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
在十二月中,接在圣诞节后头的重要节日,除夕。
做完大扫除,吃过跨年蔷麦面,看完红白歌合战,再趁着改岁之际,一面听除夕钟声一面前往参拜,在一年中属于相当特别的日子。
然而,对群聚于此的众多御宅族来说,除夕根本忙得没空打扫家里,顶多在车站前的富○面店吃个蔷麦面,红白歌合战也只对水○奈奈和少数几个人出场有兴趣,基本上会累得没有办法去参拜——今天就是这么特别的日子。
没错,这里在今天,大概是国内聚集了最多人的场所。
东京都江东区有明3-11-1,东京BIG SITE。
冬季Comiket的最后一天,第三日活动即将开始。
「好,准备完毕。」
「咦,这样就好了?」
而在Comiket会场的一角……应该说略偏中央的地方。
设于东馆墙际的某个摊位上,有我们几个的身影。
「嗯,东西全部就这些。辛苦你了,冰堂同学。」
「不会啦,我完全没帮忙……都是小加藤跟阿伦你们弄好的。」
我、加藤、美智留和两个纸箱,还有付滚轮的包包,以及装在包包里面的东西,这就是现在我们摊位上有的一切。
没错,如我刚才所说,今天是Comiket的第三天。
我们「blessing software」真正要拚的日子。
我从春天起步的梦想,「原本」要做出总结的日子。
「是喔~~东西就这些吗?总觉得~~我们这里和周围比好冷清耶。」
「唔……」
「你想嘛,那是因为我们只带了一百片光碟,自己烧的媒体上面又什么都没印,还是用透明壳子来装,说明书也是黑白的单张纸。」
「唔唔唔……」
美智留无自觉的风凉话让人感觉「不」到意义重大的一天即将开始,还与加藤自然的风凉话搭在一块,让我的胃被苛责得阵阵刺痛。
从圣诞节那天,正好过了一星期。
我们「blessing software」推出的新游戏《cherry blessing~轮回恩泽物语~》,风风光光地完成了母片,就等着在今天这一天发表。
……将事实简洁交代后,倒也听似可喜可贺,然而实际上从这般的状况,可以看出起初描绘的构想经过大幅修正,带来了绝不算小的影响。
当初应该委由厂商压片的出货量,数目是轻松超过一千片的。
准备了那么大量的货,宣传当然就不能随便,比如架设网页介绍由知名社团「egoistic -lily」的柏木英理绘制的精美插图;提供尝鲜的试玩版让众人读到神秘新进大牌剧本家(语气平板)TAKI UTAKO既纤细又大胆的著作,原本各项内容都逐步就绪了。
可是,结果我们在今天只能准备出一百片光碟,宣传得太盛大,反而会对普通参加者和周围的社团造成混乱,顾虑到这一点,我便封存了所有筹措好的网页素材,只在网站放上简单的游戏介绍。
说来说去,我们目前的定位相当于只摆出布告表示:「这次新刊没赶上!」就溜掉的社团。
「抱歉,加藤……之前,你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心力。」
「真是的,那些事都过去了不是吗?安艺你不是道歉过好几次了?」
「加藤……」
「哎,赶不上倒也没办法就是了,不过受到这么多人注目,我身为顾摊成员难免会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呢。」
「听起来你根本不觉得事情过去就算了耶!芥蒂好像都没有化开耶!」
……没错,其实我这场撤退战有一点失败。
根据社团用的场刊图,和以前公开的网页情报,网路上便有声音指出:「这是柏木英理画的吧?」而造成不小的话题,即使是现在,来探视我们这个进货量稀少的摊位的人(含活动筹备人员)也绝对不算少。
因为这样,经过摊位前面的人早就超出我们准备的光碟数目,寒酸的进货量让那些人睁大了眼睛,还屡次看见有人慌慌张张地到处打电话联络。
所以这个社团,其实隐含了「没东西可卖却乱有注目度」这种难保不会让顾摊成员如坐针毡的危险性。
话说这张「预留五十片」的便条纸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目前我并没有打算摆出那种含恨的态度就是了。」
「是喔……?」
「不过,假如安艺会那样觉得,大概是这个的关系喔?」
「头发……?」
加藤说着,顺手梳了梳自己的乌黑长发。
「你看,我现在是黑长发,感觉就好像烙上了执着很深,又常常记恨的角色形象……」
「你那样说,是对谁含恨在心呢?加藤学妹。」
「诗、诗羽学姊……」
于是,不熟练地拨弄着自己长发的加藤旁边,冒出了一位老牌正宗黑长发的人(请当心仿冒品),而这一位拨起头发可是自然到足以打对台的地步。
「你去哪里了,霞之丘学姊?摊位已经准备完毕了喔。」
「对呀对呀,你把事情全推给我跟小加藤,自己却到处闲晃,有没有这么不负责任啊~~」
不过,最近那种程度的攻击已经无法动摇到加藤,加上美智留根本刺探不了对方心思,两个人对诗羽学姊的厚黑吐槽都没有多大反应。
「我碰见认识的人才过去问候一下罢了。」
至于诗羽学姊这边,当然也不会把那点反击放在心上,她将拿着的名片顺手收好以后,就在所有人都站着的摊位里架好钢管椅,迳自坐下来读书了。
「所以,离闭馆还有几小时?办庆功会的店家几点可以进去?」
「还没开场就只在意那些也很让人困扰喔。」
唉,虽然诗羽学姊摆着平时那种貌似漠不关心的态度,即使如此,她对今天这一天的用情之深,仍然充分传达给我了。
毕竟,这是第一次。
学姊来同人志贩售会。
还有,她特地在没有别人带路的情况下,主动来到人这么多的地方。
当然,不是只有诗羽学姊那样。
加藤与美智留,也为了连商品都无法准备充足的我……的社团,像这样集结在一块。
明明这几天,我们社团发生过那么多风波。
明明我捅了让社团随时瓦解都不奇怪的大楼子。
「对了,我没看见体型和人性都单薄得不容易发现的那个人,她还是一样缺席吗?」
「啊~~……英梨梨她有点事情。」
另外,提到在风波中,身为另一名元凶的那家伙。
过去连自己的社团摊位都没有列席过,比诗羽学姊更加深居简出,属于隐形创作人的那家伙……
「体型和口气都大过头的人果然别具存在感呢,霞之丘诗羽。」
「……刚才你去缴交登记证和样品给会方,就一直没回来耶。」
英梨梨来回区区不到一百公尺的距离都要花三十分钟以上,却在绝妙的吐槽时间点出现了。
「欸,伦也,什么是样品贴纸?没贴那个会方好像就不收耶。」
「你以前参加过几次活动啦……」
「谁叫我是第一次自己处理这些~~」
结果,英梨梨不只把好不容易带去的样本DVD又带回来,还架好剩下的钢管椅迳自就座,仿佛没意愿再跑一趟就开始休息了。
「你还是一样不中用呢,泽村。」
「霞之丘诗羽,唯独你不配这样说我。」
先不提两边都代言了我的想法,总觉得她们俩……不对,社团所有人即使在BIG SITE的特殊气氛下,还是表现得像平时在我房间里那样。
不过,我们之所以能取回这种调调……
即使瓦解也不奇怪的社团,会像这样恢复原本气氛,似乎都是某位金发双马尾抛开高傲自尊心,进行一对一下跪外交的功劳。
没错,那是英梨梨花上三天才取回来的……
※ ※ ※
「对不起!」
「…………」
「对不起,我没有顺利让你的剧本用完整形式问世。」
「……泽村。」
「对不起,这次作品没能交到许多人手里。对不起,我伤害了霞诗子的名声。」
「这点事情,还伤不了霞诗子的招牌喔。」
「可是……」
「况且,我这次用的名义是『TAKI UTAKO』。因为那是我和伦理同学的恩爱合作笔名。」
「……唔。」
「啊,你刚刚在咬牙对不对?」
「没有,没那回事……!」
「基本上,东西好好地完成了不是吗?你的图,不是都齐了吗?」
「但是……」
「何止是齐了,我看了还有点恼火呢。」
「咦,为什么?」
「你完成的图,品质远超出我的预料。」
「啊……」
「哎,搭配伦理同学那篇剧本的图明显画得更来劲,我倒是挺有意见的。」
「呃,那个,那是因为……」
「我并没有说那样子不好。只是你比想像中更坦然地主张自己的魅力,让我笑了一会儿罢了。」
「……你的剧本,也写得很有趣。」
「是吗?」
「我读了有一点高兴,觉得这果然就是《恋爱节拍器》的作者……能将自己的图搭配上去,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彼此都努力完成了好作品,那不就好了吗?」
「可是我没赶上截稿的期限。明明你按时写完了,我却……」
「伦理同学愿意容忍你那样的话,那我就无话可说。」
「霞之丘……诗羽。」
「只是,我往后都会怀着『你这臭总召对我要求时跟她完全不一样嘛,双面人』这样的愁思活下去而已。」
「那不是我害的,单纯是你在记恨……没事,当我没说。」
「哎,所以啰……这一次,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好吗?泽村。」
「谢、谢谢你。呃,那个,该怎么说呢……」
「怎样嘛?」
「谢谢你,霞诗子……老师。」
「…………」
「趁现在我才老实说喔。其实,我第一次读到《恋爱节拍器》的时候——」
「啊,稍等一下……………………来,好啰。」
「……那支数位录音笔是做什么的?」
「你别在意。请继续说啊?」
「为什么要把手机镜头对着这里?」
「不重要不重要。来,刚才那副状似害羞的笑容到哪里了?你有话想对我说吧?啊,另外我在签名时一个人只会签一次,下笔处仅限读者所购买的书……」
「~~唔,你少得寸进尺了,霞之丘诗羽!」
※ ※ ※
「呃,冰堂美智留……不对,冰堂同学,那个,我……」
「我这边不需要听你道歉就是了。」
「不过,对你来说,这款游戏明明是你身为作曲家的出道作。」
「就只是区区一款游戏,而且还出于业余人士的手笔不是吗?」
「不管在同人或商业领域,首度发表的作品都会成为一辈子的宝物喔……哎,虽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经验。」
「没关系啊,我对御宅族的东西又不感兴趣……」
「对不起,冰堂同学……」
「根本来说,你其实有赶上对吧?只是因为生病才会拖到时间,这些阿伦都有提过喔。」
「那不过是藉口而已。」
「基本上,这个社团的代表是阿伦嘛。既然这样,不管发生什么都是他一个人要负责吧。」
「不可以,那样我会过意不去。」
「……听你那样讲,总觉得不太舒服耶。」
「为、为什么?」
「谁叫你那种口气,就好像硬要主张自己离阿伦最近不是吗?」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对,阿伦又不是你的东西。所以啰,由你谢罪总觉得不太对耶~~」
「就算那样,我对于这次的事情也只能道歉而已。」
「好了啦~~我只是想说,你道歉也没用嘛~~」
「……不过,对于作品以外的部分,我没有任何想道歉的意思。」
「啥、啥啊?你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谁离得最近或最远,那种无谓的事情我才没兴趣和你争,应该说,每年见一次面的表亲,哪能算多亲近的关系呢?」
「慢着慢着慢着!嘴巴上说没兴趣,但你那样完全就是在争吧!」
「毕竟,表亲终究算亲戚嘛,要跟纯正的青梅竹马比,是不是不太对啊?假如从以前就住在一起倒还可以理解,你说是吧?」
「你在说什么啦!所以你觉得自己比较有利吗?基本上,青梅竹马大多都是输得很惨的角色嘛!」
「那句话对你来说也是支回力镖喔,而且你不是御宅界圈外人吗!」
「我有稍微研究啦!都是为了和你们这些御宅族当同伴!」
「嗯~~咦~~那单纯是受了伦也(男人)影响而已吧~~」
「喂~~你真的有意思道歉吗?小英梨梨!」
「不要那样叫我!改成英梨梨就好!」
※ ※ ※
「…………」
「…………」
「惠……」
「……感冒。」
「咦?」
「感冒,已经好了吗?」
「是、是啊,嗯……完全好了。」
「这样啊,太好了。」
「嗯。」
「…………」
「…………」
「啊~~呃~~」
「对不起,惠。」
「……英梨梨,我没有什么需要听你道歉的耶。」
「惠,我知道你对这个社团、这部作品有多重视。」
「……融入一部用自己当女主角蓝本的作品,感觉有点惨耶。」
「我知道,你那是为了自己、为了伦也、同时也是为了大家。」
「呃~~将那三项并列在一起会有许多问题喔。」
「你留住了所有人的心。你比只出一张嘴的伦也,更为这个社团着想。」
「…………」
「……所以,对不起。」
「我明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嗯,对不起。」
「说到这个,别墅那几天,过得怎样?」
「没、没什么啊……看动画、玩游戏,剩下的时间都在睡。」
「呃,该怎么说呢……假如你以为我好奇的是那些,就伤脑筋了耶。」
「是那样……吗?」
「嗯……哎,以安艺的角色来说、以你的性格来说,还有,以我的心情来说,我想该好奇的并不是那部分吧。」
「……惠,我问你喔,你对伦也是怎么想的?」
「哎呀,你那样回答我喔……」
「要我说的话,我是觉得……」
「啊~~好啦。要说或不说都可以,但我并不能给你确实的建议和意外的回覆喔?」
「……现在呢,能当好朋友就可以了。不对,我希望跟他当好朋友。」
「咦,那样就好了吗?」
「嗯,因为……对我来说,惠,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呃,我想两边是可以兼顾的耶……」
「所以目前,我还是觉得大家能开心地在一起就可以了。」
「英梨梨……」
「随兴地聚在一起,散散漫漫地玩闹,然后努力制作游戏……最近,我开始觉得那样子相处也是一种方式。」
「这样啊。」
「再说等到春天,霞之丘诗羽也会离开。到时候在这个社团里就没有什么竞争的对手了。」
「霞之丘学姊已经敲定会念东京的大学了耶……」
「嗯,就算那样,我目前不求更多了。」
「……英梨梨,你是不是有点变了?」
「哎,这大概就是柏木英理的新境界吧?」
「……游戏最后出现的那张图,实在太棒了。」
「谢谢。我自己也那样觉得。」
「可以预见柏木英理即将大红大紫呢。」
「我会啊。等明年肯定就进军商业领域了。漫画连载、杂志封面、小说插图的案子都会开始找上我……啊,不过只有霞诗子作品我绝对不接喔。」
「……呃,请你也要留一点时间给我们的社团喔。」
※ ※ ※
「……伦也同学?」
「嗨,伊织。」
扯东扯西穿插了几段回想,来到开场三十分钟前。
我想「rouge en rouge」的摊位应该差不多准备就绪了,前往一看就发现有比我们社团多三倍以上的人,堆起了多我们几十倍的纸箱,来来去去地状似比我们忙了几百倍。
「没想到你会来我的摊位……这是吹了什么风呢?」
「不对吧,亏你之前对我那么亲切,居然还说得出像以前一样的反派台词,你这烂好人。」
「……不好意思,有事的话能不能速战速决?毕竟这里有旁人的眼光。」
「怎样啦?难道朋友传出我们很要好的八卦,会让你害羞?」
「……在我们这历史悠久的社团里,很遗憾地,也有不少资深的腐界女作家。」
「……是我错了。出海她在吗?」
伊织那句话太有说服力,逼得我连忙进入正题。
「在里面,要叫她过来吗?」
「嗯,那麻烦你了……有个家伙恳切希望和她打招呼。」
于是,和伊织约好以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这样子,我们的下跪外交,总算也走到最后了。
※ ※ ※
「你好,出海。离上次大约隔了一个月吧。」
「
泽、泽村学姊……!」
被伊织从摊位叫出来的出海,一看见我的脸就立刻笑着大步大步地冲来了。不过会场里面不可以跑步。
哎,先不管那个,虽然可怜,不过她那副笑容在短短几秒后就像无法置信似的僵住了。
……正是在她看见,英梨梨突然从我背后露脸的瞬间。
「这是我们的新作。不好意思,虽然是烧录片,不过迟早会推出完整的包装版……」
「为什么……?」
「啊~~关于那个,能不问的话就谢天谢地了。」
「不、不对!不是的!我问的不是为什么没赶上截稿日,或者出于什么理由才犯了创作人绝不该有的致命性过错!」
「是、是吗……那真似太感谢了……」
「为什么泽村学姊会来我们社团问候呢?之前,我明明对学姊挑衅得那么过分。」
「你现在或许也一样……」
「啊,对、对不起!」
「……欸,那两个人不会突然就扭打起来吧?」
「不要紧吧。说来说去,出海还是很稳重啊。」
「不,伦也同学,我在担心的是你们那个不成熟的公主耶。」
于是乎,在形同水火的两个女生旁边,有两个男生稍稍拉开距离守候其状况,还带了交杂着些许担心、些许傻眼,以及些许父母心的表情,注视着彼此的原画家。
「她那边也不用担心吧……照现在的英梨梨来想的话。」
「……你们在那须高原的那一晚,有发生什么吗?」
「哪有可能发生什么,少蠢了。」
「要我来看,你说的『哪有可能』才真的是哪有可能耶。」
「然后呢,呃,接下来才算正题就是了……」
「好、好的,请问学姊想说……?」
英梨梨说着便摆回了正经脸色,面对面地望向出海。
随后,她忽然低头。
「是我输了。」
「……咦?」
「这次冬COMI,是我们……『blessing software』彻底输了。」
而且,她深深地弯下腰,头低到以往从来没对任何人展现过的低点。
那个自尊心兼不服输的化身,讲出了最不符合本色的话。
「……让她那样认输好吗?」
「我同样要告诉你,伊织……这次的冬COMI,是我们完败。」
「倒不如说是比赛本身没办法比。」
「我们比的,本来就是连经营手腕在内的社团优劣吧。这次无法上擂台较量的我,就是不及你。输的是我,如此而已。」
「你那样说,意思是……」
「嗯,就算面对出海……英梨梨也根本没有输。」
诗羽学姊和美智留,也同样没有输。
而且,这部作品在最后肯定会赢回来。
正因为我有信心,现在才能干干脆脆地认输。
「出海,我呢,在这一次试着和你犯了同样的错误。」
「咦……?」
「我依循你的方式做了模仿。我拚了命,想跟紧天才的脚步。」
是的,英梨梨这次的作法因袭了出海,以及诗羽学姊。
她擅自增加原画张数,每一张都讲究得要命,搔着头、流着泪在画。
「之前,我很怕你。不对,我现在也怕。」
「学姊……怕我……?」
「我怕你会飞快地追上来,在转眼间就超越我,我猜,你迟早会进步到让我连自己被超越都没发觉的高远境界……」
「哪有……学姊太抬举我了!」
不,那绝对没有抬举过头。
我之前,在瞬间就变成了出海的信徒。
原本,伊织还打算订定周密的长期培育计划,用自己的妹妹来夺得天下。
出海的将来性……就是那么出色。
「不过呢,不过……
现在的我,有了勇气。
我有心要努力超越那样厉害的你。
我不会产生坐以待毙的恐惧。
我在想,要是你进步了,那自己进步得比你更多就行了。」
「泽村举姊……」
「等下次活动,我们再来比吧……在那之前,我想靠店铺寄卖分高下就是了。」
「……好的!我随时接受学姊挑战!请放马过来!」
「咦,怎样?你概括承受啊?那是王者的风范吗?」
「啊!对不起!」
当两人的和好仪式结束得乱糟糟时,我这里也开始准备回摊位了。
看向时钟……离开场剩下不到十分钟。
「顺带一提,我打算在一月底的星期五开始寄卖。」
「……那表示,你想和我们的寄卖首发日撞期?」
「在作品经过好好包装后,这次才是真正的胜负。」
「伦也同学……」
我们彻底落败了。
今天,要将那项事实刻进心里,就这么回去。
然后,在一个月后,复仇赛……真正的一战才会开始。
今天,要将那股决意刻进心里,就这么回去。
「啊……抱歉,伦也同学,江中打电话过来。」
在伊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时,我们几个便自然解散了。
「掰啦,伊织……啊,也帮我和江中说一句『感谢您之前帮忙』。」
「好,我明白……还有伦也同学。」
「怎样?」
「寄卖时,你们打算压多少片?」
「谁会连那个都透露啦,呆子。」
※ ※ ※
「辛苦了……呃,江中(ENAKA)。」
「你在和那两个人说什么?」
「……你有来现场吗?你在哪里?」
「筹备委员会总部。待在这儿就会收集到许多情报呢。」
「那真是太感谢了。」
「所以啰,是你输了,伊织。」
「比赛还没有开始喔!」
「我倒觉得,你已经抵抗不了接下来的风潮了吧?你有好好玩过他们那边的游戏吗?」
「拜托,你是怎么怎么弄到手的……不,不用说了。」
「你太嫩了,伊织……嫩到被对方列在作品内的特别感谢名单上。」
「我想用同样的条件打倒他们啊。」
「对方的作品可不是省油的灯喔。」
「出海也豁尽全力了。所有成员都表现得很棒。」
「你的妹妹嘛……我想想,在出道时期上至少早了一年。」
「……我真了不起。和你估得一模一样。」
「总之,我这边接下来还会变忙,社团交给你打理,不过别再像这次一样玩过头喔!」
「感谢你帮忙出车。但是,剩下的请交给我吧。」
「……那就要看你的能耐啰。」
「……那么,差不多要开场了……恕我先失陪,朱音(AKANEA)小姐。」
「第○○届Comic Market即将召开。」
※ ※ ※
我们的冬COMI,一下子就结束了。
开场不到三十分钟,「blessing software」就卖完了稀少的存货,匆匆由会场离去。
后来我听说,「rouge en rouge」似乎在中午前,就卖掉了比我们多几十倍的量。
※ ※ ※
「欸~~阿伦!要搭临海线吗?还是搭百合鸥?」
在我们穿过会场,来到通往车站圆环的交叉口时,走在挺前面的美智留回了头,朝这边大声呼唤。
由于还不到中午时段,和我们走同一个方向的人不多,大伙儿被前往会场的人潮挤来挤去,变得有些分散。
「我们先喝个茶好了,要去哪间店?」
「我不想再走路了。」
「同右(泽村)。」
「你们在懒惰方面真是心灵上的同志。」
有两个人明明没多少行李,却活像老人家似的垂着肩膀慢慢走;我便采纳她们的意见,决定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那么,先到台场休息一下吧。美智留,搭百合鸥~~」
「了解~~那我先走啰~~」
相对地,活力旺盛的美智留根本不管我们跟不跟得上,就冲过斑马线往车站去了。
……明明之后还是得在车站等我们,再赶也没用嘛。
「好啦,那么……咦,加藤人呢?」
「惠在后面。」
「她好像用不惯行李车,拉得很辛苦。」
「……是朋友就帮她一下啦。」
所以说,同样拉着行李车的我,只好往她们俩的反方向,也就是顺着大多数人的行进方向走。
「找到你了,加藤。」
「你可以不用折回来的。」
加藤确实缓缓地走在人行道中间,而且跟其他活动参加者在错身时显得很吃力。
「要不要我帮忙拿?」
「安艺你行李才多吧?」
「但我习惯啦。」
「没关系,不用。」
「是喔。」
总之,尽管加藤步履蹒跚,还是一步一步地走向有大家等着的交叉口……不对,八成没有人在等就是了。
我则跟在她后面,随时准备帮忙扶一把。
「结束了耶。」
「一瞬间就结束了呢。」
真的只在瞬间而已。
向客人陪罪:「对不起,商品全卖完了。」几乎比卖东西的时间还久。
「哎,虽然出了大包,不过这次失败还是带来了生机。」
「……也对。」
没错,会场的气氛,显然有留给我们生机。
「不过还没有完全结束喔。因为接下来还有店铺寄卖的胜负等着。」
「…………」
在我说明预定会送到店铺寄卖后,大多数客人都接受了,有一部分也显得很高兴,还有人吐槽:「所以这果然是柏木英理的图嘛!」
……这样一来,等玩过的人发现剧本家的身分,或许就会带起更大的风潮。
「真的谢谢你帮了这么多,加藤。」
「我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喔。」
「没有你的话,我们连冬COMI都没办法参加……谢谢你。」
「会吗?」
加藤还是一样淡然。
她似乎完全没有自觉,自己对这个社团有多少贡献。
「还有……抱歉。」
「…………抱歉什么?」
「在最后的关头,我搞砸了。」
「那也没有办法啊。安艺你做了正确的判断。」
「可是……」
「为那一点道歉也没用嘛。」
而且,加藤还是一样温柔。
对于英梨梨的过错、对于我的失败,她全都淡定地带过了。
她真的是个可贵的朋友,兼第一女主角,还有……
「啊,加藤,到那边直走。因为接下来要去台场,搭百合鸥。」
终于,我们回到了刚才我调头的地方,也就是交叉口。
美智留当然不用说,英梨梨和诗羽学姊也早就走了,在这里等红绿灯的只有我们。
像那样,在今天首度独处的我们两个,度过了几秒钟的安稳时光……
「我今天要回去了。」
「咦?」
「所以我搭这边的临海线。再见,安艺。」
而且,她还是一样淡定。
不过,从加藤那里,传来了一丝不对劲的反应。
「呃,为什么?」
「毕竟,今天是除夕啊。要早点回家才行。」
「不会啦,我们去吃个午饭而已。傍晚就解散了。」
「即使那样,我今天还是不去。」
「加藤……?」
我总是会把她算进去。
毕竟,我相信加藤是唯一不会拒绝我的人,再说她以往真的百分之百地有求必应。
「你怎么了吗?」
「怎样?」
「到头来,没办法在冬COMI推出完成版,有让你那么不甘心?」
「嗯~~那确实很可惜,不过英梨梨生病的话也没办法。」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
「啊~~就说不是那样了嘛,安艺。」
「唔……」
我第一次,听见加藤那样的口气。
呃,虽然用词和平时一样充满既无心又淡定的调调。
「你为了赶不上期限而道歉也没用啊。」
可是,那样的讲话音调,以加藤来说,难得带了些不耐。
「问题不在那里……不在那里喔。」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没有和我商量呢……?」
「商量……?」
「包括截稿期限的事、英梨梨的事、要放弃冬COMI的事,为什么你都没跟我说呢?」
而且,难以相信的是……她显得很难过。
「我根本没有反对过。
要以英梨梨为优先。要舍弃冬COMI。我的选择应该都会和你一样。
可是安艺,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你一个人跑去英梨梨那里,一个人判断要放弃,一个人扛起问题。」
因为,那都是我的责任。
包括英梨梨会逞强,会搞坏身体。
还有明明或许能赶上,却判断要放弃也是。
「安艺,你是认为,我不会那样想吗?
你是觉得,和英梨梨相比,我宁愿以冬COMI为优先吗?
假如是那样……感觉有一点讨厌耶。」
然而,在我下决定之前,加藤明明一直都在担心英梨梨。
她明明提过好几次,一有状况就要来帮忙的。
「我觉得,安艺你做的事情是对的。
而且,我把你当朋友。
但我无法原谅你。
正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所以这次的事情,我还无法完全放下。」
加藤她没有哭。
她不可能会像英梨梨一样哭泣。
可是,不,正因为如此……
她那首度的反抗,才会像尖锐的树枝札在身上一样,痛得深沉。
「我总觉得自己怪怪的。和平时不一样。
这样子,简直像琉璃呢。
……对不起。」
加藤在最后,说了其实该由我讲出几百次的话……
接着,她就在灯号变绿的同时,走到与我不同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