金仰视夜空,漏出叹息。

[原来现在是晚上啊。真是好久没抬头看天空了]

四人在被黑暗包围的庭院里走着。走到一半的时候,纳乌穆停下来。从貌似石像的东西背后,出现了大概是提灯的灯光。

堤格尔他们加强了警戒。不是松明。也就是说并不是卫兵。

[在那里的是谁]

提灯的持有人发话,走向这边。要是逃走的话就会被觉得可疑,可能会大声喊出来。要让他闭嘴,有必要让他再接近一点。

纳乌穆后退一步。是为了用三人挡住尤金的身姿。要是被发现了就打算说明是处于某种理由带走他,不过要是没发现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灯火渐渐接近。看清灯火的主人后,堤格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那个人物,是侍从长米隆。

纳乌穆装成平静的样子,报出假部队名和名字。

[现在我们正在这附近巡逻]

[在这大寒夜里,真是辛苦了。我很感谢你们的努力]

米隆并没有怀疑的样子,露出好爷爷般温和的笑容,对堤格尔他们投以微笑。那是堤格尔熟悉的这个老人的表情。在卢斯兰健康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个表情接待人们的。

[仅仅是这句话,我们的努力就已经得到回报了]

测量着与米隆的距离,纳乌穆以不自然的动作道谢。如果能将他抓作人质的话,要逃出王宫就很简单了吧。

不过,下一瞬间,纳乌穆的计划发出声响崩溃了。

不知什么时候,有两名卫

兵走来。太在意米隆让他们察觉晚了。卫兵中的一人,看到堤格尔他们发出讶异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

堤格尔他们的背脊传过一片紧张。一时之间堤格尔他们迷茫着该怎么行动。该强硬地抓住米隆为人质呢,还是抱紧尤金逃走呢。

堤格尔和葛斯伯对付卫兵们,在这期间纳乌穆压制住米隆。能做到吗。最坏的情况,米隆逃走,被他喊救援来的话那就走不了了。卫兵们拿着的枪的枪头,将灯火的亮光反射出不详的光芒。

堤格尔和纳乌穆,还有葛斯伯互相视线交流。

三人将尤金放在地上,一口气拉近与卫兵们的距离。决定优先无力化拿着武器的人。之后再抓住米隆当人质,如果不行的话就防着他不管逃走。就这么决定。

堤格尔对于枪的使用可以说跟外行一样,不过还是完成了牵制对手的任务。就在卫兵往左躲开的时候,葛斯伯立刻刺出长枪。喉咙被刺穿,卫兵的枪从手中掉下。身体无力倾斜,倒在地面上。纳乌穆也葬送了另一个卫兵。

在这时,尤金的附近谁都不在。就连最接近的堤格尔,也处于背对他的状态,离了两、三步距离。

[尤金?]

米隆呆然地嘀咕,他的眼睛,没有看卫兵们的战斗,而是看向尤金。直到刚才他都藏在堤格尔他们的身体背后,他没有看见。

现在,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遮蔽物。

[尤金!你这家伙!]

米隆的脸因愤怒歪曲。老侍从长,瞬间就理解了。这些卫兵们是假扮的,为了让尤金逃狱而来的。

提灯掉落在地面,以怒气逼人的脸相,米隆朝尤金袭去。堤格尔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米隆会采取这种行动。

尤金打算躲开,但因为长期的牢狱生活,身体已经变得迟钝。无法避开突进的米隆,两人缠在一起倒在地面上。

堤格尔和葛斯伯紧忙赶过去。可是,米隆的行动要更快一步。铁色的刀刃反射着掉在地面上的提灯的光亮,尤金发出痛苦的声音。堤格尔他们将米隆从尤金那拉开,将他推到在地上。

接着,两人看到了。尤金的左侧腹被染红,米隆的手里握着染血的短剑。

米隆拿着武器什么的,堤格尔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是无法得知的事情,那是维克多王以前赐给他的除魔短剑。平时没有拿着武器的米隆,只有这个带在身上。

[尤金卿!]

堤格尔抱起尤金。在这期间,尤金穿着的衣服也不断被流血侵蚀,鲜血流出沾湿了地面。堤格尔不耐烦地割开自己的衣袖,弄成长步卷好尤金的侧腹,伤口貌似很深,那张布也马上染上血。

可是,现在无法做更多的事。堤格尔背起尤金。葛斯伯和纳乌穆环视周围,米隆的身影已经融入黑暗之中,无法找到他。果然还是没有余力。从远处看到的几个松明,貌似察觉到异状赶往这

边。

[尤金卿,非常抱歉。请你稍微忍耐一会]

对只能这么说的自己,堤格尔十分地懊恼。

[这并不是,你的错]

呼吸凌乱,青着脸的尤金这么回答。

纳乌穆带头,堤格尔他们在黑暗中奔跑。纳乌穆和葛斯伯将阻拦的卫兵们用枪打倒。三人的脚步没有缓下,笔直地奔走。

即便离开王工,三人还一直跑着。察觉到有谁追上来的葛斯伯挥起长枪,但发现是达马德之后将枪放下。

[弄得很大骚动了。很不妙啊]

看着堤格尔背着的尤金,达马德这么说。他加快脚步,走到纳乌穆前面。

五人走入小道,多次拐弯,再走入小巷,但途中达马德就停住了。在道路前方,他发现有拿着火光的人影。虽然没有察觉到这边,但看来没有离开的意思。

[可能回不去夏亚那里了]

满脸大汗,达马德这么说。到这时,堤格尔才发现自己脱下了头盔。貌似在哪落下了。纳乌穆和葛斯伯也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头盔和甲胄。

[要是联络传到城墙的话,那就被将军了。即便藏到哪里,他们也会一个不漏地查找]

纳乌穆也发出呜呜声。堤格尔不禁看向自己的左手。

该召唤黑弓,使用它的力量吗。将城墙和城门破坏掉,夺走马匹逃走。堤格尔甚至认为只有这个方法了。

[南边的]

这时,被堤格尔背着的尤金,发出虚弱的声音。

[往南边的,守候室走]

堤格尔他们互相对视。他们不知道尤金的想法。但是,他在这些人之中比纳乌穆还要熟悉王都。没有迷茫的时间了。全员重新将多余的东西脱下丢掉,将尤金的伤口绑的更紧些。

堤格尔和纳乌穆担着尤金,达马德和葛斯伯各自负责打头阵和殿后。纳乌穆和达马德发出指示走过小道和小巷,五人来到几乎没人的南门的守候室。

守候室的附近有卫兵的身影,但没有其他的的气息。守卫城墙上方的奥斯特罗德兵也没有留意这边的样子。幸运的是,这边还没有传来联络。

[谢谢。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就行]

在堤格尔的支撑下,尤金用自己的脚站在地面上。出血流到绑住伤口的布,脸上流着汗,呼吸也很凌乱,但他没有借堤格尔的手。

尤金以慎重的脚步走到守候室,敲响门。堤格尔他们藏在暗处,等他出来。不知何时搜索的部队回来到这,被不安和焦虑揪着心脏,他们一直等着。从远处看到的明亮来看,卫兵们现在已东

部和北部重点搜索着。

尤金走出守候室,大约是过数了一千之后的时间。堤格尔他们感觉等了数倍多的时间,但总之看到他平安的身姿就放心了。尤金的侧腹做了紧急处理,卷着新的布。而且,还有一个卫兵扶着

他,还牵着两匹马。

对瞪大眼睛的堤格尔他们,尤金露出温和的微笑。

[这个门的门卫长是我从以前就认识的熟人。虽然借了一个大人情]

[没有这种事]

这么说的,是拉着马的卫兵。还很年轻,大约二十多岁。

[多亏了帕尔图伯爵,我们才能多次从小混混一般的贵族和商队那里脱身。虽然听说您被关进牢里了,但我坚信那一定是诬陷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堤格尔点头。以前,关于门卫的工作,莉姆稍微教了他一些。

门卫并不仅仅负责调查入城的人,目送出门的人。制止插队引起吵架的人,劝解摆出横暴态度的贵族,将送来贿赂的商人交给官员也是他们的工作。尤金应该时常仲裁这种麻烦的事情吧。甚

至让他们感到恩义,打破法律。

[——从现在起数到三十的期间,我会稍微打开城门]

[谢谢],以渗透出疲劳的声音,尤金向卫兵道谢。

[那么,我们就在这分别吧]

纳乌穆轻轻拍了拍堤格尔的肩膀。惊讶地回头后,他,还有达马德,露出大胆地笑容看着堤格尔。达马德这么说。

[如果只是我和多一个人的话,想要找个隐藏到骚动平静下来的地方不论多少都没问题。我们不会蹩脚到被他们抓住的。你们赶紧走吧]

堤格尔黑色的眼瞳,被微量的眼泪覆盖。感谢,还有歉意,除此之外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无数激情在体内涡旋。最为可悲的是,他们连舍不得分开的时间都没有。[谢谢],他只能这么说。

[战姬大人的事,就拜托你了]

背对听着纳乌穆的话,堤格尔让尤金骑上马后,自己也跨上去。为了不让尤金掉下,用绳子将自己和他绑在一起。另一头则有葛斯伯骑着。

[等一切问题都解决后,你们想喝什么酒我都请你们]

[真的可以吗?你的钱包一下子就会清空哦],达马德如此回话。

[喝不相称的酒的话,马上就会喝醉哦]

定下再会的约定,这就是葛斯伯他们分别的话。

城门打开了。这时城门上的奥斯特罗德兵们终于察觉到异常的事态。可是,已经太迟了。堤格尔和葛斯伯迅速穿过城门。在里破晓很有很长时间的黑暗中,头也不回地骑马奔走。

[要去哪里,堤格尔]

并马奔跑,葛斯伯这么问。明明几乎被黑暗包围,却能让马并着跑而不相撞真是了不起的技量。

[如果要和黑龙旗军汇合的话,那就得要往北绕大圈北上]

[不去北边]

笔直地看着前方,堤格尔回答。骑上马之时,堤格尔听到先骑上马的尤金的虚弱声音。

[去帕尔图]

他这么说。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出于想回帕尔图的愿望,还是只要去到帕尔图就安全。不过,堤格尔认为,应该将尤金带去他深爱着的领地。不过,这也得尤金的身子能撑得住。

不久就会派人来追吧。他们无法缓下马速。

抱着不安和焦躁,堤格尔拼命地不断骑马疾走。

收到尤金逃狱的报告时,瓦伦媞娜还在职务是里处理政务。从她成为奥斯特罗德的统治者时起,她就没有在政务上松懈过。

可能是在年幼期看到各种来拜托娜塔夏的贵族,决心不要成为那样

的结果。

瓦伦媞娜首先下令确认卢斯兰和瓦雷里的安全。因为协助尤金逃狱的人的目的,不一定仅限于此。如果有人盯上了这座王宫的话,那目的就是卢斯兰、瓦雷里、还有瓦伦媞娜三人了。

接着,瓦伦媞娜下令将搜索尤金的范围扩大至王都全城。在大深夜里王都会变得有些喧闹,但也是没办法的。

确认了卢斯兰和瓦雷利没事。文官气喘吁吁地退出后,瓦伦媞娜看向还没处理的文件。处理这些文件,等到中午之后也可以吧。因为到天亮为止,有必要醒着。

——那么,该怎么办呢。

成为第一王子辅佐官之后,瓦伦媞娜削弱对尤金的监视,减少看守。虽然没有让他离开牢狱,但一天三餐,麻服的替换也是每天都准备好。还允许用厚布沾水擦身。

这里有两个理由。第一,是对支持尤金的人们的顾虑。要是待遇太糟的话,他们对瓦伦媞娜的反抗就会变强。应该处于适度的平衡。

另一点,是为了让尤金逃走。只要他逃走的话,瓦伦媞娜就可以重新对尤金问罪。为什么要逃走。得以说他与姆奥吉奈尔通敌的嫌疑,这样不就是事实了吗。

以前,关于尤金的处刑,她对米隆说要看准时机,但只不过是劝解他的借口。

——既然由南门逃走,果然是逃往帕尔图吧。

南门的卫兵长对尤金抱有好意,瓦伦媞娜早就知道了。在此之上放着他不管,是因为门卫长自身有才,还有觉得被逃跑了也没关系。

[在打算出城门的时候抓住是最为理想的,但并不是所有事都能事事顺心,就是指这样吧]

可是,瓦伦媞娜能露出微笑也就到此为止了。听到一个报告的她,立马传唤米隆。

老侍从长在四半刻后出现了。虽然衣服换成新的,但右眼附近有一大块淤青。看着摆出如同打倒了邪恶之龙的勇者一般得意表情的米隆,瓦伦媞娜皱起眉了。

[侍从长阁下。根据报告,你似乎用短剑刺伤了帕尔图伯爵呢]

被搭以冷淡低沉的声音,米隆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妥。

并没有问他为什么那么晚了还会出现在那里。那是因为以前,卫兵向瓦伦媞娜报告过。仅仅是为了骂倒尤金,米隆到访地下牢了。

[呜姆。知道那个男人打算逃走,不禁顺势就做了]

听了米隆的话,瓦伦媞娜不禁叹气。有什么问题吗,他并不明白。尽力压制感情,黑发战姬开始说明。

[我以前,应该跟阁下说明过吧。如果弄清伯爵真的跟姆奥吉奈尔有密约的话,就以其他罪名处分]

米隆多次眨眼点头。瓦伦媞娜继续说。

[如果打算逃狱的话,那就让他们逃好了。在那之上,我们应该对逃走的伯爵的罪行进行批评。但这样的话,就会流出因为阁下打算谋杀他所以逃走了,这样的传言了。你的人望那就不用说,

这还赌上了你信赖的卢斯兰殿下的名誉哦]

[那是,非常抱歉]

看着悄然的米隆,瓦伦媞娜判断就到此为止吧。斥责,在大多数情况下,对她来说是义务。

[阁下。今天你就先休息吧。相对的,明天要比以往更为尽力。虽然你听起来可能很严厉,但因为一个错误一直消沉下去,我也很伤脑筋]

以冷静的声音这么说后,米隆终于抬起头。不过,充满皱纹的脸上渗透着对自己的失败的后悔。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承蒙你的好意休息吧]

米隆耷着肩离开。

变为独自一人的瓦伦媞娜,看着墙壁呆呆地说。

[在维克多王去世的时候,说不定他应该隐退的]

那是指米隆。作为侍从长而言,的确是有能力。不过,要是对超出自己立场的事出手,他就会失败。在这个失败波及到瓦伦媞娜之前,她可能就该果断割舍。

可是,瓦伦媞娜并没有下定决心。由于米隆长期担任侍从长,很难马上找到代替他的人才。就算想找,现在的瓦伦媞娜也忙于政务。而且,因为有着值得信赖的人增加了的实感,瓦伦媞娜觉

得可以之后再找。

虽然有着这些理由,但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注意力集中在,黑龙旗军,逃走的尤金,还有娅德拉伊塔军会怎么行动。毕竟这三者在地面上消失的时候,她的野望就能达成了。

救出尤金离开王都很远之后,堤格尔他们停下马,治疗尤金的伤口。之后,等到天明沿街道飞奔小镇,寻找医师重新诊疗伤口。涂上药,喝下药汤。

可是,医师在离开时这么说。[撑不过十天吧]。

之后的四天,他们骑马赶路,总算是来到了帕尔图的领内。虽然认为不应该乱动他的身子,但不是别人正是尤金的恳愿。堤格尔和葛斯伯在经过一阵迷茫之后,决定听从他的愿望。

再过了一天,他们走入领地内来到一个叫萨布尔基的小镇,三人决定留宿。他们把小镇的负责人叫来,但没有做出暴露尤金身份的事情。

不愧是萨布尔基最好的旅店,房间很宽敞,很整洁。床铺也很舒服。堤格尔和葛斯伯慎重地将尤金的身体搬到床上。尤金的脸失去了生机,变得苍白。不时地,呼吸还很急促,身体四处都流

大汗。

——太晚治疗了。

让尤金喝点水,擦着汗,堤格尔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之中。到最后,自己还是没能帮助尤金。只是将他从牢狱里带出来,给予更大的痛苦而已。明明艾莲她们,阿尔帕多夫是出于信赖才将尤金

托付给自己的,而自己却背叛了他们。

[——葛斯伯大哥]

堤格尔呼喊同样被无力感打击受挫的青年。

[你能去一趟利多米修尔吗]

他的声音颤抖着。利多米修尔是帕尔图的中心都市。尤金的房子就在那,他的妻子和女儿应该也在那的。

尤金已经动不了了。因为他们昨天还坐着同一匹马所以知道。剩下能做的,就只有至少得叫他的家族来这里而已了。

[我知道了。你的马我也借走了]

葛斯伯振作的很快,又或者,现在只是专注于赋予的任务而已。

葛斯伯快步离去后,堤格尔集中精力守候尤金的情况。现在,让他尽可能的活久一点,就是堤格尔的使命了。

[这里,是哪里]

从小窗户射入落日的阳光,穿透到闭上眼皮的内侧吧。尤金微微睁开眼睛。堤格尔将嘴靠近他的耳边,告诉他小镇的名字。仰视天花板,尤金嘀咕道[我回来了啊]

[不久,夫人和令千金就会来到。请你务必]

激励般地,堤格尔抓住尤金的手。他的手掌虽然还有温度,但几乎失去了力量。

[唔姆]仅有这句,尤金回答道,吐出细长的叹息。

听从尤金的请求,堤格尔将至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为了与冈隆战斗离开王都的事,在扎冈,借助大家的力量消灭冈隆的事,为了与瓦伦媞娜战斗结成黑龙旗军的事,还有他们自己为了救出

尤金,与艾莲分别前往王都的事

由于尤金醒来的时间很短,而且不规则,所以要说完所有事花了很长时间。

至于冈隆和魔物的事,虽然有不知道他能否接受的不安,但堤格尔还是将一切道出。因为觉得对于将死之人,没什么好含糊的。可能是因为作为吉斯塔特的代理统治者,听取了各种异变的报

告吧,尤金一一点头,洗耳倾听。

其他还有与艾莲结合的事,堤格尔也说了。尤金发出[嚯哦]这样高兴的声音,但并没有特别吃惊。又或者,他早已隐约察觉到了。

聊到瓦伦媞娜的话题时,尤金以如同想起什么事的口吻,这么说。

[说不定,她是打算成为王呢]

堤格尔瞪大眼睛。这是到访王都时堤格尔想到的事。

尤金是以作为统治者的直觉得出这个结论的吗。还是说,瓦伦媞娜隐藏的野心,已经渗透到堤格尔和尤金足以感觉到的表面舞台上了呢。尤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由于他睡着了,堤格尔也不

清楚。

接着过了两天的午后,葛斯伯回来了。不过,他除了尤金的妻子玛丽娜和女儿亚里莎之外,还带了两名意外的人物。

看到站在房间门口的那两人,堤格尔呆然地看着。

[艾莲,莉姆]

有着白银发和红玉眼瞳的自己的恋人。还有,她的亲友兼副官。

四人的头发都很凌乱,脸上有汗水干透的痕迹,外套也沾满了沙尘变得很肮脏。发青的脸上疲劳的神色很浓厚。考虑到利多米修尔到这里距离,应该是没怎么休息不断策马赶来的吧。

玛丽娜确认了丈夫的身姿,冲击和惊愕使她瞠目结舌,以踉踉跄跄的脚步赶到床边。平时活泼的亚里莎也失去了原本的精神,站在母亲的旁边,握住父亲的手。见此,堤格尔默默地站起来。

因为家族再会的场面,不需要外人留在这。

[等等。冯伦伯爵]

就在堤格尔打算走出房间的时候,可是,他被尤金喊住了。

堤格尔以讶异的表情回头,尤金在妻子和女儿的支撑下从床上起身。确认到艾莲和莉姆的身影后,她露出微笑。

[艾蕾欧诺拉和莉姆亚莉夏也在吗。大家,能请你们稍微,奉陪我一会吗]

台词的后半是他拼命调整呼吸说的,但尤金的眼瞳里散发出强烈意志的光芒。堤格尔和艾莲,莉姆,还有葛斯伯对视着,但被玛丽娜以凛然的态度说[拜托了]后,大家都集中到床边。

[抱歉啊]

尤金摇晃着变长的胡子对妻子道歉。

[不过,我,必须要完成职务。为此,我想要使用这点时间。请原谅我吧]

重新对着丈夫的玛丽娜,现在也以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支撑着丈夫的背后点头。眼看着所爱之人的死的感情波动,从她那里夺走了语言。

尤金微微吐息后,挺直腰板仰视堤格尔。

[在这张床睡着的期间,我考虑着。为了这个国家,我,该做什么呢]

这个声音绝不算大,但谁的耳中都能清楚地听见。一词一句带着微量的热度,这是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的碎片吧。尤金选着了一口气将其用光。为了将该做的事做到。

[我希望你,能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作为我的后继者]

在这个房间,所有的时间貌似都停止了。空气的流动,他们自己的呼吸,所有的一切都停止活动了。至少,堤格尔是这么感觉的。谁都一动不动,呆然地看着尤金。那就是有如此冲击力的发

言。

[王?]

自己的自言自语让堤格尔回神,推动了室内空气的流动。跟了一呼吸的时间,终于理解了被说什么的堤格尔,打从心底动摇。

[您,您在说什么啊]

[我是认真的。开玩笑可说不出这种话]

咳了一声,尤金这么说。

[我能将这个王国托付的只有能继承我的遗志的人。以前,我曾对你这么说吧。继承先人遗志的人,才足以成为下任的统治者]

堤格尔点头。那是在卢斯兰为了堤格尔举办的狩猎宴会上,尤金对年轻人说的话。是在刚入冬的时候。

[您所说的,原来指的是我吗]

堤格尔的声音颤抖着。紧张和动摇使得全身麻痹,就连站着都很困难。不过,堤格尔往双脚使劲,不让自己摔倒。自己会怎么回答那暂且不说,但尤金所说的事,他的想法,自己得要全部接

受。并不是出于义务感。这是他的意志,骄傲,让他这么做的。

[没错。你可能觉得与我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不过,有你旁边站着的艾蕾欧诺拉在]

正确地理解了这句话所带着的意义,艾莲脸红了。尤金将视线移向艾莲,露出微笑。

[我教授给艾蕾欧诺拉和莉姆亚莉夏的,并不只有礼仪作法。我认为自己也传授给她们作为统治者该如何做了。作为统治者的我的灵魂,骄傲,两人都很好地继承了。如果打算站着艾蕾欧诺拉

身边的话,那么你也是一样的]

[可是,我并不是吉斯塔特人。是布鲁奈人]

堤格尔绞出苦涩的声音。

[不是吉斯塔特人的人要成为国王,吉斯塔特人是不会承认的吧。难道不会直到全土荒废为止,战乱不休吗]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论是谁说要成为国王都会变成那样吧]

尤金的声音带着些严格,不允许在场的人反驳。

[伊尔达死了。卢斯兰殿下,根据你所说,不久也会去世吧。我也很快就死去。其他人不是太过年幼,就是得了难以维持统治者身份的疾病]

宣告自己死亡的时候,玛丽娜和亚里莎的脸都皱起来了。尤金将手放在开始哭出来的亚里莎头上。缓慢地,父亲摸着女儿的头。

尤金将视线移回堤格尔那。

[你说了,你不是吉斯塔特人吧。然而,不是吉斯塔特人的你却得到了四位战姬的信赖。这一点,在这个王国是多么重要事,你知道吗。维克多陛下、卢斯兰殿下、伊尔达、还有我都做不到的

事,你却做到了]

站在死亡深渊的人才能放出的气魄,压倒了堤格尔。堤格尔抱有瘦弱的尤金的身体膨胀了好几倍的错觉。咬紧牙关,挤出力气,年轻人得要拼命支撑自己的身体才行。

[那是因为,我不是吉斯塔特的王啊]

[那么,你成为王之后,她们就会不信赖你了吗。你就会懈怠维持与她们的信赖关系的努力吗]

不耐烦似的,尤金瞪着堤格尔。

[没有那种事]

对堤格尔而言,没有别的回答。

[不过,不过。掌握权力后,我可能会改变]

堤格尔的话,是因为对未知的不安和恐惧形成的。宽阔的国土,精壮的军队和众多子民,还有从中产生的莫大的财富,俯首是瞻的重臣们。在这一切都能随心所欲的环境下,自己能否不沉沦

与权力之中,堤格尔没有自信。

尤金忽然松下眼角。是对堤格尔率直表露自己的想法给予赞赏呢,还是说,嘲笑年轻人的悬念不过是杞人忧天呢。

[我认识作为战姬的艾蕾欧诺拉已经四年。你说过会尊重她。那并不仅仅是出于爱意,是觉得在莱德梅里兹里艾蕾欧诺拉的统治很好才这么说的吧。正因如此,我才会托付于你]

如同该说的都说完了似的,尤金合上嘴。沉默紧接而来。

[能稍微,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吗。大约四半刻左右]

尤金仰视堤格尔,微微点头。确认了这点,堤格尔向玛丽娜和亚里莎行一礼,走出了房间。跟在年轻人之后,艾莲和莉姆,还有葛斯伯都退出了,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家族的人。

不久,伤心哭泣的声音震动着室内的空气。

走出旅店仰视的天空,分成了七分朱色,三分蓝色。

眺望着渐渐下沉的太阳,堤格尔沉浸于思考之中。渐渐变为夜色,空气吹着皮肤很舒服,但还不至于能让内心冷静。尤金的话对青年带来的冲击,就是如此之大。

——虽然被蕾琪殿下那么说的时候也很震惊。

这次,在那之上,毕竟是被说让自己坐上别国的玉座啊。

对就连自己国家的玉座都踌蹴的自己。

冷静下来的时间是必要的。

[变成规模很大的话题了呢]

漏出自言自语。如同站在深不见底的断崖的边缘上的心情。

他想要回应尤金的心意。也必须还债。不过,希望他成为一国的统治者的愿望,要堤格尔接受未免过于庞大,过于沉重。

[——看来你在烦恼呢]

突然地,身后有人向他搭话。回头一看艾莲便站在那。

[你怎么想?]

像是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很多想要问她的事,但现在最为优先的是这件事。艾莲笑着站在青年的旁边,眺望地平的彼方。

[现在我不想告诉你]

艾莲冷静地继续说。白银的秀发,在夕阳的照耀下染成了朱色。

[我认为这件事你应该自己一个人思考,自己决定]

[没错呢。抱歉]

堤格尔率直地道歉。现在,自己打算参考艾莲的回答。这样可不好。这是必须由自己决定的事情。否者的话,对燃烧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之灯火的尤金,可就太过意不去了。

深呼吸一口气。如同往发热的头脑,送入冷空气一般。回想尤金的每一句话。意外地,自己发现其实并不多。可能是因为那是削减将要消失的灵魂,绞出的话语吧。

——我,能够认真的投身于吉斯塔特的人民呢。

恐怕,自己抱有的踌蹴的真相就是这个吧。在布鲁奈的战斗,自己无需烦恼。只要想到是为了保护阿尔萨斯,就管不得那么多了。

堤格尔看着艾莲。艾莲歪着头看回这边。

看到她那爽直的红玉眼瞳时,堤格尔察觉到了某件事。

他伸出手,将艾莲紧紧抱住。事出突然艾莲也吓了一跳,但并没有抵抗。将手绕到堤格尔的背后,她也抱紧恋人。

堤格尔能够毫无怀疑的相信自己了。艾莲会站在自己旁边,与自己一同前行吧。即便那是有白刃和流血凝固的道路。

[你,太过多虑了]

在堤格尔的耳边,艾莲低声细语。这句话,让堤格尔觉悟到自己的想法,还有决意都是正确的。

艾莲会站在自己旁边。

而自己,也能为了艾莲投身于其中。

对自己来说吉斯塔特就是艾莲,是通过她邂逅和大家。

不是吉斯塔特人的自己报上名号的话,会出现很多敌人吧。要经历众多战斗,流下不少鲜血吧。憎恶和怨恨,甚至会将成为自己同伴的人都卷入其中吧。

即便如此,堤格尔还是决意向前迈进。

不是为了谁,是为了自己。

堤格尔回到房间的时候,尤金以四半刻前不变的姿势,在床上起着身。玛丽娜和亚里莎站在他的旁边。两人的眼角都变

红了。在房间的一角,莉姆和葛斯伯也站着。

堤格尔在床前的椅子坐下,面向尤金。

[我,要成为吉斯塔特的王]

[布鲁奈的玉座怎么办]

以不允许有保留的严格语调,尤金发问。堤格尔这次没有被压倒马上回答。

[那边我也不打算放手]

自己也觉得这是多么贪婪的人啊。明明光是想要一国的玉座就已经很夸张了,居然打算坐拥两个玉座。

可是,仅仅是吉斯塔特的玉座是不足够的。如果接下来也打算一直守护阿尔萨斯,还有在布鲁奈生活的重要的人们的话。

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青年的决意吧。尤金露出了微笑。

[那么,我之后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我,推荐你成为下任国王。在场的人都是见证者,是证人。还有——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看到你,我想说一件任性的事。]

堤格尔点头。尤金的表情也变得柔和。

[我的妻子还有女儿,帕尔图领地,还有生活在那里人就拜托你了]

[请放心]

如果尤金还有未来的话,他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请求,会以自己的双手亲自守护的。正因为明白这点,作为继承他遗志之人,还有,作为夺走他的未来之人,堤格尔必定要将他的家族,还有这

块土地守护到底。

第二天早上,尤金在妻子和女儿的看护下,静静地停止呼吸了。

他的脸虽然很消瘦,但如同沉睡了一般平静,甚至让人觉得向他搭话的话是不是会睁开眼睛。

[谢谢你。堤格尔维尔穆德卿]

玛丽娜向堤格尔深深低头。堤格尔以沉痛的表情回答。

[我,并没有做到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

这是堤格尔的真心话。尤金之所以对堤格尔托付自己的遗志,是因为堤格尔没能平安无事地救出他。但玛丽娜摇头。

[这是我的请求。请对那个人向你托付遗志这件事,感到自豪吧]

堤格尔回答哈的一声,看着玛丽娜。在憔悴的脸上,她露出了微笑。感觉自己太没出息了。对于尤金的死,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悲伤,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责备堤格尔的人,却在这里激励自己。

虽然忍住了泪水没有流出来,但没能压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堤格尔握住玛丽娜的手,深深低头。她以温和的声音这么说。

[请完成你所追求的事,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吧。总有一天]

希望你能将你继承的遗志,托付给别人。

没有说出口的她的意思,堤格尔清楚地听见了。

将尤金的遗体放入木棺后,堤格尔他们坐上马车将他送到利多米修尔。

在前往利多米修尔的途中,堤格尔向艾莲和莉姆问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顺便一提,堤格尔他们离开黑龙旗军到萨布尔基的经过,葛斯伯已经向艾莲她们说明了。

堤格尔他们要做的事,有两件。

作为下任国王,报上自己的名号。

还有,击退迟早侵略帕尔图的娅德拉伊塔军。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