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梅利亚公爵领东部。
那里平时是热闹非凡的港口城镇,然而现在却弥漫着紧绷的氛围。
警备队以及公所遭到猛攻及占据。
随后还发生了武装集团占据港口的事。
人潮稀稀落落,这种情况下就算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也没什么不可思议。
其中接受了艾莉丝指示的迪达,以最低限度的人数在公所死守,并且与占据港口城镇的武装集团互相对峙。
那个武装集团,穿着同款军服……是阿卡西亚王国的军服。
艾莉丝他们害怕的事情,化为现实展现在眼前。
……尽管有预测到,但他还抱着「怎么可能」的心态而不愿承认,这下真的是在坏的意义上成为了现实。
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迪达在紧绷的气氛中,一边冷汗直流一边在心底那样嘀咕着。
敌人在太阳升起的同时开始行动,试图攻入镇上。
迪达与警备队一同应战,现在是拦着对方的状态。
幸好东部是从很久以前就发展起来的城镇,有很多小路并且纵横交错,十分复杂。
因为道路是那种状态,不管敌方人数有多少,一次能进军的人数有限。
迪达利用地形展开队伍贯彻防守。
……话虽如此,情况越来越糟这件事还是没变。
「迪达先生!第一队的受伤比例超过三成了。」
「第一队差不多该撤了。由第二队上前线。换人要动作快,不要让敌人有机可趁。」
他的语气尽管仍旧跟平时一样一派轻松,但不安与焦躁却占据了他的内心。
虽然重伤者还不多,但受伤比例会随着时间经过提高。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相当疲劳。
很多人都没有打过像样的仗,由于紧张造成的疲惫感会变得更加严重。
再这样下去还能撑上几天呢……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的脑中在恐惧。
万一这道防线被越过,要去领地都城就很容易了。
毕竟这前方,没有能经得起进攻的设备和建筑物。
更重要的是,如果人民遭到蹂躏……艾莉丝会心痛。
他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迪达抓着头望向四周。
他想着至少要脱离如今陷入负面思维、毫无进展的思考状态。
忽然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有一群男人。
他们扛着回到后方的伤患前往医疗区。
「喂,那些家伙是谁?不是我们队伍里头的人吧。」
他们没有穿警备队的队服。
穿着普通的……城镇里的人们所穿的装扮。
那样的一群人在战场上奔跑,没有比这更不对劲的事了。
「是……是的。是住在这个地方的志愿者。」
「……你说什么?喂,你们马上撤离!就像你们看到的,这里很危险。你们要是有什么差错,我们就要没脸见人了。」
迪达接近他们那样大喊。
他的喊叫声使得居民们瞬间吓到,身体震了一下。
不过对方马上就回瞪迪达。
「明明你们在拼命,住在这里的我们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啊!」
「这里是我们的城镇!既然不能战斗,起码让我们做点杂务!」
男人们异口同声地这样大叫。
那副鬼气森森的样子,让迪达也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要呆呆站着,快点搬运伤患!那个人需要现在立刻处理,到那边去!让那边的人来这边躺!」
这时候,有一名女性从后方跑过来。
她看着男人们搬过来的伤患,做出一个个该搬往哪里的指示。
「喂、喂……这里不是女人和小孩该来的地方啊。」
他愣愣地静观那一切,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抓住她的手拦住了她。
「您在说什么蠢话,在这种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她用锐利的眼神瞪向迪达。
「我是在领地都城学医的。我的知识绝对能帮上忙。请不要把女人和小孩都一概而论!」
她的气魄再度压倒了迪达。
然而渐渐停止的思考动了起来,他在这种状况中涌现出了笑意。
即使在这期间,她也俐落地持续做出指示。
「就是说呀……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呢。」
他那样喃喃自语。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人在领地都城的艾莉丝,还有塔妮亚及各个儿时玩伴。
没错,自己早该明白吧……
他们大家都找到各自的道路并且向前迈进。
一想到他们在绝不平坦的道路上忍耐着、努力着,还有得到证实的功绩,用「因为是男人」、「因为是女人」这种事情判断,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以前自己不就是那样想的吗……
她现在仍然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支援自己吧。
……虽然其实想让艾莉丝赶快去王都避难。
「喂,我说你!……抱歉。这些家伙就拜托你了。不过如果觉得危险,就要赶快逃喔。」
听见迪达的话,她一瞬间浮现出大胆无畏的笑容。
「你跟大小姐真像。」
那个笑容跟他的主人艾莉丝互相重叠。
「……真的吗!我想成为像艾莉丝小姐那样的人!」
尽管小声嘀咕,但她似乎还是听见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因为有艾莉丝小姐在,我才能学习医疗。因此我现在才能在这里派上用场。我打从内心敬爱给了我机会的艾莉丝小姐,我憧憬亲自带头,为了让这个地方变得更好而动起来的那位大人。我也想要像那位大人一样,在社会上活跃。」
她泛起温柔的笑容那样说。
双眼也好、气质也好……她全身都洋溢着那种情感。
「对不起,说了多余的话。我先告辞了。」
然而下一刻,她再次露出认真的表情从医疗区跑了出去。
看见那双眼睛,他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真的很像……他如此心想。
「好……!」
他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脸颊。
刚才的焦躁感从他的眼中消失了。
「勤快点把第一列的人换下来!然后我有点事要你们帮忙。」
迪达对着一群志愿者说话。
「要……要做什么?」
「没什么,我想找几个手巧的人做这种东西。」
他在地面上喀喀地画出很大的简图。
他们看着迪达画出的图,一同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呃,我想应该做得出来……但这个有用吗?」
「有用、有用。如果有就会很方便。」
「是、是喔……喂,你们去筹措木材!你们去拿工具过来!你们去那边搜集石头!」
就算向笑容满面的迪达继续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结果他们立即照迪达的指示展开了行动。
……当天晚上。
随着夜幕降临,敌方的士兵们也终止战斗回到了自家阵营。
「迪达先生!吃饭了。」
迪达从各队队长那边听取报告,让队员们休息,自己则是面对桌子注视着地图。
那张地图上写了很多东西,上头还放着棋子。
上面有着迪达烦恼那样不对、这样不好的痕迹。
「迪达先生,餐点我就放在这里了。请趁还没凉掉以前吃掉吧。」
「说什么趁还没凉掉……保久食物哪有什么凉不凉的。」
听见这话他抬头望去,看见托盘里有温热的餐点。
这次警备队只有带口粮饼干和装在罐头里的保久食物来。
那些是艾莉丝以前为了当成确保储备粮食的一环,让人发明的东西之一。
由于可以节省劳力和快速,这次他们已经吃了好几天那些东西。
「……究竟是谁做的?量可不少吧?」
「是女性的志愿组织。」
「这样啊……那食材呢?有好好付钱吗?」
「她们说不需要。对方说若储备粮食没了,如果是艾莉丝小姐应该会在后方想办法吧。要是那位大人在,应该就不会饿肚子吧。她们说更重要的是,希望我们吃了这些有力气,能把敌人赶走。」
「没错。」
迪达把托盘放在刚才面对的桌子上开始吃饭。
「啊……渗透到胃里了。这下子如果再有酒,就棒透了。」
「……请不要说些荒唐的事。」
把餐点拿过来的队员,很伤脑筋似的笑了笑。
「要跟公主殿下拜托看看吗……」
「呃……迪达先生,那有点……」
他听见迪达的嘀咕,看上去相当不知所措。
迪达看到那一幕哈哈大笑。
「我开玩笑的……不过说正经的……援军差不多该来了吧。」
「……只靠我们,还能再撑几天呢?」
「天知道。只能尽量想办法了。」
他那句话,颇有自暴自弃的感觉。
「他们乐在其中。希望他们能就这样继续轻敌下去。」
当然,那不代表他放弃了。
只是他没有让累积在心中的愤怒流露出来而已。
「您说敌人乐在其中……有什么根据?」
「战力差距可是这么大耶。用不着做小规模的攻击,一口气击垮我们就行了吧。」
「那是因为队长您利用小路……」
「蠢货。就算是那样损伤也太少了。他们享受着我们『无谓的挣扎』享受得不得了。又或者是……为了接下来要进攻领地都城而想要多保留一点人吧。」
被看扁了……换句话说就是这样。
他正是因此而愤怒。
要怎样对敌人先下手为强……为了先下手为强让他们输掉,让他们不会再次踏上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土地,他的双眼炯炯有神。
……话虽如此,战力差距还是没有那么容易扭转。
「……说起来,迪达先生,志愿者说您委托的东西完成了。」
「喔,真的吗?」
他把最后一口饭扒完,向外飞奔。
是木制的高耸路障、大量粗绳与许多大石头。
那些排在一起。
「喔~!竟然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制作出来。真的非常感谢。」
「没什么啦。只要这个能派上用场就好了。」
镇上的众人一副自豪的样子。
「……喂。你们真的没关系吗?接下来没办法保障你们的安全喔。当然我们会拼尽全力保护城镇……但是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会有流箭飞来,敌人也不知道会从哪里入侵喔。」
「就算那样,这里是我们的城镇。」
面对抬头挺胸说话的他们,迪达感到更加混乱。
「我们对这里引以为傲。这里是我们很重要的地方。打从最近大小姐成为领主后,就变得更安居乐业了……我们完全没想过要离开。」
「先前假波尔迪克家族引发问题的时候,我们知道大小姐为了解决,展开行动亲自来到这个地方。疼爱这块地方的大小姐,此时此刻也是为了想要保护这里而派你们过来,我们要是逃走,就没脸见她了吧?」
「只要有那位大人在就没问题,只要相信她就行了……我们是那样想的。所以现在该做的事,就是为了保护这里用尽全力对吧?」
迪达听见他们的话笑了出来。
迪达过去……在艾莉丝拯救他以前,他都住在这个城镇。
那之后过了几年。
她成为了代理领主,领地……这个城镇变了很多。
无论是街景,或制度都是。
不过看样子似乎不光是那样。
人……人的想法,似乎也变了。
「就是说呀……顺带一提,公主殿下可不是领主喔。她顶多就是个代理、代理。」
「咦……真的假的。」
「那么她可能哪一天就不当领主了吗?」
对于迪达的吐槽,大家都道出了不安或不满。
看见那副模样,迪达打从心底笑了出来。
……大家还真是喜欢她呢。
「很好……不好意思可以拜托大家吗?把这面高盾各自放在前线最前面的地方。之后将石头发配给各队。」
「这条绳子呢?」
对于迪达的请求,志愿者的众人都点点头,其中有一个人提出了问题。
「绳子跟石头是一套的,用来丢敌人。」
「哦……」
「那么就拜托各位了。」
「「「是。」」」
「对了……还有在你们当中,有住在那边和那边的人吗?」
「虽然不是住家,不过是我们在用的。」
「那么……我有事要拜托你们。」
迪达对着自报姓名的他们小声地说出要求。
「这、这倒是没关系……」
迪达对着尽管困惑却仍旧答应下来的他们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们。虽然有可能会受损,但那方面我一定会拜托公主殿下出修理费喔。」
接下来又看了一会儿他们做事之后,迪达就回到座位上了。
「怎么样,能战斗吗?」
他边走边观察状况,刚才在跟迪达对话的队员那样开口问。
「……要狠狠地找他们的碴。」
刚才开朗的笑容哪里去了……他显露出让队员不禁有点退缩那种程度的斗志,干脆俐落地说出了答案。
……然后隔天,他在日出以前,把各队的队长叫了过来。
「昨天把各位志愿者制作的木盾配置到各地了。」
「是、是的……可是究竟要用木盾做什么呢?」
木做的盾牌,用剑一下子就能打坏了吧……
不论是出声还是没出声的人,大家的脸上都浮现出带着那种疑惑的表情。
「就先把那摆一边……首先,别让敌人靠近。」
「别让敌人靠近?」
「没错。我让一队人在那间房子和那间房子的楼上待命。然后就能从窗户毫不客气地狂射弓箭了喔。」
「喔,原来如此……」
迪达手指的建筑物,是面向港口的房屋。
三层楼高的建筑物,有好几扇面向港口的窗户。
「我们不是骑士。遵循骑士道正大光明什么的去吃屎吧……我们只要能保护得了能保护的东西就行了……没错吧?」
对于迪达的问题,没有任何人开口。
但是眼底却反映出了决心。
「这是因此而生的计策。接下来直到援军到来的期间,尽可能不要直接与他们用剑交锋,只要竭尽全力在削弱敌方的战力上。」
「「「是。」」」
太阳一升起,敌方士兵们便有所动静。
他们跟昨天一样,分成几个队伍试图入侵镇上。
在建筑物里等候的队伍对那些队伍射击。
从上方射出的箭矢,遵循重力加速坠落。
许多箭纷纷落下,毫不留情地猛攻敌方士兵。
「是弓箭!敌人在哪里!」
「在、在那里!」
「在上面!用盾牌保护身体!」
面对就算拿起盾还在继续进攻的他们,后方用投石机丢出了石头。
没办法完全顶住跟弓箭一样加上重力的沉重石头,有几名敌兵被打飞了。
与此同时,冲着向上方举盾的他们,地面上也射出了箭。
来自两个方向的弓箭加上石头,让敌方的队伍乱了套。
「很好。尽管打吧……不过绝对不能冲上前去。」
「明白。」
收到来自各队的报告,他脑中浮现出各自的情况。
然后若是需要修正,他会随时给出追加指示。
「……打扰了,援军来了。」
就在这时候,来了久候多时的好消息。
「让你久等了。」
跟传令兵一同出现的,是他的搭档莱尔。
「就是说啊……不过比想象中的要快。」
迪达对于他的出现,甚至露出了笑脸。
「抱歉……所以状况如何?有什么有趣的发展吗?」
迪达让人拿地图过来,把那给莱尔看。
「这里和这里,然后是这里……从港口到城镇的主要干道全都封锁了。之后就如你所见,我们在尽可能削弱敌方战力的同时贯彻防守。」
「是带有攻击性的防卫呢……公所那边呢?」
「只能用最低限度的人数死守。毕竟人手完全不足。」
「是没错……不过不太妙呢。」
「嗯。一旦他们动起来,这边就会遭到夹击。虽然目前不见有任何动静,但不知何时会变成那样……」
「那我应该把带来这里的人分出去,从那边的镇压先开始吗?」
「不,老实说那样做,这边就没把握了。敌方似乎还只是派出先锋队看看情况……对峙起来的感觉,是敌方知道我方的兵力情形,所以很从容地在玩那种状态啊。他们要是真的行动起来,这道防线会立刻被打破喔。」
「接下来会开始真正的行军啊。你的挑衅起作用了呢。」
「……就是这样。」
「话说回来,这种两面夹攻的状态……」
「公所那边可以交给我吗?」
当莱尔皱起眉头的时候,有外人的声音介入了两人的对话之中。
甩开警备队喊着「我们很困扰」的声音接近的人,是就在最近跟迪达碰头过的男人……葛拉斯。
「葛拉斯,究竟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事到如今也无须过问。
毕竟他是在东部拥有压倒性影响力的波尔迪克家族的老大。
他原本就是地头蛇,很轻易地就能进来了吧。
即使不这样做,如果是有他这等影响力的人,要正面突破应该也办得到。
「没什么……我想跟用波尔迪克家族名号骗人的家伙们,好好地做个了断。看样子上次的制裁还是太温吞了……用波尔迪克家族的名号骗人会有什么
后果,这回可得杀鸡儆猴才行呀。」
面对迪达的问题,葛拉斯耸耸肩,一派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道。
「况且上次的事,我欠大小姐很大的人情。差不多也该还了,总觉得恩情以滚雪球的方式在增加呢。」
他搔着脸颊说话的样子,显然是在遮掩害羞。
「……不过这样好吗?占据公所的家伙们,恐怕不是一般的暴徒……是阿卡西亚王国的先锋队喔。」
莱尔带着向他提出忠告的含意告诉他。
「没什么,我们有我们战斗的方式。不用担心,你们就去保护城镇吧……正规战对我们来说负担太大了。」
莱尔和迪达像在窥视般一直盯着葛拉斯看。
他没有躲开那锐利的视线,反倒是浮现出大胆无畏的笑容。
「老实说,现在已是不管谁帮忙都好了……可以交给你吗?」
「我会好好做事的。虽然仅限于现在利害关系一致的时候。」
葛拉斯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莱尔。
听见那句话,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拜托你了。」
「好,交给我吧。我们的城镇也拜托你们喽。」
「嗯。」
结束话题后,葛拉斯迅速从现场离去。
两人在他离去后,立即再次把地图摆在眼前开始策划。
「……这样子可以吗?」
花了不少时间讨论,在做出结论之际迪达开口询问。
「嗯。」
对此莱尔用力地点了头。
「很好,那就这样开始吧。」
他们两人也离开了现场。
为了守住与葛拉斯之间的约定。
为了保护站在身后有勇气的民众。
……最重要的是,为了保护他们的主人艾莉丝的想法。
两人默默充满了斗志,迈步向前。
✝✝✝
「现场发出药品不足的讯息。把储备的量全都拿出来!然后从商会搜刮过来!」
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领地都城比起往常显然吵闹多了,又过上了忙碌的日子。
……我有责任。
保护住在东部人民的责任。然后与此同时,还有让莱尔、迪达和警备队的人们去打仗的责任。
可是我没有直接上场战斗的方法。
正因如此,我只能尽力去做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要我说真心话,我现在仍然想要奔赴战场,甚至有种接近心浮气躁的感觉。
我身在能下达指令的立场上,为什么会待在这种安全的后方呢?
明明要是人在现场,就能更快得到情报,让人展开行动……!
不过相反的,因为我站在领导的立场上,即使出了差错也不能倒下。
换句话说,无力的我所到之处,必须分出人来护卫我……也就是说只会增加现场的工作。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即使明白,内心还是烦乱得不得了。
时时刻刻变动的状况,还有如何予以应对。
就连看着高升的伤患人数而陷于感伤的时间现在都觉得可惜。
我注视着手上的资料。
也一并望向桌上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地图,以及几个棋子。
「关于重新考虑警备队的配置,状况有所变动吗?」
我只能把现场交给莱尔和迪达。
既然没有类似电话那种能一瞬间传达情报的东西,我在这里开口只会招来多余的混乱,是愚蠢的策略。
虽说当然有叫他们要定期报告。
先不说那些,由于在现场的缘故,他们会帮我特别关注那里,所以我所需要做的,是综观整体,运用人或物资。
即使在阿尔梅利亚公爵领警备队里,除了公爵领北方的队员以外,也是只留下最低限度所需的人数,其余的都前往东部了。
「是、是的。北部以外的西部、南部都依序调人过去了。再过几天就会抵达东部。」
我相信莱尔和迪达……他们的力量。
另一方面,也必须想想万一他们迫不得已要后退时的事。
敌人会怎样进攻?
如果有后续的话,又该怎样应对?
人民的避难通路。
以及要怎样配置警备队?
我在关注那些事情的同时,在脑中统整想法。
「很好。然后居民的避难情况如何?从上次的报告后,有多少进展?还有避难地点的食物供应来得及吗?」
我接二连三听着上呈的报告,向领官们下达指令。
再由他们传达到相关的各处所,为了执行指令而四处奔走。
「向您禀报。避难状况的进展,自从先前的报告过后没有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那是……」
报告的领官一瞬间支支吾吾。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边想着一边眯细双眼凝视着他,他很严肃地张口说:
「『因为是自己的城镇,所以自己也想要为了保护它尽一份力』、『不想要光是受到保护,希望至少能帮上大小姐』……留下的众人这样说,并且在现场工作。年轻的男人们做警备队的杂务或是搬运,女人们则是煮饭给警备队吃……」
那些话,让我受到了无法言喻的震撼。
「不会吧……」
我忍不住低声说出的话,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小声,很难听清楚。
明明不是应该感动的时候……即使如此,我的内心还是高兴得颤抖。
「那是事实……!」
我一看,他的嘴角也在颤抖。
原来如此,他刚才支支吾吾……是因为他也一样,感情差点就要爆发出来吗……就像现在的我这样。
他跟我所想的事情应该是一样的吧。
人民处于应当受保护的立场上。
权力与暴力……因为他们没有与这些力量对抗的办法。
先前的灾害就是好例子。
面对降临在身上的灾难,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逃走……逃到我的领地。
那不该受到责怪,因为弱小,为了在手上没有牌的状态下保护自身,他们只不过是做出了最佳选择罢了。
……明明是那样。
这次住在那个城镇的人民却选择了战斗这条路吗?
没有放弃逃走,没有对力量唯命是从,而是选择战斗这条路。
是认为那个城镇、这块领地……很重要吗?
是肯定了我们到今天为止走过的这些路吗?
那种决心、那种想法……震撼着我的内心。
「打扰了,大小姐。」
在暂且陷入沉默的现场,塔妮亚登场了。
「我可以报告一件事吗?」
「……嗯,好。」
有热热的东西涌上胸口,让我一时语塞。
「是来自迪达的报告……为了抢回公所,决定让波尔迪克家族帮忙了。」
为了不让其他众人听见,她在我的耳边细语。
「……这、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名号被拿去骗人要做个了断,还有为了还先前那件事大小姐的恩情。究竟哪边是客套话呢……」
塔妮亚说着面露微笑。
有种先前的震撼还没冷却下来,又受到新的震撼的感觉。
我想起过去见过的葛拉斯。
不愧是他……我有种想笑出来的心情。
他是个眼神很恐怖的男人。
不过一旦交谈,却发现他是个性很好,像个大哥的人。
这是爱着城镇,也受到镇民爱戴的他们才做得出的举动吧。
本以为彼此的路不会再有交集,但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跟他再次组成共同阵线。
「打扰了。关于先前的药品的事,听说商业公会会给予支援。这边是那件事的手谕。」
「已经从医疗公会收到有志愿医生陆续集结向东部出发的消息。说要麻烦我们做好接纳他们的准备。」
就像是接在塔妮亚后头,我接二连三收到消息。
每一个消息都令我感动。
「领主的工作就是怀着自负。守护并爱护人民,让领地发展得富足。借着保障居民的生活,让居民怀着对领地的归属意识,并统治领地居民们……我认为这就是领主的职责。」
我的内心回想起曾经在领官们面前说过的话。
我所走过的路……没有错吗?现在这样没有错吗?是不是没有必要改革?我总是在那样烦恼的同时一路向前走。
因为没有答案,因为只能向前走——我那样说服自己。
然而现在像这样,领地居民……大家告诉了我答案。
不是和我有直接关联的人们,而是每一个领地居民。
那种感动,令我渐渐渗出眼泪……然而我在眼睛上使力,为了绝对不让泪流下。
现在不是沉浸在感动中的时候。
「……立刻做好接纳药品和医生的准备!医疗区需要再宽一点的地
方吧,所以列出几个候选地点来。还有派几名领官到当地去帮警备队!立即招募志愿者,做出指示让留在东部城镇那些人的工作变成轮班制。绝对不能让他们太勉强。」
对于领官刚才的报告,我马上陆续做出指示。
「领民回应我们了喔……为了保护这个领地和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领民,我们就在这里好好完成工作吧!」
对于那项号召,领官们用鼓足干劲的一声「是!」回应了我。
✝✝✝
「原来如此呀。莱尔和迪达摆出了这种阵型吗……」
梅露莉丝听见来自休雷的报告,窃笑了下。
「恐怕他们明天打算进攻吧……正因如此,我们也出兵。」
听见她的话,在场的众人都发出了咕嘟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具体上要怎样行动?」
「首先,我们的目标是老大。」
说着那句话的她,脸上带着笑意。
尽管听她说话的人明白话中的含意,但那过于轻松的语气,就像在说没有任何困难的模样,让所有人顿时僵住了。
「……老大吗?」
在场的其中一人,不由得像是在确认那样提问。
那个问题让她笑得更灿烂了。
在场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都起了鸡皮疙瘩。
浮现在美丽容颜之上的妖艳笑容。
可是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迷上那样的美丽。
众人反倒有种好似打开了不能打开的潘朵拉之盒那样的错觉。
「没错,就是敌人的首领。对手是远道而来的一群人……只要老大一消失,他们就会陷入混乱吧。不觉得若是能制造出混乱,莱尔和迪达就容易进攻了吗?」
「……原来如此。」
终于,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的休雷轻声说。
「但是具体上要怎么做?」
「不巧的是,经过港口的所有道路在阿尔梅利亚公爵家这边都有布阵。所以首先把这个队伍分成四队,以小队为单位迅速穿过那些阵。接着在双方的队伍行动以前,展开突击。就像来到这里那时候一样,每队都用最快速度穿越阿尔梅利亚公爵这边的阵。接着在穿越之后,尽快到我的身边集合。随后就跟在我后头……我来杀出一条路。」
「是!」
他们临战而精神抖擞,以高亢的语气回应。
「你跟你的队伍在这里,然后你们的队伍从这边……」
她毫不犹豫地接连指向地图,同时做出指示。
他们听着她平淡且简洁的说话内容点着头。
「……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就这样,散会。」
梅露莉丝发号施令后,所有人便各自依她所说的话行动。
「……那你呢,休雷?」
「帕克斯大人要我带个口信。」
听见休雷的话,梅露莉丝侧了下头。
「队长……您有自己原本的立场。正因如此,他要我在作战开始以前,把这交给您。」
休雷递出的,是能够遮住眼睛的面罩。
黑色的面罩贴合脸部的形状,即使动来动去似乎也很难弄掉。
「……那个人依然是考虑周到呢。」
她接过面罩,为了确认戴起来的感觉所以拿下又戴上。
……原本以为面罩会造成妨碍,但视野跟戴上前相比没有变化。
「不过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您一到安德森侯爵家不是随即就出发了吗?他表示感觉还来不及交出去,您很快就会出发了,于是帕克斯大人事前就交给了我喔。」
「……原来如此。」
她在说着那些话的同时面露苦笑。
在离开安德森侯爵家以前,说实话的确不是时候。
她想尽快前往阿尔梅利亚公爵领。
因此必须尽早掌握率领的队伍。
……在跟帕克斯说话的中途,她在思考着那种事,所以相当着急。
恐怕就算提到这个话题,也不会认真听就跑出去了吧。
「谢谢。我确实收下了。」
「不敢当……那么我就先告退了。」
就像在说已经把该说的事都说了,他很快离开了她的面前。
她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以后,拿起插在腰间的剑。
接着就像在宅邸做的一样,她把刀身贴近额头。
下一次睁开眼睛时,她的双眼反映出充满决心的目光,以及有所觉悟的眼神。
她的眼眸朝向海的方向……往那瞪视了一阵子。
就这么度过弥漫着适度紧张感的一晚……然后到了隔天。
在朝阳升起以前,她和站在她身后的队员们骑上了马。
她的脸上当然戴着昨天休雷交给她的面罩。
「……时机到了。那么……高呼胜利出发吧!」
她一喊完便向前狂冲。
士兵们跟在她的后头。
「哇!」
「究、究竟怎么回事?」
中途,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士兵们,似乎大吃一惊望着突然出现的他们……尽管觉得莫名其妙,但为了自身安全还是把路让出来了。
一穿过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阵以后,她就拔出了刀。
接着毫不犹豫地接二连三一刀砍死附近的敌兵,猛然急驰而过。
敌军对于突然发生的事情,也无法顺利做出反应。
趁着那个空档,她毫不留情地猛攻突破防线,顺畅地往后方前进。
然而在一片混乱之中,敌人也渐渐开始掌握状况了。
「包围她!」
「不准再继续深入了!」
接着跟在她后头的部下不断砍倒试图包围她的那些人。
在中途会合的休雷尽管在斩杀敌方的士兵们,却仍然用着迷的眼神注视着她战斗的身影。
有她在的地方,简直就像唯独那里是其他世界一样。
明明在同一个空间,但时间的快慢却不一样的地方。
明明现在她接连不断精湛地砍倒与其对抗的敌兵……但速度却快到和她纯粹赶往阿尔梅利亚公爵领那时一样。
就好像敌人的存在连障碍都不算。
不把压倒性的战力差距看在眼里,凭她一己之力颠覆的那幅情景,已经令人不觉发笑了。
甚至有种宛如亲眼看见童话故事中的英雄谭那样的感觉。
血沫横飞。
甚至会觉得带着血腥味的红色光景,是用来妆点她的事物。
壮烈,因而美丽。
她的那副模样,吓到了在后头疾驰的人们……然后激励了他们。
热血在沸腾,到了自己都觉得无可救药的程度。
本能在呐喊,显露出磨利的牙齿,咬掉敌人的咽喉。
不能落后她……
「……不过我想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只要在近距离看到您的战斗。」
正如同他对她说过的状况。
在这里的队员已经跟资历新旧没有关系。
他们只是同样地为她战斗的模样屏息、向往,同时以在她的身后感到自豪。
随着一路奔跑,伤患也逐渐增加。
即使如此,还是没有人停下脚步。
犹如醉心于这种状况一般,他们忘记疼痛,只一心跟在她的身后前进。
「前进!不要落后队长!队员要团结一致,彼此互相保护!」
休雷在中途大喊。
听见那个口令后,便四处传来「喔!」的粗吼声。
她和跟随在她身后那些人的那种气魄,就连敌方士兵们也受到了震撼。
即使双脚想要动起来,也简直像缝在地上那样动弹不得。
根本就像是由修罗率领的恶鬼军团……一名敌兵那样嘀咕。
他们在那里的存在感就是如此强烈,并且可怕
……就这样,在他们疾驰的前方,有个开阔的空间。
那里铺着与这种情况一点都不搭的豪华毛毯,上面摆着样式豪华的椅子。
……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为了身份尊贵的人所准备的地方。
看见她浑身浴血的模样,在场的众人发出了惨叫声。
她对那种反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平静地前进到正中央,中途阻挡在前方的人,她都毫不留情地砍死,最后站在坐于中央豪华座椅的男人面前。
肥胖又一身横肉的那个男人,看上去不打算动。
不对,似乎是动不了……是因为害怕宛如死神般,只要挥剑就会不断带来死亡的她。
下一秒,有剑影闯进梅露莉丝和他之间。
然而她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样子。
「……太慢了。」
相对的她低声说出那句话。
……当然那不是对眼前的敌人所说的话。
「十分抱歉。」
那是对眼前朝着敌方老大刀刃相向的莱尔所说的话。
在他的后方……在跟他们闯入的方向不同的方位,有由他率领的阿尔梅利亚公爵领警备队。
「不过您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老实说,我对于能不能赶上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好打多了吧?」
「嗯,是呀。如果从不同方向同时有两队人马闯入,会造成更严重的混乱。不过真亏您知道我预计从对面过来呢。」
「看到配置以后就大致猜到了。因为比起我们来的方向,配置在你们闯入方向的人员比较少。」
梅露莉丝预测他们的动向,为了支援他们而行动。
配合他们闯入的时机,从跟他们不同的方向闯入……目标是借此试图更加深敌方的混乱。
「不过我想你们会来……虽说来不了的话就算了,我也想过由我来取下首级。」
无论如何,主导权在迪达和莱尔所率领的阿尔梅利亚公爵领警备队身上。
领地所发生的事,要极力由自己领地的大家来解决……她也想过那是最理想的。
……话虽如此,假如莱尔来得太晚,她也打算毫不留情地自己解决掉。
那不是为了功绩,是因为她认为提前解决是第一要务。
一旦敌方的援军来了,战力差距会变得更大。
那么一来,不管她和安德森侯爵家卫兵们每个人的力量强过别人多少,也很难颠覆……她是那样认为的。
「……总而言之,能让我们问话吗?」
莱尔忽然间向应该是敌方老大的人物投以锐利的视线。
光是那样,那男人就喊了声:「咿……」
「你是何许人也?」
男人的视线左右飘忽不定。
不过没有人打算救他。
那是因为有那种骨气的人,已经被梅露莉丝或是莱尔给砍了。
剩下的众人,大家的视线都很尴尬似的飘来飘去,坚决不跟他对上眼。
说到底,早在莱尔像是要把他当人质朝他举剑的那时,就已经无计可施了。
莱尔让手上的剑更靠近敌人的脖子。
嘶……敌人的脖子上落下一丝鲜红。
『你是哪里的什么人?老老实实给我回答。』
梅露莉丝从一旁用不同的言语问道。
那种言语让那男人上钩了。
『你、你……懂阿卡西亚王国语吗?』
『懂些皮毛。所以说你是谁?』
『我、我正是阿卡西亚王国第一王子迦拉尔·宾托·阿卡西亚!』
「「咦……这个男人是第一王子?」」
梅露莉丝的嘀咕与之后透过翻译听取对话的莱尔所说的话,很巧地异口同声了。
他们两人都毫不隐瞒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会不会是骗人的啊?一般来说,如果是第一王子会带上不少护卫吧。绝对不会让王子一个人来才是。」
「说到底,第一王子居然是入侵其他国家的前锋部队……我听都没听过。」
……如果要那样说,让公爵夫人当先锋在战场上四处奔走这种事也是前所未闻……莱尔内心一瞬间浮现了苦笑。
不过,他马上重新开始思考。
『我说……要是伤害了我会有什么后果,你们可知道吗?』
也许是说着说着胆子大了起来,自称第一王子的男人从刚才惨叫的态度一变,开始浮现出无畏的笑容。
『……为什么要进攻这块土地?』
『陛下跟多瓦伊鲁国合谋,战后要将阿尔梅利亚公爵领以及周边的土地让给阿卡西亚王国,除此之外给多瓦伊鲁国。我则身为合作的证明,率先投入战斗。』
果然是这样啊……莱尔的表情扭曲。
他的主人艾莉丝最害怕、恐惧的事情。
那成为了现实。
一想到之前的事,他已经有种头痛的感觉。
『这样啊。』
然而在莱尔身边的她,却那样干脆地说。
是仿佛在说想问的话问完了,这个人已经没用了的反应。
「莱尔。先不论真假,这个男人无疑是王族的一员。总而言之你先别砍他的头,把他带走吧。今后那孩子可以用来交涉也不一定。」
她那样说完以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莱尔挥舞手中的剑,砍断男子的脚筋。
与此同时,如野兽般的叫声传遍全场。
「……你该不会以为干出这么多事,能毫发无伤地回去吧?至少该明白别人的痛苦。」
莱尔看着男人的样子轻声嘀咕。
听到那句话,她愉快地笑了。
她俯视着流下眼泪,由于痛苦而喘气的男人开口道:
『他这么说呢。放心吧,不会杀你的。得感谢你那高贵的身世呢。你就为这块土地好好发挥作用吧。』
莱尔把布塞进他的嘴巴,绑住然后将他扛起。
「不过我想这家伙也没有选择自尽那样的气魄吧。」
「确实。但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然很吵。」
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话。
「可是,为什么……您会知道他是真正的王族?」
「是他右手中指的戒指。那个国家的王族每个人都会被赋予象征,并且会将刻有那个图案的东西带在身上。我对那个图案有印象。没想到即使上战场也会带在身上呢。」
如同梅露莉丝所说的,男人的中指上戴着金色戒指。
中央并没有镶嵌宝石,取而代之的是刻有公牛的图案。
「哦,原来如此……那么,梅露大人,回程就交给我们这边了?」
「嗯,当然了。我们会贯彻支援的……我也还没闹够。」
她最后嘀咕的那句话,让莱尔露出了苦笑。
然而他很快回复原本的表情开口道:
「接下来要扫荡这里的人!只要拿下首领,敌人便是乌合之众!」
接下来,第一王子这个老大被抓住的敌方,在一片混乱中受到了更沉重的打击。
莱尔率领的阿尔梅利亚公爵领警备队,确实地接连砍死敌人。
十拿九稳,并且毫不浪费力气。
而且在他们后方,有梅露莉丝率领的安德森侯爵家私人士兵,宛如修罗一般袭击敌人。
尤其是梅露莉丝。她在杀出敌方战线的时候还不是认真的吗……那气势甚至让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警备队都如此心想吓了一大跳。
在血沫横飞中起舞,就像是特别仅为了「破坏」对手的人物。
而且为了不想落后,安德森侯爵家的私人士兵更加受到煽动的结果,是在场的敌人多半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一下子就趴在地上了。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的老大被率先击败的关系。
与此同时,贯彻防守的迪达也加入战线。
……发生在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战斗,就这样落幕了。
✝✝✝
我用像是祈祷般的心情面对文件。
筹措资金,把那当成本钱,从各地筹措物资送过去,安排人员进行分配。
写成文字就只是那样而已,不过为了让那些各自能够确实完成,必须综观整个领地,从中设想所有的可能性,对此拟订对策。
如果要问我想说什么,就是包含我在内的领官们大家都没有时间休息,都在拼命工作。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丧气话。
根据我们工作的成果,友军容易行动的程度也会有所变化。
最重要的是,每个领地居民也各自利用自己做得到的事在战斗。
我们怎么能说丧气话呢。
……虽然说本来就担心到不行,实在没有心情休息。
在前线战斗的他们的安危。
留在城市里居民们的安全。
战斗的情形。
越是想,念头就会越偏往不好的方向。
担心不完,内心满是不安。
我不能被淹没。
明明心底那样发过誓,但看不见未来的道路一片黑暗,让人恐惧不已。
一旦松懈就会被拖进负面情绪,甚至像是要沉没了。
脑中浮现出必须冷静对应的事情,该如此这般处理的思路。
另一方面,我的心却跟不上。
看不见未来的黑暗道路和面对人命的责任之重,让我提不起劲继续行动。
如果能就这样闭上双眼、捂起耳朵坐着不动,该有多轻松啊。
不过每当有这种念头的时候,我就会回顾走来的这些路。
绝对称不上是平坦的路。
并非都是些快乐的事。
我停步过、烦恼过、哭泣过、生气过。
正因如此,觉得高兴……感受到幸福时便感到更加幸福。
如果在这里停下脚步,那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只有这么想我才能振奋起来,试图向前迈开脚步。
我在面对着文件的同时,也经常以祈祷般的心情,将视线投向空中。
希望大家平安无事。
希望能回到安稳的日子。
是为谁而祈祷,就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停止祈祷。
「打扰
了,大小姐……!」
塔妮亚罕见地用像蹦蹦跳跳的气势进房。
「怎么了,塔妮亚?」
「他们做到了。彻底击败了阿卡西亚王国军。据说以第一王子为首,有许多俘虏。同时波尔迪克家族也彻底让公所的人获释了。」
听见塔妮亚的报告,我的脑海一瞬间空白一片,松懈下来差点就要倒下。
「大小姐!」
塔妮亚迅速移动支撑住我的身体。
她手臂的温度,还有传达到身体的撞击,都在告诉我这并不是一场梦。
我在吐出肺部所累积气体的同时,感到视野扭曲。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嗯、嗯……大小姐您真的辛苦了。」
塔妮亚温柔的笑容,让我的视野更加扭曲。
「谢谢你,塔妮亚。」
我用手轻轻撑着桌子起身。
「对于跟随我到今天的各位……还有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民,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听见我低声说的话,塔妮亚一脸高兴的样子笑了开来。
「得确保有收监俘虏的地方。然后也需要做各种善后处理。」
我开口仔细列举出可能需要做的事。
「大小姐,就今天一天休息一下也……」
塔妮亚对着那样的我浮现出似乎很伤脑筋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呢,塔妮亚。喜悦是要跟大家一起分享的东西。等他们……我们领地的英雄回来以后,再一起同乐吧。然后也要一同悼念逝去的生命。」
我忠实地传达出心情,随后她点点头,似乎接受了并且露出笑容。
就这样,过着善后并等待他们归来的数日。
收到顺利击退阿卡西亚王国军和公所获释的消息,宅邸中紧绷的紧张气氛也缓和下来。
……话虽如此,我国还在跟多瓦伊鲁国进行战争。
尽管气氛不似先前那样压抑,但重要的领官们现在仍旧带着紧张感度过每一天。
我也一样。
万一塔斯梅利亚王国落败,那种事令人不忍卒睹。
倘若陷入那样的情况,阿卡西亚王国恐怕会再次展开行动。
「……话说,塔妮亚,战况如何?」
「殿下在旧蒙洛伯爵的领地进行指挥。人民对塔斯梅利亚王国的不信任感根深蒂固,据闻正在苦战之中。」
听见那些话,我的手忍不住停了下来。
「这件事我不知道呢,塔妮亚。」
不知不觉中,我说话的口气中带着抱怨。
「十分抱歉。我认为对阿卡西亚王国这边是应该优先的事项,就把情报压在我这边了。」
「……不。我才抱歉……也是,就算那时候我听到那件事,说不定也只能听个一半。不过,塔妮亚,如果可以,北部的事是我不管有多忙都想听听的事。」
我也反省起自己变得感情用事。
真是的,竟然会对殿下这个词汇有所反应,我还是太嫩了。
「话虽如此,苦战啊……确实不可能是跟敌人打一打获胜,然后『好,结束了』那么顺利呢。」
「嗯。既然人民服从多瓦伊鲁国,硬要打的话,说不定会让他们觉得更加不信任。」
没想到他会前往战场……
他是否平安无事呢……希望他平安无事。
因为距离遥远,无法马上知道他的现况令人着急。
不安和焦躁积压在我的心里。
我想待在他身边。
我想要帮他。
我的心底在那样喊叫着。
理性谴责着受到那样的冲动驱使的声音。
接着为了让那种声音完全远离自己,我强行转换想法。
「……你派去探查阿卡西亚王国的那些人,有什么报告吗?」
「这次袭击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事,听说该国国民没有收到消息。国军至今还没有大动作。」
「这样啊。那里的王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呢?」
我越想就越觉得生气。
尽管不是王,是王子做的,但先求婚后袭击,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就像是用右手握手寻求友好,却又用左手拿刀子袭击他人一样。
「不过国军没有大动作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毕竟我们无法持续跟一国的军队为敌。
人员也好、物资也好,所有的东西都不够。
不光是指阿尔梅利亚公爵领,对塔斯梅利亚王国也是那样。
「是呀。」
塔妮亚也露出苦涩的表情表示同意。
「……关于王族的关系,有查到什么吗?」
「由于是一夫多妻制,因此有五名妃子、六名王子、十名公主。先前向大小姐您求婚的,是第三王子卡迪尔。那个国家由于现任国王年事已高,据说针对下一任王是谁正在暗中展开斗争。不过关于卡迪尔,都是些对国政没有兴趣的传言,完全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除了体弱多病因而放弃了王位继承权的第二王子以外,尽管是第三王子,却谣传他是离王位最远的人。」
「每个国家似乎都在爆发王位之争呢。」
我的口中不禁冒出带着讽刺意味的话。
「不过,他是离王位最远的……是吗?我觉得完全不是那样呢。」
「哎呀,您为何会如此觉得呢?」
「是跟他见过面的感想喔。」
「换句话说就是直觉吗?」
「……有点不对。因为他先前来到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时候,不是肩负着国家的名号吗?如果考虑到塔妮亚的情报再结合那个事实,对吧。」
也许是由于我那些话,塔妮亚也察觉到了,她一瞬间表情忽然变了。
……所谓的外交使节,代表背负着那个国家的招牌。
不会挑选完全不参与国政的人。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如果那个人做出什么事,会伤害到国家的名声。
考虑到第三王子此一身份,虽然也能认为是为了替使节团镀金,但就算当时不是团体,他身边也没有像是代他执行实务的那种人。
「对国政没有兴趣?不见有任何动作?……那是表面上的事吧。考虑到尽管表面上的评价是那样,却处理着身为使者的政务,他的手上应该有相当优秀的棋子吧。是不吝协助他的行动,为了让他有过动作的事不会浮出台面,能漂亮敷衍过去那样的人才。」
真的是跟哪里的某人一模一样,我在内心发出了苦笑。
他也是一段时期内没有公开行动,确实地巩固着地盘。
我国的某人是因为母亲身份的缘故。
然后卡迪尔殿下,是因为他身为第三王子的关系。
枪打出头鸟……为了不要发生那种事,所以他在磨利藏起的獠牙吧。
「所以,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以王位为目标。」
忽然间,思考至今的想法偏离了开来。
对他来说,跟我之间的婚姻应该没什么好处吧。
毕竟迎娶自己国家权势显赫家族的人才更能稳固地盘。
相反的,如果跟我生下孩子,就会变成有塔斯梅利亚王国血统的人持有王位继承权……那样一来,即使权势显赫的家族有所反弹也不奇怪。
还是说要让我成为有名无实的妃子,孩子打算跟其他妃子生呢?
想到那里,我猛然发现现在就算想那种事也没用,内心苦笑了一下。
「……要关注他今后的动向。」
「遵命。」
恰巧在此时,我听见门那边传来敲门声,接着塞巴斯进来了。
「大小姐,去了东部的莱尔和迪达回来了。」
「太好了……这么累的时候实在很抱歉,但能拜托他们过来向我做个报告就好吗?」
「将善后处理的指示传达给警备队后,他们便会过来这里。」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
接着在十几分钟后,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我准许进房以后,进来的是莱尔、迪达还有母亲大人。
「母亲大人!」
「好久不见了,小艾。」
意外的人物让我的音量忍不住变大。
不过在场的就只有我们,所以要说没问题的话确实是没问题。
「您为什么在这里?」
……这么说来,事到如今我才回想起来。
母亲大人十几天前率领安德森侯爵家的卫兵过来。
在那之后母亲大人的动向,我完全不晓得。
应该用没有想到那里来形容比较适合吧。
「难不成,母亲大人……您跟安德森侯爵家的各位卫兵一起去东部了?」
就连我都觉得这个问题太脱线了。
然而我忽然想起母亲大人说的话。
虽然她说过「一定要找我喔」……
「不是一起去喔。因为是由我领军前往东部。」
果然是那样啊……!我的内心不知所措。
没想到、没想到母亲大人会直接前往战场,这谁能想象到啊!
「您、您有
受伤吗……?比起这个,母亲大人为什么会……」
看见我慌张的样子,迪达爆笑出声。
连旁边的莱尔和塔妮亚都笑了。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笑出来,我完全摸不着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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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夫人的剑术非常了得喔~远比我们要强多了。」
「……啊?」
我心想迪达在开什么玩笑。
「虽然不甘心,但确实是那样呢。而且统领士兵的能力也非常出色喔。」
然而接下来莱尔说的话,让我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那是我以前学的本领。喏,我之前对你说过吧?我曾经以军人为目标。所以曾经在父亲大人那边跟军人一起训练,也有些上战场的经验罢了。」
母亲大人微笑说出来的言语,对我来说反倒是接近致命的一击。
有些上战场的经验,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接二连三冒出疑问的我,就这样无法统整想法,脑中一片混乱。
不过看到母亲大人的笑容时,总觉得脑袋里浮现出的那些似乎无关紧要了,于是我逐渐恢复冷静。
「……是吗?母亲大人与安德森侯爵家的各位,这次帮忙保护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领民,真的非常感谢。」
「小艾,不用对我道谢喔。因为我也是阿尔梅利亚公爵家的一员……不过也对。你那句话,我会转告安德森侯爵家的各位。」
「麻烦您了。」
我向母亲大人再次低头致意后,视线移向莱尔和迪达身上。
「你们俩,还有身为警备队赶往东部的各位,也非常谢谢你们。能够平安无事回来,真的是……真的是太好了。」
无论是获胜或是他们平安无事,我都已经得到消息了。
不过,实际上亲眼看见就更有真实感,我忍不住湿了眼眶。
「有你们在真的是太好了……有你们在我身边支持着我,我真的是感激不尽。」
明明想传达给他们的心意从心底接连不断地溢出,却无法化为言语。
无法顺利传达给他们,这件事甚至让我觉得着急。
「这话令人不胜感激。」
莱尔带着温柔的笑容,对那样的我这么说道。
「公主殿下的那句话,对我们来说是最棒的赞美喔。」
迪达的玩笑话让我也不禁笑了出来。
「谢谢你们……虽然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我想听一下报告。」
在那之后,让他们报告了俘虏的人数,还有受伤的我方人数等等。
我一边想着事前差遣快马收到报告所准备的设施和物资能不能赶上,一边倾听着他们的报告。
「……还有,大小姐。这次事件的敌方首领,已经作为俘虏抓起来了。」
「那个首领,是阿卡西亚国的第一王子喔。」
母亲大人的话,对我的内心造成了震撼。
「怎么可能……第一王子上最前线?」
说实话……「怎么可能」的念头相当大。
尽管听上去像是我在怀疑母亲大人的话,但其实是至今所培养的常识,没办法立刻对此表示肯定。
为什么进攻他国的先锋队会混进王族,而且还是第一王子?
不过我浮现出一个想法并且脱口而出:
「啊……该不会……」
「……你有什么发现吗?」
母亲大人对我的嘀咕有所反应。
「我想到了一些事。」
「告诉我吧,小艾,至少关于这次的事,我们互相提出意见共享比较好吧。」
「说得也是……提出要跟我结婚的卡迪尔殿下,是第三王子。然后现在阿卡西亚王国,据说跟不久前的我国一样,暗地里正在争夺王位,他无疑也身处那场争斗之中。」
「你把阿卡西亚王国的内部情况调查得还真是清楚。所以那又如何?」
「听说第二王子身体虚弱,因此放弃了王位继承权……换句话说,只要第一王子出了什么事,他就会成为王位继承权第一顺位了。」
「大小姐,也就是说,这次的事件是卡迪尔策划的吗?」
面对塔妮亚的问题,我摇了摇头。
「还不清楚。实际上跟多瓦伊鲁国合谋的是现任王,还是卡迪尔殿下呢?不过有一件事很清楚。他会透过这件事拿下阿卡西亚王国的下一任……又或者是立刻拿下王位。」
「第一王子表示,似乎是现任王跟多瓦伊鲁国合谋的。」
母亲大人立即那样说。
「原来如此。那位大人夺取了王位,说不定我们反倒有更多协商的余地。」
「……可是,大小姐,既然他提出要跟您结婚,那不是代表他很想要这块土地吗?那样一来,他得到下一任王的宝座之际,也有可能再率领国军进攻……」
「先不论现任王,要是我站在卡迪尔殿下的立场上,我觉得大可不必。」
「……为什么?」
「不管是塔斯梅利亚王国赢了,还是多瓦伊鲁国获胜……就算得到了阿尔梅利亚公爵领,也很难维持统治。因为这块土地周遭没有敌国,受到其他国家包围。我想他们和多瓦伊鲁国应该有缔结某种密约,不过就地理的因素考虑,总有一天会解除吧……阿卡西亚王国可是处于隔着一片大海的位置喔。要是其他国家攻进来,他们不仅无法立刻应对,将资源和人才送进来的成本也太高了。然后得到的好处却很少。反倒是当成其他国家做生意的好对象更加有利可图……我是这样想的。」
「原来如此。先不管他是不是那样想,小艾的考量很有道理呢。遗憾的是虽然现任王同意多瓦伊鲁国的提议,却反倒搞不清卡迪尔这个男人的想法。不过如果是如此准备周全想得到王位的男人,只要能出示利益,就有交涉的余地,顶多也就是这样吧。」
「是呀,母亲大人。」
「原来如此……总之我跟从安德森侯爵家带来的卫兵们,就暂时驻留在这里。他们的伤还没痊愈,再稍微看看情况吧。要是发生什么事能随时行动,所以不用客气尽管跟我说吧。」
我对母亲大人的提议立刻点头。
老实说有母亲和他们在,我感到内心非常踏实。
「……塔妮亚,去准备讯问第一王子。」
「遵命。」
✝✝✝
阿尔梅利亚公爵家顺利击败了阿卡西亚王国军的消息,一瞬间传开来,也传到了王都。
「……暂且是放下心来了呢。对吧,贝伦?」
走在走廊上的蕾蒂西亚偷看在后方半步的贝伦的表情。
「嗯,没错。不过在可能有后续发展的期间内不容乐观。」
「是呀。既然跟多瓦伊鲁国之间的战斗尚未了结,以国家而言,不论是调动军队或是供给物资都很困难。假如有后续的话,阿尔梅利亚公爵家能撑到几时呢……甚至得把那当前提来思考的我国窘况,真是令人叹息。」
呼,蕾蒂西亚重重叹了口气。
在她身边的贝伦浮现出严肃的表情。
「……果然很窘迫吗?」
「嗯。最重要的是物资的方面。由于哥哥将筹措的物资分配给各地,虽说因此得以脱离窘况,但目前的状况是几乎没有剩下的份。战争需要庞大的金钱,再加上物资消耗得很凶。就算人员方面想办法解决了,但依照现况,要两面作战的话,物资跟资金会跟不上呢。」
贝伦也重重吐了口气。
……虽然他是阿尔梅利亚公爵家的一员,但同时也是负责一部分国政的人。
以他的身份,就算自家陷入绝境也无法回去,话虽如此由于他在王都的职务,所以也没办法在行动时以阿尔梅利亚公爵家为优先。
因为那样就没办法给其他家族做榜样了。
因此现在这时候,他还在思索能不能用直截了当的方式设法让国家展开行动……然而现实很严苛。
「反过来想想,阿尔梅利亚公爵家还真厉害呢。上次灾害的骚动中,不仅能满足那位哥哥的征收,支援移民的众人,而且还能度过这次的事件。」
「嗯。真的是……姐姐和姐姐身边的人很令人佩服呢。」
「就是说呀……虽然不知道阿尔梅利亚公爵家的各位有什么想法,但以国家而言,因为物资和人才的关系,还是希望尽早解决。我想透过交涉想办法寻找妥协点。」
「……姐姐也希望尽早解决。她在想办法利用阿卡西亚王国的人脉,准备交涉的场子。」
「哎呀……不愧是艾莉丝小姐。卢狄你怎么看?」
「……这个嘛,要如何提出与阿卡西亚王国之间的交涉、要由谁列席,还有为了提出停战,要如何进行交涉——我很好奇这些。」
「从先前的例子来考量,顶多是从外交和法务的那些人里选拔,组成小组负责交涉吧。至于交涉内容……现在还不明白阿卡西亚王国的内部情况,需要从调查那些开始……」
「这很困难呢。实际上那个国家知道灾害的事,也知道跟多瓦伊鲁国之间的战
争。应该从那些就能某种程度上明白国家的内部情况……我们非常有可能被趁虚而入。」
「确实是……那样没错呢。」
像要插入两人严肃的对话那样,蕾蒂西亚开口说道:
「我先告诉你们……我原本就想着要将这件事全权交由阿尔梅利亚公爵家了。当然在写好正式的书信以前,我会找哥哥商量,应该说是报告吧。」
「……不会吧,这可是国家之间的约定。把那交给一介公爵家……其他家族会有很大的反对声浪吧。」
蕾蒂西亚的话,让贝伦难掩惊讶之情。
「要坐上谈判桌,人选带有国家的名字应相当重要不是吗?最重要的是为了寻找交涉的妥协点,也必须让优秀的情报人员探查实际状况。」
卢狄乌斯似乎也反对蕾蒂西亚的提议。
「我觉得再也没有比艾莉丝小姐更适合的人选了喔。首先第一,她曾经跟阿卡西亚王国的王族有过接触,再加上对方甚至来求婚。只要利用这条门路,我想就能让对方坐上谈判桌了。第二,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在跟阿卡西亚王国的贸易中获得庞大的利益。我推测对阿卡西亚王国来说,对上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必须不亚于与一个国家应对。第三,麦罗说过艾莉丝小姐个人有能干的情报人员。既然是他说的,那应该相当厉害。说不定在艾莉丝小姐的指示下,已经调查了阿卡西亚王国的内部情形才是。说不定在发生这次骚动前,就已经因为求婚的事开始调查了呢。比起事到如今才展开调查的我们,应该能更快坐上会议桌。第四……这是最重要的,国家事到如今才出面能做些什么?国家束手无策,那件事就像是由阿尔梅利亚公爵家自行解决掉喔。明明就是如此,现在没有任何准备也不了解现场状况的我们介入,也只会搅乱现况而已……不难想象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和人民会有所反弹。基于以上的理由,预计全权交由阿尔梅利亚公爵家能更快解决,我是那样认为的。」
蕾蒂西亚流利答出的那些话,让两人说不出话来,心想确实没错……而倾向赞成。
「说到底要说其他家族的反弹……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资格说?阿尔梅利亚公爵家不仅拥有强大财力、能干人才,虽说仅是一个国家的先锋队,但他们拥有击退军队的兵力喔。」
蕾蒂西亚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虽说贝伦和卢狄你们也是跟阿尔梅利亚家有血缘关系的人……但我是信赖你们才说的喔,老实说,王族害怕阿尔梅利亚公爵家所拥有的强大力量喔。」
微微一震……两人流露出些许反应。
「原本,从王太后陛下……祖母大人统治的那时候起,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即使在贵族之中也拥有高人一等的实力。王族对此感到畏惧……不过与此同时,阿尔梅利亚公爵家也是贵族之中最有贵族风范的家族。理解贵族的职责,为国家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因此至今都将阿尔梅利亚放着不管……」
「……我明白您要对着我回答这个问题也许很困难,但可以容我问一下吗?难道今后……为了削减阿尔梅利亚公爵家的力量,您会做出什么处置吗?」
对于贝伦的问题,蕾蒂西亚浮现一抹苦笑道:
「怎么可能。是相反才对吧?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太过强大……正因如此,王族今后会给予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很多方便,以不要让你们从这个国家独立的意义上而言。」
听到出乎意料的答复,贝伦和卢狄乌斯似乎都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
「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已经由于那位哥哥和耶露丽雅的政策的缘故吃了很多苦。不保护他们,反倒当成眼中钉那样对待,还在征收物资的时候硬是提出荒谬的难题……说老实话,如果我是艾莉丝小姐,老早就会放弃这个百害而无一利的国家,阿尔梅利亚公爵家无论是就财力、社会基础、今后的发展性……都拥有不逊于国家的实力。国家没了阿尔梅利亚公爵家会很伤脑筋,阿尔梅利亚公爵家没了国家却并不困扰……是这样的力量关系喔。问题在于即使如此,却还有许多贵族不明白那件事呀。」
「蕾蒂西亚殿下……我发誓阿尔梅利亚公爵家绝对没有反叛王国的想法。」
「嗯,贝伦。我知道你和路易阁下的功绩。我看见你们真的像是要将一切献给国家那样努力。因此我并没有怀疑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喔……只是力量关系纯粹就是那样。」
贝伦和卢狄乌斯两人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如果打破现在这种受到强行压迫且被国家束缚的状态,国家会少了确实且稳定的税收来源,解体领地、削弱阿尔梅利亚公爵家的力量什么的更是荒谬。如果做出那种事,那么团结的阿尔梅利亚公爵领人民会一同起义吧。我也明白那是把双刃剑,但阿尔梅利亚公爵家比起其他领地……不对,是即使和王都相比,无论立法、税制以及生活水准都更加先进。今后会由王都实施中央集权,如果能很快将所有地方都升级到跟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相同水准固然很好,但就现实层面来说还挺困难的。比起胡乱降低水准,视为特区给予自由裁量权,我想这样才对国家有利。」
他们两人已经讲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了。
「……那么,差不多要到了呢。」
「……话说现在我们为什么要前往塔呢?」
对于卢狄乌斯的问题,蕾蒂西亚面露灿烂微笑。
「为了看见这个故事的终点之一。会确实往对赢家有利的发展吗?而假如出了了什么差错,差点被翻盘的话,就不得不修正轨道了呢。」
听见蕾蒂西亚殿下的低语声,卢狄乌斯和贝伦都歪了歪头。
「卢狄。哥哥说了让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有非常重要的事才那么做的喔。你做好觉悟了吗?」
蕾蒂西亚殿下面露平静的微笑提问。
但总觉得她身上散发出深不可测的气势。
如同蕾蒂西亚殿下所言,原本身为亲信兼护卫的卢狄乌斯在汀恩出战时,当然得跟在他身边,但汀恩却突然下达叫他在王都待命的命令。
任凭卢狄乌斯如何请愿,还是将他排除在外。
并伴随着「等时机到来你就会明白了。正因为最信得过你,才希望你留下来」这句话。
「我原本就做好觉悟了。这把剑绝不是为了装饰而带在身上,我是带着觉悟握住的。」
「这样啊……贝伦,接下来发生在你眼前的事,可以请你绝对不要多嘴吗?」
「……遵命。」
由蕾蒂西亚带路,三个人进入了某个房间。
那里是一整面墙只设置着书架,平凡无奇的房间。
「王宫中到处都有各式各样的机关。这也是其中之一。这次因为有需要所以才告诉你们,请不要泄漏出去喔。」
他们俩听着蕾蒂西亚的话点了点头。
见他们两人点头,她抽出一本书,按下隐藏在后头突出的部分。
接着有个地方的书架,就像一扇门那样开启了。
「那我们走吧。」
蕾蒂西亚毫不迟疑地踩着步伐,走下通往地底的黑暗阶梯。
「在漫长的历史中,有很多王族做了亏心事。他们为了避人耳目而使用这个机关,到不会有人接近的地方。我们前往的就是那种地方。」
走出通道,他们更向前直走。
接着在这条不长的道路终点,又有个通往上方的楼梯。
「从右边数来第三颗大石头,请把那往上推。」
一路爬上楼梯,然而那里是条死路。
卢狄乌斯跟蕾蒂西亚换位置,按照她的指示推开了。
忽然间,光芒从上方射入。
卢狄乌斯从那扇门来到地面上,那里是个石造的狭小空间。
那里只有似乎很坚固的门和细长的旋转阶梯。
「来吧,再爬一下楼梯吧。」
蕾蒂西亚再次走在前方,开始爬上楼梯。
「这里该不会……是在塔里吧?」
中途,贝伦沉重地开口说。
「嗯,是呀。这里是为了幽禁身份高贵之人犯下了某些罪行时的塔……虽然从原本的用途来考量,除了入口以外还有其他门是有点不妥……不过就像先前告诉你们的那样,原本是出于这之外的目的,为了进行一些避人耳目的事情而制作了刚才的机关吧。」
蕾蒂西亚脸上带着苦笑说道。
她的脸色也许是因为爬上长长的楼梯,看得出来有点累了。
爬上楼梯以后,那里有个小小的空间。
照蕾蒂西亚的指示取下墙壁一部分的石头以后,就能看见墙的另一边。
他们三个人挤在一块,从那边窥看另一侧的光景。
墙的另一侧是用铁栏杆围住的房间。
然后尤莉·诺伊亚出现在那个散发出阴沉气氛的地方。
「……蕾蒂西亚殿下,这是……」
蕾蒂西亚对难掩不知所措、小声发问的卢狄乌斯,「嘘」的一声把竖起的食指放在嘴上。
三人暂且默不作声凝望着那个空间,然后突然间变吵了。
接着连同吵闹的声音一起出现的,是理
应被幽禁在其他地方的爱德华王子。
「尤莉!我来救你了。」
她心不在焉地望向带着怜悯语气接近牢房的他。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对此尤莉只是语气平淡地发问。
「这个人把我放出来了……你等我一下,我现在马上就还你自由身。」
有一名衣着高雅的男人站在爱德华的身后等候着。
那个眼熟的男人,使得贝伦和卢狄乌斯双眼大睁。
他是尽管属于第二王子派,但由于跟假钱事件无关,所以除了更换当家,只受到禁闭处分这项比较轻的处罚的人。
而且在他后面,还有两名骑士在塔的入口负责护卫。
「……别这样。」
面对为了打开牢房弯下腰的爱德华,她往下看用冷漠的语气那样说。
已经打开了门的爱德华,似乎很讶异地仰望着她。
「你怎么了,尤莉?已经什么都不用怕了喔。逃出这里以后,这家伙和他的同志计划让我们躲起来。我们暂且躲起来,等时机到来的时候,我就能以正当王位继承人的身份东山再起。」
面对笑嘻嘻说话的他,她的脸色却不好看。
看上去反倒像是傻眼的她嗤笑了一声说:
「你还不明白吗?他啊,完全不打算救我。」
「尤莉,虽然你没办法马上相信,但先离开这里……」
「一旦离开这里,我就会被暗中杀害。被那家伙,还有那家伙的同伴。」
「尤莉,没有那种事!这些都是帮助我们的人。总之你出来吧,相信我。」
「对他们来说,你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可以利用你。为了夺回他们自己的权势只能拥戴你。但我不是。不如说对他们而言我是个阻碍。因为他们会担忧『我们跟多瓦伊鲁国之间的关系还没浮上台面,要是尤莉这女人泄漏出去了该怎么办?』,况且万一你坐上王位的时候,要是有我在你身边,他们就没办法送女儿进宫当正妃了。」
「尤莉,你的话有矛盾。万一……万一中的万一,如果觉得你碍事,现在不就没必要冒着危险来救你吗?」
「因为只能趁现在了。亚尔弗列德王子的手下不知道对他们说了什么,为了除去不安的苗头,想在你坐上王位以前将我除掉。依靠他们躲藏的这段期间,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吗?」
尤莉一边冷笑,一边用毫不犹豫的语气说:
「……原本我就不需要这个接近完蛋的国家的人来救我。真正会拯救我的骑士另有其人。」
她笑眯眯说出来的这些话,使得跟在爱德华身后的男人笑出了声。
「您听见了吗,爱德华王子?我是真心想救您最爱的人……不过看来她果然跟多瓦伊鲁国有所关联。配不上您。」
「没有那种事!……对了,她是因为待在这种地方,变得情绪不稳而已。尤莉,我们不是约定过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从任何人手中保护你。」
面对爱德华的问题,尤莉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只是一味对他投以冰冷的眼神。
「爱德华殿下!您被骗了。明明原本您不会陷入这样的状况,而是能坐上宝座,全都是因为这个人心怀不轨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现在,我就让您清醒过来吧。」
说完话的那瞬间,后头便有一名骑士拔剑逼近她。
另一名骑士则为了不要让爱德华保护她,压住了他。
她只是一味愣愣地冷眼看着这一切。
「住手!」
就在剑要刺到她的那一瞬间……爱德华甩开骑士的压制,闯进剑与她之间。
……那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
随着一声闷响,那把剑刺穿了爱德华。
简直像是时间停止了一样,寂静主宰了全场。
手上拿剑的骑士显露出一看便知的不安,发抖的手最终放开了剑。
锵啷一声,当场响起剑落地的声音。
与此同时,染上赤红的爱德华当场倒了下去。
他似乎很讶异地看着从自己的身体流出的鲜红,然而下一刻他就浮现出微笑仰望尤莉。
「……尤莉……」
倒地的爱德华,即使如此还是想待在她身边而伸出了手。
那幅情景,使得刚才还有些恍神的她,双眼霎时有了神采。
「为什么……为什么要保护我?」
她仿佛呐喊般地那样发问。
「对你来说,现在的我就是个包袱!像他们一样,除掉碍事的人……那就是贵族吧?可是,为什么!」
对于那个问题,他口吐鲜血笑了笑说:
「……约定过了吧?」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从任何人手中保护你」……应验了那句话,他挺身而出保护了她。
说到底,爱德华如果不跟他们一起来,就不会陷入这种状况了……但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他——只有他真心想要保护她。
不论前因后果为何,那种情感都撼动了她的心。
任何人都没有救她。
没有人想要保护她。
她的母亲哀叹逝去的爱,怨恨自己的立场,不曾关注过她。
她的父亲轻而易举地就抛弃了她和本该爱过的她的母亲,只有能利用的时候才会靠近。
狄庞……尽管他教给了她所有知识当成生存手段,但他也是为了利用而接近她的其中一人。
不过爱德华……只有他到了这时候也没有抛弃她,是为了保护她而行动。
到底是为什么?那是个蠢问题。
他说过了无数次——「我爱你」,正因如此,「想要一起共度人生」。然后为此要「保护」她。
每当听到那些话,她都在内心冷笑。
认为「反正一旦对自己不利,他就会抛弃我」。
然而不是这样。
他真的赌上性命那样做了。
察觉到那件事的瞬间,她感觉有一股暖流流经她的胸口。
「笨蛋……你真的是个笨蛋。」
说出那句话的她笑了出来。
然而从她的双眼,却掉下了一滴斗大的泪珠。
她弯下腰,握住倒地的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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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他气若游丝地轻声说,即使如此还是露出很开心的微笑……然后,用尽了力量。
「……真的是笨蛋。」
她只是握着变得沉甸甸的手,如此喃喃自语。
……接着,就在这个时间点,静静看着这一切的蕾蒂西亚突然出现。
没有门或任何东西,看上去像是从石墙里突然现身的她,使得两名骑士和站在他们前方穿着高雅的初老男性,显得相当惊讶。
「你好啊,尤莉·诺伊亚。」
无视他们的存在,蕾蒂西亚向尤莉搭话。
然而却不见她有什么反应,她只是一直握着他的手,连看都不看一眼蕾蒂西亚。
蕾蒂西亚面对那样的尤莉露出有点伤脑筋的笑容,同时重新望向跟爱德华一起来的那三个男人。
「……虽说被抓了,但爱德华依然还是个王族。让王族受到危害,实乃罪无可恕。你们该不会以为逃得掉吧?」
蕾蒂西亚泛起一抹跟这个地方完全不搭的笑容。
对此,三个男人大惊失色。
「我、我只是受人所托而已……!」
「我、我也是……!」
两名骑士争先恐后想离开这里而跑了起来。
然而在他们逃跑的方位,卢狄乌斯先一步堵住了退路。
「闪开……!」
他们对着挡住自己的卢狄乌斯举剑相向。
卢狄乌斯也默默地拔出剑。
「……蕾蒂西亚殿下。」
似乎是在询问,他所说的话不仅是主语,什么都没有。
即使如此,蕾蒂西亚就像在表示她完全明白那样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遵命。」
瞬息之间,卢狄乌斯朝着他们跨出了一步。
然后,他们各自遭到一刀毙命。
……那是毫无悬念的结局。
宛如展现出压倒性力量差距的一幕。
蕾蒂西亚的表情毫无变化,静静地看着那一切。
虽说贝伦稍微沉下了脸,但也就是那样而已。
尤莉则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然后在这里反应最大的人……就是直到刚刚都还跟随着爱德华的那名初老男性。
一看就知道他的身体在发抖,当场坐倒在地。
「为、为什么……您会……」
「哎呀,我明明是在你受到禁闭处分后才公开露面……你却知道我是谁呢。」
她的脸上露出像个恶作剧的孩子那样的贼笑。
「开玩笑的啦。为什么吗……这个嘛,我知道今天你要来这里的事呀。」
「什……!」
男人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早早就知道你们的行动,只是故意置之不理而已。」
「那么这代表您……预测到会发生这种事了吗
?」
「怎么可能。我没想到这位哥哥会保护尤莉。不过……省事不少呢,卢狄,把这个人抓住带走。」
「……可是……」
「我的安危你大可放心。现在这里只有我们。把他送进牢里之后再来接我。」
「遵命。」
卢狄乌斯冷漠地把坐倒在地的男人拉了起来,就这样带他离开了塔。
剩下的只有死去的爱德华,还有像是伴随在他身边坐着不动的尤莉。
以及面露困惑表情的贝伦,与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蕾蒂西亚。
「……刚才……」
尤莉轻声说。
「刚才你说了省事对吧。难道你本来就打算杀了爱德殿下吗?」
「……哎呀,你之前不是觉得这位哥哥只是要拿来利用的存在,是根本无关紧要的人吗?」
「……唔!」
面对蕾蒂西亚的反问,尤莉的表情扭曲了。
「少废话,快回答我……!」
「……不用我动手,我想他迟早还是会遭到处决。可是……这个嘛,我打算让他们背黑锅,尽快在这里处罚这位哥哥。」
对于蕾蒂西亚冷酷的言语,尤莉,甚至是贝伦都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为什么!他是你哥哥吧?」
「虽然从来没见过面也没说过话……但确实是那样呢。」
「那为什么……!」
「因为有必要呀。」
相对于态度激动的尤莉,蕾蒂西亚冷静地回应了她。
「让这位哥哥活下去的话,往后会留下祸根。就像刚才那个男人一样,会出现想拥戴这个哥哥的人……但是现在这个国家,没有能抗衡内乱的余力。尤莉,你不是曾经想过,这个国家灭亡了最好吗?就你而言不也是不管要流多少鲜血,也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你跟我完全不一样!你连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牺牲啊。」
「是呀。可是……我是这个国家的王族。为了保护国家,如果有必要,有时我会让自己变得铁石心肠。」
「……!」
「蕾蒂西亚殿下,让您久等了。」
恰巧在这时候,卢狄乌斯回来了。
在他的身后站着几名骑士。
「哎呀,动作还真快呢。」
「我交给卫兵以后就回来了。」
「……这样。你们把尤莉带回牢里,然后搬走这位哥哥。」
「遵命。」
「……贝伦、卢狄,我要回去了。再见,尤莉。」
尤莉在大吼些什么。
然而蕾蒂西亚在听到那些以前,就背向她离开了那里。
贝伦和卢狄乌斯也紧跟其后。
喀哒喀哒,从塔的楼梯走下来的声音响起。
跟来的时候不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
「……蕾蒂西亚殿下。」
贝伦似乎下定了决心,向她搭话。
「有什么事吗,贝伦?」
「亚尔弗列德王子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把这次的事全交给您了吗?」
「看起来是,但并不是。」
对于蕾蒂西亚的答案,贝伦露出似乎很疑惑的表情。
「哥哥希望把他们逼出来,打算等他回来要加以处罚,只有要我把他们抓起来。至于处罚那位哥哥,是我的独断。如今哥哥身在战场,怕事有万一,我希望能降低风险。」
「为什么?」
对于贝伦的问题,她露出似乎很伤脑筋的笑容。
「你也是,为什么要问我呢?……是在怕我吗?」
他们走下楼梯,跟来的时候不一样,从正式的大门到了塔外。
跟刚才阴郁的气氛相反,外头的天气晴朗到会让人觉得刺眼。
不过他们之间的气氛还是跟在塔里的时候一样。
「我单纯想知道。像那样……手紧握到滴下鲜血也要做出决定的理由。」
听见他的话,她停下脚步很惊讶似的看着自己的手。
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如同贝伦提到的,鲜血从她的手掌滴答滴答地滴落下来。
卢狄乌斯浮现出惊讶的神情,连忙割断饰带,为了止血用那块布绑住她的手。
「您这是何苦呢?」
由于贝伦那仿佛要看穿她的眼神,她暂且闭上了嘴。
然而最终她还是带着自嘲,用发抖的双唇开口说道:
「……我不许自己感到痛苦。」
现场响起她低声说出的话。
「我是下定了如此决心才行动的。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是我应该背负的东西……觉得痛苦这件事情本身,就等同于逃避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和罪过。」
「……即使如此您还是选了那条路吗?并且今后也会继续选择它吗?」
「是的。我早已不被允许停下脚步。就在荆棘之路上前进吧。可是……」
她一瞬间闭上了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把这次当成最后——这种无计可施、只能那么做的状况。虽然我并不后悔。」
接着她带着哀伤的笑容说:
「……卢狄,把那位哥哥厚葬了吧。」
「这样好吗?」
「没必要示众吧。经由那个男人的证言就能让大家知道哥哥死了的事情……虽然这只是一种自我满足。」
「不……若是您对爱德华殿下做更加严厉的惩罚,大家都会害怕您吧。因此,我觉得那样很恰当。虽说也许是我太天真,但我对于您下达那样的指示感到安心。」
「这样啊……那就拜托你了。」
「遵命。」
抵达蕾蒂西亚的个人房间后,卢狄乌斯立即为了执行她的指令而离开。
她一脸疲倦的样子坐在椅子上。
「要我拿点什么来吗?」
贝伦担心那样的她开口道。
「不,我现在不需要。」
然而她否定了他的话,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我要问一个对你来说很难回答的问题。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直说。你对那位哥哥的死有什么想法?」
一瞬间,贝伦像是被杀个措手不及,睁大了双眼。
「我想了很多。很长……现在回想起来也似乎很短,但毕竟我们曾经一起度过一段时光。」
然而他没有支支吾吾,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刚才您也说了。非得那样做的状况,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原本那是我该说的话吧。那时候……如果能有什么不同、能改变什么的话,现在的状况就会不一样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自嘲。
「我跟那位大人所走的路不一样。但那并不是因为我的选择……而是因为我很幸运。多亏有家人……在我周遭的各位让我看见了宽广的世界。不然就我来说,以前也是站在那种立场上吧。」
「……是呀。」
「我同情他,也觉得很后悔。但是我也不允许自己停下脚步。光是享受幸运,便是我在逃避自己的罪过。我的存在意义,就只有对这个国家尽忠。」
她闭上眼睛认真倾听他的话语,接着开口说:
「我就大胆再问你一次。我跟你能走在同一条路上吗?」
「那我就大胆地再回答您一次。只要您真正在为这个国家着想的路上前进的话。」
听见那个回答,她浅笑着说:
「这样呀……那么就先回去处理政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