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杰尔率领少数护卫策马疾驰。
就在帕克斯出发的同一天晚上,发现了梅露莉丝的留言以后,宅邸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虽然仆役们有为太晚发现留言致歉,但卡杰尔没有责怪他们。
毕竟梅露莉丝平时由于训练,回到宅邸里都已经是日落以后了。
而且表面上梅露莉丝不是贵族千金,只是将她视为替身而已。
知道她是真正侯爵家千金小姐的,就只有她称为婆婆的侍女长而已。
其他的仆役们不觉得她不在有什么奇怪,也无可奈何吧。
虽然也有想过马上将她带回来……结果他放弃了。
怎么说她都还在行动……要追上她很困难。
既然她和护卫队还有国军们一起行动,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应该很安全吧……那是他思考过后做出的判断。
虽然卡杰尔之后接到快马报告,知道她直到开战为止都跟他们分开行动时,为自己过于天真的想法感到后悔。
「……将军,久候多时。」
当他抵达在安德森侯爵领和隔壁领地之间的国军勤务所时,克洛依兹已经在等他了。
「这次的事情,辛苦你了。」
卡杰尔在勤务所中漫步,首先慰劳了下克洛依兹。
勤务所本身并不广阔,一下子就到了后头的干部专用房间。
「……所以,敌人呢?」
一进入空无一人的房间,卡杰尔就直奔正题。
「如同事前的情报,是佣兵。据说因为是报酬丰厚的工作就接下了。他们招供说工作内容是在安德森侯爵领的领境,无差别袭击似乎身分高贵的人。」
听见克洛依兹的报告,卡杰尔重重叹了口气。
「这样啊……那雇主呢?」
「那就……」
克洛依兹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说是不清楚。」
「……他们说不清楚?」
意想不到的答案使得卡杰尔皱起眉头。
「是的。似乎不是直接雇用他们,而是透过中间人的契约。虽然有在调查那个中间人,可是尚未追踪到那个人……已经讯问所有的幸存者,不过所有人的答案都一样。」
「……你继续负责搜索。」
「是!……方便的话,可以请您告诉我是从哪里得到事前情报的吗?只要去问那个人,我想能更容易找到线索。」
「……是阿尔梅利亚公爵家主人。」
「……啥?公爵大人吗?」
出乎意料的人物,让克洛依兹忍不住回答时忘记客套。
「嗯。老夫会去问公爵。要是知道些什么,会跟你们共享情报的。」
「遵命……不过,公爵大人为何会……」
「因为他有顺风耳……关于情报来源可不许泄漏。」
「是。」
话说到此卡杰尔似乎累了,在椅子上坐下。
因为他几乎是不眠不休从王都来到这里,也情有可原。
跟他一起过来的护卫队队员们,一抵达就去休憩室里熟睡了。
「……梅露她怎么样?」
面对卡杰尔若无其事的提问,克洛依兹没有回答。
卡杰尔觉得奇怪而看了过去,只见克洛依兹无法克制地正在发抖。
「……她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在一瞬间的沉默后,克洛依兹严肃地说道。
「哦……?」
「她个人的本事自不在话下,能依状况立即做出指示的判断力。最重要的……是那股气魄。」
还以为是由于恐惧而发抖,但并非如此。
他是在亢奋。
「明明没有理由听从她的指示……一回过神来,就已经听令于她了。觉得那种事根本无所谓,自然而然地追随著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她的背影。」
证据就是,他的言语变得越来越热情。
「跟将军不一样,但是她毫无疑问也拥有将才。」
「跟老夫不一样的将才吗?顺便问一下,是哪里不一样?」
「将军的背影是灯塔。只要跟在将军后头走就没问题……追逐那个背影本身就是种自豪、是路标。正因如此而毫不犹豫。相对的她的背影……就像是熊熊燃烧的业火。点燃我们体内的本能,并且强行消灭掉犹豫。这只是我个人的感受。」
……火热。
梅露莉丝认清敌人的那一瞬间,包括克洛依兹在内的国军弟兄所感受到的,就是那样的东西。
和彷佛冷彻至极的语气相反,令人震撼的言行。
看见、听见那一切……不知不觉中内在被点燃的火焰,促使他们在那一天那个地方动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
「从前将军委托贝卢历斯教授帕克斯大人战略之时,我曾在内心如此揶揄,是要创造最强的军团吗……这话不见得有错呢。」
「竟然让你说成那样……不错。克洛依兹,老夫明天早上要离开这里前往领地。要是知道了什么关于雇主的事,就立即遣快马送消息过来。」
「遵命。」
克洛依兹回覆过后,行了个礼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等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后,卡杰尔再次叹了口气。
接著缓缓地闭上双眼。
或许是放松下来了,椅子的背垫部分渐渐陷了下去。
至今几乎不眠不休的路程,就算是卡杰尔也累了吧。
他就这样在那里睡著了。
✝✝✝
「没想到你会追上来……真的是让人没辙的妹妹。但是谢谢你救了我。」
我跟对我苦笑的哥哥一同踏进领地后过了几天。
终于收到父亲大人来了的消息。
并且与此同时,父亲大人把我叫了过去。
……虽说已经做好觉悟了,但恐怖的事还是很恐怖。
我带著些许惧怕,前往父亲大人的书房。
「蠢货!」
一如所料,他劈头第一句话就大发雷霆。
「你以为有多少人在担心你啊!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对于擅自行动令您担心,我无可辩解。非常抱歉,父亲大人……」
我老实地低头道歉,随后父亲大人抱紧了我。
「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还有,真亏你保护了帕克斯……!」
父亲大人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听见的那一瞬间……热流也涌上我的心,我的双眼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真的非常抱歉……!」
……尽管有过那样的场面,但哥哥还是顺利处理完事情,我们大家回到了王都。
「……梅莉,你冷静一点。」
在返回王都的马车中,哥哥不禁向忐忑不安的我搭话。
「可是哥哥,我好久没穿礼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冷静下来……而且我的手边没有剑,这实在是……」
以梅露莉丝的身分前往王都的我的装扮,是个名副其实的贵族千金,身上穿著礼服随著马车摇晃。
不习惯的衣服和环境,让我心神不宁。
看见我那副模样,哥哥泛起一抹苦笑。
「父亲大人也跟我们同行……你不用那么担心也没关系喔。你只要好好欣赏外面的风景就行了。反正去程时你也没有那种余力吧?」
「……是。」
虽然表示肯定,但我无法立刻习惯这种状况……结果因为这样,我回家的时候感觉比去程还要累。
过了一晚吃完早餐后,我立即换上梅露的衣服。
换上平时穿的衣服,终于恢复到平常心。
接下来就跟以前在领地时一样,我过起梅露与梅露莉丝双重身分的生活。
训练的时候是梅露,除此之外则以梅露莉丝的身分度日。
尽管父亲大人对于继续训练的事面有难色,但却意外乾脆地应允了。
感到放心的同时,我前往训练场。
「……梅露。」
我听见叫住我的声音停下脚步,婆婆就站在那里。
「我好担心您啊……真的。您要是有什么万一,我该如何是好?根本无颜面对大小姐您,还有主人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但是我就像这样很有精神喔。」
「……真是的,明明才稍微安顿下来。您今天才回来的吧?」
「是的。可是因为去了安德森侯爵家,我已经休息挺久了。为了不要让身体迟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从今天开始参加训练。」
「是吗……因为是您我想没有必要担心,可是还是请您小心。我去确认大小姐的身体状况。」
婆婆是少数知道梅露就是梅露莉丝的仆役,是帮手。
如果没有她在,这双重生活就无法成立了吧。
现在她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装成宛如跟梅露莉丝一起度过的样子。
「谢谢。那么请替我向大小姐问声好。」
说完那句话,我就去参加训练了。
好久没有实际感受到身体动起来了。
在安德森侯爵领,作为我肆意妄为的惩罚,我被吩咐禁止参加训练,另外在回程的路上,我只是一直随著马车摇晃。
多亏有流汗的缘故,我现在有种思路清晰的感觉。
「……梅露,好久不见了呢。」
「克洛依兹先生!先前的事多谢您了。」
然而克洛依兹先生对我的道谢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对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歪了歪头的时候,克洛依兹先生忽然笑出声来。
「不,我在想果然是往常的你呢。」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
他咬牙忍笑说出那句话,然而还是太过莫名其妙,我也只能歪歪头。
「啊,是小梅露!」
「好久不见了。那之后怎么样了?果然有得到将军的褒奖吗?」
我跟克洛依兹先生说完话以后,其他国军弟兄们也靠了上来。
「好久不见了,各位。之前的事谢谢各位。那是我任性妄为的过错,因此他非常生气……吩咐我暂时闭门思过。结束以后我就自己骑马回王都,今天到达。」
「啊~那你是跟将军一家人分头行动啊。」
「是的。话虽如此。身为护卫不能跟大小姐离得太远……因此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是这样吗?话说,你见著大小姐了吗?」
「喔,见了见了。虽然只有瞥到一眼。」
「对啊~因为远远看所以看不清楚,但是我觉得果然跟梅露很像呢。」
「没错~」
听见那段对话,我心脏怦怦跳。
什么像不像的,我就是本人……这种话就算撕烂我的嘴也说不出来。
「身为替身要是不像,就无法达成任务了呢。」
他们似乎能接受我的话点了点头。
「说得也对。不过就因为外表相似,内在却完全不同才有趣呢。」
「没错。一边是身体虚弱的侯爵家千金。一边是将军的秘密武器,将成熟大人一一击败的强手!……这样试著列举出来,完全相反呢。」
尽管是自己的事,我也深表理解。
不过,身体虚弱之类的只是设定而已。
「哈、哈哈哈……」
我配合周遭人笑了笑。
一不小心就变成了乾笑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顺带问,梅露,你训练完以后有空吗?可以陪我打模拟战吗?」
「嗯,我很乐意。」
果然还是这样适合我。
没办法,我一直都是这样度过。
并且也希望今后都能过这样的生活……我是这么想的。
之后我参加训练,按照约定跟有意愿的人打了好几场模拟战。
流汗果然让人觉得很舒畅。
总觉得至今感受到的精神疲劳都消失了。
「……梅露,你果然很厉害啊。」
「您怎么突然说这个?」
听见在我身旁跟我同样都在擦汗的克洛依兹先生所说的话,我歪了歪头。
「哎呀,先前保护帕克斯大人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你拿剑的时候真是判若两人。明明平时就像个普通的少女。」
「……是吗?我自己没注意过所以不知道。」
虽然我有注意到,一上战场我的用字遣词就变得粗暴。
但那是唯独在生死交关的地方,平常训练的时候,我想我并没有那样。
「哎呀,我想也是呢……话说,你说的新目标是什么?」
我搞不懂他问题的含意,再次歪了歪头。
「喏,你之前说过吧?失去了复仇的目标,但是又有了新的目标。你要为此磨练剑术。」
听见克洛依兹先生接下去说的话,我轻轻「喔……」了一声。
「是大家喔。」
「……啥?」
「我要像大家那样,变成能保护他人那样的人。像大家那样,跟在将军的后头走。然后如果在我身后也有某人跟上……如果能让某人保护他人的这个圈子延伸出去,我想最终即使是国家这么广大的地方,像我这样尝到失去的悲伤的人也会消失。为此我想加入国军。」
「……你……」
听见我说的话,克洛依兹先生似乎欲言又止。
「这样啊……」
尽管在意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但在我问出口以前,克洛依兹先生就露出五味杂陈的笑容,像是表示理解那样喃喃说道,令我没办法再继续追问下去。
✝✝✝
那之后过了两个月,父亲大人叫我过去,于是我前往办公室。
「……打扰了。」
室内除了父亲大人以外,还有克洛依兹先生和贝卢历斯先生也在。
或许是他们三人散发出的氛围,压抑至极的气氛围绕著整个房间。
「来了吗……梅露,老夫有事要拜托才叫你过来。」
「究竟有什么要事呢?」
「你可以协助国军的任务吗?」
意想不到的那句话,让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究竟是……」
「从几个星期前开始,就发生多起身分高贵或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遭到绑架的事件……在王都这里。」
怎么可能……我才要说出口就闭上了嘴。
从父亲大人的声调和现场的氛围,就能显然明白父亲大人并没有在说谎。
「那些家伙很狡诈,即使进行调查也完全掌握不到线索。无奈抓到的那些人也只是一堆小喽啰,虽然被要求尽快解决……」
「……换句话说,要让我担任梅露莉丝大人的替身,假扮梅露莉丝大人当诱饵对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明白了。请告诉我具体的作战计画。」
「……这样好吗?虽然知道你的实力……即使如此,这可是个危险的任务喔!」
「在危险的地方,有人抓住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们喔。她们父母想必也很担心吧……更何况随著时间经过,她们的处境将变得更加危险。最重要的是要尽快解决。如果我能为此尽一份心力,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听我说得那么笃定,父亲大人叹了口气。
「这样啊……那么贝卢历斯,就麻烦你说明了。」
接下来我听了贝卢历斯先生的作战计画,依照指示行动穿上梅露莉丝的衣服。
然后如同计画只带了几名护卫……是由国军的弟兄们假扮的……我自己则坐上马车。
傍晚这时候,贵族宅邸集中的区域人烟稀少。
如果能一次就上钩那就好了……
我心不在焉地想著那种事,眺望著街景。
傍晚时分人烟稀少的风景,总会让人感到一丝的孤寂和悲伤。
正在执行任务却有些从容,我嘲笑著还有余力思考那些事情的自己。
……似乎进行地不太顺利,这一天结果以落空收场。
之后作战计画持续进行了一个星期。
我还不定期在贵族区域或刻意去王都人少的地方散步……敌人却不曾上钩。
难道绑架事件的犯人,已经停止活动了吗?
那样的疑惑掠过我的脑海。
当然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部队在调查……但却迟迟没有进展。
但就算他们发现了敌人,也很难再深入。
那是因为,第一要务是救出被抓的那些女孩。
如果轻易深入敌营,最终被抓的那些女孩被当成人质对待,可就令人不忍卒睹了。
正因如此,最理想的状况就是我被抓走,从内部保护她们……
我在思考那种事情的时候,周遭忽然变得闹哄哄的。
难不成……我一边想一边望向马车外头,护卫们正在交战。
看样子今天似乎中奖了。
我的心跳大声地怦怦直跳,脑袋却有种瞬间冷静下来的感觉。
喀的一声,马车的门开了。
「……那么大小姐,可以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吗?」
和礼貌的用字遣词相反,那男人露出了卑劣的笑容。
……当然,那并不是护卫的人们。
我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往后退。
……我有演得像那么一回事吗?
我脑内的一隅那样想著,并且专注地看著那男人。
那个男人强行抓住没有抵抗的我,把我直接带出车外。
护卫的众人正在跟其他敌人战斗。
男人带著我,让我搭上停在角落的其他马车后就这么把我带走了。
是要去哪里呢……我想看外面,偏偏眼睛被遮住了看不见。
不过从气息之中,大致上知道了有多少人。
这也是拜日常的训练所赐。
然而不同于先前那些扮演护卫的国军,隐藏在其他暗处的军人究竟是否有追上来……这是个谜。
我到底还是无法揣测到那种地步。
固然我是很信赖他们……但我做好了情况紧急时,即使就我一个人也要战斗的觉悟。
接
著过了不久,马车停下来了。
随后有人强行抓著我的手走路。
打从下了马车以后所走的路比我想像中还要多……换句话说,我身在相当宽敞的地方。
这究竟是什么建筑物?
话虽如此,建筑形式都大同小异,所以我集中精神,为了能用身体记住建筑物内部的情报。
尽管被遮住眼睛看不见,但我记住了要往前直走多少步、爬多少层楼梯、转几次弯。
似乎终于抵达了,我连同开门声被推进室内,并且拿下了眼罩。
里头是个普通的房间。
哎,房间还挺整齐的……我还以为一般来说绑架犯的据点会更骯脏更复杂,因此觉得不太对劲。
没错,简直像是贵族宅邸里的房间。
不过这里当然没有半件昂贵的家具或是刻有家徽的东西。
得到的可能性,让我感觉自己似乎在颤抖。
我环顾室内,发现在一个角落里有互相依偎的女孩子们。
我马上就数了有多少个人。
五个人……跟我事前从贝卢历斯先生那边听来遭到绑架的人数吻合。
「……大家都没受伤吧?」
我向她们搭话,粗略看了下她们的身体。
虽然视线有所冒犯,但在场并没有人开口责备。
「没、没事。你也是被带到这里来的吗……?」
在谁都不敢开口,战战兢兢只会点头的人们之中,有个女孩坚强地说了话。
「是的。我要去买东西的时候忽然就……大家也是吗?」
听见我的问题,大家都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应该非常害怕吧……大家脸颊上还有泪痕,脸色都很差。
即使是此时此刻,还有女孩在哭泣。
恐怖会散播出去……更重要的是身体缩成一团发抖的那副模样很可怜,我抱紧了她。
「……没事的。」
我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部。
「肯定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而且我一定会保护你们。」
我像是在耳语一般说道,就这样一直抱著她好一会儿。
她的颤抖不久后渐渐平息下来,整个人一下子似乎没了力气。
「……你究竟是谁……?我的名字叫夏莉亚。是提鲁罗斯伯爵家的女儿喔。」
「我是……安德森侯爵家的梅露莉丝。」
「咦,是那位卡杰尔大人的千金?」
「是那位大人的护卫兼替身,我叫梅露。为了解决这次的事件潜入这里。如今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各位。」
听见我的话,空气中弥漫著暂且安心的氛围。
虽然我跟她们年纪相仿,但那跟我明确地说出要保护她们有关吧。
人类一旦陷入困境,就算是一根稻草也会紧抓不放。
……话虽如此,我当然不打算依赖稻草。
「因此非常道歉,请在场的各位听从我的指示。首先,即使敌人来了也请不要喧哗,原地蹲下。各位聚集在一个地方,我也比较容易防守。然后地点要稍微靠近角落……请待在这里。」
我起身提示大家地点。
是离门最远后头的角落。
大家慢慢站起来如同指示那般,提心吊胆地坐在提示的地点上。
「接下来要是觉得害怕,就请闭上双眼。也许很困难,但还是拜托各位请不要发出尖叫。」
我将边桌等等比较轻的东西接连聚集在一起堆出要塞。
「我也来帮忙。」
一副像是没有拿过比汤匙更重物体、自称夏莉亚的贵族,和我两人一起移动家具。
多亏如此,才能移动沉重的家具。
虽说是要塞,可是看起来随时都会塌,但总强过没有。
堆完要塞以后我让夏莉亚也进去里面,我则是弄破了裙子。
到了紧要关头,这长长的裙子会难以行动。
然后我拿起藏在裙子里的剑。
比我往常拿的还要轻盈短小。
行动至此,突然之间,我听到了吵闹的声响。
……看样子其他人马似乎从后头追上了我。
听著外头的嘈杂声一阵子后,看样子我这边也有了来客。
连同胡乱开门的声音,带走我的男人出现了。
男人慌慌张张地进入室内,但是看到我拿著剑便停下了脚步。
「大小姐,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怎么回事,我打算用剑。」
「大小姐拿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喔。半吊子的本领只会受伤而已。」
「是不是半吊子,要用你的身体来确认看看吗?」
我在开口的同时,冲向那男人。
那个男人反射性地挥剑。
……太慢了。
我身体微微后仰躲开了那一击,直接从下方向上砍。
男人还来不及哼声便倒了下去。
……死了吗?
在确认以前,我用剑刺向倒下男人的要害。
为了避免失败,并让他无法动弹。
在场的除了我一个人……还有身后无法战斗的女孩们。
我想起码减少一点风险。
我持剑挥舞之际,鲜红的血液从自刀锋滴落。
我随即在门的附近待命。
然后过了一会儿,接著来的是两个男人。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渐渐靠近了。
在完全进入房间以前,我率先贴近其中一人。
在另一个男人为同伴遭砍讶异的期间,我顺著先前行动的劲头直接砍了下去。
咚!男人们接连倒下。
我跟一开始一样给倒下的男人们最后一击,跟著稍微移动他们。
有复数人同时进来时,光我一个人迎击的确困难。
不对,准确来说是由我一个人保护大家很困难。
正因这个房间还挺大的。
一旦分别行动,无论如何反应都会不够快。
但是只要有门,敌人一进入房间就会静止。
只能利用这个手段了。
传入耳中的嘈杂声,渐渐变得越来越大。
看样子其他人马正在接近。
当我思考著那种事的时候,再次感到有人接近房间。
这次也是两个人。我用跟刚才一样的要领,劈开了第一个人。
跟著当要直接朝第二个人挥剑之际……我却脚上用力,瞬间双脚站定往后跳。
敌人的剑尖稍微扫到了我,衣服破了。
拿著剑的敌人一瞬间愣住……但他却笑了。
「我还以为砍到了……小姐你的直觉似乎很不错呢。」
「嗯,没错。」
我流著冷汗直盯著男人。
……他很强。而且跟刚才那三个男人有天壤之别。
即使我像这样观察他,也无法立刻找出可乘之机。
那个男人先发制人。
我咂嘴心想他的剑招迅速又准确,然后一一拆招。
铿铿铿,刀剑相交的声音响起。
重心有点偏移了。那一瞬间,预测到我下一步动作的男人挥舞刀剑。
我躲开了剑,跟他拉开一些距离。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敌人很强意味著处于劣势,我却还觉得欢喜。
在命悬一线的这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开心。
「喂喂喂,这是什么气魄啊……」
那个男人似是感到傻眼的话语,没有传进我的耳中。
……不能错过细微的破绽。
……从敌人的动作中预测未来吧。
在我心中的我,那样呢喃著。
下一秒,我逼近那男人。
男人对我的动作有所反应,向下挥剑。
我躲开那招,为了发动更凌厉的攻势挥剑。
尽管躲开了剑,男人的重心却有些不稳。
我没有错过那一瞬间。
向前踏一步挥下了剑。
连同砍进肉中的手感,鲜血四溅。
然后,男人倒下了。
「……要是再多两个人跟你同时过来,可就危险了呢。」
倘若是那样,我就很难保护她们到底了吧。
我给倒下的男人最后一击之后,调整好呼吸。
剑掠过的侧腹有轻微出血。
虽说如此但不能休息,我为了感知气息集中精神。
感觉到有哒哒哒的脚步声再次接近房间。
然后他们从门进来了……那是我所熟悉的国军弟兄们。
「久等了,小梅露!你没事吧?」
「嗯,还好……你们已经镇压了这个地方吗?」
「嗯。多亏有梅露你,我们战斗时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谢谢!」
「那真是太好了……我现在要拆掉那个,大家可以帮我吗?」
我说著指向简易要塞,一瞬间他和身边的众人似乎很惊讶地注视著,不过不久后大家便面露苦笑,帮我一起收拾。
同时将我亲手杀死倒在地上的那些人,移到她们看不见的角落去。
「各位,国军弟
兄们来救我们了喔。大家没事吧?」
我站到国军众人的面前说道。
考虑到遭到绑架这件事,由同性又是先前跟她们说过话的我出头,我想会比较好。
听见我的问题……不对,是看到我身影的夏莉亚,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
「我们没事喔。因为有你保护我们。比起这个,你的伤……」
「这点小伤没事的。」
什么嘛,就为了这点事……我一边想一边由于她们为我担心的事实绽开笑容。
「真的很感谢你。因为你保护了我们……我、我们才能平安无事。实在是感激不尽。」
她说著说著向我走近。
「不行,会弄脏你。」
我想起自己满身是血,制止了她的动作。
然而她却摇摇头抱住了我。
「……这是为了我们沾上的脏污,我怎么会厌恶呢?真的很感谢你。」
她的所作所为,不知为何让我的双眼溢满了泪水。
「……各位,差不多该……」
似乎是难以启齿,有一名国军弟兄对著大家说。
夏莉亚静静地离开了我。
……之后我目送她们在国军弟兄们的保护之下顺利地回去。
✝✝✝
「……好久不见了呢。」
当我从塔眺望外面的风景之际,路易出现了。
好久没见到他的身影,我的内心很兴奋。
我中意的这个地方,尽管说不上每天,但在王都的时候我经常造访这里。
即使如此,也已经好几个月没和路易见面了。
好久不见的路易,总觉得他长高了许多。
「路易!」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对于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歪了歪头。
「你的脸上写著有好事发生呢。」
「……那么容易看得出来吗?」
路易听见我的问题面露微笑。
我看见他的反应于是死心开口说道:
「先前我救了个女孩子。详情省略……不过她的那份谢意,让我有种『累积到现在的东西并没有白费』、『是有意义的』。总觉得有种得到肯定的感觉……让我非常高兴。」
在看不见未来的黑暗中行走的单行道。
我认为人的一生就是那样的东西。
会发生什么事、有什么在等待自己……未来的事,就算是一分一秒的未来也无法得知。
并且对于发生过的事件,无法回溯也无法重来。
正因如此人才会追悔「要是那样做就好了」、「这样做就好了」吧。
每个人都是在看不见的未来中行走。
手中握著诸如目标或是梦想那样小小的灯火。
然而就因为这样,时常会感到不安。
我所走的路,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所做过的事,真的有意义吗……
这不是带著半吊子的觉悟能走的路。
即使在满是鲜血的道路上前进,我也觉得很好。
纵然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所选的路肯定也不会变。
……就算是这样……
有人肯定自己所走的路,竟是如此愉快的事。
最重要的是不会感受到失去的恐怖……真的是太好了。
我打从心底这么想。
因为这种安心感,当时我才会流下眼泪吧……事到如今我这么想。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我对路易说的话露出了微笑。
「嗯。」
一瞬间,我静静地眺望著外面的风景。
他也在我身旁,同样眺望著风景。
我不经意凝望著他的脸庞。
那是似乎真的放下心来那样柔和的神情。
他以藏青色眼眸凝望的这个世界,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呢?我脑中浮现出彷佛成了诗人般的词语。
我注视著他好一阵子以后,忽然很在意他的状态开口说道:
「路易,你累了吗?」
「怎么突然这么说?」
「就是觉得你的脸色有点差。」
顾虑他的话语令他顿时语塞,坐下不动。
「啊……嗯,或许吧。可能是因为最近我没什么睡。」
「咦!那你是不是别来这里,睡个觉比较好啊?话说你快回去睡觉吧!对身体不好喔。」
我慌张地说完以后,他笑嘻嘻地说:
「怎么说呢……我总是被时间追著跑,你不用介意。」
「……时间?什么意思?」
「哎呀,单纯因为工作就是那么多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有一大半也是我在钻牛角尖。我一直在追逐家父的背影……为了总有一天要继承家业那时,不对,就因为我想要继承……可是我越是追逐,就越是感到和家父之间的差距。」
他心不在焉地眺望远方,同时彷佛在喃喃自语般说道。
「我所有的一切都不够。不管是知识、经验或是构思能力……最重要的是才能吧。正因如此,为了弭平不足之处我只能思考并且学习了。」
我的脑中浮现出过去想在跟父亲大人的模拟战中获胜当时的事。
我也是一样的。
不足的「某种东西」。为了予以弭平,必须找出那是「什么」。
「要是才能不够,为了对抗我只能学习并且充分掌握对吧?……时间是有限的。为了继承家父那时,我必须要尽力而为……那样一想,便有种时间不足,不知不觉催促著我的感觉。」
「……也许你会觉得我自以为懂……但是我了解你的心情。我在学剑的过程中,也好几次想过要弭平不足的『某种东西』。就因为我是以女子之身学剑呢。」
路易听见我这么说,露出浅浅的微笑。
「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那样逼迫自己?时间确实有限,不过到你或我成人为止明明还有很多时间……这些话不该是无法继承的我,能用一副了然于心的姿态说出的话吧。」
「不,你说的肯定没错吧。我会觉得心急,只是因为我自己也那样想。不过,是啊……这是为了让我活得像我自己所必要的。要是遇上一次挫折,说不定会就那样得过且过半途而废。这样一来,我永远都会笼罩在家父巨大的阴影之下。那样一来……我的梦想──想要成为这个国家的支柱的愿望,就算我站在能完成那些的立场上,也会想著『明明如果是父亲的话,说不定能做得更好』而无法踏出步伐。我害怕那样。唯独不想变成那样。我不想说出『要是当时那样做』……『要是更认真做』那种话,我不希望自己后悔。」
我忘不了他说自己想做的事那时。
还有他在这座塔上说出那些话那时。
因为那些都我都牢记在心中了。
……究竟他一路上做了多少抗争呢?
阻挡在他想做之事面前的高墙。
那对他来说就是父亲过于巨大的阴影吧。
……就算他父亲的意图并非如此。
「……那是你最初的战斗呢。」
「是啊。」
「……就算是这样,不对,那么你更应该早睡。要是搞坏身体就得不偿失了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
他说著停顿了一下……随后再次望向远方。
「每个人都有著归宿的风景。」
听见他抽象的话,我歪了歪头。
「这是家母说的话……比方说全家人一起吃饭的时间、跟朋友游玩度过的时光,还有玩完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夕阳。这种日常而平凡的时光,长大成人后,会觉得那比什么都要来得美好可爱。」
路易温柔的声音,融入夕阳西下的城镇的空气中逐渐消失。
……总觉得那既悲伤又美丽,我听著他所说的话,心不在焉地思考著那种事。
「那些东西累积得越多,变成大人时就能够坚强。无论长大成人后看见多少骯脏的世界……不对,正因如此,怀念的回忆才会绽放光芒,即使如此世界还是很美……她说要能怀著那样的想法……总而言之简单来说,我个人解释为她想说──小孩子的时候就要像个小孩子那样,玩乐是很重要的事。」
「……令堂说了很棒的话呢。」
「是啊。」
「……可是我还是要重申,你因此倒下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了啦。」
他开口如是说,脸上泛起苦笑。
「我不知怎的,觉得睡觉实在是太浪费了……虽然我不打算归咎于家母那些话……但不知为何,偏偏忙到不可开交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些话。然后就非常想来这里。这里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归宿的风景吧。」
「呵呵呵……总觉得能懂你那句话。」
「……而且来这里的话,还能见到你。」
因著他猝不及防的那句话,就连我自己也知道现在脸红得像要沸腾似的。
真是卑鄙……
我一边那样想一边觉得很难为情,但愿他会以为那是夕阳的缘故。
「那可真是……光荣呢。」
我在说话的同时别开了视线,眺望外头的风景。
「我还想再去城镇呢。想跟你累积更多只有现在才能做的事。」
热度稍微冷却一些时,我如此对他说。
「就是说啊。」
他也笑著对我那样说。
✝✝✝
从那之后过了几天,我自己一个人上街到夫人的店里去。
上次来的时候也是一样,因为我跟姊姊们关系要好,因此多次在开店前的准备时间前来造访。
要是被大家给知道了,他们会吵吵闹闹的吧……
我的那个预测应该不会错。
也是因为打从绑架事件之后,监视不让我擅自去城镇的视线变得宽松,我就默默地跑出来了。
「您好,夫人。」
一进入店里,有好几个姊姊为了开店前的准备正在梳妆打扮。
然后夫人正盯著某种像是帐簿的纸在看。
「哎呀,是小梅露!欢迎光临。你好久没来了呢。」
夫人猛然抬起头,对我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
见那美丽的笑容,我也不禁咧嘴一笑。
「今天有何贵干啊?又要来告诉我们酸酸甜甜的故事了吗?」
「不是的。今天是有东西要给您……」
我面带苦笑交给她的,是安德森侯爵领的特产蜂蜜酒。
是我追著哥哥去了安德森侯爵领的时候买的东西。
其他像是瓷器,或是因为能采到铁矿,所以武器也很著名……我没有能给每个人各买一个瓷器的预算,武器也一样。
说到底,就算把武器给她们又有何用。
因此我买了蜂蜜酒。
我姑且选了在女性之中挺受欢迎的东西。
「哎呀……这是安德森侯爵领的蜂蜜酒吧?谢谢你特地拿来。」
夫人带著相当温柔的笑容对我说道。
「大家一起好好享用吧。」
「请!」
听见夫人的话我觉得很开心,不禁自然地笑逐颜开。
夫人摸了摸我的头。
「你是什么时候跑去安德森侯爵领的?」
夫人慢悠悠地向我提问。
「最近。公子回安德森侯爵领的时候。」
「喔……是去了那边的家啊。那么一路上应该很安心吧。」
「不……我是一个人去的喔。」
「啊?」
「嗯?」
看见夫人难得露出愣愣的表情反问我,我不禁歪了歪头。
「等、等一下。难不成到安德森侯爵家的路途,你是一个人去的吗?」
「嗯,虽然最后一天有会合。」
「只有最后一天……那的确是等同于一个人去的呢。这不是很危险吗?路上会出现野兽,也会出现盗贼喔。」
「不要紧,夫人。我起码还能自保喔。」
夫人听见我说的话,深深叹了口气。
「哎呀,我知道得到那个人的认可代表相当强。但是,因为小梅露是个女生……」
她一边说一边抱紧了我。
「……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她的动作和话语,让我又扬起了嘴角。
「因为要让你们大家一起好好喝掉那瓶蜂蜜酒啊。」
「呵呵呵,我很高兴喔。」
「讨厌啦,夫人。也让我们说声谢谢啊。」
夫人像那样说完以后,似乎结束了梳妆打扮的姊姊们,轮流抱住了我道谢。
之后我跟夫人、姊姊们度过了开心的聊天时光,不久后就到开店的时间。
「那么夫人,我就先告辞了。」
「小梅露,要再来喔。」
就在夫人送我离开,正要出店门的时候──
「啊?这不是梅露吗?」
「真的!是小梅露,还真巧呢!」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便慢慢转头过去,果然克洛依兹先生和其他的国军弟兄都在。
「……大家,还真是巧呢。你们要去哪里……?」
「你问要去哪里,那当然是夫人的店了。话说,你从这里出来就代表……」
别再继续说了……我动著身体,企图用姿势拚命传达出那件事。
然而说到那种地步,不管是谁都会察觉。
「小梅露,你太狡猾了!居然偷跑!」
不出所料,大家开始吵吵闹闹了。
不过说什么偷跑啊……我叹了口气。
「因为小梅露跟我们感情好。这是特别招待。」
夫人说著流露出一抹魅惑的笑意,从后方紧紧抱住了我。
有好几个人因此而亢奋起来了。
……夫人,为什么要煽动他们啊。
我也只能顺其自然露出一记乾笑。
「好啦,冷静点。只要让夫人们看见有超越梅露实力的男人就行了吧?」
克洛依兹先生像是在劝解的话语,让大家顿时语塞。
「唔……!」
「克洛依兹先生~那有点……」
「要赢小梅露什么的……去狩猎大型肉食动物还比较好啦~」
效果卓越,大家一下子就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那副模样让人觉得很可爱。
话虽如此,大型肉食动物还比较好……我很想问问他们究竟是怎样评价我的。
「……怎么啦,一群大男人还真是丢脸呢。」
在我想著那种事的时候,夫人根本不把他们的那种哀愁当一回事。
看样子,我觉得可爱的那副模样,似乎对夫人不管用。
不过原本以为大家会因为那句话感到沮丧,却反倒看见大家充满斗志的眼神。
「……没错,我们都是男人……!有不能逃避的战斗!」
「没、没错,我不会输!我、我会获胜证明自己是个强大的男人!露露丽亚小姐!要是赢了小梅露,请一定要跟我交往!」
「可不能永远输给梅露!我们都是男人!」
虽然我觉得……不是我们「都是」,而是我们「是」。
因为我是女生。
没有人对我小声的自言自语做出反应。
就算了吧……我呼了口气。
而且他们还用散发著斗志的双眼望著我,但是那样一来,感觉就连我都中招变得好战了。
「……既然都说到那份上了,在下次训练中就来弄个清楚明白吧!」
「「「求之不得!」」」
看见他们的反应,我忍不住咧嘴一笑。
下次的训练真令人期待。
和以往不同的气势,反倒让我感到雀跃。
「好啦好啦,别闹了,进去里面吧。」
然而像是要打断好战的气氛,克洛依兹先生一边说话一边拍手。
「梅露,你也要来吗?」
「……可以吗?」
「什么可不可以的,难得在这里碰面。就一起玩吧。」
「……是!」
我接受克洛依兹先生的邀请,从后头追了上去。
「……话虽如此,你其实只是想利用梅露,煽动他们的干劲而已吧。」
「哎呀……实际上,他们更加热心于训练了对吧?」
没听见他们那样的对话,我只是十分雀跃地回到了店里。
✝✝✝
做完基础训练后,我喘了口气。
看了看四周,是跟我一样在擦拭训练中汗水的国军弟兄。
然而大家的脸上却不见往常的笑容。
相隔许久与骑士团的联合训练,一触即发的气息相当浓厚。
「卡杰尔将军,今天就请多多指教了。」
「嗯。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骑士团的团员们抵达后,由其中一名当代表向父亲大人问候。
对比嘹亮的问候声,骑士和国军士兵之间飘荡的气氛,依旧散发出紧张感。
尤其能从站在代表后方的骑士们身上,感受到锐利的视线。
唔……先不说已经习以为常的国军弟兄,有个女孩子站在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是无法理解且令人不快的事吧。
一结束问候,随即展开了训练。
首先从挥剑练习开始。
大家都一言不发地做著挥剑练习。
此时父亲大人穿梭行走在众人当中,不时提醒我们。
之后一如往常进行模拟战。
由国军士兵与骑士对战,顺便作为双方之间的交流。
我被编入国军军人们那边,等待上场。
「下一场!梅露与多纳提!」
我静静地等待,叫到了我的名字。
那个名字我有印象。
在斗技场上见到他的时候一如我所料……过去击败了我的对手站在那里。
……有意思。
测试自己的实力增长到什么程度的时刻终于到了,我心底如此想著,感到热血沸腾。
「请等一下,将军!」
然而像是
给我泼冷水似的,多纳提开口大喊。
「……怎么了,多纳提?」
「为什么我得跟那样的孩子打!这样我无法得到训练。」
「你是说梅露当对手,你有所不满是吗?」
面对父亲大人用低八度声音的质问,多纳提瞬间就被气势压倒闭上了嘴。
然而他随即恢复气势。
「嗯。是个平民而且还是女人……不管将军您多么青眼有加,跟实力不足的人战斗,我也不会有所收获。」
「……他这么说了。梅露,你要怎么办?」
不过我听见他的话,内心不可思议地平静。
这也难怪。
我在上次的模拟比赛中惨败。
对他来说,会觉得有所不足吧。
无论我怎样费尽唇舌,那都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就算我说些什么,也无法颠覆他的言论。
「……不须多言。」
也就是说,用实力让对方闭嘴是最好的。
听见我的话,父亲大人笑了笑。
「她这么说了。这样吧,多纳提,你要是赢了跟梅露的战斗,下一场由老夫跟你打。」
「……希望您能说话算话。」
尽管一脸不服,他还是不情愿地答应了。
接著他的视线投向与他对峙的我身上。
对于这满是轻视的眼神,不知为何令我笑意油然而生。
围绕在周遭的骑士们,也对我投以相似的眼神。
身处让人想哭著逃跑那样充满敌人的空间中,可是那反倒让我开心得不得了。
在夫人的店里,国军弟兄以饱含斗志的双眼望向我那时我也曾想过……看样子,我似乎很渴望。
如履薄冰的那种紧张感。
以及要怎样让敌人屈服的那种类似于支配欲的斗志。
我笑著拿起了剑。
不过当我剑握在手中的那一瞬间,那种渴望便消失不见了。
……应该说是所有事情都变成小事,从我的脑中消失。
我的脑中消除了七情六欲,一个劲儿地认准眼前的敌人,只集中精神在对手身上。
变得清晰的视野和脑中,一心只有战斗。
裁判宣告开始。
那瞬间我跨出一步……但是接下来就不再移动了。
身体就像是被风吹动树叶一样摇曳。
为了随时能应对对手的动作。
随著那段令人感到难受的寂静时间越来越长,我便感到自己的精神完全放在战斗上,并且意识和情感那些代表我本身存在的事物,深深地、深深地向下沉。
先动起来的人,是多纳提。
我挡开他的剑。
混在前后左右不时出现的假动作之中。
我冷静地应对,窥探机会。
是看不起我吗?又或者原本就是那样……他的动作相当草率。
虽然迅速又强力……不,说不定正因为如此,所以他至今都是凭著一股蛮力坚持到底。
我脑中的一角分析著他的动作,同时一旦找到空档就发出攻势。
当每一剑相交之际,他便会重心不稳。
跟著在最后我挥开了他的剑,把剑放在他脖子上。
「……赢家,梅露!」
包含骑士团员在内,大家都愣住之时,裁判高声呼喊我的名字。
也许是听到这个声音回过了神,多纳提猛然起身道:
「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没错……只是我手下留情了……再打一次的话,我一定会赢。」
骑士们看他越说越激动的样子,散发出一股像是同时安心地呼了口气那样的氛围。
相反的,国军的成员们则是带著冷笑看著他们的模样。
「……原来如此。那么就再打一次吧。」
父亲大人在说那句话时的声音,充满冰冷的威吓感。
他的弦外之音是「别以为还有下次」。在此训练的每个人都察觉到父亲大人的真心话。
因为那是父亲大人的教诲。
别以为还有下次。
那是因为在战斗中,就只有死亡或胜利两种可能。
在训练中进行让人期待有下一次那样的战斗乃愚蠢至极。
千万别抱著自己不会输那样的妄想。
要时时恐惧死亡。
并且时时做好面对死亡的觉悟。
因为父亲大人经常那样说。
多纳提却没有发现父亲大人的真心话,捡起剑得意洋洋地摆好姿势。
为了无论何时都能随裁判的声音做出反应,我绷紧神经。
……然后──
「开始!」
在裁判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这次是我先采取行动。
我为了攻其不备、乘虚而入,我让全身以潜意识的动作行动。
「……咦?」
我感觉听见了多纳提从远方传来呆呆的低喃声。
但是我并不在意。
更准确的形容,是不让那声音进入我的意识之中。
简直像是盖上一层厚墙,我把意识跟外界隔离开来。
只一心认准敌人,注视对手的动作。
在对手发愣的期间,我用剑由下往上挑,打飞了敌人的剑。
然后直接把剑从上往下挥,将剑放在敌人的脖子上。
宛如事先就决定好、注定好似的……那样的战斗。
仅仅数秒的那场战斗,不论是谁都愣住了。
「……赢家,梅露。」
此时响起裁判严肃的声音。
每个人听到那声音似乎都回过了神。
剎那之间,声音回到了世界上。
来自国军弟兄的欢呼声。
以及骑士们不知所措的声音。
我有种两边各自变成难分轩轾的巨大波浪向我涌来的感觉。
身为当事人的我,并没有特别的感想。
明明胜过了过去扬言再也不想输,下次一定要赢的对手……
关于刚才的比赛,结果我反倒是脑中平静地浮现出「应该这样动」、「那样动应该也不错吧」等等,列举出自己动作中可反省的地方。
「……!再来一次……」
当我出神地思考那种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似乎跟周遭人一同回过神来的多纳提站了起来大喊。
接著骑士团那边冒出似乎在附和他的气氛,国军这边则散发出像在反驳的氛围。
也就是所谓的一触即发。
不过父亲大人开口说话,像是要盖过多纳提的话。
「不要轻易说出什么再来一次。在战地上受伤临死之际,你会说出同样的话吗?」
面对这句冷漠的提问,他霎时间无话可说。
「那是……」
「别以为自己是强者自命不凡……在战地中没有什么强者。获胜的人,那就是强者。」
父亲大人的言语,不知不觉间让嘈杂声归于一片寂静。
「训练并非只是训练。习惯粗心大意,由于那种粗心让同伴也身陷危机的话,可就看不下去了。说到底人的身体很脆弱。明明在训练中出意外也是无可避免之事……轻率说出还有下次那样的心态,不管做什么都学不到东西,是引发意外的源头。」
听见父亲大人接下去说的话,多纳提垂下了头。
「……老夫多次重申,不要轻率说出再来一次之类的话。现在的你不管打多少次都赢不了那家伙吧。去让脑子冷静下来。」
听见父亲大人严厉而直白说出的那些话,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国军那边喊出类似于欢呼声且带有喜悦的话语。
然后骑士那边也说出类似对抗的话语。
在依旧飘散的这一触即发的氛围中,不晓得是感到焦躁还是真的动怒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后者吧……父亲大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像是杀气的威吓感。
「不光是多纳提!所有人都太松懈了!」
他大喝一声……每个人都再次闭上了嘴巴。
「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做训练的?……不要小看,不要觉得心满意足!要变得贪婪!要保持谦虚!忘记这些的时候,你们跟一般的流氓就没什么两样了!这跟出身还有家世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学的是杀人的方法……正因如此,会要求你们必须比任何人都要严以律己。并且除此之外,还要持续不断磨练自己的武艺。给老夫搞清楚,一旦不受人尊敬、让人觉得靠不住,前往战地就会成为孤立无援的战斗!在场的所有人做这份工作就等同于常常和死亡为邻,别忘记了!即使如此还想在这条路上前进的话……就不要逞口舌之快!自己用行动表示!……老夫话说完了,继续!」
听见父亲大人有如雷鸣那样响亮的话语,好一会儿没有半个人敢动。
只是一个劲儿地愣愣注视著父亲大人。
不久后,裁判心惊胆颤地宣布了下一场比赛。
接著,训练再次开始。
然而气氛比起之前要来得紧张许多。
每一个人都露出斗志旺盛的认真表情。
不分骑士或是国军。
然后
训练继续进行下去。
训练结束后,我收好用于模拟战的剑,就算只有脸部也好,想用浸水的布擦汗而前往饮水处。
途中运气不好,撞上两三个人一小团的骑士。
多纳提的身影也在其中。
……尽管人数不多,但讨厌就是讨厌。
有多纳提在的话,就更是那样了。
当我觉得麻烦,想要转身折返的时候。
「……都怪你……!」
他用带有近似于厌恶,饱含负面情感的颤声对我说道。
我不可能会忘记今天近距离听过的声音……我马上就知道从背后传来的,是三人之中谁发出的声音。
「喂……」
其中一名骑士向多纳提搭话试图阻止他,但他并没有停下。
「都怪你……!害我颜面扫地!」
我从他危险又凶暴的样子,感觉到自己有人身危险,于是做好随时能拔出剑的预备姿势。
然而其他两个人用蛮力挡著试图靠近我的他。
「多纳提,快住手!」
「放开我!」
或许是被其他两人压制让他怒气更盛,他的双眼瞪著我。
「我希望你不要怪在别人头上。这结果纯粹是因为你战斗时小看我所致……不对,说到底正如将军所言,是因为你用太过懈怠的状态面对训练,自作自受罢了。」
在跟多纳提的比赛中获胜也无法坦率地高兴,这就是原因吧,我在开口的同时想通这点。
和过去的他战斗时是开心的。
我并不是想将自己落败的事正当化,但他的动作确实让我获益匪浅。
然而今天从他的身上却完全无法感觉到任何事物。
尽管觉得随著时间经过,力量比起记忆中多少变强了些……但仅只于此。
实在不让人觉得从那时过后有认真训练的动作,反而浇熄了我的亢奋。
与此同时,我觉得很遗憾。
因为我期待与变强后的他之间的一战。
「……!」
我所说的话让他闹得更凶了。
那使得压制他的两人似乎用尽全力。
「明明是个女人……你做训练有什么用!」
尽管遭到制止,他还是继续痛骂。
刚刚的反驳应该是火上浇油了吧,要说是自作自受倒也没错。
「反正你是玩玩的对吧?……真是碍眼!」
「我不是玩玩的。不久后我就会卸下替身兼护卫的工作加入国军,我想为了保护大家奉献此身。因此我不可能带著半开玩笑的心态参加训练。」
我做出那种反驳的一瞬间,多纳提哈哈大笑。
带著像是嘲讽一般嗜虐心的笑声,令我不禁眉头紧蹙。
再继续说下去也只会觉得不快,就在我要再次迈开步伐的那时──
「哈哈哈……真是好笑!你要加入国军?明明女儿身无法加入国军,你到底在说什么不切实际的梦话啊!」
他直言不讳的那些话,让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女性无法加入国军?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啊!是在作不可能实现的梦,尽无谓的努力!明明是那样,还害我遭受那样的对待……开什么玩笑!有够碍眼!你别再参加卡杰尔大人的训练了!」
他被那两人拖走般渐渐远去,讲出像临走撂狠话那样的言词。
我整个人当场愣住,宛如目送他离去那样呆呆站著不动。
……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骗人、骗人、骗人……!
因为克洛依兹先生知道我的梦想还替我声援……那肯定是多纳提为了泄愤逼不得已说出的谎言。
否则的话,就像他所说,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持续学剑……?
明明脑子里那样想,试图说服自己,然而一旦冒出疑惑便难以消散。
我感到内心郁闷,那似乎成了一股动力,我为了寻找克洛依兹先生大步奔跑。
「喔,梅露。你怎么了?怎么那么慌张……」
我向著训练场跑,很快就发现了克洛依兹先生。
「哇!」
一发现他的身影,我立刻扑进他的怀里。
「怎、怎么啦?如此热烈的……」
「骗人的吧?」
为了要盖过他的话,我开口大喊。
「女性不能加入国军,这是骗人的吧?克洛依兹先生,您声援过我的对吧?」
听见我的话之后,先前那种悠哉的感觉不知所踪……他那副表情,变得简直像是在忍耐些什么那样痛苦。
「……对不起。」
听见克洛依兹先生的道歉,不管情不情愿我都明白了。
……多纳提的话,绝对不是胡说八道。
「为什么……?」
「……想到从像是被复仇附身不惜拚命的你身上,终于听见积极的话语……我就说不出『办不到』。只要能向前看,我甚至觉得那样也可以。我明明知道早日说出真相比较好,胆小的我却没能说出口。」
……不对!
我不是想问那种事!
「为什么……为什么女性不能加入国军……!」
克洛依兹先生无法回答我的问题。
或许该说没有答案也说不定。
看见他像是无计可施……即使如此还是隐隐带著悔恨的表情,我如此心想。
然而现在的我,却无法冷静下来承认那件事。
「啊,梅露……!」
我听见背后传来克洛依兹先生的话语,就这么冲出了宅邸。
✝✝✝
因为流泪的缘故,我的视野一片模糊。
但因为是在常走的路上奔跑,那并不会成为障碍。
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然后抵达的是常去的塔。
回想起来,我难过的时候总是会来这里。
当受到自己无法承受的痛苦折磨之际,我总会想起这里。
我跑上楼梯,目标是塔顶。
最高的地方……当我抵达能俯瞰城市全景的地方,我立即寻找他的身影。
可是那里却不见他……路易的身影。
不可能那么刚好出现啊……在我正要瘫坐在地上的时候。
「你也来了吗,梅莉?好久不见了。」
刹那间,我回头一看。
「路易……」
他看著我的脸,浮现出似乎微微讶异的表情。
「你怎么了,梅莉?」
那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不对,是答不上来。
我摇摇晃晃地接近他身边,紧紧揪著他开始嚎啕大哭。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默默地抱紧了我。
……后来我究竟哭了多久呢?
我一个劲儿地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哭得累了,眼泪也流乾了。
痛苦和愤怒那些黑色的郁闷情绪似乎也连同眼泪一起流走了,现在的我冷静了不少。
……然而,现在我却在另一种层面上内心骚动不已。
就是我任凭感情抱住路易的这个现实。
我太过害羞,没办法抬起头。
「……冷静下来了吗?」
他冷静的语气,让我感到更加羞耻了。
「对……对不起,我突然就……!」
「……你不用放在心上。先不说这个,你没事吧?」
「嗯、嗯……哭过以后觉得舒服多了……」
我慌张地说,随后他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背后。
「总之你冷静一点。所以,我能问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个嘛……」
见我支支吾吾,他泛起一抹苦笑。
「如果你不想说,不用说也可以喔。」
「……不。」
接著我告诉了路易。
我以加入国军为目标的事。
以及有人对我明言说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时情绪化的我所说的话,时间顺序什么的都乱七八糟,想必很难听懂吧。
但是他直到最后都没有开口打岔,只是静静地听我说。
「……你还真是率直呢。」
于是我把想说的话全都吐露出来,暂且闭上了嘴之后,他对我轻声说出了这句话。
「率直?」
「没错。在自己决定好的路上笔直前进。我很尊敬你那种专注一致的态度和拚命喔。」
「呃……谢、谢谢你。」
意外的夸奖,让我不禁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个人的想法……这些话离题了呢。所以是因为无法加入国军……是吗?光是因为那男人的话就放弃,就表示你的愿望的重要性也不过尔尔。」
听见刺耳的言语,我忍不住反射性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令他泛起一抹苦笑。
「你有好几个选项。」
「……所以你是纯粹要我放弃国军?」
「不是那样。我是要你换个角度想。比方说……这样吧。说到底你为何立
志要加入国军?你为何要磨练武术?是为了充分发挥武艺并在军队里获得名声,还是为了保护人民?」
「那是……」
听见他的问题,这次我为了思考低头看地上。
「首先就从那里开始思考吧。从更宽广的观点来看,这也是重新审视自己的好机会不是吗?加入国军是目的,还是手段呢?」
我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是前者,那你就好好地哭一场,若是后者的话,又怎么会有哭的必要?……如果是手段的话,那就再重新想想你理想的模样吧。也许改称目标比较好吧。要怎样接近那个目标呢?」
「……好难懂。」
「比方说当成你认为加入国军是手段,目标是活用至今累积的剑术吧。」
「嗯。」
「要活用剑术只能加入国军吗?……不是那样吧?经人推荐加入骑士团也是一种方法,当佣兵也能使剑。」
「……确实。」
「不过,这充其量只是举例。然后你再一个个想就行了。首先是订下目标。接著该怎么做才能到达那里,再试著想想几个方法。如果那个结果,果然还是只有加入国军的话……」
「……的话?」
「再转换到思考要怎么做才能加入国军就好。」
「可是我进不了国军……」
「……嗯,没错。至今没有半个女性加入国军。但是为什么不行呢?」
「那是……那是──」
他对著说不出话的我笑了笑说:
「对吧?不知道为什么吧?追根究柢,把问题各个击破……然后让他们认同,你成为第一个女性的国军士兵不就好了吗?」
我有种简直恍然大悟的感觉。
然后同一时间我也确实笑了。
现在的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女性不能加入国军。
是因为力量太弱吗?
抑或纯粹只是法律规定的呢?
就因为不知道,才会单方面地觉得自己遭到否定无法接受吧。
「嗯……是啊。我会再一次认真想想看为什么我想加入国军。如果再一次仔细地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只有这条路的话,到时候我必定会……拚命挣扎。思考了那么多得到的答案,如果还是那个的话,肯定是我想要挣扎到底的东西。」
听见我的话,路易似乎觉得很耀眼般眯细双眼笑了笑。
✝✝✝
「唷,卡杰尔。」
「好久不见了,罗玫尔。」
就在卡杰尔开始思考,常常来安德森侯爵家的罗玫尔不见踪影到底是怎么了的时候──
罗玫尔突然间出现在安德森侯爵家。
彷佛连续来了好几天那样的随便,仍然不像个贵族的言行举止……对卡杰尔来说这样子很好,比较轻松。
即使如此,卡杰尔还是面露苦笑。
而且他也很久没在晚上以外的时间待在家里了。
会在这天的这个时间定点来到这里,就代表罗玫尔彻底掌握了卡杰尔的预定行程,并且预测到他的行动吧。
尽管经常会注意到的是他轻浮的言行举止……但卡杰尔再仔细思考,便觉得他的周到令人感到一股寒气。
「来得正好,老夫也有事要找你。」
卡杰尔面对坐在自己前方椅子上的罗玫尔那样说。
「……是关于那起绑架事件和帕克斯遭袭那件事的始末对吧?」
「没错。」
真有一套……虽然内心这么想,不过卡杰尔没有说出口。
事到如今没有必要。
「关于帕克斯的事我非常抱歉。姑且是有在密切监视佣兵们的动静,偶尔逮捕举止太嚣张的家伙……因为没有正当理由,不能取缔并非罪犯的家伙们呢。」
「不,那件事就算了。关于那件事正因为有从你那边事先得到情报,才没有出大事。况且你说的原因老夫能理解。老夫想听的不是那些……」
「是关于两起事件的背景吧?」
「没错。虽然是隐隐约约,但有种讨厌的预感……准确来说是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虽然只是直觉。」
「……你的直觉就像是野兽呢。」
罗玫尔说这话时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纯粹在夸赞卡杰尔。
「不过你的直觉很准喔……没错,如同你预料的,这两件事的源头是一样的喔。」
「这个国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喂喂喂,这件事不是国家层级的喔,是以安德森侯爵领为中心发生的事情。换句话说,就是你身处这漩涡的正中央呢。」
「你在说什么……?」
卡杰尔听见罗玫尔的一番话,愣愣地开口问。
「连续绑架事件的受害者,都是跟你的女儿同年纪的小姐们对吧?而且还是在你的女儿来到王都之后发生的。」
「……也就是说,他们盯上了小女吗?」
「那就是最终目的喔。不过盯上同年纪的孩子们,是伪装兼挑衅吧?」
说出那些话的罗玫尔,宛如在嘲笑那般嘴角扭曲。
「在背后穿针引线的鼠辈究竟是谁?」
「哎呀……抓到鲁梅路伯爵了不是吗。话说不就是你抓的吗?然后解决了绑架事件吧?」
「那种货色,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准备。」
卡杰尔乾脆地否决了罗玫尔的发言。
罗玫尔并没有对此出言反驳,只是保持沉默。
卡杰尔理解为他是肯定的意思。
「在回答问题以前,可以先搞定我的事情吗?」
在一片沉重的沉默之中,罗玫尔连忙换了个话题。
「别紧张,我会好好回答你的问题的。在那之前我有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事。」
「嗯,好……老夫知道了。所以,今天你有什么事……?话说,虽然现在才提,但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疲倦呢。」
「竟然被你给看穿了……我确实可能是有点累了。先不说这个,你白天会在宅邸还真是少见。在做什么呢?」
「一些领地的事。虽然平时都丢给人做,但偶尔也要自己来。」
「喂喂喂……虽然当将军很忙碌,但领主可不能轻视领地吧。尤其你这里能采到优良的矿石等等。那方面不好好管理可不行。」
卡杰尔……安德森侯爵家,是自建国以来就凭战功扶植起来的家族。
本来在安德森侯爵家治理的领地上,就有很多能采到矿石的山峦。
在这当中铁矿尤其著名。
将领内采到的铁矿经炼铁制成武器……从以前开始,领内学习武术的人就比其他领地要多,这也是原因之一。
「就算你这样讲,老夫可是原本没打算当领主的男人喔!关于经营的事,根本无法理解。」
「你的直觉只限于战场啊……真是的,我真是来对了。我说,卡杰尔,我觉得自己至少是得到你信赖的人。」
「你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啊。居然没喝酒就说这种令人害臊的话。」
「……别管了,听我说。所以我在让手下调查以前,故意先直接来你这边。我说卡杰尔,你能让我看看最近的矿山资料吗?」
罗玫尔用认真的语气询问卡杰尔。
其内容若是一般的贵族,会立刻拒绝吧。
毕竟那就像是叫他公开自己的财产。
而且还是身为这个国家宰相的男人。
「好啊……拿去。」
然而卡杰尔却轻易……乾脆地将文件交给了罗玫尔。
反倒是罗玫尔甚至有一瞬间大吃一惊。
「从你的话中听来,有这样做的必要对吧?哎呀,老夫相信你。不是因为是宰相什么的,而是你个人。况且老夫不擅长动脑……你要是看了,应该能看出什么东西吧。」
「……真是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罗玫尔为了隐藏害羞用生硬的语气说话,随后接过资料开始解读。
他的速度是卡杰尔的一倍以上。
唰唰唰地,他用宛如在确认资料张数的速度进行阅读。
「喂,卡杰尔。你最后去矿山视察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个月前吧?老夫正好有事去了领地一趟。」
「再之前呢?」
「……天知道?不过老夫定期会过去。」
「那么矿山的状况跟从前相比,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老夫没发现。」
「……说得也是。唉……我讨厌的预感中了。」
「……出什么事了吗?」
「铁矿被偷了喔。」
「……你为什么知道?」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份资料,跟你这边领地的价格变化,还有各个商会销售额的变化表,以及从事该工作人员的薪水比对之后一目了然。这下最好要去追踪铁铺。紧急向商业公会确认真实性吧?」
「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跟刚才说的事是同一个家伙喔。就是你在追的幕后黑手。」
「……喂,罗玫尔。你
也差不多该告诉老夫了吧?那个幕后黑手的真实身分。」
卡杰尔狠狠瞪了罗玫尔。
「嗯,我会告诉你的。不过要等追踪到这些铁矿以后……」
「为什么……?」
「那是为了你著想。」
「……这话什么意思?」
「起初我想尽快告诉你结束这件事。不如说,我其实……曾经有点怀疑过你是不是共犯。」
磅的一声,卡杰尔把罗玫尔揍到墙上。
「老夫是刻意将梅露莉妲逼上死路……你是那样想的吗!」
「嗯,是啊。」
虽然表情因疼痛而扭曲,但罗玫尔还是表示肯定。
「你这混帐……!」
卡杰尔紧咬嘴唇,更加用力地抓住罗玫尔的衣服前襟。
「我说过……对吧?王宫的贵族们,在他们厚厚的脸皮之下,有很多人都隐藏著自己的阴谋……喔!就算说著最爱、最爱也只是做给人看,私底下却是在利用的也大有人在。」
「不准你再侮辱老夫对梅露莉妲的心意……!」
「你不是那样的人,这点事我已经知道了!」
罗玫尔开口大叫。
听见那句话,卡杰尔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量。
「……跟你相处那么久了,我马上就打消那个念头。到了现在……就像你信赖我那样,我也信赖你。」
「那么……你告诉老夫!究竟是哪个家伙,将老夫的梅莉露妲逼上死路的!」
他悲愤地大喊。
打从相遇以来,罗玫尔第一次见到卡杰尔那副样子。
「你还不懂吗?是甚至会让我一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共犯,跟你那么亲近的人物!是我信赖你之后却无法告诉你,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家伙!然后,还是有办法暗中出售铁矿的人物……!」
「……该不会……」
罗玫尔的吶喊令卡杰尔错愕地低喃。
与此同时卡杰尔整个人失去力气,罗玫尔终于得以从卡杰尔那边脱身。
罗玫尔当场蹲了下去。
「你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你所想的就是正确答案。」
卡杰尔摇摇晃晃,像在游荡似的行走,接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然后当场像蜷缩成一团那般,用手抱住了头。
罗玫尔心酸地看著他那副模样。
沉重的沉默压在这个房间。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承受这个太过沉重的事实,让卡杰尔不住颤抖。
「……你说出口吧。如果是你的话,老夫就相信……」
最终在沉重的沉默之中,卡杰尔做出了那样的发言。
然后与此同时,罗玫尔叹了口气。
「唆使山贼,设法杀害你最爱妻子的家伙。在暗地里操纵袭击你的女儿和儿子的家伙。以及暗中卖出铁矿,试图掀起叛乱的家伙。那就是……你的弟弟。」
卡杰尔听著罗玫尔的话,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