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一日,星期日。从今天开始魔法大学附属第一高校跟其它的附属高校相同是暑假期间。
如果是往年的话应该是学生会长为九校战的对策而大忙特忙的时期,但由于今年九校战被终止,深雪的日程是空白的。
所以,虽说并不是这样,深雪以照看病人的名义从昨天开始就在巳烧岛滞留。——原本,就算九校战跟往年一样开展也罢,深雪也会采取同样的行动的。
即便是本应住院的达也不在病院里也罢。
◇ ◇ ◇
早上八点,吃完早餐的深雪前往了被认为达也正在住院的医院,有电话打入了她的电话终端。
深雪现在所在的房间是ICU的监控室。由于ICU除了医生和护士之外禁止进入、看望的人也只能从走廊的窗户中观看里面的样子,所以深雪便在监控室里看患者的样子。深雪的电话终端之所以有电话接入是因为监控室里有无线中转器。病院是以遮断电磁波的材料来建造的,如果深雪在ICU面对的走廊上的话电话是不会连通的吧。电波在遮断以前,终端的电波收发信装置应该是被切断了。
「我是司波。」
『深雪……』
从话筒那边听到的声音,是有些难以听清的沉痛的声音。
「是穗乃香啊。是为了达也大人打来的吗?」
一边对要欺骗朋友——穗乃香而感到心痛,一边又有意识地以冷静的声音回应。
『其实本来昨天就想打电话来的……。可是一想到深雪,就感觉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是雫这么说的吗?」
『嗯……』
深雪没能忍住眼泪的样子并不是演技。
「……谢谢你能为我担心。」
『嗯……那么达也现在是什么状况?』
「虽说不能说是乐观,但没有生命危险。现在还不能从ICU里出来,但如果顺利的话一周后就可以出院了。」
对穗乃香的疑问,深雪将自己的预期告诉了她。
『是吗,那就太好了……』
和话语相反,从穗乃香的语气和声音中可以听出难以拭去的不安。
「如果在意的话,要不过来这边?」
深雪的台词并没有经过太多思考。
『可以吗?』
「嗯。」
但是在答应穗乃香的反问的时候,深雪的脑中纠缠着思考。
本来的话是不太希望让人接近病院的。但达也的住院是伪装,本人早已不在国内了。在病院里的精巧制作的人偶,只是个替身。就算是允许探病,不代表可以接近假人所躺的床卧。正因如此才叫ICU,但如果增加了观望的人的话,暴露的风险就会加大。
但是,连学校的好友一个人都不让探望的话又显得有些不自然。而且让穗乃香、雫、艾莉卡他们应该是不会做出对达也不利的举动的。从这点上,深雪信赖他们。
「能为达也大人担心,我真的很高兴。只有穗乃香要来吗?这个岛没有一般意义上的旅馆,如果要住下的话我帮你安排?」
『嗯……这个等会儿再打电话讲好吗?』
「没问题。」
『那我中午过后再打来。』
「嗯,我等你。」
穗乃香挂断了电话。
深雪不是拿手机终端而是用暗号一体型电话机向四叶本家打电话。
幸运的是很快真夜就接了电话。
真夜爽快答应了对于穗乃香她们的接待这件事。
◇ ◇ ◇
达也遭遇海上恐袭并住院的新闻,在十师族之中也成为了热门话题。虽说还不到开办临时师族会议那种程度,但打电话来问候的当家不只是两三人。
但在那之中,也有家系认为做这种事不合时宜。
就比方说,一条家。
「小蕾,早饭的时间到咯。」
「谢谢你,茜。我马上就去。」
停下手中整理壁橱的工作,回应了一条家长女·一条茜的是从大亚联合逃亡而来的战略级魔法师·刘丽蕾。她昨天从小松基地转移到了一条家。
这是在之前的周日,在参加已故的九岛烈的葬礼后的会餐时,一条家当主·一条刚毅和国防军干部兼二木家当主·二木舞衣在交谈中决定的举措。
这个措施主要是考虑到一条茜的负担而决定的。茜和兄长将辉原先一起充当刘丽蕾的监视人而一直停留在小松基地。基地的条件绝不能说差,只是判断出将身为中学生的少女一直关在基地里也不太好。
将移动一事安排在昨天下午是因为昨天是将辉就读高中的结业典礼。虽说由于军事情势的不安定,茜就读的私立中学提前十天开始了暑假,但魔法大学包括第三高校在内的附属高校从今天开始才是暑假。将辉从上周开始就一直请假,所以就算进入了暑假生活也没什么改变的,但对于那些拘泥于形式的大人们来说『这是恰好的节点。』
一条家平时用的宅邸区域是洋风装潢,但待客用的区域则是武家装潢的和风样式。给予刘丽蕾的房间是将和风建筑的一部分加装了木地板的改装房间。她和茜一起穿过长长的回廊踏进了家族餐厅。
「大家早上好。」
「小蕾拉,早上好」
对礼仪端正地进行问好刘丽蕾,当主夫人·一条美登里进行了回礼。
「早上好,蕾拉。」
紧接着进来的是将辉。几天早上刚毅并不在家。
另外『蕾拉』是将刘丽蕾的名字『丽蕾』的日语读法『LEILAI』去掉一个字母变成『LEILA』而成外号。也可以说是以常见人名的读法而将『丽蕾』读作『LEILA』。茜的『小蕾』则是将原名的中文读法的『LILEI』直接省略而成的,而『蕾拉』则是刘丽蕾本人出于『本名的中文读法可能对她们较为拗口』而提出的。
虽说大家对于本人声称的「这是潜入工作用的假名之一」这一缘由笑不出来,但将辉他们正在对如何称呼她而迷茫也是个事实。于是美登里和将辉就开始使用『蕾拉』这一称呼了,另外刚毅则是『刘阁下』,身为次女的琉璃则是将『蕾拉』缩写和姐姐一样称呼她为『小蕾』。
刘丽蕾平安地开启了在一条家的生活。
但是世界并没有温柔到可以让魔法师一直过着安稳的生活。尤其是对于战略级魔法师这般拥有强大的力量的魔法师来说更是如此。
在一条家的稍迟的早餐是在早上八点半左右开始的。在那时,身为当主的刚毅被叫到了国防陆军金泽基地。
基地司令浅野大佐亲自以惶恐地态度出迎刚毅。对金泽基地来说和一条家是重要的合作关系,不由分说地做出将其叫到基地来这种行为也不是司令官所期望的。
「在一大清早将您叫来真是非常抱歉。」
「不,比预定来的还早的人是我。我这边才是对不住啊。」
对浅野的话语,刚毅也弯下腰来回应。他虽然拥有刚强地面孔,但他并不是粗野的人。再者重视合作关系的人不只是浅野大佐那边。
刚毅被浅野带领到在基地中也算是最高级别的司令室。刚一坐下,刚毅便开口道「」那么就开门见山。」
「陆军参谋本部对于将刘丽蕾转移到我家一事有没有感到不满呢?」
直到昨天为止一直保护刘丽蕾的小松基地是空军基地。一周前和刚毅进行磋商的是海陆空的共通组织——统合军令部的高官。紧接着今天将刚毅叫到这里来的则是陆军参谋本部。
刘丽蕾是申请流亡的外国军人,若是法务省或是外务省横刀直入的话还能理解,可按理来说这不应该是陆军该介入的问题。
「真是非常抱歉。我们就是想谈论关于战略级魔法师的处置和待遇的相关问题。」
「难道说,是想要将我家犬子转交到国防军去?」
「我不能说些什么。但要说心里话的话,我是真心想让贵子成为我们国防军的士官的。这么考虑着的,恐怕不止本官吧。但这件事并不是强制的。这不限于本官,大家应该都是明白的。」
「这样啊……」
虽说刚毅没有掩饰住自己灰心的样子,但也不是那么严峻的事情。他比指定的时间还要早一小时到达金泽基地,是因为他事前知道了今天叫他来这里是什么意图。但是即便是事前知道的,也最多就是做下心理准备了。由于没有事先做好有实效性的对策,这份失望也是限定的。
刚毅和浅野基地司令官的对话被导向了浅野感兴趣的话题上。
早上九点三十分,来到金泽基地的不是陆军参谋本部的士官,而是第一零一旅团旅长·佐伯少将。
对这件事感到惊讶的人不仅是刚毅。
金泽基地所属于第十师团。浅野司令官及以下基地将士都奇怪『为什么第一〇一旅团的司令官会来这里?』,但从阶级上看自己的司令官的阶级是大佐,佐伯的阶级是少将。如果佐伯声称『是作为参谋部的代理而来的』,那样的话谁都不能有什么意见了。浅野大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佐伯坐在了刚毅的对面。
佐伯的后方站立着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士官。是从霞之浦基地同行而来的佐伯的护卫,名字叫木户乙叶大卫。佐伯今天并没有带风间来。
「今天劳驾您了,真是非常感谢。」
佐伯鞠躬行礼,刚毅则没有回应她。
「比你突然拜访我家要好。那这么急叫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由于这边的情况,我原认为理应是由我这边拜访你的。」
与二人说得一致,佐伯最初是请求直接拜访一条家的,结果刚毅拒绝了这一请求,变成了在金泽基地进行面谈。
刚毅没有掩饰不高兴的态度,但这并没有坏了佐伯的心情。对方并不是从感情上真的不悦,而是装作很不讲理的样子而使这边感到精神压力么?佐伯已对此了若指掌。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
对刚毅来说,就算事情顺利进展下去也不过是意外之财罢了。他并没有接着表现愤愤不平,而是再度询问佐伯的来意。
「还是关于战略级魔法师的处置问题么?」
「是的。首先请看这边。」
佐伯在这么说的同时,木户大尉将装着纸质文件的文件夹交给了刚毅。
「……战略级魔法师管理条约?可以请你说明下么?」
「那是当然。」
对严重浮现可疑感的刚毅,佐伯很快进行了应答。
「从今年伊始时起就仿佛枷锁被挣脱一般,战略级魔法或是与其匹敌的大规模魔法便被相继使用了。」
『同步线性融合』、『霹雳塔』、『能动空中机雷』、『水雾炸弹』。这些战略级魔法及使用地点被佐伯逐个列举。
「人们对于大规模魔法的不安正在世界范围内增长,这样下去的话集体性癔症可能会导致暴动。」
「你的意思是为了抑制这份不安而要将战略级魔法师置于国际魔法协会的管理下?」
「不,进行管理的终究是国家。而魔法协会则应该具有对魔法师管理体制的督察权。」
「……这样的话,和原先相比不就没有本质上的改变么?」
「国家肯定是不会同意放手战略级魔法师的。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放着不管。比起仅有国家来管理来说,现在认为是有了国际机关对国家管理状况的监督体制的话,应该更能减少民众的不安。」
「原来如此……。但是为何要由我国率先提案呢?」
刚毅以不会放走一言一句的认真态度向佐伯发问。
「是为了避免外国对日本的怀疑的目光。」
「到底在怀疑什么?」
「领土上的野心。」
应该是没能明白佐伯的含义。刚毅以不得要领的表情看向佐伯。
「我国现在停留着安洁·天狼星以及刘丽蕾这两名外国的战略级魔法师。」
「安洁·天狼星?」
刚毅表现出的意外感,在佐伯来看并不是演技。看来安洁·天狼星逃亡而来的情报并没有在十师族之间共有,佐伯如此心想着。
「安洁·天狼星正被藏匿于四叶家。」
「嗯姆……」
刚毅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是对于四叶家轻率的举动感到不快感与危机感。对佐伯来说,这是恰到好处的反应。
「加上这两人,前几天贵子又被认定为了新的战略级魔法师。再加上我国在两年前的十月末在世界上率先投入了战略级魔法。」
「……『灼热万圣节』么?」
「虽说那是当时出于自卫而采取的必要措施,但从结果来看这件事使得在世界上使用战略级魔法的封印被解除了。正因如此,我国才应该率先采取对战略级魔法的管理措施。」
「原来如此。」
刚毅深深地点了头。
「那么阁下,你想让我这个当主做什么?」
他从正面直直看着佐伯的眼睛,如此问道。
「想让您家贵公子·一条将辉阁下以及您家所保护的刘丽蕾同意遵从政府关于战略级魔法使用的决定。」
「仅是战略级魔法行使的相关问题就好了么?即便不在国防军中从事士官?」
「因为是否成为军人,是本人决定的事项。」
「是啊。」
刚毅再度深深点下了头。
「那么刚刚所说的话也就取决于将辉和刘阁下的意思了。」
「啊,不,但是……」
刚毅会不客气地结束这场对话也是在佐伯的预料之内。
但刚毅接下来的台词,佐伯并没有考虑到。
「把两人叫到这里来做决定吧。」
「现在吗?」
「是的,会稍微耗费些时间,您看方便吗?」
「……我明白了。没关系的。」
对刚毅这强行的提案,佐伯除了点头什么也没做。
对话再度开展是在过了三十分钟左右之后。
在佐伯面前坐着的是穿着制服的将辉以及穿着夏装的刘丽蕾。刘丽蕾没有穿着大亚联合的军装,是本人经考虑过后得出的结果。夏装则是从茜那里借到的。
并没有把茜带来。如果要提防刘丽蕾破坏金泽基地的可能性的话,应该会带『神经搅乱』的使用者茜一起来的。但至少从一条家的各方来看,不论是刚毅、将辉还是美登里,都认为不存在那种担心。
本来的话,如果刘丽蕾想要做出一点可疑的举动的话,身为佐伯的护卫的木户大尉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拔枪的吧。
对佐伯来说是二次进行,她将对刚毅进行的说明一五一十地又对将辉和刘丽蕾重复了一遍。
「……我可以明白阁下说的话。」
听完佐伯的话的将辉,如此回答了自己的意见。
「我同意佐伯阁下关于为了减轻人们对魔法师的不安而不得不做出行动这一意见。本来我就没打算自己独断地使用『海爆』,即便那个魔法的使用变得需要经由政府的许可,对我来说也没觉得自由受到了限制。」
「那么,将辉是同意战略级魔法的管理了是吧?」
「是的。但是关于我的将来去向,目前我是打算先到魔法大学进行学习,是否在国防军担任士官这件事我先保留意见。」
「这样就足够了。」
听了将辉的回答,佐伯满足地点着头。
「那么刘少尉意下如何?」
得到了将辉的同意对于佐伯来说今天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佐伯认为刘丽蕾是终究会回到大亚联合去的,所以佐伯认为现在问她的意见也没有什么意义。佐伯对刘丽蕾的问话,也就是个顺带而已。
「我跟将辉一样就好。」
「这意思是你同意了战略级魔法的管理么?」
但刘丽蕾的回答不是佐伯所料想过的,佐伯则没忍住继续追问。
「如果将辉认为应该那样做的话,那我也那么做就好了。」
刘丽蕾的回答,正是合了佐伯的意。
佐伯不自觉地移动了视线,凝视起了将辉。
将辉则是一副无语而又狼狈的样子。脸颊不断抽搐,瞳孔不停地左右振动。
「……为了以防万一我问一下,如果将辉劝说你归化到日本并在国防军担任士官的话,刘少尉会怎么做呢?」
「就按将辉说得那样做。」
突然间响起了笑声。
一直以来忍着没笑的刚毅,终于是忍不住了。
「哎呀哎呀,没想到我家的傻儿子都这么有出息了。」
「老爸!!」
将辉慌张地让刚毅不再说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起作用了,刚毅的发言立刻转到了严肃的方向。
「是否要被国防军照顾,和本人们说的一样,保留到魔法大学毕业之后再说吧。一条家的家业,如果将辉真去了国防军的话就让女儿来继承。」
刚毅起身。
「那么,该回答的我认为都已经回答了。」
「是的。我对让我如此感到满足的回答表示感谢。」
佐伯在这么说的同时也起身。
将辉和刘丽蕾则是为了不落后,连忙起身来。
◆ ◆ ◆
——这是在刘丽蕾移动到一条家的前一天·七月十九日的夜晚的对话。
地点是小松基地内,给刘丽蕾的
个人房间。
场景是刘丽蕾和一条茜二人的闲聊。
『小蕾啊,难道说你是喜欢我哥哥吗?』
『……这么突然啊。为什么这么说?』
『嗯,要说的话果然是作为妹妹比较在意吧。』
『茜,你是兄控吗?』
『不,没有那回事。我可是对真红郎君一心一意的。』
『真红郎君是那个有名的「始源乔治」·吉祥寺真红郎先生吗?原先还想着可能是更加学者范更加高冷的人呢,看来好像是个温柔的人呢。』
『没错!……不不,不要再说我的事了。小蕾,你喜欢我哥哥吧?』
『……一定要回答么?』
『我想听!』
『……我觉得,可能是喜欢吧。将辉先生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么。小蕾的着眼点真是不同啊。喜欢哥哥的人大部分要么会说「好酷啊」要么会说「好强啊」。』
『强大的人我见过很多。但是真心温柔待我的男人,将辉是第一个。其他的男人都是在笑脸相迎的同时在背后只想着利用我。』
『啊……。哥哥这人是也好非也罢,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啊。』
『在祖国送来肃清部队的那天,不否定林姐,不否定林少尉,将辉先生的这份心意,使我感到相当开心。』
『原来如此,这个就是契机啊。但是啊,小蕾。哥哥对此很愚钝的,如果你真心想要俘获他的心的话,不自己攻过去是不行的。』
『俘获……啊,是成为恋人的意思吧。但是从女生这边的话,不会显得很粗俗吗?』
『不是啊!不是啊小蕾!那是二十世纪的风气了,马上连二十一世纪都要结束了哟!』
『哈……?』
『但是太贪也不好。男人这种生物,一般喜欢「腼腆的」或是「贤淑的」。他们都是群空想家啊。』
『嗯姆……那是「在做梦」的意思么?』
『对,就是那个。尤其哥哥的好球区正好是有顺从感的大和抚子那种类型。「我粘着你」这种战略是特别有效的。』
『……我明白了。我会试试的。但是茜,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真的好?』
『我听说日本的女孩子特别讨厌兄长有恋人,甚至还会出手干扰?』
『你从哪听来的!?刚才我也说了吧!我不是兄——控——!』
『对,对不起。』
『嘛……这种孩子应该也有。但我会给小蕾加油的。……即便是哥哥肯定也不想看到我被马踢的样子。』
译者注:日本俗语『馬に蹴られる』,是指阻挠他人恋爱的人会在大街上被马踹死。
『马?被踢?』
『真是的,你也太不谙世事了吧。肯定不是那种字面意思啊……』
『?』
『所以说啊小蕾,加油啊!』
『啊……。不,我才要谢谢你,茜。我会试着加油的。』
在今天,将辉收到的突然袭击,在其背后正是在两天前的这个夜晚两个少女的闲聊中决定的。
◆ ◆ ◆
在送走一条刚毅、将辉、刘丽蕾之后,佐伯少将和木户大尉也很快离开了金泽基地。金泽基地的直升机在等待着她们,她们坐上直升机,向霞之浦基地前去。
在看不到背后的基地后,佐伯将身子靠在座位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阁下。对于一条家的回答,你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木户大尉以担心的口吻问向佐伯。
「不,不如说是超越了我的期望。」
与这个回答相反,佐伯则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看到木户大尉惊讶的表情,佐伯再度叹了口气。
「……我在想同为十师族、同样的年龄,居然会如此的不同啊……」
「是说一条将辉君和司波达也君的不同吗?的确,比起司波君来说,一条君更加有少年范,有些地方也可以说是不成熟吧。」
「大尉,倒也不能那么说。」
对于木户所陈述的感想,佐伯以尖锐的口吻否定了。
「……不,可是从表面上看就是这样啊。」
由于木户的口调是顾虑了佐伯的,佐伯见状便调整了语气再次发声。
「对于国家来说应该优先什么,一条家这边可以更加深刻的理解。从理解自己具有的义务这一方面来看,一条君更加成熟。」
「这也可以反映出一条家和四叶家的立场不同吧。」
「也有这一回事。不应该把十师族看作一个整体,而是进行个别评价……不,应该说是各个击破吧。」
「这可是战术的根本啊。」
从一本正经的木户口中出来的这么一句调侃,使得佐伯的嘴角舒缓了起来。
但是从她的双眼中,完全看不出来在笑。
◇ ◇ ◇
败于达也并被黑羽贡的下属抓获的藤林长正,正在甲府的病院入住。这个是在四叶家影响下的病院。虽说对伤病的治疗有在进行,但可以说是实质上的监禁吧。
身为女儿的藤林响子到访这间病房,是在七月二十一日早上十一点。
「欢迎你来,藤林中尉。」
「……是津久叶夕歌小姐吗?」
虽说长正入住的是个人房间但在病房里的人却不只是他。知道响子要来探病的夕歌,在病房迎接了她。
「你知道我是谁,我深感荣幸。我可以和您的父亲大人交替着来和中尉您交谈……这样行吗?」
虽说形式上是祈使句,但却是不容拒绝的状况。
「嗯,没问题。」
对于事实上的强制,响子也形式上的同意了。
这个单人房间相当的宽敞,在床的两侧放置了可以使两人面对面交谈的简易座椅。响子坐进靠里面的凳子,离门口近的座椅则让给了夕歌。
「那么,身为外人在这里一直打搅你们父女二人的对话也很是不知趣。那么我就趁早直接传达四叶家的要求了。」
响子将身子端正,与此对照的是长正将上身撑起,将背靠在了床头靠板上。
「四叶家决定了,不曝光九岛真言及其共犯的罪过。」
紧张到发硬的响子的身体一个哆嗦。她知道夕歌所说的『共犯者』显然是包括藤林长正的。
「但作为交换……」
夕歌不顾响子的反应,将要求继续陈述下去。
「希望藤林中尉可以为佐伯少将的利敌行为提供证言。」
「利敌行为……是什么?」
响子以充满血色的脸庞讯问夕歌。
她的这个表情也正是可以解释为她『心里有数』。
「是啊……比方说,明知吕刚虎的秘密入国却将其放置这件事。」
响子惊讶的不出声。
「应该还有其它的头绪吧。」
夕歌的台词或许只是虚张声势。『其它的』什么事四叶家并没有掌握,可能也仅只是掌握着吕刚虎这件事。
但是从一开始夕歌就控住了场面,响子不是可以保持强硬的那种精神状态。
「……我想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响子为了重整态势而打算拖延时间。
「关于刚这件事我早已和当主·长正大人以及长男·长太郎商量过,并得到二人的同意了。」
但就连拖时间这点小心思,夕歌也先她了一步。
「……至少,让我稍微和父亲二人单独商量下。」
「我明白了。那么我在走廊等着你们,商量完之后请叫我。」
夕歌的话的言外之意是「并不给多少时间」,随后夕歌走出了病房。
在门关上的同一时间,响子静静地、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父亲大人。」
响子一边站起来,一边询问长正。
「答应了四叶家的交易这件事,是事实吗?」
「——是事实。」
到长正点头为止花了三秒钟。从这个声音中可以听出踌躇与内疚。
「……」
响子吞下的是牢骚吗、埋怨吗。
「我可以理解被困在这种地方的父亲大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但……」
四叶家向响子寻求的是『背叛』。从重大意义上来说,曝光长官的不当行为或许是对国家的背信。但是所谓『正义』往往不一定是『正确』的操作。响子并不认为自己的『证言』会被四叶家以正当目的利用。
「就算自己不被俘虏,我也会答应四叶家的要求。成王败寇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要进行
背叛的人是我啊!」
父亲的话语在响子的耳中听来是相当无情的了。响子感觉到这话简直就像是说自己的立场无关紧要一般。
「你除了是个军人,更是藤林家的人。」
「你是想让我辞去军衔么!」
「反过来说,佐伯阁下真的有那种即便袒护她的不当行为也要效忠的价值吗?」
此时在响子脑内闪过的不是上司或同事的脸庞,而是四叶真夜的那所为『惜才』的劝诱。
从今年二月听到身为友人而有所交流的千叶寿和的讣告的时候,她对身为军人的自己就抱有了疑问。这一连串的死亡使得响子会想起了自己死别的婚约者,自己已经无法明确自己参加国防军的理由了。
但是对自己的工作产生疑问,是从更早就开始了。
(一切开始变得奇怪是从……去年的八月。)
由于以九校战为舞台的寄生人偶的实验被曝光,导致了九岛烈的真正隐退。
佐伯和祖父·九岛烈从以前开始就是对手关系。
(祖父大人的阴谋被曝光之后,可以看出佐伯阁下就好像放下了心结一般……)
是打败了常年的对手而不再自制了么。使响子实际体会到这一点的是,包括下达到自己的命令在内,超出了身为一旅团司令官职分的情况在增加。虽说本来会派发给响子的任务就多少有些超法规的性质,但在这一年内可不只是一次两次。
「响子。佐伯阁下,真的是你值得效忠的长官吗?第一〇一旅团是比起藤林家来说更应该优先的组织吗?」
「……不当行为,应当被纠正。」
响子对于自己的内心,加以了这般妥协。
「我可以提供证言的只有两件事,其中之一并不是关于利敌行为的。」
这是响子对夕歌的回答。
坐在与先前同样位置上的夕歌表面上以满足的表情点了点头。
「一个是默认吕刚虎的秘密入国这件事。」
「另一件事是什么呢?」
夕歌到底有没有掌握其他的证据,响子已经不在乎了。
「为九岛家·真言伯父大人提供寄生人偶的开发资金和资料的正是佐伯阁下。」
「那是旧第九研以冻结状态保存的部分之外的寄生人偶吗?」
夕歌即便听了响子告白,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响子无法观察出夕歌到底是不是以前就知道这件事。——反正怎样都好。
「是从去年以来被制造出的寄生人偶的雏形。阁下在考虑以寄生人偶部队替代魔法师的步兵部队。」
「这个开发费用是没有得到国防军的认可吗?」
「没有得到军令部的认可。」
「也就是说,是好处费吗?」
「是的。我不知道具体的资金链,但稍微调查下的话就可以发现阁下中意的军需企业的名字。」
「这点步骤的话由我们这边来做就好。」
对于夕歌的话,响子无言、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 ◇ ◇
「……是雫和艾莉卡,还有西城君也来是吧?」
『嗯。……不行吗?』
「没关系的,一共四人从明天早上起,住一晚是吧?」
『嗯,那就拜托你啦。』
「明白了。我会准备的。」
『谢谢你。那么,明天见。』
「嗯,我等你们。」
时间是下午一点多,在挂断了穗乃香的电话后,深雪为了准备四人的住所,打开了电话簿准备打向管理事务所的语音申请。
但她在碰触到触摸屏之前,电话铃响了。
画面上显示着『七草真由美大人的来电』。
「你好,这里是司波。」
『深雪?我是七草真由美。』
「好久不见,前辈。」
『嗯,好久不见。……这回,那个,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呢。深雪,没事吧?』
「谢谢你的关心,不幸中的万幸,达也大人没有生命危险,回复之后好像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相比于一边选择用词,一边问话的真由美,深雪则是刚强地回答。在这之前都是婚约者遭受事故的后辈,以及担心二人的前辈的对话。
『达也君的,叫「再生」是吧……这回没赶上吗?』
「达也大人的力量只要还是魔法,就需要有意识地使用。这回我认为就连达也大人也没有预想到国防军的警备艇会袭击吧。」
『是这样啊……和「超能力」不同,「魔法」不能无意识的使用。如果不能以意识来驱使无意识的话,就无法组成魔法啊……』
「是的」
『还有啊,嗯姆……如果连深雪都说好的话,能不能让我探望一下达也君呢?』
「即使达也大人现在也不是能接受探望的状态……?」
『也不是说硬要去……。』
「没事……我明白了。我要和家里的人商量一下,能等我再打过去吗?」
深雪所说的「家」是指四叶家,对真由美不必明说也肯定明白。
七草家的自己要探望四叶家的下任当主的婚约者,需要仰仗现当家的判断那是必然的。
『嗯,那是当然。那么一会儿再聊。』
「我会尽快回电话的。」
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自然的地方,从对方的话语或语气中也都没有感到违和感,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深雪将莉娜留在了ICU监控室,自己去了病院的电话室。电话室之中又分出了六个单独电话包厢。在那其中之一,有着直通四叶本家的视频电话机,使用ID卡之后就可以入室。
在完全隔音的小房间里没有椅子。刚一进去就是控制台,房间的深处设置着一米长的面板。
深雪将不同的十位数三次输进控制台。
在壁挂式的屏幕上,真夜突然登场了。
「叔母大人,总是打搅您了。」
『你不用在意。又有人申请探望了吗?』
「是的,是从七草真由美那里来的电话。」
即便开门见山讲出要事,深雪也没有动摇。现状就是『达也的探望一事』是深雪已经请求四叶家要办理的事情,就算第一个想到这件事也不奇怪。即便是电话的内容被核查了,也没什么可愧疚的。
『从七草家?』
不如说是真夜这边,对深雪的回答表现出了惊讶。
『估计不是个人层面的探望……可能是在盘算着什么吧。』
在真由美的申请背后可能有着七草家当家的意向,深雪也对此同感。可是,真夜也没有让深雪得出答案的打算。
『……这样啊,那好吧。』
既然已经同意了,应该是真夜自己得出了什么结论吧。
『深雪,接受吧。』
「可以招待七草前辈吗?」
『嗯,招呼真由美就全权交给深雪你了。』
真夜对于把七草家的长女招入自己谋略的舞台中一事,没有附加任何的条件。
「我明白了。」
深雪对于这件事,没有感到意外感。
深雪一回到ICU的监控室,莉娜便问道「怎么样了?」。
「已经让她知道了,而且没有特别附加条件。」
对于深雪的回答,莉娜露出了惊讶。
「诶?但是真由美的七草家不是四叶家的对手吗?」
「虽说没有在敌对,但也称不上友方啊。」
看着深雪淡然的态度,更加驱使了莉娜的不安。
「这真的没事吗?要是假装达也住院这件事暴露了的话,不是很不妙吗?」
「没事的。」
一边这么说着,深雪向莉娜敞开了微笑。
「深雪……好像变成了相当坏笑的表情……」
「很失礼啊。」
对着鬓角抽动的莉娜,深雪以不会特别感到愤怒的声音回应。
「的确伪装住院这件事暴露的话会很麻烦……但前辈的话没关系的,稍微请求一下,就什么也不会说的。」
「……嗯,是啊。一定,会这样的。」
对着深深地笑着地深雪,莉娜的语调就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般。这态度就像是再将对话继续下去会很不妙一样。
深雪没有在意莉娜的不自然的举动,打电话给管理事务所准备五人份的客室。
◇ ◇ ◇
从金泽基地的归途中,佐伯顺道去了趟统合军令部,她回到霞之浦基地已经是下午四点过后了。
回到司令室之后,佐伯将风间
叫了出来。即便是周日,风间也飞速地赶来了。
「中佐,你知道司波达也住院这个新闻吧。」
佐伯突然问向了站在桌前的风间。
「当然,属下知道。」
「你怎么看?」
虽说是抽象地问法,但风间并没有误解佐伯说的意思。
「很难考虑真的是重伤。达也他拥有自我修复能力。」
佐伯以严肃的面庞,继续向风间发问。
「如果说住院是伪装的话,到底是什么目的?」
「最有可能的是袭击中途岛监狱的伪装。或者说现在或许早就出国了。」
「情报部也对这回的事情产生了可疑感。」
「您前往情报部了么?」
统合军令部和陆军情报部所在的大楼都在徒步可达范围内。风间心想估计佐伯是直接走到那里去询问的吧。
在这里突然风间产生了一个疑问。
「阁下。我只是以防万一问一下。您应该没有将达也的『再生』告诉情报部吧?」
达也的『再生』是『分解』之上的机密事项。和四叶的契约里,也规定了这一点。
达也在返还特务士官这一职务的时间点上这个契约已经解消了。但是在契约终止之后,保密义务也遗留着。虽说不是法律上的义务,也没有留下书面文件。但正是因为这是法律所触及不到的世界,才应该更注重信用。
「……情报部从昨天开始就开始调查了。」
佐伯没有回答风间的疑问。
风间知道追问也没有意义,便不再询问。
「潜入成功了吗?」
更换问题的风间,如此问道。
「虽说是送了变装成记者的谍报人员进去……但门卫太坚挺无法靠近,真是服了。」
「虽说对于军队的情报部无法战胜一般人这点有些丢人……但对方也有自己的立场,没办法啊。」
风间仿佛不关自己这边事一样进行着批评。
佐伯则是在忍着不发火。
「中佐,这可不是一句没办法就能解决的。」
「但是从现实问题来看的话,不能进行强制搜查吧。从客观角度来看的话,达也是受害者。」
「你不觉得那件事本身就很不自然吗?警备艇船员全是反魔法主义者这种事你觉得可能发生吗?」
「所以说不是偶然,是海军的反魔法主义派——或者说是反十师族派有计划地施行的恐袭不是吗?」
佐伯沉默不语。
她并没有接受这个理由,即便不是风间也看得出来。
「阁下……虽说很失礼,但阁下您会不会太把达也看作眼中钉了?」
「并不是视为眼中钉。」
佐伯以会被误认成脊髓反射般的动作否定了风间的指摘。
风间并没有对此进行论争。
「……失礼了。」
「——如果稍微知道了些司波达也的动向的话,请马上报告。」
佐伯并没有对风间的谢罪说出任何『原谅』的话。对于风间指出的,除了否定之外没有其他反应。她的台词明显是为了避开这个不合适的话题。
「了解了。」
「要说的话就这么多。中佐,你退下吧。」
对风间的回答点头,佐伯对风间以许可的形式命他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