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丈弦校长他是这个说的。『万年堂——不,龟吉。给我来当老师』真是令人振奋呢。很感动啊。因为那可是那个阿丈前辈直接的邀请哦? 像本大爷这样的,不管是东京本部当经营,还是被兹拉坦大叔挑中去法国支部的『太阳的摇篮』,那都是任我挑选的哦? 但是,本大爷只是用意大利语回答了阿丈前辈一句“好”。二话不说哦。我说,你们相信吗? 本大爷对一名前辈迷上了两次啊」
「教务主任老师真的很尊敬校长老师呢」
迎来了三年级最后一天的田中一朗,随声应付着这长的要死的吹牛。
这里是转移到台场的,亚钟学园的新教学楼。
他和万年堂龟吉两人走在通往教务楼的走廊上。
作为新人教师一天天辅佐着新人校长的龟吉,满面令人恶心的喜悦地说着。
「诶、诶? 懂吗? 理解了吗?」
「因为这件事你都已经说了二十三次了啊」
「骗人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万年堂教务主任抱着头后仰做了个铁板桥。
尖叫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的教学楼中回荡。
今天是亚钟学园第七次的毕业典礼。
典礼已经结束了,老师和学生们都一起去新桥庆祝了。
「那么,本大爷先走了。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你也快点来啊?实战部队队长不在的话,可不像话呢,一朗!」
龟吉这么说着,去教务主任室拿行李了。
其实规则上本来是不允许的,但还是将职员室的钥匙给了他。
在去年的五月之后,在这一年间担任第六任实战部队队长的一朗,朝着过去第四任队长龟吉的背影,深深敬了一礼。
身为教务主任,在毕业后也留在了亚钟学园的龟吉,对他多有照顾。
也发生了许多印象深刻的事情。
印象最深的事,就是等级A升级考试的时候。
由石动迅制定的这个挑战制度,在他成为日本支部长之后也依旧在实行。
可以说是日本支部长自己成为了最后的拦路虎。
只是,和春鹿升级的时候的测试内容不同了——要通过战胜现在成为S级的石动才能够被认定为A级这个条件有些奇怪,应该说是不可能——更改成了石动使出全力,可以使用《萤惑》和任何里光技,只要能够挡住他一分钟的攻势就能够升级。
是的,在这比死还要痛苦的一分钟当中,龟吉一直在前辈大声地为他加油。
「一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丫的快给我倒下啊啊啊啊啊啊。要是历代实战部队队长当中,只有本大爷一个还是B级就太逊了吧!? 话说,很难受的吧? 很难受的对吧? 那么就往前倒下吧。谁都不会责怪你的。倒不如说会拍手鼓励你说你做的很棒啊。有人敢不这么做的话本大爷就让他退学。所以你就放心倒下吧! 这就是清纯啊! 将来回顾起来的话,一定回升华成为美好的回忆的! 所以干快给我倒下啊小鬼! 话说,石动支部长! 快点吧这个自大的眼睛小鬼打倒啊! 啊、我想要看一看,石动支部长稍微有些孩子气的地方,来吧上啊、上啊、上啊、上啊、上啊—」
真的是在这一分钟之间一直都这样唾液横飞地喝着倒彩。
那个,一辈子都忘不掉吧。
和龟吉分开后,一朗来到了无人的职员室。
他来到了在教师们的桌子当中的某张桌子面前。
那是还没有被任何人使用过的,型桌子。
一朗抚摸着桌面。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夕阳,渐渐地暗淡下来。
手机因为同级生们发来催促的l@ne的通知而不停地真冬。
即便如此,一朗也没有离开这张桌子。
这样下去的话就算今天过去他也不会离开这里半步的。
突然——职员室的门开了。
一朗反射性地,用期待的目光看了过去。
但是,并非自己期待的人。
「我还在想是谁留着呢,……这不是田中君吗」
从门后现身的,是身为静乃亲哥哥的亚钟学园理事长,漆原贤典。
一朗的内心呻吟着。
被看到尴尬的场面了。
本以为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全都去庆祝会了的……。
但是似乎确实不会有人邀请这位没什么声望的理事长呢。
一朗自己也不擅长应对贤典。这也是有理由的。
「恭喜毕业,田中君。你今天的发言,堂堂正正的呢。而且这一年间担任实战部队队长,辛苦你了」
理事长面带着完全无法让人新任的笑容,靠了过来。
「正好碰巧了,果然还是去相个亲如何? 我的从侄女里有性格很好的呢」
「不用了,之前我也拒绝过了,我目前对这方面还……」
「哈哈哈,男孩子别说这么没霸气的话! 我推荐石动支部长相亲的时候,他也是十八岁。他现在也很幸福,你也是知道的吧?」
「是、是的……嘛……」
「那么,你也肯定会顺利的不是吗。也并不算早」
「这种事还是要分情况而论的,我觉得两件事之间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我想要介绍给你的这个女孩,比你大一岁。俗话说『好事多磨』不是么? 你们一定会处的好的」
像这样态度暧昧胡说八道是漆原家的拿手好戏。
一朗感到十分地疲惫。
「自从石动支部长以来,理事长最近热心于到处给人当月老呢……」
「并不是到处乱点鸳鸯谱哦。仅仅限于像你这样在学生期间就成为等级A的前途无量的《救世主》而已」
仿佛就在说请务必感到光荣一般。
「热、热心这一点并不否定呢……」
「因为阿斯拉机关的未来已经毋庸置疑了呢。就算将一族的所有女儿都嫁给《救世主》也无妨呢」
「……感觉总有一天,日本支部的所有高层都会和漆原家有瓜葛呢」
「你这不是很懂嘛!」
面对一朗半带着嘲讽的话语,贤典没有丝毫怒意开怀大笑。
「总、总而言之,虽然我会积极考虑,但是下个月开始就要到东京本局工作,生活环境发生剧烈的变化,短时间应该是没有心思相亲的」
「……呼姆。原来如此,在无聊的地方扯后腿的话,也会影响到你出人头地呢」
这么说完,理事长暂且是放弃了。
但是,一朗今后的住址被刨根问底地问了出来。
前途堪忧啊。
虽然说不上是作为交换,
「我可以再问一件事吗?」
「怎么啦,这么见外。我们可是将来的亲戚,不用客气」
理事长露出了极为自来熟的微笑。
一朗一边感到招架不住一边开口,
「关于这张桌子」
他再次将手放上了刚才摸过的桌子。
理事长露出了疑惑是谁的桌子的表情……但是很快就响了起来,
「这是为田中老师——为你的父亲准备的桌子,有什么问题吗?」
「这张桌子一直留在这里,让我觉得有些奇妙……」
一朗说着说着停下了。
从那个赤月上凯旋归来后,他的父亲田中太郎立刻就不见了踪影。
从那以来过了三年。
他如今究竟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就这么杳无音讯了。
一朗在入学之前,对自己会来到父亲指教的学校上学而暗喜。
但是,现实却是还没过半年,父亲就从学校里消失了。
一次都没出现过,一直到一朗迎来毕业。
至少在毕业典礼当天,「田中老师」会前来祝福一两句的吧,虽然微微带有这样的期待……但看来是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虽然父亲也许还活着,但是「田中老师」已经消失了吧。
——在自己这样伤感地站在父亲的桌子前,形象干脆斩断这样的留恋的时候,理事长来了。
如果这张桌子早就撤走了的话,如果新生的亚钟学园里没有「田中老师」的座位的话,一朗说不定反而不会有这样的留恋与不舍的。
最终理事长,以十分理所当然一般地语气做出了回答。
「田中老师只是停职了而已。留下他的座位不是当然的吗」
「……父亲他……有提交停职申请吗?」
「是啊,就是这样。我的确是有办理的。只是文件一不小心弄丢了」
漆原家的人能够一脸平静地、仿佛呼吸一般地说谎。
什么停职申请,是不可能会提交的。
但是,
「田中老师对我校而言也是十分难得的优秀教师呢。这张桌子会一直保留,我也会一直等着他的」
贤典的这一句话,不可思议地没有欺骗的感觉。
内容也让人感觉惊讶。
「明明父亲他……是“不可视”,也可以吗……?
」
这样询问后,理事长露出了一副电视剧里一般地惊讶表情,
「别说这种蠢话! “不可视”是身份不明的恐怖分子。在阿斯拉机关的公开记录中也是这么写的」
他厚着脸皮这么说。
一朗反而被他吓了一跳,张大了嘴。
理事长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也请你务必转告你的父亲,说任何时候都可以复职,不需要任何担心」
他语气十分自然地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虽然是个完全无法信任的人,但毫无疑问十分有才能。
即便不是《救世主》而只是普通人,但能够依旧担任日本支部的干部,身处养成机关的顶点这样的要职,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顺着学园正门前的道路,一朗离开了学校。
与旧亚钟学园门口的那个地狱坡道相比的话,总感觉有些不够。
明明在迁到台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上下学变轻松了的。
但是一想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到学校来了,想要再一次辛苦地爬一次那个地狱坡道的怀旧情绪就涌了上来。
(是这样啊……。这也许就是最后了啊……)
一朗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向正门,以及门对面伫立的新教学楼。
这里才是自己的母校,虽然有着这样的想法,但另一方面,这和那再也无法恢复的旧校舍之间完全不同,这也是他感觉有些烦闷。
他想起去年诸叶他们也流眼泪了。
在台场高高的天空下,沐浴在强烈海风中的新教学楼。
在夕阳下,染上了一丝寂寥的色彩。
一朗他手中拿着奖状,无法回去不舍的心情,依旧站在这里。
这个时候,春天的第一阵风吹来了。
微微带有潮汐的气味,耳边传来风尖锐的呼啸声。
而在这当中,他确实听见了。
是声音。
「恭喜毕业,一朗」
是父亲的声音。
「父亲!?」
一朗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瞪着眼,仔细聆听,萦绕着通力,就连《天眼通》和《天耳通》都不惜用出,搜寻着父亲的身影。
但是哪里都没有找到。
不管怎么呼唤怎么叫喊,都没有反应。
仅此而已。
他失望地耷拉着肩膀。
在那之后,是一声放弃的叹息。
重新调节好心绪后,一朗释怀了一般地沿着台场的道路离开了学校。
脚步轻盈,不在回头看向母校。
虽然不知道如今在做些什么,但他知道父亲还活着。
虽然并不打算回到自己或母亲身边,但还是来祝福了自己。
至少,这一点就让自己很高兴了。
从四月开始,一朗便会在东京本局工作了。
成为真正的社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