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怀想都市新宿 EP15

“——卡琳?”

“绘里亲? 我快到你那边了。”

连接的通信线路上有卡琳的声音。

随即传来的趵趵震动让我霎时战栗,但当我注意到那是红叶屡闻不鲜的脚步声时,就放心了。

下一刻马上看到了鬼女红叶朝这边快跑的身影。其背上载着卡琳和Voyager。

卡琳从背上跳下来,对战斗后四周的惨状目瞪口呆。Voyager也差点儿就想跑到我身边,但是看见因嗅到猎物气息而擅自抬起头来的“枝”,他就皱起眉头站住了。啊,这样就好。

“哇,乱……七八糟啊。喂,喂,没事吧,小春亲?”

“红叶小姐———”

抢在我说明详情之前,鬼女红叶貌似已经见到小春的伤势,觉察到了自己该做的事。她担心地发出低吼,马上着手治疗。

“……还请拜托你了。”

令人气愤的是,我只能治疗我自己。而且也做的很不好。我和治疗魔术的契合度差得令人绝望。如果是肉体损伤的话我还可以进行应急处理,但是小春的情况不一样。

“……那,怎么办呢,大的要来了。虽然被引导去避难了,但我还是越过了封锁线。要直接去避难吗?”

我再次看了终端。一直线朝这边走的那一头在中途改变了方向,朝着人流更密集的闹市前进。

“那是称为阿米特的幻兽。我必须去帮玛琪……! Voyager,请在原地听我说。”

抑制住脉动高涨的“枝”,尽可能地把它挪到自己身上。

“——你啊,一个人也能飞吗?”

“飞的话,必须在绘里世附近,才可以呢。因为刚才其实,也想飞过来,但是做不到。”

“这样啊……我想也是。”

就像曾经经历过的那样,飞行会伴随着那么大的疲劳,所以如果让Voyager一个人飞的话,魔力的过量消耗将会危及他自身的存立。

现在也不能依赖小春。

那么我必须作出一个决定才行。没有时间去烦恼。

“——使用“令咒”吧。别无他法。”

“……令咒,吗?”

“因为我的“枝”会伤害到你。会将从者啊,吃掉的。我一定,也和那个怪物一样……。所以啊,我必须从我自己的力量中保护你。”

Voyager挺起胸膛,举起护目镜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和你,一起飞吧。那我,什么事都做得到。”

“……嗯。来吧,Voyager。”

将刻有令咒的左手伸向少年。

(这样一来,令咒的根源也能弄清楚了……!)

我小心翼翼地伸长“枝”,像线圈一样绕着他伸出的纤细手臂去旋转。“枝”在当下也仍然馋涎欲滴地想要去侵蚀Voyager,但是我拼命忍耐。

“以令咒下令——对抗我的“枝”……!”

惊人的魔力迸发而出,散发出以太的灵光去填满他的灵体。

(这就是……所谓的使用令咒……! 这是我,对圣杯的第一个愿望……!)

接着解除“枝”的控制。与此同时,“枝”紧紧地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在通常情况下它会直接潜入灵体内部,并去寻找出灵核。可是,“枝”在Voyager的身体表面被斥退了。

Voyager同样也不胆怯,反过来注视着我。

(暂且是……成功了。)

手背的令咒确实被消耗了,花纹最靠近手腕的地方变成了像是浅色伤痕一样的状态。向从者传递出的庞大魔力,已经被转换成具有特定对魔力效力的术式了吧。但是这种抗性就和强化魔术一样,恐怕只是暂时性的。魔力的根源,可以通过数小时后这个令咒是否恢复来判明。

虽然这都是事后诸葛,但如果我没有在消耗令咒上犹豫的话,也许就能杀掉恩赞比她们了。

或者反过来,即使这样处理也可能还不足够。过往也有好几个御主市民用令咒来抵抗,但是都被我攻破了。

这是多么的不相合。我是一个,跟他多么不匹配的御主啊。

小心翼翼地握住Voyager的手,正想要飞离现场的时候——。

红叶一声短短的低吟叫住了我。呼叫我的是正在接受治疗的小春。

“……绘里世同学,拿住……现在的我不需要这个。应该能够……作为护身符。”

她勉强保持住意识,一脸难受地递出了自己的咒具金手镯(Torc)。

“谢谢你,小春。现在……请安睡吧。”

以递出一只手臂让Voyager扶着的姿势,在大楼的间隙垂直上升。

低高度的移动感觉会被电线卡住,很麻烦。再者,我对精细的移动还没有自信。

(和船手相比,我几乎没有在意过飞行家的历史……只知道黎明时期的宇航员们是军队试飞员出身,或者埃克苏佩里病态般沉迷着飞机之类的事。)

马赛克市里也零星存在着拥有独自飞行能力的从者。比如(自称)坠落王的奥托·李林塔尔,还有用热气球完成了人类第一次载人飞行的孟格菲兄弟就是这样。他们的飞行形态是只要准备好合适的器材,连普通市民也可以实行的。如果是以宝具或魔力强行浮游的话,其他众多的从者和魔术师也做得到。先撇开效率不谈。

“啊啊……这个,比晚上还可怕呢。”

“恐高症?”

“才不是。但是总感觉还不习惯。肚脐处轻飘飘的。”

从花园公园俯瞰过多次的《新宿》的风景尽显在眼下。如果不是处于这种事件的漩涡中,就是一次绝好的飞行了。

“有了……就是那个!”

用强化过的视力眺望着相吻合的地点,发现大量粉尘白烟从半毁的大楼的阴暗处冒起,各处也发生了火灾。还传出断断续续的枪声。阿米特应该就藏身在那烟幕里。明明是史前时代的幻兽,却不太感觉到什么魔力,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得下降到那附近……哇哇,停停……”

“绘里世,真笨拙啊。我来做吧。”

“…………好的。”

我把主导权让给了看不下我飞得摇摇晃晃的Voyager,换他操纵。跟刚才全然两样,流畅地边降低高度边接近现场,巨兽果不其然出现在了眼前。

“……比影像里的大很多……是另外的个体吗!?”

注意着巨兽的举动,同时贴在大楼侧面,从高处观察。

在巨兽的周围有手持自动步枪的特殊部队和机动队员隔着一定距离应战。比刚才在通信中看到的远远要大得多。存在着中型卡车与特大巴士般的差距。

但是阿米特的动作很迟钝,看来不需要十万火急的支援。正因为它的巨大,致使其成为了一个绝妙的靶子。

就我所见,飞着的我们具有很大的优势。如果有一辆古董的载人攻击直升机将会很有效果,但不巧的是马赛克市既没有飞机也没有攻击性的无人机。

“玛琪,不在呢?”

“……嗯。一定是去了应付另一头。我们也到那边汇合然后确认一下情况吧。可是……”

和预料中的境况不同,让我感到困惑。没有从者在场。虽然后方有类似从者的身影,但不知为何配置在最前面的都是人类的武装队员。

既然对手是这种怪物的话,明明才应该由熟悉白刃战和猎捕猛兽的他们独占鳌头。

(对了……玛琪喊过的一句——从者要被吃了。)

“阿米特”是埃及神话中栖息在冥界雅卢的审判之兽。虽然有着鳄鱼、狮子、河马三兽融合在一起的滑稽外表,但却承担着可怕的角色。

在古埃及世界里,脱离肉体成为灵魂“巴(Bar)”的死者,需要经历漫长的旅途,抵达冥界的主神奥西里斯坐镇的裁判之厅。

如果生前的善行在这次审判中没被承认的话,死者就不会被邀进众神居住的冥界。死者要在四十二尊神的面前吐露自己的清白,最后在阿努比斯神所判定的天平上放上自己的“心脏”。天平的一方放着真实的羽毛,如果自白没有虚假的话,天平就会匀称。

但只要天平有一点儿倾斜的话,死者也会被阿米特吞噬心脏。在圣书字(Hieroglyph)中留存下来的阿米特之名意味着“吞食心脏者”、“吞噬死人者”。理应已经死了的死者所尝到的第二次死亡,即是完全的灭亡。对于相信着死与生会重复轮回的他们来说,比地狱更恐怖的最大恐惧就是这个阿米特。

(该不会是吸收了……把他们吞噬了吗……! 把英灵们!)

怀疑由阿努比斯神所派出的幻兽阿米特。我不认为这仅仅是为了帮助恩赞比她俩逃跑而设的诱饵。如果能做到如此使役幻兽的话,就没有吝啬的意义了。

想成是有什么预定计划被提前了,在不完全的状态下实行出来了会比较合理。出现的不是一头而是两头也让人很在意。

(假如是这样的话,会有更多阿米特出现也不奇怪……)

和仰视这边的怪物

对上了眼神。

幻兽的咆吼声震撼大气。面对其威胁和重压,我怀着敌意回瞪过去。

“……咕……绘里世……”

少年一面受不安的心情所束缚,一面扭着身子低哼了一句。缠绕在他手臂上的“枝”开始了侵蚀。接触到的衣服部分发出烧焦声渐渐消失。眼看着它要突破令咒的抵抗。我害怕得屏住了呼吸。

“……唔……对不起……我没有打算——”

“去玛琪那里吧,绘里世。是讨厌的,感觉。”

“就这么办吧。毕竟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能一起飞了。”

“……啊啊……没错。”

我用力踢向墙壁加速,区区爬在地上的死神,再次成为翱翔天际的存在。

下面举着枪的队员看到了我们的身影,我用动作表示要去另一头的所在方向进行确认,对方也同样大大地伸出手臂回应了指示。希望他在我回来之前别出事。

笨拙地在空中进一步加速,同时我问了少年。

“——Voyager,请告诉我。那个怪物是你说的“蛇”吗?”

“……不知道……一定不是……”

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是蛇的话,那家伙呢,是吞下了的。”

“大象什么的……? 汉尼拔的大象们倒是不久前才刚战斗过。”

“是再加,再加……巨大的东西喔。”

马上就到达了另一头的猎兽现场。移动到了横跨两个区划的靖国大道的尽头。光是被破坏的房屋就够损害严重了。

而现在,古代的幻兽正正全身承受着枪伤,将大量的体液溅落到地上,正要断气。与英雄故事相距甚远,丑陋俗气的收场。跟预料的一样,比刚才见的个体还要小。

(但是,能打倒的啊……! 人类……用普通武器!)

这是个好消息。

看到健在的玛琪尽管自己也受伤出血了,仍然在大声下达指示。

以女服务员装扮出动的安妮·奥克利也在场。她扛着大型狙击枪的硬壳箱,飞身骑上摩托车,立刻开始了移动。

“来了吗,绘里世。怎么好像看到你是用飞的过来? 总之,我从冰室那里听了报告。听说你没抓住恩赞比和另一个嫌疑犯吧。”

“……实在丢脸。”

“不……我才是没能抑制住损害。对面居然会采取如此直接的攻势……”

“……那是幻兽的阿米特没错吧?”

“啊,好像是。这怪物是我第一次看到的类型。”

虽然她的措辞有点奇怪,但我没有在意,继续去确认。

“你的武器呢? 圣骸布怎么样了……?”

“啊啊……这些家伙是雌性的。多亏这点,让我陷入了苦战。身为书虫的绘里世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啊。哈哈……”

“……呃,怎会……那是雌性……?”

我被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吓得脸色苍白。如果早知道的话我最初就先警告她了。

没错,与它可怕的相貌相反,阿米特的性别全都是雌性的。就算对手是兽类,如果不是雄性的话,圣骸布的拘束就不会产生效果。原来如此,把死者心脏吞噬后归还于虚无的那劫罚,让人感受到了与投胎相连的神话思想。

“那更要问一下,现在还活着的另一头到底该怎么办? 我马上就能回来。如果存在有效的对策请告诉我!”

“…………”

玛琪没有回答问题,叹了口气,坐在瓦砾上。因沾满灰尘而变得雪白的西服上粘着一层血浆。藏也藏不住的疲劳和后悔,让我觉得她突然上了年纪。

将大楼的地面店铺压坏了一半的兽扑通卧倒,其活动声音中断了。但是,尽管完全断气了,那具尸体却没有消失。

(保持实体化……? 枪械管用的理由就是这个……?)

“玛琪……? 没事吗?”Voyager问道。

“别在意。看起来很严重,但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Voyager你才是,变得能飞了吗? 好厉害啊。”

“嗯。虽然,还是觉得绘里世很重。”

玛琪对一脸担心地慰劳自己的少年回以微笑。就像是在夸奖学会踢足球的小孩子一样。

“——关于对策,现在正在让熟知古代东方学的人寻找确实封杀的方法。据说埃及的《死者之书》中有“赶走鳄鱼的咒语”呀“让人不会再次死亡的咒语”之类的。但感觉希望不大……”

“这里也很少从者呢。”

“……啊啊。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接着,从正在商量的我们头上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线。

“Medic(卫生兵)! Medic(卫生兵)! 喂,是最后一个伤者了啊……就说了我不适合做体力劳动……嗨呀!”

魔女展开漂亮放光的翅膀,摇摇晃晃地飞来,用保护带将跑得慢受了伤的店铺职员吊着运过来。直接交给正在待命的医疗人员。说起来这里也有能飞的从者。

“魔女喀耳刻? 你也被动员出来应付幻兽吗?”

“什么呀,又是你啊绘里世。像这样飞行会给御主带来负担,但如果是用上令咒来拜托我尽可能帮忙的话,那就没法子了吧? 反正,我们店也在关键一刻安然无恙。还有是大魔女喔。”

“辛苦你协助搬运。帮了大忙,喀耳刻。”

道谢的玛琪和魔女喀耳刻互相补充,简洁地给我说明了情况。

根据提供得来的多条通报可以判明,突如其来出现在街道上的幻兽阿米特,是以咒物伊米乌特(Imiut)作为媒介而显现出来的。

它对周围的人类和从者胡乱袭击,噬咬,然后吞了下去。

并且它对魔术有很强的抵抗力,投射出的魔术会无效化。据说它甚至对喀耳刻的魔术丝毫不介意。虽然可以对它的肉体给予物理损伤,但是其肉体几乎一瞬间就再生了。

最糟糕的是对从者的伤害。从者们一接近阿米特,仅此就会蒙受灵体腐烂或是燃起来的严重损害。简直就像是神罚一样。

玛琪她们打倒的个体,是由身为著名圣人的格斗系从者来应战,才打开了唯一的突破口。据说通过其奋斗,武装队员成功争取到了集结的时间。那个从者也消耗到了难以现界的地步,不得不脱离战斗。

魔女饶舌地再说下去。

“那个冥界的怪物,竟然吞食市民们的心脏来“受肉”了呢! 从者们的灵体也被转换成活动的燃料。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早晚会蹂躏到把这座城市的所有市民和从者都吃光为止喔?”

“难道……另一头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成长得那么大?”

玛琪默默点头。真是一个噩梦般的怪物。

“虽然很遗憾!? 但如果魔术和毒药都没什么效果的话,那么用高性能炸药之类的东西来炸飞它怎么样?直接给他塞嘴里。”

“足以应付那个尺寸的炸药,靠爆炸的气浪就会吹飞一整个街区的表层。而且冰室说,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聚集了都市构造体的主要支柱,很有可能招致连锁崩溃。”

“呜哇……但是用小豆枪逼着对方进入持久战也是一样吧! 损害只会不断扩大! 这怪物虽然净知道吃,头脑看起来很差,但它会那么容易就范吗?”

“这个……如您所说。最坏情况,看来有必要“把角筈舍弃”。就像江户时代用来预防大火延烧的破坏式消防一样呢。目前正以避难为优先。”

“舍弃!? 住手啊!”我们的店!”

尽管魔女一副要扑过来抓人的样子,但玛琪也被逼着作出痛苦的决断。

因为无论是战争难民的玛琪,还是喀耳刻的御主,都是曾经被夺走栖身之所,好不容易得到了安居之地,现在却又将要失去它。

“……是的,不可以得过且过。保护不了城市就没有意义!”

长久以来一直肆无忌惮的我,既没有大义也没有正义。虽然只是单纯的感伤,但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倘若它出现的原因是咒物伊米乌特,这不一定就是最后一次。也许还会出现! 现在不打倒不行! 如果我们不清楚表明我们不会输给这样的怪物,就没办法让敌人放弃!”

玛琪坚定不移地回看着我。

“……你有什么办法吗?”

“哪怕魔术、圣骸布都不管用……如果是我的“枝”,如果是短时间的话,应该可以把那家伙拘束住。”

“真的吗? 那么,就在那时趁机把威力调整得恰好的炸弹扎进全身吧——”喀耳刻说道。

“这样的话,绘里世也会死掉。真的好吗?”

Voyager一脸为难地嘟囔。魔女抱着胳膊,摆出一副在衡量代价与成果的思虑表情。可别开玩笑。这种神风式战法就算求我也不干。

“既不好,也不会死。玛琪小姐,有没有瞬间硬化性的合成树脂之类的东西?”

“有是有,但是这些战前遗物已经无法大量筹集了。最多也就是把脚凝固住的程度吧。在刚才的战斗里,即使它的一只脚炸开了也能马

上再生。超硬金属丝也被咬断了,派不上用场。也没有时间从《多摩》的基地把针对大型兽的装备移送过来。”

“性质真是恶劣……那就是说有必要在拘束起来后,一口气给整个巨大身躯造成物理伤害……”

(能把金属丝咬断……也就是说比表面上更高密度,更重……)

突然,我冒出了一个主意。一个简单到让人没勇气说出口的朴素计划。

成为关键的是Voyager。为了窥探他的意志,我看向了旁边。

“那个,挺好呢。试试看吧,绘里世。”

“……诶?”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出来,Voyager却察觉到我的想法并微笑了出来。

玛琪一边浏览着瞬息万变的集中信息图(infographic)一边告诉我。

“距离避难结束还剩余些许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就试着挣扎一番吧。你毕竟也算是个夜警(Night Watcher)。”

“……是的。”

尽管这句话只不过是用来激励我的声援词,我也很开心。

玛琪又从医疗队的装备中拿出了一套器材,猛地推到了魔女身上。

“喀耳刻。毕竟机会难得,拜托你再劳动一下。请拿着生命探测器和无线摄影机到处飞行。由于建筑物倒塌,监视的眼睛减少了,冰室正在头疼。虽然大部分都和从者一起避难了,但是可能还有需要救助的人。”

“呜诶,没办法了。这种天空之眼(Eye in the sky)的角色,让Kuonji44的使魔去干啊。没有令咒的话我绝对拒绝了喔!”

我再次和Voyager牵着手浮到空中。

玛琪一瞬间展露出踌躇的样子,但还是叫住了我说道。

“……就在刚刚,接到了斯诺医生的通报。听说在新的伊米乌特发现现场有个和他相像的男人。”

“…………难道……是朽目吗?”

我殷切地希望这种直觉是错的。但是,玛琪却老实地点了点头。令人不禁寒栗。这实在是太不合时机了。

“虽然伊米乌特已被破坏而无效化了,但是男子失去踪影了。我要前往那边看看。”

“……小心点……”

“不用担心。我还有这玩意(圣骸布)。你才要小心啊,绘里世。”

离去之际,眼下渐渐变小的玛琪,把从袖子里放出的绯色布条像手掌一样挥舞着。

——再次飞回刚才的阿米特那里。

狂暴的巨兽为了寻求它应当吞食的心脏,进一步扩大了街道的伤口。它敏感地感知到猎物的存在,加快了脚步前往避难迟缓的地区。

作为主要战力的从者们无法接近,本来效果极大的攻击性咒具也大部分都出了反效果,武装队员的受伤者也持续增加。

相对地,阿米特则是不把伤害当一回事,恢复速度也比刚才更快了。大型狙击枪和战时遗留下来对付装甲无人机用的光学诱导弹勉强奏效。

抗战队员中也包括了几个面熟的人。我在他们那里听取完情况,说明了我接下来要实行的计划,请求他们的支援。

非常幸运的是,我的“夜警”资格已经有期限地恢复了。好像是玛琪在背后找冰室替我安排的。

在队员中,知道我是真鹤千岁的相关人士而提议颁令“CODE·CRIMSON45”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是把希望寄托于最强的从者,圣·朗基努斯之枪上。

……话虽如此,无可否认我的内心某处也在期待着这个。我也打心底里埋怨着千岁依然保持着按兵不动的态度。但是在这个场合,我必须舍弃私情,敢于出头去说服他们。

无法断言这头巨兽的出现和对城市的蹂躏不是一场佯攻。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而且真正的敌人自己依然隐藏着身影。这样的话,如果现在就轻易地去依赖圣痕(Stigmata)的话,很可能总有一天会失去最后的王牌。因为你们才是,守护这个城市的真正的红盾——我如是说。

经过短时间的激烈谈判,他们半信半疑地承认了我想要打开局面的意志,我成功获得了合作的许可。

——我独自一人,站在阿米特的眼前。

从需要仰视的巨大身驱中所释放出的咆哮,破坏性地摇撼着鼓膜和肺部。

我指示Voyager必定要和巨兽保持一定距离。他不能接近阿米特。恐怕和其他从者一样其灵体会被侵蚀掉。那样的话我的企图也就付之东流了。

武装队员们也同样包围了四周,举起了枪。这样做的目的是威吓和诱导。

浓厚的死亡气息充斥着浴血的战场,让邪灵们前所未有地兴奋起来。我已经压抑不住那深不见底的邪恶而要将其解放。灵障的黑色黏液从全身溢出,在地面上描画出黑色的圆形并渐渐扩张。

阿米特急躁地把挡路的我掸开。

我生成了威猛强韧的长柄“战斧(Halberd)”,剁碎那粗厚的皮肤。

带有实实在在的手感,甚至得以让它鲜血四溅。可是,达不到对付灵体从者般的成效。受肉成为实体的幻兽,甚至抗衡住我的“枝”上吸收的魔力,眨眼之间就再生了——不过这也在预料之内。

我勉强按捺住想要把魔弹(Freischütz)打进爬行类动物眼球里去的冲动。如果玛琪她们的分析准确的话 ,这非但毫无意义,甚至只是为它提供了超再生所需的魔力。

(没有弱点……不过这正是,身为幻兽的你的极限!)

接着我在周围左奔右跑,反复斩击阿米特以吸引其注意,把巨兽诱进了二车道的狭窄小巷里。

它的巨躯反而招来了恶果,现在进退不得。但是,在几秒钟后,这头怪物破坏了周围的建筑物,再次开始了移动。

我踢向墙壁跳跃到高空中,以弧形朝阿米特投射出如今质量已膨胀得远超于我的一大团“枝”。

“魔王(Erlkönig)——“投网(Rete)”!!”

——那是用“枝”编织而成,能将猎物完全覆盖的巨大强韧的网。

在古罗马的斗技场里,有一种叫做“网斗士(retiarius)”的角斗士,他们以渔夫的投网和三叉枪(trident)作为武器,备受欢迎。当我从卢基乌斯的口中听说这事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太奇怪了而笑出来了。被逼戴着鱼类头饰与对战选手拼命战斗的丑角。这种角斗士在普通情况下更不被容许戴上头盔。因为他必须向观众充分展示出其恶战苦斗的模样。与现在的我非常贴切。

“——Fish(上钩了)! Voyager!”

我呼喊着他的名字,向天空挥起单边手臂。

俯冲下来的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惬意爽心的浮游感顿时传遍全身。在向着天空拉伸成泪珠型的“投网”前端,我勉强和阿米特拉开了距离而飘浮着。

然后我把第二次愿望,托付给他。

“以令咒下令——全力上升!”

“Copy(明白),绘里世——Lift-off(那就,上吧)! Full Thrust!”(注:Full Thrust指全推力)

涨满的魔力仿佛要把魔术回路烧断一般四处奔腾。

…………然后,阿米特的脚尖静静地,比想象中简单地离开了地面。

地面上队员们的欢呼声渐渐远去。

——我的计划是把怪物尽量拽得高一些,然后扔下去。仅此而已。

如果吊起用的“枝”的负荷都集中在一点上的话,我的四肢恐怕就轻易地被扯掉了吧。但是,飞翔的浮力不只发生在Voyager自身,也遍满触碰着他的我全身。而邪灵的“枝”同样也是我污秽的血液,是肉体的一部分。

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一味地驱使杀意,去维持着庞大体积的“枝”;就只有比巨兽的狂乱抵抗还要更迅速地,持续将“投网”再生,以防其咬破“投网”逃出困境。

但是,我那杀意的余波也让Voyager受苦了。不祥的“枝”甚至缠绕上了他的全身,尽管已经投入令咒施以守护,可它仍然在渐渐剥削他的肉,使其成为魔法光的粒子而消散。

除了加速的重压以外,也被迎面砸来的气流所摆弄的同时,我挤出声音问道。

“Voy……ager……这种输出能维持多久……?”

“……还有,一百二十秒。”

“……OK……很不错。”

根据礼装APP的简易计算,将空气阻力纳入了计算的最低目标高度是三千米。只要设法达到了那个高度的话,在和地表相撞的时候,就会给阿米特全身施加等同于子弹命中的冲击。如果能用什么方法加快下落速度的话,威力会再提升。

——我和他紧紧相拥,只为一心向着天空继续上升。

如果是圣杯将他邀请到战争中,容许了探测器Voyager作为位列神话与人类史的末席英灵被召唤出来的话——。

即使他这一存在不能与神代的神秘同日而语,我也祈求

他能具备身为人类引以为豪的伟业该有的威信。

是的,所以我相信他的“魔法”——将梦境故事拉进了现实的那般“技术”。我相信托付在他身上的梦想,与英雄们的威望相比也绝不逊色。

把他送到外太空行星轨道去的火箭,本来是为了跨洋越海把核弹头运送到敌国而存在的强力推进器。正是恶意与科学技术之结晶的核导弹。

和战斗机同等轻量的合金也好,侦察用的传感器也罢,就是这些建立在战争竞赛和牺牲之上的血淋淋的成果造就了Voyager。这样的他,怎可能只是一个纯洁无垢的象征?

然而——并非是普罗米修斯给予的火焰驱使了我们进行战争。因为现实往往都是相反的。因为渴求纷争的罪责永远都是存在于我们人类本身。

我不会再否定那份罪责。不会再畏惧去触碰他。

如果我这不祥的力量能用来保护我出生的城市的话,就算互相伤害也要朝着未来前进的话——那我想和他一同迈进,总有一天触摸到那个梦想。

然后他忍受住“枝”的侵蚀坚持到底了。

我抱着沾满汗水在我胸口上呼着粗气的他。

到达了预定高度的我们,一边慎重地和阿米特维持着距离,一边缓慢地减速。

“丢到,海里……吗?”

Voyager稍微呛着问道。如果就这样等待它自然落下的话,即使不情愿也会遭大风吹走而变成这种结果吧。不过——。

“不。我不想再弄污海洋了……Voyager你,也很讨厌吧。而且必须要确实地杀掉它呢。所以要朝着能把坠落的损害控制在最低限度,又能确认到死尸的地方———丢下去喔。”

继续进行垂直的次轨道飞行的同时,我轻轻地推开了Voyager腾出距离。

然后把变成了网一直包围着巨兽的“枝”全部拖回。

“魔王(Erlkönig)——“剪刀(Scissors)””

在双脚上分别缠上“枝”,将其前端延长成宽阔的刀刃。

他明确地理解了我的意图,于是再次牵着我的手进一步急速上升。并且在直体空翻之后转而急速下降。得到充分加速的我,把Voyager遗留在后方,化身为箭矢突击过去。

“哈啊啊啊啊——!!”

阿米特在轨道的顶点静止下来,终于开始下落。我朝着它的眉心打进刀刃的踢击。这是在增大质量的魔术上灌注了所有剩余魔力的一击。

“呼——”

再以单脚的刀刃为轴心,宛如花样滑冰选手一样回旋,把狮子的鬃毛连根铲除。这样就一下子降低了受风影响的机会。鬃毛虽然很快就会再生,但不管怎样都会在二十五秒的自由落体后到达地表。

顽强抵抗的阿米特用狮子的前肢袭击我,将我弹飞。但是,这也用“枝”代替盾牌勉强防住了。

“……那是……?”

我本打算一面下降,另一面不断修正坠落轨道。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却有一些东西从我的眼前一个接一个地飞来。

那是担任着都市防空任务的使魔们。是昨晚也在夜空中遇到过的小动物。鸽子、猫头鹰、乌鸦、驹鸟、海鸟、蝙蝠。前所未见的大量使魔们。反正应该是自愿帮忙的魔术师送来的吧。

大量的使魔们一边急速下降一边包围着阿米特,发动自杀式攻击。并且一方面夺走敌人的视野,另一方面进行细微的轨道修正。

比起像树叶般飞舞的我们,巨兽更快更无情地加速,连同使魔们一起飞快地远去。

——然后朝着《新宿》的西边,淀桥区划里仓库林立的防灾区域,化作微细的小点被吞没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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