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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真妹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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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千金小姐在地下室举办演奏会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吗?」
艾略特王子的愤怒今天依然难以平复。
固守在地牢里的前未婚妻一再把自己当傻瓜耍。如果不设法报一箭之仇,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
……他起初的目的理应是要让千金小姐向自己求饶,却在不知不觉间发展成这种情况。目标越来越低……这不像话的部分,他决定当作没这回事。
活在当下,这就是艾略特。
前些日子,被艾略特任命为参谋的公爵家公子乔治•佛格森,基于不得已的理由脱离了艾略特的侍从团。
原因是他被结束视察旅行归来的未婚妻逼著优先接受继承人教育,每天从早到晚都被未来的妻子严厉压榨。
乔治憔悴不堪的模样,令艾略特等人不禁为之掬一把同情泪。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不过……
乔治的未婚妻很有可能是艾略特的宿敌蕾切尔•佛格森为了解决乔治而找来的刺客。竟然能将令目标(乔治)抬不起头的对象纳为伙伴,那家伙究竟使了什么骯脏的手段?
为了世界和平及与玛格丽特的灿烂未来,无论如何都得让蕾切尔哑口无言──艾略特再度下定决心。
话虽如此──
对手总是先发制人,自己至今为止从未赢过。即使跟侍从们开会讨论,也完全想不到好主意。毕竟要是真能想到,他早就打败蕾切尔了。
就在众人低声沉吟时,玛格丽特端著泡好的茶走了过来。
「大家请用茶~~」
「哦,谢谢你!」
就在男生围过来享用「我们的天使」泡的茶时,玛格丽特看向誊写会议纪录用的纸张。
「艾略特殿下,想不到什么好点子吗?」
「是啊,完全没有头绪……总觉得不管采取什么攻势,对方都能加以反击……」
王子殿下不战而溃。
玛格丽特在来回看著进攻计画与遭对方攻击的内容清单时,指了其中一行。
「艾略特殿下,不需要勉强想新方案,而是改良蕾切尔小姐做过的事来反击,如何?这是蕾切尔小姐想得到的极限吧,如果加以扩大后还治其身,她应该就无计可施了吧?」
玛格丽特无心的提议令艾略特拍了大腿。
「就是这个!」
王子殿下也察觉得太迟了。
身为未来的执政者,艾略特暴露出令人相当不安的特质,但众人仍高兴地讨论起计画。
*
蕾切尔一如往常地悠闲度过怠惰的一天后,心想著差不多该睡了,开始准备床铺。
「嗯。」
当她正准备在枕头上滴点薰衣草精油时,上方传来开门声,众多访客嘈杂地走下石阶。不用说也知道,是王子殿下一行人。
「哎呀,真难得,竟然在这种时间造访。」
「哈哈哈,我来打扰啦,蕾切尔!」
「真的十分扰人呢。」
明明已经是晚上了,艾略特却莫名有精神,这令蕾切尔感到纳闷。
不,情绪莫名高昂,大概是因为脑子那个吧……不过他不知为何拿著看似小提琴的东西。不对,那正是小提琴。
跟在他身后的赛克斯扛著两个木桶。
而赛克斯后方的玛格丽特搬来大量的锅子。
她身后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家伙则捧著一大篮空罐。
最后面一脸厌烦的狱卒不知为何拿著三角铁。
蕾切尔将手抵在额头上。
「我实在看不出来你们在做什么。」
「唔哈哈哈哈,蕾切尔,你觉得是什么?猜猜看啊!」
「……在做资源回收吗?」
「那是王子该做的工作吗?」
「没事每天跑来地牢也不是王子该做的工作吧。」
怪异的一行人就这样在地牢前侧的房间排列起手中的破铜烂铁。
蕾切尔看了配置后,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锅子的排法就像是鼓组。
「原来如此……打算不让我睡觉是吗?」
艾略特扬起嘴角,洋洋得意地夹好小提琴,以装腔作势的口吻向蕾切尔宣布:
「我们想在夜里进行合奏练习,不过找不到发出声音也无所谓的地点,于是想到如果在地牢里,就算发出惊人声响应该也没关系。我们练我们的,你想睡觉也无所谓喔。」
艾略特又露出「成功啦!」的表情接著说:
「啊,如果你想欣赏当然也可以喔,希望你听完后说说感想。」
最后,所有人怎么看都像在炫耀似的戴上耳塞后,准备好各自的乐器(?)。
艾略特的小提琴发出彷佛上百年没使用过的生锈铁门般刺耳的尖锐声响。
赛克斯使出吃奶的力气痛殴木桶,发出震天价响的噪音;玛格丽特用棒子敲打排列好的锅子,金属碰撞发出尖锐的声音。
在准备时被人称作波兰斯基──相信这是他的名字──的家伙,胡乱甩动绑著绳子的空罐;视线飘远的狱卒则是在奇怪的时机敲响三角铁。
毫无秩序可言的噪音在地牢里回荡。单是各种刺耳噪音响起,即使戴著耳塞也难听得令人鼓膜疼痛。
「这出乎意料地有趣啊!」
「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请问,我有存在的必要吗……」
狱卒喃喃自语的声音过小,很遗憾地传不进任何人的耳中。
蕾切尔戴上午睡用的耳塞后,安分地坐在椅子上欣赏。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这点令人感到不安,不过相较于平时总会迅速反击,她保持沉默的模样令艾略特愈发愉快。
「再加把劲吧!」
「喔喔──!」
「请问……已经是下班时间,我想回家了耶……」
「哈哈哈,今晚要彻夜演奏!」
不过,艾略特有一点没有算计到。
即使打算胡乱敲打,人类只要长时间敲著某样东西……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节奏。
就算原本想发出毫无意义的惊人声响,只要一直持续演奏下去,就会下意识地产生规律的声音。
逐渐地……没错,毫无秩序可言的噪音渐渐产生了旋律。
原本闭著双眼聆听的蕾切尔突然站起身。
她在木箱山里翻找,折返时手上拿著小号。正是在某天夜里以优雅的高分贝吵醒艾略特的……那支小号。
如同曾经对著月亮吹奏一般,少女将小号抵在唇边。她沉睡似的闭上眼,将空气吸满肺部后,静静地将第一口气息吹进铜管乐器。
……原本充斥著噪音的地下空间流泄出一道令人灵魂为之震颤的优美音色。
这一刻撼动了历史。
在这群人当中,唯一具备音乐涵养的恐怕只有蕾切尔。
由于她的参战,使得各自为政、强调自身存在的乐器(?)声音产生了方向。
藉由作为根基的旋律诞生,众人已经开始出现节奏的演奏(?)被吸往同一个流向。如同配合蕾切尔的小号,小提琴改变了旋律起伏;敲打锅子的节奏也随之改变。
回过神来,六人演奏乐器(?)的步调逐渐合而为一,转变成重叠而无法分割的微妙合奏。隐约夹杂著不协调音的演奏令人焦躁。
众人原本只是想制造令人不悦的噪音,现在却不知为何拚命侧耳倾听并寻找节奏,试图让声音和谐。
「……呜,我明明才是主调!这样下去会被蕾切尔吞噬!」
艾略特拚命拉著小提琴,发出猫抓玻璃还比较好听的声音,坚决不让半途参战的蕾切尔夺走乐团的主导权。
王子殿下已经完全遗忘自己当初的目的,只为了夺回主旋律地位而持续向小号挑战。
蕾切尔的小号以满溢的灵魂剧烈吶喊著。
艾略特的小提琴充满热情地炽烈轰鸣;赛克斯敲打木桶的鼓槌则敲打出无忧无虑的高昂节奏。
玛格丽特的锅组(鼓组)在间奏时的华丽独奏令人著迷;波兰斯基陶醉其中地使劲挥舞著整串空罐。
而负责收尾的,则是满脸写著好想赶快回家的狱卒那毫无干劲的三角铁。
完美。
真是一场完美的演奏。
彼此强烈的个性碰撞,互相抗衡的同时形成融合的音色。
没有乐谱,也没有作为主题的曲目。即兴创作出来的旋律增幅并笼罩住六人,一首全新曲子就在不知不觉间诞生了。
没有听得入迷的观众,也没有人记下乐谱。有的仅是充盈此时此刻的剎那间的灵魂。
「五人」就这样暂时通体舒畅地沉浸在这无法重现的一曲之中。
而狱卒只想赶快回去。
就在他们抵达忘我境界的瞬间。
「吵死人了!你们以为现在几点啊!」
侍女长的怒吼传了过来。
「殿下,请您适可而止!想玩是无所谓,但您又不是小孩子了!至少该明
白王宫里住了许多人吧?」
侍女长从惊恐万分的艾略特手中抢走小提琴。
「不……不是,我……」
「在下!」
「是!……在……在下并没有那个意思……」
「您在大半夜摆了破铜烂铁玩起乐团游戏,这件事本身就很有问题了!」
「对不起!」
赛克斯从旁插嘴:
「不……不过,侍女长,殿下是为了给蕾切尔小姐……」
一点教训──他原本想这么说。
但侍女长叹了口气后点点头。
「没错,还有这一点!就算地牢的隔音效果可能不错,但是就不能替被关在这里,可怜的佛格森小姐著想吗?瞧,她甚至得用棉被掩盖住头,真是可怜……」
「咦?」
经侍女长一说,众人同时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还在热情地吹奏小号的蕾切尔已经钻到床上缩成一团了。
「啊,不但被关在这种地方,甚至还遭受如此过分的刁难,真是可怜……」
「不不不,等等!蕾切尔直到刚才……」
就像要否定王子的辩白,蕾切尔探出头来,噙著泪水倾诉:
「侍女长……呜呜……我很想睡觉,但是殿下等人闯了进来……」
「你……你这家伙!只有你一个人假装事不关己,太诈了!」
「呜呜呜……我好难受喔……」
「哎呀~~!殿下!佛格森小姐在大半夜受到这种对待,您都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呃,就说了,这家伙明明也兴致勃勃地……」
「看到她这副模样,您怎么还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到楼上去,我要好好训诫一番!」
「是真的!相信我!」
「咦?连我们也要?」
「我也要吗!为什么?我想回家啦!」
「给我闭嘴!」
就这样,除了蕾切尔以外,临时成军的乐团团员全被带走,强制参加侍女长训诫到天亮的课程。
*
地牢再度恢复宁静,到刚才为止的事情简直就像谎言一般。
蕾切尔无奈地调整好枕头,轻轻熄了灯。
30千金小姐做运动
蕾切尔从书上抬起头,侧耳倾听微微传来的声音。
「这是……骑士团在训练吗?」
从换气窗外隐约传来某人在相当遥远的地方发号施令的吶喊声。
由于距离太过遥远,听不出对方在喊什么,不过蕾切尔一边听著,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这么说来……最近都没运动呢。」
自己原本在生活中也不热衷运动,不过因为时常在宫里走动、接受王妃教育时被压榨,运动量与现在完全足不出户的情况相比大上许多。
虽说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运动量不足而发胖……
「搞不好最近睡眠比较浅,也是因为运动不足。」
却对重要的睡眠造成了影响。其实睡太多或许也是原因之一。
蕾切尔「唔……!」地鼓起脸颊,可爱地瞪向半空。
「说得也是……毕竟只是待在牢房里,完全不会感到疲倦啊。」
她现在的确没有在活动筋骨。只不过如果是普通人,应该会感觉到精神疲惫就是了。
而毫无疲惫迹象,生龙活虎的蕾切尔觉得自己不注意健康而叹了口气。
「这可不行……还身为殿下未婚妻的时候,我明明每天都因为王妃教育疲惫不堪,一躺进被窝五秒钟就会失去意识呢。」
这样也不太健康。
蕾切尔轻轻拍了大腿。
「对了,我之前也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准备了能在牢里使用的运动器材嘛。」
她试著打开木箱找出准备好的运动用品。
「呃~~我记得当时似乎因为觉得有趣而买了什么……嗯,是这个吧。」
*
艾略特前往鼓励参加骑士团训练的赛克斯后返回,走在长廊上时,听见后院传来奇怪的声响。
「欸……你们有没有听见某种喀哩喀哩的声响?」
跟在王子身后的赛克斯与波兰斯基也竖起耳朵,接著面面相觑。
「确实听见了……不过,这是什么声音?」
「感觉像是在刨削岩石的声音啊。」
赛克斯以直觉寻找声音来源……抵达了地牢前方。走到这里,就能清楚听见牢里泄出刨削著某种东西的声响。
「……喂,又是那家伙吗?」
「只要在后院附近发生什么怪事,都可以肯定与蕾切尔小姐有关,不会错。」
众人抱著「她绝对不是在做什么好事」的确切想法走下石阶,就看见蕾切尔正拿著一把手摇钻,喀哩喀哩地凿著石墙。
「喂,蕾切尔。」
「哎呀,是殿下啊。请问有何贵干?」
似乎正好告一段落,蕾切尔转过头来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蕾切尔穿著可以看见手脚,暴露程度较高的单薄衣裳,再加上正在用钻子在石墙上挖洞而满身大汗,展现出令男人们有些难以直视的模样。
「就算不会有人看到……你这副模样还真是……」
「哎呀,因为我正在运动,才会换上方便活动的服装。」
她这么一说,艾略特等人就看向她的手边。
「……喂,赛克斯,最近流行什么刨挖石头的运动吗?」
「既然蕾切尔小姐会这么做……就表示应该有吧?」
「为什么在牢里的囚犯会知道外头流行什么啊?」
三人小声讲悄悄话后,将视线移向蕾切尔,只见她以毛巾擦拭脸颊并露出傻眼的表情。
「又不是石匠竞赛,我从没听说过那种运动喔……」
「咦……?但你刚才说在运动……你到底在做什么……」
艾略特再次看向蕾切尔手边,只见她放下手中的钻子,拿起某种突起物装上石墙。
那是能以手掌包覆的物体,看起来跟半埋在土里的小石头有点像。物体正中央插著类似木桩的东西,蕾切尔拿起锤子将它敲进刚才所凿的洞里。
定睛一看,整面墙上装满了那种形状各异的物体。
「这是什么?」
原本如围墙般以石头交错堆砌而成的墙面上钉著异样突起物。若要举例,那看起来就像是被海浪来回拍打的大岩石上吸附著满满的海星,外观乍看之下有些恶心。
似乎是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蕾切尔回答艾略特的问题:
「这是把手点。」
「……把手点?」
蕾切尔在手掌洒上看似石膏粉的粉末,一边抓住钉在墙上的突起物,做出攀上墙壁的动作。
「好,没问题了!」
蕾切尔自顾自地下结论,露出灿烂笑容。
「不,我完全看不懂你在做什么。」
而艾略特则有种被放置不管的感觉。
蕾切尔在手掌洒上白粉,并用手指攫住或脚尖踩住突起物,攀上墙壁。从蕾切尔尝试的动作看来,这似乎就是她所谓的「运动」。
「说到底,你到底在做什么?」
「这叫攀岩!」
蕾切尔自信满满地说著,艾略特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往赛克斯。
「你听过吗?」
「那是不用工具,徒手攀爬巨岩的竞赛,或者该说技术吗……不过,这说起来根本不是会在牢房里做的运动吧……」
赛克斯傻眼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蕾切尔则点头附和。
「就是说啊……毕竟这座牢房的高度不太够。」
「呃,就说了,问题不在那里吧?」
蕾切尔在意方向完全错误的问题,令赛克斯实在无话可说。
蕾切尔放著哑口无言的赛克斯不管,「灵光一现」似的拍了手。
「对了!殿下,可以把天花板打通挑高吗?」
「当然不行!真要说起来,也不准你擅自在牢房墙上挖洞!你要怎么处理啊……竟然在整面墙上凿洞装上怪东西……」
「这才不是怪东西,是把手点。」
「叫它『怪东西』就够了!不准擅自改造牢房!」
面对艾略特的指责,蕾切尔无奈地噘起嘴。
「在我作画时,您明明还笑著欣赏……」
「你、说、谁、笑著欣赏了?我当时可是因为恶臭昏过去了!」
「哎,说起来作画那次也是,如果不准,您要记得先说啊……在我完工后才不允许的话,我也无可奈何。」
「既然这样,你就先来取得同意再动手!不准你一句『无可奈何』就算了!你离开地牢时一定要给我恢复原状!」
「反正我会被关到死为止吧?死后的事我可不知道。」
「还有乖乖赔罪就能出狱这个方案啊!」
「我拒绝。」
*
由于蕾切尔完全不当一回事,在她开始练习后,怒吼到疲倦的艾略特等人就有气无力地走出地牢。
艾略特「唉──」地叹了口气,眺望开始出现一抹红晕的天空。
「欸,赛克斯……」
「…
…什么事,殿下?」
艾略特仰望著天空,脑子里却在反刍刚才的景象。
「身穿单薄衣物运动的女人……真棒啊。」
赛克斯同样望向远方,点头附和。
「说得没错……这么一想,玛蒂娜也只有流著汗的模样特别棒。」
波兰斯基则在一旁苦闷地扭著身体。
「满不在乎……满不在乎地用毛巾擦拭脸庞……这种强调自己脂粉未施的举动真棒!果然还是自然美人最棒了!」
三名青春期的少年各自怀抱著不同的想法,品味留在眼皮底下的残象一会儿。
31少女朝著黎明吶喊
在清晨的礼拜堂里。
玛格丽特跪在祭坛前虔诚地祈祷。
……确切地说,是看似虔诚地祈祷著。
如果想整理思绪而不受任何人打扰,在礼拜堂里祈祷是最好的方法。母亲曾这样告诉玛格丽特。
『向祈祷的人搭话是很失礼的,因此即使是平时很受欢迎的人,在这里也不会受到打扰。』(母亲表示)
『重点是世人会有怨言,追究起来都是上帝的责任。』(母亲表示)
玛格丽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低下头。听在旁人耳中,她的轻柔呢喃就像是在吟咏圣经文句。
乍看之下像是虔诚信徒的她以坐在她旁边也听不见的音量……这么说著:
「我明明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最后那一步怎样都进展得不顺利呢,上帝啊!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终于掳获王子殿下的心啊!」
面对男人时会戴上面具,但面对上帝则以真面目相待的女人──玛格丽特不仅诚实地表达,甚至还对其下了订单。
「虽然王子殿下由衷对我倾心……但那个臭女人如果不屈服,等国王陛下回来,一切或许就会翻盘啊!这点祢明白吗?差不多该认真工作了吧,拜托祢喽?」
玛格丽特在祭坛上低著头,紧握的双手指尖加重了力道。
「我当然很感谢祢给我带来这样的好运喔。毕竟出身贫民区,能健康地活到十岁已经算运气好了;还长成一个并非随处可见的可爱美少女;在我被卖给变态老头(恋童癖)之前,妈妈就掳获了男爵阁下(爸爸)的心;而且贵族少爷们全都被坦率可爱的我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连王子殿下也对我说我比那个没血没泪的疯女人好……我根本已经在朝著幸福的结局(两人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一路猛冲了嘛!」
玛格丽特愈说愈烦躁,她的低喃音量也渐渐大了起来。
「我历经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男人们虽然轻而易举地上钩,但女人们找碴的行径真不是普通地过分……说起来,所谓的贵族千金(冷血母猪)太不像话了!那群一副『自己很特别~~』的表情高高在上的猴子是怎样?『不要接近我的未婚夫。』啊~~?以冷淡态度对待自己未婚夫的人不就是你们吗?当面对男人说出『因为是政治联姻,没办法』的人又是哪里来的谁啊?尽管如此,当我温柔地向伤心欲绝的男人搭话后,却又焦急地担心未婚夫(男人)会被我抢走,是笨蛋吗?一定是笨蛋吧?去死啦!这群母猪!你们那让自己的男人幻灭的冷淡态度就是推波助澜,让所有男人向外发展的根源啦,白痴们!」
玛格丽特的自言自语愈来愈大声,肩膀因愤怒而颤抖。
「友善亲切地释出善意、勤恳地照顾是基本吧!男人都很单纯,只要对他们低语『我只有你喔。』『我知道你很努力喔!』『无论谁说了什么,我都会陪著你!』这三句话,他们就会对你倾心啦!结果你们竟然说:『别对他多嘴!』啊~~?不说必要话语的人明明就是你们!为了讨人喜欢,我可是下足了工夫努力喔。给我为了提升业绩努力一点啊!该死的混帐千金小姐们!以为是凭著那种态度结婚,再生个嫡长子就能一辈子悠闲度日的终身雇用制(上流生活)吗?别开玩笑了,垃圾!」
脑袋因为愤怒而沸腾,玛格丽特终于忍不住使劲大喊。
「明明摆著架子,也不好好接待顾客(陪伴男人),生意被抢走又说这是无视业界规则(贵族规矩)?既然如此,就脚踏实地去抢回来啊,菁英(大小姐)们!就算是偏僻郊区的娼妓也会好好关心常客喔!可别说『伟大』的你们办不到这种事!」
玛格丽特已经气急攻心,甚至忘记自己伪装成正在祈祷了。
「我要成功掳获艾略特殿下的心,然后当面表现出有多瞧不起他们!妈妈虽然是贫民区出身的娼妓,但透过仔细挑选顾客交往,才能成为男爵夫人;而身为女儿的我则要靠继承自妈妈的美貌,从男爵家一口气得到王子殿下(顶点)!」
玛格丽特踏上祭坛,帅气地摆出胜利的姿势。简直是极不虔诚的举动。
玛格丽特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倾诉完,喘了口气后就冷静下来。
她交抱双臂,张开双腿站立,瞪著半空──在上帝面前。
「话说回来……如果不设法处理那个蕾切尔,我与艾略特殿下就无法拥有玫瑰色的未来。该怎么说呢,蕾切尔对艾略特殿下似乎不太著迷……他明明那么帅气,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会是那种态度。哎,毕竟乔治也长得满帅的,她可能已经看惯了……但艾略特殿下不是特别帅气吗?她到底有什么好不满的?」
主要不满的是内在。
「哎,毕竟那家伙的确也长得不差,搞不好已经习惯被男人吹捧了……」
应该不是。
「话说回来……是因为被关进地牢后就穿得比较单薄吗?那女人天生丽质得令人无法忽视啊……她真的没穿束腰『做出』腰身吗?毕竟那个腰可是这~~样喔……还有她的胸部当真没有加胸垫吗?从臀线看来,她的腿也很长呢……」
玛格丽特出乎意料地观察入微,与单是看见单薄衣物就兴奋起来的男人(笨蛋)们截然不同。
玛格丽特突然惊觉。
「不,等一下……她不只是长相可以跟我匹敌,身材也超级好……还是头脑聪明的公爵千金?而且因为受到国王陛下和王妃陛下的器重,无论受到艾略特殿下怎样的对待都能游刃有余地闪避……」
玛格丽特愕然失色。她狠狠地瞪向祭坛,指向主祭神像。
「喂喂,上帝啊,这是怎么回事?蕾切尔不只出身高贵,才貌双全,还运气绝佳……根本只有她受尽偏袒嘛!平等地分配好运是祢的工作吧?既然收了捐款,至少该好好工作吧,这个薪水小偷!……不,就算祢要多分配一些给我,我当然也不会拒绝喔!」
少女把手抵在下巴思考,一边在祭坛前徘徊。
「这份差异到底出自哪里……不,搞不好根本是我的思考方式有误?是蕾切尔获得太多了吧?虽说我还不能算是完全进入上流社会……不过即使是贵族,也还是有些不起眼的家伙在吧?上帝的恩典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四处走来走去的玛格丽特突然停在祭坛前。她抵住下巴的指尖颤抖著。
「难不成……不,没错……一定是这样!」
玛格丽特将身体转了整整九十度,再度指向主祭神像大喊:
「上帝啊……祢其实是个毫无节操可言的外貌协会吧?长得漂亮的蕾切尔和我的运气就很好,而身材好的蕾切尔更受到特别对待!是这样没错吧?可恶,谜题全部解开了!」
少女一边喊著认真的谬论一边在祭坛前捶胸顿足。这已经超越了不虔诚的程度,足以遭天谴了。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该死!如果上帝会基于这种原因偏袒人,那我无论过多久都无法超越蕾切尔嘛!臭上帝(色老头)!如果是出于这种道理,我之前的布施不就全部白费了嘛!该死的混帐!啊,可恶……我原本以为只要祈祷就能改善人生,把我的纯情还给我!」
玛格丽特没有虔诚得足以要求还款,捐款总额也少得只要将钱包里的钱倒出来就足够还清,不过她这时候完全无视这些了。
*
由于听说从礼拜堂传出怪声,赶过来的神父从远处发现门微微敞开著。或许是动物溜了进去,在里头叫。
「嗯,是发情期的猫溜进去吗?」
神父走进礼拜堂,正想开门确认里面的前一刻,双开门从内侧被人推开。
「嗯?」
将美丽的红发绑成双马尾的少女握住门把站在那里。她微低著头,肩膀颤抖著。
「哦,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吗?」
「……上帝……」
「什么?」
可爱的少女抬起头,如同恶鬼般疾呼:
「上帝已死!」
「怎么回事!」
无视惊吓万分的神父,玛格丽特哭著跑走了。
「可恶……该死……即使不受上帝的偏爱,我也会获得顶点地位给你看……!」
即使外貌至上的上帝以蕾切尔为优先,我也会排除这种事嫁给艾略特殿下!GO!GO!玛格丽特!加油啊!总之不算利息也无所谓,上帝,给我把香油钱还来!
即使上帝偏袒竞争对手,玛格丽特也不会因此受挫。
她会以杂草般的生命力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并以长相与干劲爬到天生的贵族千金之上。
奔跑的玛格丽特盯著前进道路。
「……对了,让贵族们自相残杀不也是一种乐趣吗?只要煽动那些以艾略特殿下为目标,企图将蕾切尔拽下来的丑八怪……好,接下来就这么做!」
玛格丽特将拳头伸向冉冉升起的太阳。
「上帝算什么!我才不会输呢──!」
*
暗中潜入的女仆在定期报告中向蕾切尔告知玛格丽特情绪失控的事情。
「原来如此……她是那种人吗?」
「是的,她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人呢……将调查人员花了三天调查到的身世全都说了出口喔。」
「调查人员会欲哭无泪吧。玛格丽特小姐也真是的,真希望她早点告诉我。」
千金小姐啜了一口早已凉掉的茶,仰望天花板。
「话说回来……」
「是。」
「那位小姐的脑袋瓜似乎十分麻烦啊。」
*
报告结束后,正准备返回的女仆突然蹲下身子,掏出一把投掷用的匕首。她沉默地瞪著阶梯,蕾切尔则举起手加以制止。
地牢的门从外侧开启,一名少女伴随著铠甲摩擦的声响走了下来。那是个身穿朴素的简易铠甲,披著防尘斗篷──一副骑士旅行装束,绑著马尾的少女。
「蕾切尔,好久不见。不好意思,我应该早点来见你的,竟然这么晚才过来!虽然这样,我一回王都就连家也不回地直奔地牢了。」
「玛蒂娜,别这么说,欢迎你过来。」
蕾切尔命令女仆准备好狱卒用的椅子,露出微笑。
「在报告近况之前……先喝杯茶如何?」
32少女沿路叫卖「花」
当闹区的顾客开始散去,另一个「闹区」的客人反而开始增加了──那是见不得光,赤裸裸的欲望炽烈高张的「花街」。
揽客者黏腻又卖弄风骚的尖锐招呼声,被因赌博跟打架而光火的醉汉那发音诡异的怒吼声盖过;路人认为事不关己,不负责任地起哄;而可疑的摊商无视骚动,接连向路人叫卖。
在白昼时分寂静的暗巷里,此刻充斥著杂乱无序的景象,倘若是有些道德感的人,想必会为之蹙眉。
明明已经入夜,在如此混乱的街角,竟有幼童天真无邪的声音回荡著。
「要不要买花啊~~」
在这尽是不利于儿童教育的景象的街道上,一名红发女孩展示手臂上挂著的提篮中的花朵。双马尾少女拚命给路过身旁的大人看那看似在公园里摘的卖相不佳的花,不过在这充斥著悖德商品的展售会上,并没有那种会对花感兴趣的怪人。
在蕾切尔入狱的十年前──
年仅六岁的玛格丽特曾为了讨生活,在花街卖花。
*
玛格丽特的母亲在这条街上担任「高级」娼妓。
她即使不化妆也十分美丽,梦幻而沉静地微笑的模样,说她是贵族千金也不会有人怀疑。也许是因为外貌出众,在众多装扮华丽的女人当中,玛格丽特的母亲反而打扮得十分清秀。在花枝招展得看似有毒的百「花」里,她楚楚可怜的姿态格外突出,使得她的身价高于「行情」。即使如此,想一亲芳泽的「老爷」们仍趋之若骛。
这样的话,她应该称得上是这条街的「成功人士」,能过著富裕的生活……但或许是因为会挑选客人,从女儿的角度来看,经济状况怎么也不算理想。
因此为了帮母亲的忙,玛格丽特每天都会在夜晚的花街卖花。
妈妈既美丽又聪明。
而妈妈曾说过「考虑到未来,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布局」。
年幼的玛格丽特从没想过比明天的餐点更久以后的未来,但妈妈说的话不会有错。
*
「要不要买花啊~~」
玛格丽特白天在路边随意采摘的花朵,即使在昏暗的夜里,卖相看来依然不佳。
当然完全卖不出去。
这是理所当然,不会有人为了这种东西付钱……就连她自己也这么想,不过偶尔会有大人出于善心(上当)掏出口袋里的零钱给自己,所以仍然不能懈怠。
(只要遇到两三个善心人士,明天就买得起牛奶了……)
玛格丽特一边打著狡猾的如意算盘一边环顾周遭,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此时,她的视野被一道影子覆盖。
「?」
玛格丽特抬起头,只见一名看似地位高贵的中年绅士俯瞰著自己。
(太棒了,是客人!)
「要不要买花啊~~?」
玛格丽特向男人递出快要枯萎的几朵花。
不过客人(?)似乎对花不感兴趣,而是格外小心翼翼地来回抚摸玛格丽特握著花朵的拳头。
「这位客人?」
对方不可思议的举动令红发少女感到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中年男子依然摩娑著玛格丽特的手,同时缓缓蹲下,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高。
凑近看仍十分可爱的少女露出狐疑的表情,男人见状满意地颔首。
「小姐,你真可爱……你『多少钱』啊?」
玛格丽特歪著头,男人看著她的眼睛,露出黏腻的视线咧嘴一笑。
听了这位变态绅士(恋女童癖)的话后……
「哦咦?……啊,啊!」
玛格丽特终于了解客人的意图,展露笑容。
「啊~~原来是『那边』的客人啊?什么嘛~~吓我一跳~~!害我还以为是『案件』呢。」
「咦?呃,我可是那个喔……」
「最近常有绑架之类的事件呢!如果想买女孩子,不付钱怎么行呢!」
「问题只有那个吗!」
玛格丽特出乎意料的回答令客人感到混乱,而解除戒备的她伸出手并竖起手指。
「那么,如果是『那边』……我要『这个数字』喔。」
玛格丽特表示的金额是购买她提篮里花朵的三倍份仍绰绰有余的数字……不过以跟美少女「玩玩」来说,倒不算太贵。
男人眼见话题终于回到正题,并得知对方以上等货而言甚至算是便宜后,可说是心情愉悦地付了钱。
玛格丽特小心翼翼地将拿到的钱收好,开心地搂住男人,牵起他的手。
「这里有间妈妈『工作』时使用的房间喔!」
「这样啊,还真是机灵。」
两人相视而笑,并在宛如地狱宴席(Sabbath)的骚动中,手牵著手迈开脚步。
*
玛格丽特领著男人抵达的是下一条巷子,位于更深处狭窄巷弄里的一幢建筑物。门扇已经快脱落,满布尘埃的模样,简直就是仓库或废墟……
玛格丽特天真无邪地笑著对感到狐疑的男人说:
「外面看起来是这副模样,就不会有『鸽子』找上门,只有里面的房间有整理乾净。」
「哦~~原来如此。」
玛格丽特暂时放开男人的手。「嘿咻。」她这么喊著,用双手推开生锈的门后,先走了进去。
「就在这里的最里面,屋里很暗,要注意脚边喔。」
「哦,哎呀呀。」
客人循著玛格丽特的声音走进去,看见深处的墙上隐约透出门扇形状的光芒。他摸索著找到门把并推开……同时意识到少女应该已经走进去,门为何还是关著这件事。
从开启的门外吹进一阵户外的风,拂过脸颊。开启的门扉另一侧是……外头。
「咦?」
门原本是关著的。
而门的另一侧并非「客房」,而是户外。
「为什么?」
男人霎时间因为无法理解的资讯而陷入混乱,顺势继续往前走……接著绊到某种巨大的物体。
「呜哇啊!」
男人就这样往前一摔,朝门的另一侧扑倒……倒栽葱似的朝比地面低许多的宽阔泥川跌了下去。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扑通──……!
垂死挣扎的惨叫声消失的同时,发出庞大物体落水的声响……隔了一会儿就传来溺水者猛烈挣扎著胡乱拍打水面的声音。
确认到这里,绊倒男人的物体才动了起来。
「是这周的第二个人了吧~~」
原本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玛格丽特一把关上门,迅速冲出废墟。
她跑了两三个街区,找到能安全藏身的凹洞后就蹲下身,打开从男人怀里摸来的钱包。
即使在昏暗的阴影中,也能看见圆形的金属发出暗淡的光芒。
「哇~~今天真是大丰收~~!」
她刚才收取预付款时迅速确认过钱包里面,不过实际拿在手里一瞧,比目测的远远多上许多。
除了比收到的金额更多的银币之外,还装有三枚金币。久违的丰盛收入令玛格丽特天真无邪的美貌也绽放出笑容。
「只要像这样计算『营业额』,工作的疲惫也会烟消云散呢!」
对幼童
来说,这份「工作」对精神的负担比对身体重上许多……主要是紧张感。
少女在仔细清点钱包的内容物之后,再次全部收进钱包里,回到了花街。
*
玛格丽特向一个站在人流最多的街角处,相貌凶恶的男人搭话。
「老板~~」
「哦,是玛格丽特啊。」
这名被称作「老板」,负责统率扒手、皮条客的男人,同时也是整座花街的领袖人物。在这座合法与非法之间的界线非常模糊的街区,他是负责审判合法与否的绝对上帝。
玛格丽特拿出刚才那个「客人」的钱包。
「刚才来了一个『不是』买花的客人……」
「啊……最近很多啊。」
只要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即使是年幼女童也得懂得向领袖人物讲仁义。无论是玛格丽特会贩卖跟垃圾没两样的花朵,还是欺骗恋童癖者劫财,「老板」都十分清楚。
少女在男人面前将钱包的内容物全倒到托盘上,让对方看到有多少后,再将硬币收回钱包里,然后将没有收起的三枚金币全交给领袖。
「以均分来说,你会不会拿太少了?」
「毕竟金币没办法使用啊。」
「……说得也是。」
金币是高级货币,不可能在庶民会前往的店面流通。
如果是以后的玛格丽特,一定会将包含金币在内的金额确实均分,不过这时候的她依然很「纯朴」。
「如果你能帮忙换钱,我就能带回去了。」
「既然这样,你应该先换成零钱再过来啊。」
「就是因为办不到才会给你啊。哎,既然我付了这么多,请你确实以工作回报喔。」
「你这家伙真是伶牙俐齿的小鬼……」
更正,即使是这时候,玛格丽特还是玛格丽特。
她姑且将刚才那个客人的服装与特徵告诉了领袖。
她以那种方式钓到的「客人」从泥川爬上岸后基本上会有两种模式,要嘛丧失战意,偷偷摸摸地回去;要嘛暴跳如雷,执拗地寻找她。
「我会监视,但你这阵子也得注意自己的周遭喔。」
「好!」
玛格丽特等花街的居民并不是他的手下,会上缴为数不少的金额给领袖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避免被这种危险「生意」钓到的客人报复。
只要支付该付的款项给这个男人,就算刚才那个客人马上固执地跑回来追究,玛格丽特也不用担心被扭送法办。这条街上的居民都会尽全力佯装不知情,替自己掩护吧。
……当然,如果要做「生意」而不事先疏通领袖,玛格丽特可能就会面临反过来被交给那个恋童家伙的情况。
为了安全著想,最近这阵子还是先别「营业」比较好,不过今天的收入相当不错,所以暂时不需为生活费烦恼。明天白天再去市场买些起司或香肠吧。
玛格丽特一边提著被人跟踪一边哼著歌,愉快地穿过整座花街,回到母亲等著的家中。
自己十年后会列席末座贵族;而另一方面,照顾自己的「老板」则成为她争夺王子的竞争对手──公爵千金的部下……玛格丽特并非上帝,因此这时候的她完全无法预料到日后的命运。
*
「我回来了!」
考量到安全与守望相助,这栋破旧公寓里住的全是母亲的同业,而母女俩温暖的小家庭就位于公寓的四楼。
玛格丽特充满朝气地向居民打招呼,抵达最顶楼的自己家时,母亲早已听见她的声音,在她敲门前先行开了门……顺带一提,现在时间是半夜。
「欢迎回来,玛格丽特。今天卖得怎么样?」
美丽的母亲身著朴素洋装,肩上披著披肩,面带微笑地出来迎接年幼的女儿。少女开朗地回答:
「今天非常棒喔!」
母亲弹了玛格丽特的额头使她站不稳。
玛格丽特坐在地上,眼眶泛泪地摸著额头。
「妈妈,好痛喔……」
「玛格丽特,不行喔,如果问你卖得怎么样,你要怎么回答?」
母亲低声询问,少女回过神来,也以同样的音量低声回应:
「要一边说『还好啦』一边用手指比出来……」
「没错,虽说邻居都值得信赖却不能轻易信任。伙伴在有强盗或鸽子跑来时虽然可靠,但如果涉及到金钱问题,她们全都是即使寄放一枚铜币也会卷款潜逃的女人喔。」
「好难喔……」
美丽的女人面露愁容,「呼~~」地叹了口气。
「玛格丽特,你是个坦率的好孩子,不过我担心你会坦率过头而变成愚蠢啊……」
「别担心,妈妈!人家不是都说愈愚蠢的孩子愈可爱吗!」
「我就是担心这一点。」
玛格丽特将「营业额」交给母亲后,又拿回「还算」一大笔钱的三枚银币。如果是这样的数字,就旁人看来只会认为收入「还算」不错吧。
总之两人就以这笔钱权充生活费,其余的钱则由母亲藏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以免其他居民偷走。
玛格丽特(就某种意义上)还很单纯。这时纯真的她依然不懂「如果将所有零用钱交给母亲,长大成人了也无法拿回这笔钱」这样的社会法则。
玛格丽特舔著母亲庆祝「丰收」而端出的李子汁,并询问她在意了好一阵子的事情。
「欸,妈妈,大家都说『你妈妈很漂亮,应该可以赚更多才对』,但你为什么不接太多客人呢?」
玛格丽特引以为傲的母亲则拿出蒸馏酒啜饮著,纤弱的美貌微微染红,浅浅一笑。
「因为妈妈的目标是过更好的生活,才要避免贱卖自己。」
「哦~~……有客人上门就是贱卖吗?」
母亲以浅显易懂的方式向听不太懂的女儿说明。
「妈妈的工作啊,就算现在赚了很多很多钱,也只能趁年轻漂亮的时候才赚得到。」
「哦~~?」
「比起只有现在赚钱,妈妈为了能一直生活下去……正在努力抓个还算有身分地位,收入还算可以,而且愿意娶妈妈的男人喔。」
「原来如此!」
「你懂了吗?」
「好像明白了……不过还是有点难懂,可以再给我一点提示吗?」
「你那样就叫听不懂喔。」
玛格丽特母亲的目标是以罕见的美貌为武器,从娼妓身分毕业,成为低阶贵族的正妻。
虽说以富商为目标比较能保证过上舒适的生活……不过对象如果是那种男人,自己八成只能当个可以被轻易取代的情妇。
身为领日薪的临时工,她的目标是正式员工,而非限定期间的约聘员工。
既不是会四处撒钱挥霍的富商,也不是会介意自己出身的大贵族;而是只要拥有出色外表与善于交际的良好教养,即使出身庶民也愿意迎娶为正妻的低阶贵族。
当然,如果是空有贵族之名的穷人就伤脑筋了,所以得挑选确实有稳定收入的对象。
若是将妻子当成物品对待的暴君也令人困扰,得挑选人品够高尚且稳重的对象。
而且她并不打算拋弃玛格丽特,所以必须挑选会疼爱子女,即使是继女也会投注爱情的对象。
如果家中的家臣会鄙视庶民阶级而且是娼妓出身的夫人也很讨厌,所以得挑选规模不大的家族。
对方必须是满足以上诸多条件,还愿意在上帝面前发誓与自己结婚的正经男人。
然后又必须是个会造访花街的花花公子。
……不可思议的是将以上条件列出来后,候选者竟然一个也不剩了。还没有男人能获得她的青睐。
不过,玛格丽特的母亲没有放弃。
她现在还不到二十五岁,再花十年时间应该就能找到吧。
「这样的男人想必会对习惯享乐的女人敬而远之,所以我生为没落贵族之女,也是为了活下去,不得已才卖身为娼……」
「咦?妈妈家不是种马铃薯维生的农家吗?」
「……我是以这样的人物设定在挑选客人的。」
「人物设定?」
女儿一脸呆愣地表示佩服,母亲则一本正经地加以提醒。
「玛格丽特,你要记住,如果要掳获男人的心,人物设定很重要喔。」
一名母亲将糟糕的知识传授给年仅六岁的女儿。
「原来很重要啊!」
而愚蠢的女儿坦率地全盘接受,令人不禁担忧起她的将来。
母亲摸了摸女儿的头。
「妈妈一定会替你找到一个好爸爸,这么一来你就能成为贵族千金喽。」
「我会成为贵族吗?」
将来会成为底层贵族的玛格丽特,这时候别说是贵族了,甚至还是底层庶民。
对于贵族,她只有「伟大人物」的印象。
而玛格丽特可以成为贵族。
「只要我能掳获一名贵族的心,也能进出王宫喽。到时候玛格丽特就是贵族千金,也能掳获身分更高贵的贵族……不只如此,甚至能掳获真正的王子殿下
的心。」
「王子殿下?」
「没错,像玛格丽特这样可爱的女孩很罕见,你一定能轻松取胜!」
「喔喔喔喔喔……我懂了!妈妈,加油喔!」
「嗯,我当然会。」
「成为我的『光辉灿烂成功故事』的『基石』吧!」
「你是在哪里学会那种令人火大的措辞?」
「这是买二楼梅格阿姨的『骑士团』的叔叔说的话。」
「骑士团完~~全不行,头脑简单。果然还是得以官员为目标……姑且不提这个,玛格丽特,不只是梅格小姐,你绝对不能称住在这栋公寓的任何居民为『阿姨』喔。要是被人听见,小心会看不到明天的朝阳。」
「很糟糕吗?」
「非常糟糕,毕竟大家都正值尴尬的年纪啊。」
*
「自那时起已经十年了吗……」
(自认为)成长为出色淑女的玛格丽特从王宫的露台眺望自己曾生活过的城郭区域。
母亲如同自己所宣告的,在四年后成功掳获了符合条件的爸爸的心。
男爵夫人在贵族社会中虽是随处可见的底层,但对于当时生活的贫民区居民而言,已经是遥远云端上的存在了。
而与母亲一同嫁进男爵家的玛格丽特,如今成了真正的贵族千金。住在虽不宽敞,仍有佣人伺候的独栋楼房里,每天都能搭乘马车前往王宫。回想起在花街角落畏惧绑匪跟强盗,在灰色地带赚钱的日子,现在的自己简直置身于天堂一般。
然而……
「呵呵呵……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了。再稍微加把劲,我就能从那讨厌至极的蕾切尔手中把艾略特殿下澈底抢过来,坐上王太子妃的宝座了!」
玛格丽特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母亲按照承诺,让玛格丽特成了男爵千金。
「妈妈说得没错,我要以男爵千金的身分为起点,掳获真正的王子殿下的心!」
玛格丽特并未忘记孩提时代那一天的约定。
而现在,自己已经抵达了只需再推一把就能实现梦想的位置。
玛格丽特交抱手臂,以勇敢无畏的神情望著街道,并从喉头发出哼哼的笑声。她从嘴角溢出的笑声愈来愈大,最后仰天狂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呼呼呼呼……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无论任何事都是有志者事竟成,不做做看就不会成功!蕾切尔,你看著吧,我一定会得到理应属于你的艾略特殿下(顶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咕呼……咳呼……咳咳咳咳……」
仰头狂笑的少女最后因为笑过头而呛到,显得痛苦不堪……她当场蹲下来狂咳不止。
*
这时候,在露台下方的警备兵正在交谈。
「我就想说怎么会听到奇怪的吼叫声,原来一如往常是那家伙啊。」
「王子殿下到底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人?」
「毕竟他只看得见自己想看的事物啊……该说恋爱是盲目的吗?」
「那位小姐能不能回自己家闹啊……每次只要听见异常的声音,我就得前往确认耶,能不能也替我著想一下啊。」
33旧识前来慰问千金小姐
当蕾切尔坐在可调式躺椅上看书时,一群人从大门蜂拥而入的声音传了进来。
翻动书页的指尖颤了一下。她罕见地表现出警戒的态度,瞥了石阶一眼。
蕾切尔心生警戒的原因是那脚步声发自陌生的群体。
由于会进出地牢的人员有限,蕾切尔平时能靠气息或脚步声分辨来人。但是她对现在走进来的群体完全没有印象。
既然由己方安排的负责监视外头的人员没有发出任何暗号,就代表对方并未全副武装,无法加害自己;而艾略特安排的骑士没有骚动,就表示来者是具备相当地位,并依循正规手续进来的。
不过,如果是宰相等其他政府要员为了解决状况前来,安插在政厅里的部下应该会捎来情报;也就是说,这并非台面上掌权者的正式访问,来者是需提防的人物。
而在确认随即从石阶上鱼贯走下的身影后……蕾切尔就失去了兴趣。
什么嘛,原来是白痴殿下(艾略特)争夺战里的疯狗们啊。
一名刻意穿著充满蕾丝滚边的华丽礼服的千金小姐首先朝著牢房里的蕾切尔开口:
「好久不见,佛格森小姐……不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加上『小姐』,会不会显得像在讽刺呢?」
蕾切尔无视称得上旧识──关系当然不好──的艾格涅丝•萨塞克斯侯爵千金的问候。
表面上漠不关心,但她同时在脑内资料库更新了「以这家伙的智慧等级,并没有理解最近的状况」这项资讯。她们至今似乎仍认为只要失去艾略特王子的宠爱就等于在社交界失势。这些堪称天真乐观的资讯落后弱者,令蕾切尔不由得在内心失笑。
在场的千金小姐陆续以看似诚恳实则轻蔑的态度向她打招呼。每个家伙都是直到前些日子都还因为蕾切尔身为艾略特的未婚妻,吃醋而暗地里说她坏话的人。
「你一跟王子订婚,这种人就会蜂拥而出。」「反正她们也只能嘴上说说,被说坏话也是一种成名的代价。」「不过对方如果真的企图拉你下来,就要先发制人加以击溃。」……父母的教诲接连在脑海中浮现。
「……哎呀,叫一个普通女孩设法在面对阴谋时先下手为强,岂不是强人所难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蕾切尔嘻嘻笑著,一名千金小姐语气粗暴地责问,而她则回应没事,又继续看起书来。
「佛格森小姐,你应该是为得到殿下欢心所下的努力不够吧?哎,虽然认为殿下很快就会对你感到厌烦,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讨厌你到把你关进监狱的地步呢。」
「不不不,奥黛丽小姐,以蕾切尔小姐不起眼的程度,打从一开始就很难掳获殿下的心吧。」
「哎呀,真抱歉!说得也是,我竟然遗漏了如此理所当然的事实,是我思虑不周。」
千金小姐们刻意光明正大地挖苦贬低蕾切尔。即使加以责备,她们大概也会辩称自己语气彬彬有礼,所以没说出任何失礼的话吧。然后她们还会以此作为挡箭牌,贬低蕾切尔的行径是在找碴,并大肆向他人宣传。
不过这招对蕾切尔无效就是了。
千金小姐们在铁栅栏前夸张地展现喜怒哀乐,喋喋不休地说著蕾切尔的坏话。
而铁栅栏另一侧,蕾切尔则以事不关己的姿态默默看著书。
盛装打扮的千金小姐们站在石版地上,因高跟鞋造成的疼痛而不时交替重心。
衣著轻松的蕾切尔慵懒随兴地躺在躺椅上继续看书。
极力展现高雅的千金小姐们不停说著粗俗的坏话,频繁地试图跟蕾切尔搭话。
蕾切尔则沉浸于书中,只是爱理不理地含糊回应,连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其中一人终于耐不住了。
「喂!这是什么意思?你在牢里傲慢地摆著架子随意回应,我们却像这样站在这里……你明白自己的立场吗?这是怎么回事!根本完全反过来了吧!」
其他千金小姐似乎也抱持相同的想法,其中一人发了火,其他人也一齐骚动起来。
「喂,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明明是个囚犯,你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蕾切尔慢条斯理。
她悠哉地翻了页,在外头的千金小姐吵累而安静下来的瞬间悄然开口:
「真是些缺乏教养的人呢。我还有十五页左右就看完了,请有礼貌点暂待一会儿吧。」
「什么!你这家伙,这是什么口气?」
「你啊,知道如果与我们为敌会变成怎么样吗!」
无论对方说什么,蕾切尔都满不在乎。毕竟她连艾略特都不放在眼里了,更何况是跟在那家伙身后的一群白痴,她根本不会在意。
千金小姐们明白无论再怎么怒吼,蕾切尔也不会将视线从书上移开,便因为一股徒劳无功感涌上而显现疲态。
蕾切尔足足让她们等了三十分钟。
见她不急不徐地翻动著的页面仅剩下寥寥数页时,千金小姐之间弥漫起一股松了口气的氛围……然而,在她们眼前……
「……咦?这里是怎么回事?」
蕾切尔又往回翻了几十页,令少女们发出不成声的惨叫。
在高跟鞋的疼痛折磨下,不晓得究竟是小腿肚会先抽筋,还是疲惫的脚踝会先拐到而摔倒呢?
自称蕾切尔竞争对手的少女们已经完全将意识专注于「还剩几页?」上,不再交谈。她们直到最后都保持沉默,面面相觑,等著蕾切尔阖上书本。
*
蕾切尔把书放到边桌上,笑容爽朗地啜饮著凉掉的茶。
「没想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偶尔读读推理作品也很不错……嗯,再请人送几本同一位作者的书过来吧。啊,喉咙好乾,喝凉茶反而舒服呢……」
蕾切尔面带笑容放下茶杯后,终于转向
千金小姐们。她看见因为等候许久,双脚被凹凸不平的石版地弄疼的少女们纷纷抚著自己的脚。
「哎呀,抱歉。我刚才没说『请坐』呢,请各位随意就座吧。」
「开什么玩笑!这里哪有地方可以坐?」
其中一个痛得泪眼汪汪的人喊道。
蕾切尔看向家具只有狱卒用桌椅的前侧房间。
「那一边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如果有意见,请去找艾略特殿下投诉。」
「你……你这个人啊……!」
「哎,毕竟这里并不是海上,只要想坐下,任何地方都可以坐吧?」
「这……这里吗?」
贵族千金……如果是玛格丽特之流也就罢了,身为以王太子妃为目标的名门之女,不可能主动坐到牢房石版地上。
千金小姐们咬牙切齿,却无法撤退也不能坐下。蕾切尔微笑著催促她扪。
「对了,各位刚才似乎说了一些话吧?不好意思,我在阅读时听不见『无关紧要的人』所说的话……各位能否从头再说一次呢?」
「佛格森,你……!」
彷佛单凭视线就能杀人的千金小姐们散发的压力虽然惊人……蕾切尔依然无动于衷,表情平静。毕竟她可是不靠视线也能杀人的千金小姐。
「那么──」
蕾切尔面带笑容搓著双手。
「好一阵子没见到各位……不过大家看起来都十分平安健康,真是令人高兴。」
「……你也是啊,虽然入狱好几个月了,看起来却很有精神呢……」
「是啊,因为我过著很健康的生活!」
笑容灿烂的蕾切尔令少女们有些却步……不过她们只是对蕾切尔的丰富表情感到吃惊,尚未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自己。她们只认识澈底扮演好王子未婚妻角色的蕾切尔,从未见过充满危险的野生蕾切尔。
「说到健康,芭芭拉小姐还好吗?」
「什么?」
千金小姐对于突如其来的询问摸不著头绪,蕾切尔露出极为担心的神情。
「听说你很喜欢最近流行起来的名叫甜甜圈的炸甜点,还会在上面抹上满满的鲜奶油享用,结果在短短两个月内就发福了足足十公斤,服饰店因为来不及替你修改好礼服而哀号不已是吗?这听起来虽然有趣,但突然剧烈肥……发福的话,似乎会对心脏造成负担喔。上周医师诊断的结果如何呢?」
「什么……!」
蕾切尔这么一说,身为当事者的千金小姐意识到难以隐瞒,因为蕾切尔露骨的指摘哑口无言。
而其他千金小姐比成为目标的少女冷静,因此注意到蕾切尔话中的异常之处。
蕾切尔在两个月前早已入狱。
更不用说是上周才在私人住宅里接受健康诊断的事,消息理应不会泄漏,她为什么会知情?
蕾切尔环顾沉默下来的少女们的脸,向另一个人搭话:
「卡菈小姐。」
「什……什么事……?」
带著可爱笑容的蕾切尔突然对面露警戒之色的千金小姐直捣核心。
「上周的化装舞会怎么样?」
「……!」
卡菈小姐脸颊抽搐。其他小姐则狐疑地窃窃私语。
「上周?上周有化装舞会吗?」
「不,我没有收到邀请函……」
蕾切尔依然面带笑容加以解说:
「啊啊,虽然称作舞会,但并不是社交界的正式活动;而是志趣相投的年轻贵族私下聚集……」
「噢……」
八成是聚集了有意愿之人的舞蹈社团吧──千金小姐们表示理解。有时会有这种情况,不擅长舞蹈而害怕晚宴的少年少女会聚在一起练习跳舞。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并不足以令人脸颊抽搐。蕾切尔的炸弹才正要引爆。
「……将舞蹈的事搁在一旁,所有人赤身裸体做些好事的聚会呢。」
「!」
千金小姐们吃惊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胡说!我才不知道那种聚会!」
卡菈小姐脸色惨白地大喊。
以王太子妃为目标的高阶贵族千金竟然是淫秽团体的常客,这可是头条等级的丑闻。别说是王子了,就连要成为同阶层贵族的首婚对象都有难度。
「你想陷害我对吧!因为自己失势,就想拖我一起下水……你这个恶魔!」
卡菈朝著蕾切尔大喊,同时忙碌地瞥向同伴们的脸。
只要这些千金小姐愿意保密,就能掩盖刚才听见的丑闻。只不过……她们可是想从蕾切尔手中抢走艾略特殿下,让自己成为王太子妃的团体,难以想像原为吴越同舟处境的她们在拔除蕾切尔这个障碍物后,还会保护同伴。
现在还是澈底否认蕾切尔的话,装无辜到底最好……!
就在卡菈这么决定时。
「讨厌啦,我没有那个意思……」
蕾切尔一脸伤脑筋地摇头。
「我只是单纯感兴趣而已。你在上周的聚会不是发下豪语,表示自己一定会吃掉泰勒伯爵家约翰少爷的初体验吗?只要能攻陷约翰少爷,卡菈小姐就能成功狩猎第五人的童贞(樱桃),获得团体中永世肉食女(猎人)的称号。这似乎是同道中人也很少达成的荣誉,对吧?既然如此,会在意你最后有没有得手是人之常情吧?」
「……!」
过于详尽的资讯令众千金小姐再也说不出话来。不仅出席淫秽聚会,甚至过著令同道中人钦佩的淫糜生活……消息若是传出去,她想嫁给拥有爵位的对象可说是难如登天。
「……你你你你胡说!主持人(主办者)明明非常小心避免情报外泄!」
「哎呀,你不是不知道那种聚会吗?」
「呜……!」
卡菈不小心被套出话,其他千金小姐则完全以怀疑的视线看著她。卡菈小姐明白自己受到了致命的一击,既无法否认也无法封口……已经连这么做的力气都没了,一屁股瘫坐在石版地上。
「接下来……」
蕾切尔面带笑容搜寻起下一个猎物,其他人也跟著战栗。
这家伙究竟是谁?
眼前这名披著开朗千金小姐外皮,来历不明的怪物,令少女们打从身体深处颤抖不止。「白昼之月上哪儿去了……?」这就是她们的共同想法。
即使如此,仍有一个人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地询问:
「你……你的个性……跟以前未免差太多了吧?」
蕾切尔依然面带微笑地歪了歪头。
「哎呀,我『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喔。只不过,身为王子未婚妻的『立场』使然,才会优先展现有礼的行为举止……」
蕾切尔看著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嘻嘻地笑了起来。
「很有意思吧。瞧不起我的人认为我不会多嘴,就高谈阔论地卖弄自己无法公开的得意事或别人的闲话。为什么以为我不会告诉别人呢?呵呵,真好笑。」
千金小姐全都唰地脸色刷白。
她们或多或少都有印象,为了爬到竞争对手头上,她们会以炫耀自己干过的事情当作威吓手段。如果是别人不名誉的闲话,自然更会想拿出来说嘴。
「而且,值得庆幸的是……有许多人对于我被关进监狱一事感到愤怒,这些人正在替我多方调查可能与这次事件相关的嫌疑人士。」
千金小姐们脸庞的惨白程度已经不是「面无血色」可形容了。
如果要说与蕾切尔入狱一事有关,首先有嫌疑的当然是艾略特与玛格丽特……不过,如果要说下一个可疑的人是谁……
在几乎要倒下的少女们面前,蕾切尔刻意拍了一下手。
「啊,对了!各位的时间都不要紧吗?虽然很想继续跟各位愉快地聊天,但是与闲暇的我不同,想必也有人很忙吧……如果今天有安排学习课程之类,虽然遗憾但也没办法。」
皮笑肉不笑的蕾切尔所说的话,千金小姐们都确实听懂了。
「如果要继续讲下去,那就持续到其中一方澈底被扼死为止吧。不过现在离开的话,我还可以放你们一马喔」。
「虽……虽然遗憾,但学习的时间到了呢!喔……喔呵呵呵……请多保重!」
率先进入地牢的艾格涅丝小姐在撤退时也同样打头阵。
「虽然舍不得,我也先告辞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其余的人也迅速拋下一句道别的话,就一齐紧跟著艾格涅丝小姐离开。
这种地方,自己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要是从怪物口中吐出自己的名字……自己下一瞬间就会身败名裂。
千金小姐们逼著自己疼得颤抖的双腿移动,总之只想逃离蕾切尔的目光所及之处。她们踏著蹒跚的脚步走上石阶,好不容易走到地面上时……
「打不开?」
门没有开启。
艾格涅丝小姐无论是用推的还是用拉的,通往外面的门就是不开。
虽然有几个人一起帮忙,顶多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完全没有要开启的意思。
看见千金小姐们没有要回去的迹
象,拿起下一本书的蕾切尔眯细双眼。
「哎呀……看来各位似乎都很有时间呢。」
「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是门打不开啊!」
「哎呀……那扇门并没有门锁,随时都是开著的喔。之前玛格丽特小姐也曾经趁狱卒先生不在偷溜进来。」
蕾切尔放下手中的书,将躺椅的椅背打直。
她那以单边手臂撑著头,手指轻触脸颊,斜坐在椅子上换边翘脚的姿态,简直就像传说中的魔王。
「那么各位……毕竟也『累积了一些话题』想聊,只要时间许可,就让我们……愉快地『聊天』吧。」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
坐在建筑物外的换气窗旁歇息片刻的玛格丽特叹了口气。
「丑女们果然不是她的对手吗……」
附近没有其他人在。由于在外监视的骑士们到了换班时间也没有人来,反正时间不长,玛格丽特就主动提出代班要求,让对方先回去了。
在换班人员抵达之前,玛格丽特运用在城郭锻炼出来的技巧把门固定住。
这种时候,如果是外行人,就会试图以货物挡住整扇门……不过如果只是要让人出不来,其实不需要覆盖住门的整体。只需不著痕迹地以铺石版地用的薄石材堆叠,配合角度嵌入般卡进凹凸不平的石版地凹陷处即可。单是这样将门扉下侧卡住,即使上方百分之九十九的部分都是畅通的,门也打不开。这就是门挡杆的原理。
当然,靠蛮力的话是有可能推开的。如果被关在里面的人是赛克斯也就罢了,但既然是千金小姐(母猪们)就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只要随便编个理由,即使传出千金小姐们的惨叫声,监视的骑士也料想不到门其实打不开,所以也不会出手相助吧。至于她们何时才会被释放?就取决于她们的运气了。
玛格丽特煽动千金小姐们,原本是希望她们能与蕾切尔斗个两败俱伤。
「一面倒啊……还是得请艾略特殿下想想办法。」
那些只会扯后腿的无能千金小姐果然完全派不上用场。
哎,毕竟大概连蕾切尔都没料到她们是真的出不去,所以就看她愿意忍受那群吵杂的苍蝇待到什么时候了吧。
玛格丽特不会因为一个计策失败就受挫。
只要思考下一步就行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就是她的信条。
而且最重要的是,比蕾切尔更惹人厌的丑八怪就此全灭了!毕竟实际对自己出手的其实是这些人!蕾切尔,干得好!
交班骑士终于姗姗来迟,玛格丽特与对方打了招呼后就脚步轻快地回宫殿去了。
34千金小姐人在牢里,所以什么也没做
艾略特王子等人对蕾切尔的骚扰已经逐渐成了一种课外活动。他们今天依然在地牢周遭做准备。
当艾略特抱著「这次一定要成功」的想法,以充满期待的声音下达指令时,关键的蕾切尔本人从换气窗冒出声来。
「赛克斯大人,你在吗?」
「啊?找我?」
赛克斯走到换气窗前。
「什么事?」
「我想先向你道个歉。对不起~~」
「这句话应该去对玛格丽特说才对吧!」
艾略特这么说。
但蕾切尔无视王子殿下,一脸困扰地对赛克斯笑了笑。
「其实是因为我太闲了,就到处写信给朋友……在要给玛蒂娜的信里提到了玛格丽特小姐……」
「什么!难不成你把玛格丽特的事情告诉了玛蒂娜?」
上司的前女友对呆若木鸡的赛克斯「嘿嘿」地吐舌微笑。
「与其说是通知她……正确来说,她已经来了。」
「她在前天夜里到地牢来找我~~」蕾切尔说东道西,但赛克斯背对她,全力冲刺离开了。
「喂……喂!赛克斯?」
「阿比盖尔阁下?」
其他马屁精连忙出声呼唤,但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见。
唯一清楚内情的艾略特则面色铁青。
「蕾切尔,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不不不,信件的正题只有我被毁婚并拘禁而已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玛蒂娜对于赛克斯大人与玛格丽特小姐感情要好这一点有反应。」
「那还用说吗!喂,所有人立刻回王宫!赛克斯有危险!」
「咦?」
王子慌张的模样令不清楚内情的马屁精们感到纳闷。
*
在聚集了骑士团高层的会议室里,骑士团长阿比盖尔卿正抚摸著漂亮的胡须,一边听取报告。
这时,走廊上不知为何传来吵闹的奔跑脚步声。
不愧是老练的骑士,虽然非常嘈杂,但他们都听出了脚步声只属于一个人。
「怎么回事?喂,谁去看看情况。」
在列席的队长之一指示下,作为随从的一名年轻骑士走向门边……他打开门之前就被来者踹开的门给撞飞。
「怎么回事?」
在同时握住剑站起身的骑士面前现身的……是狼狈不堪的赛克斯。
「赛克斯?」
赛克斯发现呆愣著低语的骑士团长(爸爸),便向他伸出手。
「老爸~~!给我钱!」
看见骑士团长的笨儿子(赛克斯)不知为何焦急地向父亲要零用钱,骑士团高层都按住了太阳穴。阿比盖尔卿深深地叹了口气,代表众人对不够稳重的愚子开口道:
「赛克斯……你身为一旦成年就会成为正式骑士的人,竟然闯入会议室向正在执行公务的我要零用钱……赛克斯,你听著!佛格森小姐那件事,你不但没有劝谏殿下,还跟著他团团转,单是这点就足以令你受尽谴责喽!明明有未婚妻,却还痴迷于殿下的情人,连最低限度的常识也没有,众人可都对你冷眼以对啊!这次又要送礼物给波瓦森小姐吗?如果有这种志气,就先买些什么送玛蒂娜啊!」
完全对父亲的说教左耳进右耳出的赛克斯大声回应:
「那个玛蒂娜看了蕾切尔小姐的信,直接杀过来了!就要到这里了!老爸,我晚点再听你说教,先给我逃跑的资金!」
阿比盖尔卿拋出从怀里取出的钱包,向列席的干部大喊:
「骑士团集合!配备接近战武装!也从郊外的驻扎地动员士兵过来排列方阵!要是被攻下阵地就挡不住了,让士兵配备攻城战武装,手持大盾!」
骑士们连忙展开行动。突然造访的紧急事态令众人的怒吼声此起彼落。
「东边的监督官在做什么?不是有派人监视伊凡斯小姐吗?」
「应该有伊凡斯隶属的骑兵中队在负责监视才对!那可是四十名精兵啊!」
阿比盖尔卿在儿子眼前指向北方。
「快马前往桑德巴雷的北方司令部!钱不够的话就到那里去借!」
「抱歉,老爸!如果能活下来,我们再见吧!」
总之赛克斯似乎打算独自溜之大吉,他转过身去。
然而……
「你明明知道我来了,却连一面都不肯见,打算上哪儿去啊?嗯?赛克斯~~……」
不知何时,在门前……
将黑色长发绑成马尾的爱之死神(玛蒂娜)翩然挡在那里。
将若是放下就会及腰的柔亮黑发绑成一束马尾,皮肤即使晒黑仍光滑细致的少女朝会议室挺进一步。由于锻炼结实,身材高挑的身影展现重心稳定的优雅步伐。
虽说肌肤因为在前线任职而晒成小麦色,但她完全没打算化妆,可说是被排除于贵族千金应有的美丽标准之外……但由于天生丽质,大而水灵的双眼与薄唇显得十分有气质,就像出色的贵夫人。
……只不过……
光芒从那双大眼中消失,而瞳孔依然放大。
从她全身上下散发出即使是成年人也会吓得腿软的诡异杀气。
单单是看到玛蒂娜的模样,在场的几十名骑士就全部动弹不得。
今天的这家伙很危险。
在与玛蒂娜长达十年的订婚史中,是历年来最危险的情况。
有多次面对危机经验的干部,双腿因为恐惧而不受控得令人发笑。
「城寨的那些人在做什么……」
干部之一不由得低声埋怨,玛蒂娜对他嘿嘿笑了。
「因为我赶著出发时,大家都前来阻止我……我用拳头『说服』了二十个人左右,他们就爽快地送我离开了……不过由于『说服』花了些时间,才会比较晚抵达。」
少女轻描淡写的话语令会议室变得鸦雀无声。看著现在的她,不会有任何白痴怀疑内容的真伪。
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阿比盖尔卿举起手叫住她。
「玛蒂娜……我知道你一定很在意赛克斯的传闻,但你身为骑士团的一员,擅离岗位来见他可是个问题喔。」
玛蒂娜狠狠瞪向骑士团长,含泪大喊: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乾巴巴的大叔或许无法理解,赛克斯可是出轨了啊!现在不是悠哉
守护国家的时候!」
「拜托你,这种时候请以国家为优先!」
「我不要!我是为了守护赛克斯才成为骑士的!就连宣誓成为骑士时,我也暗自将『国王陛下』换成『心爱的赛克斯』喔!我的剑是为了守护与赛克斯的未来而存在!对于一个从未交谈过的大叔,我根本一点也不在乎!」
「那是身为骑士最不该说出口的话啊!」
玛蒂娜把目瞪口呆的大叔们放一旁,一步一步地逼近赛克斯。
「赛克斯……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跟我说清楚……」
「那……那个,呃……」
在玛蒂娜身后,一名队长以手势下达指示。在旁待命的骑士一齐采取行动,同时朝她身后扑上去。
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拔出的剑各往左右挥动了一下。
仅仅几秒钟后。
在玛蒂娜左右两侧,被砍飞的四名骑士呻吟著倒地打滚。他们似乎没有受伤,不过全摀著胸口满地翻滚。
干部们不由得咽了口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仅以那种速度挥动,甚至以刀背击中胸甲……?」
其中一名队长愕然低语。她看都没看一眼就同时击中了从后方扑来的数名士兵的装甲,简直神乎其技。
「啊,还是老样子,只有在事情跟赛克斯扯上关系时才那么厉害……」
「的确如此……不愧是『纯爱的狂战士』!」
玛蒂娜虽然是年轻人当中的潜力股,平时的实力也顶多在见习骑士的前五名以内,程度理应不如数一数二的赛克斯……但唯有在赛克斯身边有其他女人的身影时,她才会莫名其妙地发挥出超人般的疯狂力量。
「原本以为暂时把她放到边境分开一段时间,脑子也能冷静下来……」
「结果是不是反而因为见不到面恶化了?她原本不会不由分说就放弃任务回来吧……」
众人窃窃私语,同时瞥向赛克斯。「快点结婚啦」的无声压力令脸色史无前例地铁青的赛克斯开口反驳:
「开……开什么玩笑?你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硬塞给别人』之前,自己先结婚看看啊!」
在这瞬间。
观众一齐露出「啊……!」的表情,令赛克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赛克斯战战兢兢地回过头。
在玛蒂娜进入赛克斯的视野之前,他已经先看见她漩涡般的怒气。
他害怕得不敢继续转过去,与彷佛会将人烧焦的灼热怒气相反……一道冰点以下的冰冷低语声传进耳中。
「赛克斯……欸,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如果有话想说,就面对我说出来啊。拜托,我们是什么交情了?我希望你坦白告诉我……」
未婚妻恳求般的话语令赛克斯也下定决心,心惊胆战地开口:
「……玛蒂娜,我跟你说……」
「不要!我不想听那种话!」
「我什么话都还没说耶!」
赛克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臀部就先被用力踢了一脚而往前扑倒。他往侧边一滚,仰躺在地上。
在他匍匐逃跑之前,玛蒂娜手上的剑维持剑尖朝下,在他面前岔开腿站立。
「我听见一些奇怪的传闻……赛克斯最近似乎沉迷于某只名叫玛格丽特还是什么的母猪……欸,赛克斯~~你会跟我结婚对吧?不会入赘养猪农家吧?」
只要看著玛蒂娜的眼神,就连有些少根筋的他也明白现在的情况可不是在开玩笑。玛蒂娜因为传闻,完全疯了。
为了避免刺激她,赛克斯露出讨好的笑容附和:
「喔……对啊,当然了,玛蒂娜!我……」
「少撒谎了!我昨天一天已经到处问过,得到的都是『赛克斯对玛格丽特这只发情的母狗著迷』的消息!」
玛蒂娜跨坐到仰躺的赛克斯身上,揪起他的衣襟,抡起拳头。
「你知道、我在、远征的、地方、究竟、有多么、想你吗!」
在每个断句之间都会响起「叩」或「啪」的沉重殴打声。
「我只、爱著、你、一个、人!不准、看、其他、女、人!」
间隔愈来愈短。单是在旁观看的群众都开始担心单方面挨揍的赛克斯会不会已经死了。
「只准、看著、我、一个、人!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揍、你!」
由于她打个不停……比起赛克斯是否还活著,观众已经开始担心赛克斯能不能保留全尸了。
「你、明白吗?虽然、你、或许、也、很痛,但是、我的、心、可是、比你、痛上、许多、啊!」
跨坐在他身上的少女抬头仰望天空,以悲痛的表情吶喊著。
……听见她那充满哀伤的吶喊声,周围的人们一致心想:
「不,绝对是赛克斯比较痛吧。」
周围的人在内心达成共识。
玛蒂娜仍然带著扭曲的笑容,开始摸索佩在自己腰间的匕首。
「啊,赛克斯……你会出轨都是这世上还有其他女人的错吧?毕竟我无法杀光全世界的女人,只好让我们俩前往无人能打扰的天堂了。呵呵,只要在天堂,就永远都只有我们两人喔。」
就在骑士们互相推托该由谁上前阻止,玛蒂娜找到腰间的匕首时……
一道不同于玛蒂娜的女性声音传来。
「快住手!别为了我起争执!」
在场的人一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玛格丽特率领著艾略特与他的马屁精们走了进来。
骑士的脸色都变得更糟了。
多事的家伙竟然跑来了……!
专属于赛克斯的瞬间热水器被投入了额外的燃料!
看见玛格丽特的阿比盖尔卿大喊:
「波瓦森小姐,快逃啊!玛蒂娜已经处于狂战士状态,无法阻止了!」
「什么?」
不熟悉的词汇令玛格丽特歪著头感到纳闷。
而绑著马尾的女子摇摇晃晃地从一动也不动的赛克斯身上站了起来。
「哦……你就是母猪兼母狗兼狐狸精的单人动物园吗……」
「单人……?你是谁啊!」
在强硬地回应的玛格丽特身旁,马屁精全都害怕地发抖。眼前的女人不管怎么看都很不正常,显然是疯了。顺带一提,蕾切尔虽然没有疯,但同样不正常。
眼神不正常的黑发女子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剑,浮现扭曲的笑容。
「幸会,我是赛克斯的未婚妻玛蒂娜•伊凡斯。」
「喔……你好?」
玛格丽特一头雾水地点头致意,玛蒂娜朝她踏出一步。
「为了被你蛊惑而吃尽苦头的赛克斯……」
「不,让他吃尽苦头的人是你才对。」
骑士团全员都在心里这么想,但很明智地没有半个人说出口。
玛蒂娜丝毫不在意他们所想的事,只是盯著玛格丽特看,脸上崩坏的笑意更深了。
「……我要你的项上人头!」
「玛格丽特,危险!」
艾略特预料到玛蒂娜的下一个行动,擒抱住玛格丽特将她拉倒,玛蒂娜的大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擦过她的头顶上方。钝重的剑尖一口气从比身体慢了一步的双马尾发梢斩断了几十根头发。
「好痛!」
「啧,躲过了吗!」
玛格丽特在玛蒂娜的剑回到手边后才掌握了情况。当她理解到自己的身体原本会被玛蒂娜的剑一刀两断时,脸色顿时铁青。
「你……你啊……随便乱挥舞刀剑很危险耶!」
「那当然,因为我是为了夺走你的性命而挥的。」
玛蒂娜重新握好了剑。
「在这世上实在有太多会对赛克斯送秋波的母狗了。我要与赛克斯一起到天堂,过著只有我们俩的幸福生活。」
「啊?哦,是喔?」
「所以,为了避免骯脏的你追上来……为了避免你一起跟来天堂,我现在要把你剁成碎片撒在猪圈里。」
「哦……呃,把我?为什么?等一下!」
「我不等!」
玛蒂娜一步步逼近;玛格丽特一步步退后。
「只要谈谈就能理解的!」
「无需多言!」
玛格丽特明白玛蒂娜完全疯了之后,随即转身如脱兔般逃了出去。
原本要追上去的玛蒂娜没注意脚边,踩到刚才使出擒抱术后倒下的艾略特的头而摔倒。
「呼嘎啊!」
「可恶!」
「唔呃!」
踢开碍事的人,玛蒂娜连忙起身,不过由于浪费了十秒左右的时间,只见玛格丽特已经跑到遥远的另一头了。
「别想逃!」
玛蒂娜也挥著剑,全速追击红发少女。
开始你追我逃的两个女人离开之后。
骑士团员这才宛如解除鬼压床,开始向王宫警卫兵下达指令……而波兰斯基跪著靠近以此为背景躺在地上的艾略特。
「殿下,做得漂亮!玛格丽特小姐成功逃跑了!」
「是……是吗……?哈哈,那就不枉费我用身
体当盾牌了……比起这个,我的鼻血流个不停,谁身上有草纸……」
*
「母猪,别逃!我要把你剁得比接济贫民的炖菜肉片还要薄!」
「谁要被煮来吃啊~~!我跟廉价猪肉每公斤的单价可不一样!」
玛格丽特与对方进行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一边以短跑选手的方式逃跑。
虽说轻便仍身穿铠甲的玛蒂娜则挥著长剑追赶那个速度。
由于害怕两者的气势与不时挥舞的长剑破坏力,王宫里的朝臣四处逃窜。有时会出现以铁制大盾布阵等候的士兵,试图加以包抄压制……
但是在玛格丽特身后,以大盾阻挡的士兵纷纷被拋向空中。明明是铁制的大盾一被剑砍中,就弯成ㄑ字型飞了出去。
不妙,这样下去会被剁成细丝!
那是切萝卜的方式……喂,谁是萝卜腿啦!
不不不,现在不是玩单口相声的时候。玛格丽特为了在撑不下去之前能找到地方躲藏,刻意选择狭窄的地方逃跑。
*
韦瓦第亲王将装饰在宾客用玄关的壶介绍给宰相。
「这是老夫向最近备受赞誉的年轻陶艺家订制的大壶,相当不错吧?」
「哦……刻意控制釉药的浓淡,令人得以享受渐层感……相当有意思啊。」
「嗯,老夫个人自信这是足以流传后世的作品喔。」
这时,宰相府的低阶官员一脸慌张地跑了过来。
「亲王殿下!宰相阁下!请紧急避难!臣接到联络,有暴徒正在宫殿里作乱……!」
就在侍从连忙催促两人离开之前……台风已经到来。
「去死吧!」
「我才不要!」
双马尾少女一溜烟躲到大壶后方,马尾少女则以长剑将大壶一刀两断。
乍看之下似乎没有损伤……但壶的表面显露出刀痕,紧接著,壶身沿著刀痕出现裂缝,然后因冲击波而爆炸四碎。
亲王目送顷刻间过境的暴风雨离去,对宰相说:
「……老夫个人『曾经』自信这是足以流传后世的作品喔……」
*
玛格丽特不知道,玛蒂娜只要在事情扯到赛克斯时就会失控,这件事十分有名。
清楚此事的王宫人员在这段你追我逃的过程中都躲在自己的房里,拚命压住房门确认门不会打开。由于所有门几乎都是关著的,偶尔出现的士兵也都不可靠,玛格丽特兀自拚命跑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得设法逃跑……有没有什么跟她拉开距离的方法……?」
「站住!别想逃!母猪────!」
充满怨恨的咆哮声从身后接近,因为对方拥有实体,比路边的怨灵可怕许多。玛格丽特的脑中一瞬间浮现「世上最可怕的其实是活生生的人类喔」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格言。
她跑了太久,身心都已经无法负荷了。顺带一提,在笔直延伸的走廊前方,可以看见尽头的阳台。记得阳台外侧是有座大喷泉的广场,换言之,是户外。
玛格丽特回头瞥了一眼,发现那个疯女人脸不红气不喘,已经逼近到剩下一开始的一半不到的距离。
玛格丽特下定了决心。
「可恶~~努力上吧~~!」
玛格丽特使尽全力冲刺,并顺势就这么跃出阳台……跳上栏杆作为踏台,将双腿的弹性活用到极致,跳向空中。
少女从二楼阳台跳到半空中,绘出了漂亮的拋物线……跳了相当远的距离后,扑通掉进有喷泉的四方型水池里。
玛格丽特浮上水面,剥开黏在脸上的头发后,连忙仰望阳台。只见紧追著她从阳台上跳下的马尾少女(玛蒂娜)由于跳跃距离远不及自己,砸上阳台前广场的石版地。
「很好!」
即使跑步速度相当,与穿著轻便的玛格丽特不同,身上有铠甲与长剑重量的玛蒂娜起跳时需要更大的力量。就连玛格丽特也才勉强跃进池塘,换作是玛蒂娜,实在不可能跳得到。
玛格丽特看著士兵一齐撒网抓住玛蒂娜,一边爬上岸,这时才终于感到无力……
「……啊~~……再来一次真的会死……」
她当场呈大字型瘫倒在地。
*
蕾切尔阖上原本在看的书,看向坐在地牢前侧地板上的狱卒。
「你今天在这里待得真久呢。」
「是啊……因为这里似乎是最安全的地方。」
*
几天后。
在骑士团值勤室一隅,玛蒂娜坐在赛克斯的腿上,一边散发甜蜜的气息一边打情骂俏。
「欸,赛克斯……你爱我吗?」
「嗯,当然喽。」
「婚礼上穿怎样的礼服比较好呢……虽然没有自信,我适合鱼尾礼服吗?」
「嗯,当然喽。」
「你想要几个孩子?我想要五个左右耶。」
「嗯,当然喽。」
「赛克斯,你真是的~~这时候要回答人数才对啦。」
「嗯,当然喽。」
面对展现幸福笨蛋情侣模样的玛蒂娜的询问,颈部装著固定架(石膏),鼻青脸肿的赛克斯就像一具傀儡般点著头。若不论赛克斯的回答声调,硬是要将两人的情况视作情侣间的调情也是可以的。
虽说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在对方大腿上这种不检点的行径,就连玛格丽特也没做过……不过在值勤室里的骑士没有人敢谴责她。倒不如说,大家都装作没看见。试图阻止(自认为)正与赛克斯度过甜蜜时光的玛蒂娜……可说与自杀行为无异。如果要被玛蒂娜杀掉,从城墙上跳下去自尽都还比较轻松。
从窗外偷窥的高层当中,骑士团长(赛克斯爸爸)悄声说道:
「希望玛蒂娜发作能够就这样平息……」
他周遭的干部也低声交谈。
「从她慎选问题以避免与赛克斯那坏掉的回答矛盾来看,应该已经冷静许多了吧?」
「不,谁知道呢……?或许只是让他顺著自己的意思回答罢了。」
「若她又因为某些情况争风吃醋而吵起来,会再次发作导致重蹈前几天的覆辙啊……」
前几天的那件事,引发令玛蒂娜只差一步就会被视为内乱罪现行犯,即使接替蕾切尔入狱也不奇怪的骚动……不过由于赛克斯本身也有错,未婚夫妻间的暴力行为(家暴)就不予过问了。
不,即使无视于此,抗命、对战友行使暴力、入侵王宫、对长官失言、违背誓词、对王子施暴、毁损器物、妨害公务执行、对亲王的不敬行为、暗杀男爵千金未遂等各项现行犯,都可说是足以呈报高层三次的罪状……不过上至亲王下至一介士兵,都不想与陷入恋爱脑(?)时的玛蒂娜扯上关系,于是这起事件就在不知不觉中不了了之了。
相对地,为了防止她再次发作,骑士团高层现在才会像这样凑在一起伤透脑筋。
「还是让玛蒂娜离王宫远一点吧,为了避免她在视野所及之处造成损失,这是最快的方法。这次也让赛克斯陪她一同前往,让他们在偏僻的地方玩新婚家家酒吧。这么一来,即使她又闹起来,顶多也只会毁掉半座城寨。」
众人都点头同意副团长的意见,而心情复杂的父亲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原本是为了矫正过于依赖赛克斯的玛蒂娜才把两人拆开,将她送去国界……不过,趁此机会让赛克斯定下来也是可行吧。」
在窗户内侧的玛蒂娜开心地说了些什么,赛克斯则机械式地点头肯定。
「话说回来,赛克斯还真强壮啊,被打得那么惨竟然还活了下来……不过当初被那颗腐烂罐头喷到时,他也只泡了个澡就痊愈了。」
「这就是他的优点啊……不过……」
骑士团长环顾周遭的亲信。
「这件事果然与佛格森小姐有关吗?」
「当事人承认了,她表示自己写了封报告近况的书信给玛蒂娜。」
「毕竟如果想排除赛克斯,只要把波瓦森小姐的事告诉玛蒂娜就可以一次解决啦。」
「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但原因确实出在她身上……」
骑士团长抬头仰望天空。
「得请陛下尽快回宫……佛格森小姐持续升级的恶作剧难保不会让王宫化为废墟。」
「哈哈哈,下次会使出什么招式呢?」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要是继续引发骚动还得了!」
话虽如此……只要艾略特王子与蕾切尔小姐之间的关系维持现状,想必还会再发生其他事情。
只能想像出令人发愁的未来,令骑士团的干部们无不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