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千金小姐畏惧暴风雨
「因为艾略特王子实在太愚蠢了」。
追根究柢,或许能用这句话一言以蔽之。
或许是王子的攻击无论怎么做,总是成不了气候。
才会导致蕾切尔下意识地傲慢起来。
认为无人能够破坏地牢的宁静。
就在王宫里的众人满心期待国王归来时。
……暴风雨降临了地牢。
*
波兰斯基遭到逮捕的消息,震惊了艾略特的办公室。
「什么,波兰斯基他……?」
连艾略特也面无血色。这么一来,继乔治、赛克斯之后,自己的侍从中地位最高的三个人都脱队了。王子的震惊程度难以估量。
而前来报告的伯爵家公子看来也难掩内心的悲痛。
「根据目击者表示,他昨晚被侍女长释放后准备回家的路上……喝个烂醉并喊著奇怪的话,于是被城门的卫兵怀疑而盘问之后带走了。」
「怎么会……?呃,被说教之后的确会令人想喝杯小酒没错……就算是这样,波兰斯基也不可能做出会遭到逮捕的事情来才对!我要立刻去向卫兵抗议……」
「据说他喝得烂醉出现在城门前,一边挥舞著女性贴身衣物一边不断喊著:『恋女童癖最棒!』……」
「……呃,这样啊……希望他能早日被释放。」
艾略特无力地坐了下来。
很遗憾地,王子会选择沉默,表示他也无法区分平胸主义与恋女童癖的差别。波兰斯基的传道之路仍须努力。
……倒不如说,至少艾略特也该相信他是无辜的才对。
玛格丽特担心地跑向艾略特。不过现在似乎不是反刍这无上美好时光的时候。
「艾略特殿下……请打起精神来!」
「玛格丽特……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对了,只要拿著这个,一定就能打起精神!」
玛格丽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华丽的紫色布料。
「这是能给予人美好的梦想与希望,人类最棒的宝物!」
「咦,这是什么?」
「亚当大人的小泳裤!这是他在最后扔出来时,我在与其他千金小姐的争夺战中获胜抢到的!」
看来她并不至于在对方还穿在身上时硬是抢走。
「那家伙的?不,不用了!我才不需要!」
「咦?为什么?」
艾略特下意识往后退,玛格丽特感到不可思议地看著他。
在这愉快的气氛当中,王子的侍从之一冲了进来。
「打扰了!在地牢里的蕾切尔小姐……」
「做什么?现在不是谈论她的时候啊,那家伙又做了什么好事?」
「不是,那个……她似乎正在被面见的客人责备而发出惨叫!」
「什么!」
*
蕾切尔把自己关在自己固守的地牢……深处的淋浴区浴帘里。
当艾略特等人赶到时,蕾切尔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先抵达的客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艾略特等人,而是朝蕾切尔呼喊。
「蕾切尔小姐!只要休息一天,就会浪费掉两天份的努力喔!还不快点出来!」
「就是说啊!『持续就是力量』,你已经需要花费半年的时间才能弥补回来喽!」
「我~~才~~不~~要~~!我已经被殿下毁婚,不需要接受王妃教育了!」
「别说蠢话了,快出来!」
那个蕾切尔竟然处于下风。
艾略特看见岔开腿站立,朝牢房里怒吼的两人,也不禁露出「呜哇……」的表情。
「是萨玛榭特公爵夫人与马尔伯禄伯爵夫人吗……」
萨玛榭特公爵夫人是王宫的活字典,负责王妃教育的教养课程。尽管拥有公爵夫人的头衔,但她其实是单身王族,是韦瓦第亲王的王姊。
另外一位马尔伯禄伯爵夫人虽然是臣子,却拥有在王宫里出生成长的独特背景,负责仪礼课程。由于她的父亲与丈夫都在宫里担任仪典官,没有比她更恐怖的风纪(礼仪)恶鬼了。
别说是王妃教育,甚至在宫里的一切礼仪上受人畏惧的双璧,此刻在这里到齐了。
「关于这次的事件,我们之前一再向旅行中的陛下夫妻提交请求释放你的请愿书,并询问后续方针……现在终于收到王妃陛下回覆『继续教育工作』的回音了。对于殿下的疯狂行径,我们咬牙切齿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既然已经决定了方针,接下来就会更加努力补回推迟的课程喔!」
马尔伯禄夫人握拳怒吼,有点不顾形象。
「真是的……我们持续送了两个月以上的书信才终于收到回音,陛下夫妻也太优柔寡断了。等两位回来,非得稍微抱怨几句才行……」
萨玛榭特夫人眉间紧蹙。
由于国王陛下不想碰触唠叨的人送来的执拗书信,于是只让侍从确认内容后就搁置。他已经逃不过被说教的命运了。
「我~~办~~不~~到~~!我被关在这里出不去!没办法去上王妃教育课程~~!」
「只要在这里讲课就行了!做不到的顶多只有练习舞蹈而已!」
「我都特地到别墅来了,为什么还非得读书不可?」
「还不是因为你累积太多需要学习的内容了!」
无论蕾切尔怎么说,老夫人们似乎都不肯放弃。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在魄力上如果会输给小姑娘,就无法担任教育指导了。
蕾切尔躲在浴帘后方不肯露脸,她继续激动地说著:
「说到底,我既然都已经被殿下毁婚了,接受王妃教育还有什么意义?」
「未来的王妃必须具备应有的素养!」
说的话搭不起来。
「所以说殿下……!」
「艾略特怎么样都无关紧要!」
萨玛榭特夫人对毫无干劲的蕾切尔大喝一声。
「下任王妃就是蕾切尔小姐!这是既定事实。既然王妃陛下的回答是继续下去,就表示陛下夫妻也是这么打算的。区区艾略特,只要『灌注个两三发骨气』就会乖乖听话了!」
公爵夫人的教育方针还停留在旧时代。
「即使如此,他还是拒绝的话……?」
「只要『灌注个二三十发骨气』,他就会乖乖听话了!」
公爵夫人的个性与玛蒂娜实在很合。
「说到底,我也讨厌那种虚有其表的笨蛋王子啊!」
尽管是自己毁婚对象所说的话,遭流弹所伤的王子还是发出呻吟,不过情绪激动的女性们都没有察觉到就是了。
「正因为是虚有其表、自恋且脑袋空空的艾略特,才需要坚强可靠的王妃!」
萨玛榭特夫人也激动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艾略特一行人的存在。
「说起来!我们打一开始就很清楚,那个底部有洞派不上用场的花瓶脑袋,一辈子都不可能胜任国王的职务!只是一般来说会由长子继承王位,正因为如此,才需要能完美隐藏各种破绽的蕾切尔小姐!」
夫人将连当事人也不想听到的内幕和盘托出。
「但我不想成为王妃,也讨厌跟殿下结婚啊!」
「那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别在意了!」
「在意一下啦!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耶!也尊重一下我的意愿啊!」
「反正身为贵族千金,婚姻基本上都是政治联姻!只要陛下这么期望,蕾切尔小姐从一开始就别无选择!」
「就算这样,我还是讨厌那个笨蛋殿下(艾略特)──!」
艾略特一再被流箭刺中,支撑不住而蹲了下来。
「如果你讨厌他,换成雷蒙德也可以。总之下任王妃已经决定是蕾切尔小姐了,夫婿就留待日后商榷。」
「这样不是反过来了吗~~?如果是王室,照理说应该是换个妻子才对吧?」
「单靠那种简单的做法,国家无法存续下去!」
由于夫人们畅所欲言,让艾略特因为心灵受创而痛苦地趴跪在地。
「艾略特殿下!振作一点,艾略特殿下!」
玛格丽特轻抚艾略特的背,同时瞪向正在争执的那些人的背影,代替王子试图向老太婆们抗议……相当鲁莽。
「喂,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竟然一再放肆地贬低艾略特殿下?艾略特殿下是认为不能放任蕾切尔小姐继续蛮横下去,才会挺身反抗的喔!」
「玛格丽特……!」
艾略特感动地眼眶泛泪。
「艾略特殿下……!」
两人互相凝视。
而熟女们不识趣地破坏了这样的气氛。
「艾略特殿下!真亏您好意思光明正大地露脸啊!」
「艾略特……你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逃避讲课,我认为你今后一定成不了气候……现在你竟然恬不知耻地出现在这里,这样正好!就让我好好地向搞不清楚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的你抗议一番吧!」
「我……我只是做了正确的……!」
「在下!」
「是!」
简直像是出现在传说里的食人魔一样,因愤怒而露出骇人神情的马尔伯禄伯爵夫人一步步逼近。
「艾略特殿下……你这个态度,看来有必要在向蕾切尔小姐致歉前加以惩罚……!」
「咦……什……么……?」
马尔伯禄伯爵夫人突然把艾略特背部朝上地横抱了起来。
「唔咦?」
夫人轻轻松松地就将快要成年的艾略特夹在腋下……
唰!
「咦?」
「呀啊──!」
她把艾略特的裤子褪到膝盖处。
「马尔伯禄夫人,你做什么?」
「『做什么』是我想说的话!对你的愚蠢行径加以惩罚才能向蕾切尔小姐展现诚意!」
马尔伯禄伯爵夫人高举起手,朝著艾略特意外光滑的漂亮臀部……
啪!
「快……快住手!」
「才打一下而已吧,真是不耐痛。」
「问……问题不在那里……!」
夫人充耳不闻,再度举起手……
啪!啪!啪!啪!
令人心情愉快到甚至觉得爽快的声响连续响起。
「等……等一下,马尔伯禄夫人!我也得顾及所谓的颜面……!」
「在下!」
巴掌愈发毒辣……
「住手,快住手啊……!」
艾略特会阻止她并不只是因为疼痛。
心爱的玛格丽特正看著一切。
可恶的蕾切尔也从浴帘后方探头窥探。
而理应展现威信的马屁精们则全都僵住了。
必须顾及颜面的对象明明齐聚于此,自己却像个儿童般露出臀部被打屁股……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对精神上的「打击」更甚!
不过马尔伯禄伯爵夫人丝毫不管那种事。
啪!啪!啪!啪!
持续下去。
永无止尽地持续下去。
「拜托,别再打了!很痛耶!拜托!而且很丢脸啊!」
无论艾略特再怎么恳求,她都不肯住手。
而侍从们……也因为知道对方的身分而不敢阻止。如果在这里的人是骑士,或许得优先听从身分地位较高的艾略特指示;不过对贵族来说,违抗这个妖怪老太婆(不可接触之人),比无视王子的命令还要危险。
艾略特的臀部肿起,已经只发得出呻吟声了。萨玛榭特公爵夫人见状,向马尔伯禄伯爵夫人开口:
「夫人,差不多……」
已经发不出声音的艾略特原本浮现欣喜的表情……
「……该换我来了。」
这时候的绝望感可说是笔墨难以形容──艾略特后来这么表示。
比韦瓦第亲王长三岁的王室管理者以感觉不出年纪的强劲力道把艾略特「接了过去」!
「马尔伯禄伯爵夫人,听好了,一旦像我这样老态龙钟,就无法跟你一样一再赏人巴掌了。」
话虽如此,她却能轻松将一名即将成年的男生(艾略特)夹在腋下。
公爵夫人的手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握住了皮革拖鞋。
「但相对地,因年龄而衰老的份,则能以知识来替补。」
唰啪!唰啪!唰啪!唰啪!
威力与速度都增加的轻快冲击声响彻室内。
「学到了一课,谢谢指导。」
「嗯。」
「别教多余的事啊──……!」
在艾略特发不出声音地被放到地板上后……
「喂,你们俩!竟然对艾略特殿下做出这种事!」
鲁莽的玛格丽特顶撞了两个老太婆。「住手啊!」──即使马屁精们全都频频以手势加以制止,但怒不可遏的玛格丽特根本看不进去。
「哦,你是?」
玛格丽特抬头挺胸地回答:
「我是玛格丽特•波瓦森!是波瓦森男爵家的玛格丽特!」
「身为贵族千金,讲话竟然这么没礼貌!……看来需要加以惩罚。」
「唔咦?」
马尔伯禄伯爵夫人把还没搞清楚情况的玛格丽特横抱起来,掀起裙子,把裤子褪到膝盖处。
「不,等等!我是女孩子耶!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做什么!」
「没有男人会对这种青涩的臀部产生欲望的。」
「不,大家全都别开视线!而且满脸通红啦!」
啪!啪!啪!啪!
「哇啊啊啊啊啊啊!」
「身为千金小姐,岂能发出这种不检点的惨叫声!」
「你……你对我做出这种事来,艾略特殿下绝对不会乖乖闭嘴的!」
「千金小姐用词岂能像平民百姓一样粗俗!」
啪!啪!啪!啪!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切尔察觉到声音改变了,而从浴帘后方探出头来……然后惨叫起来。
「那是我的!明明是属于我的沙包!我本来很期待第一个打她耶!」
「你说谁是沙包啦!」
「这种粗鲁的措辞是怎么回事!」
啪!啪!啪!啪!
「夫人,差不多该换我打了。」
「你们所谓的惩罚是骗人的吧,根本只是在取乐吧?」
「下一个换我!换我!」
「你也给我闭嘴!这个疯狂的虐待狂混帐!」
「为什么你的用字遣词就是改不过来?」
「少啰嗦,你们先给我住手再说啦!」
唰啪!唰啪!唰啪!唰啪!
「嗯,打起来很畅快!」
「没有错吧?」
「啊~~我的沙包一直被人拿去用……!」
「你们全部一起去死一死啦!」
「这种粗鲁的措辞是怎么搞的!」
*
「听好了,蕾切尔,如果你一直不肯乖乖听话,也会落得这种下场喔。」
负责王妃教育的两名鬼教师结束教育性指导(惩罚)后就面色红润,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留下了蕾切尔……露出臀部瘫倒在地板上的王子殿下与贵族千金,以及尴尬地保持沉默的艾略特的马屁精们。
就在众人鸦雀无声的情况下……
艾略特蠕动著缓缓起身,弯腰试图穿上裤子……却因为红肿的臀部疼痛而中途作罢;玛格丽特也啜泣著勉强穿起裤子,裙子则顺利地放了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所有人一片沉默的空间里。
身为房间主人的蕾切尔思索著该讲些什么才好……最后眨了眨眼,竖起拇指。
「很可爱!」
「吵死了!」
这时有人拍了拍艾略特的膝盖,他低头一看,只见海利一脸同情的表情递出橘子。
『别介意了,来,这个给你吃。』
「少啰嗦!谁需要你这只死猴子同情啊!」
「该死~~给我记住!」
露出半颗臀部的艾略特哭著跑走了。玛格丽特跟在他身后……其他马屁精则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而面面相觑。
*
接下来的一周内,艾略特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
42王子(预定)暗杀千金小姐
艾略特王子的办公室里弥漫著一股诡谲的气氛。
一直把自己关在寝室里的艾略特终于出来了,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宛如被逼上绝路的吉娃娃般凶暴的气息。
在他的命令下全体集合的马屁精们,对艾略特前所未有的模样刮目相看。
「各位,外出视察的父王与母后终于要回来了。他们已经派人通知,今晚会投宿于提列尔市,并在明天上午抵达王宫。」
「哦,终于要回来了……」
「这次的视察旅行还真久啊……」
「听说是陛下在途中龙体欠安。」
侍从七嘴八舌地交谈,艾略特举起手打断他们,继续说了下去。
「我一开始的打算是逼蕾切尔认罪后,把她拖到父王面前,请他正式承认毁婚一事,以及批准玛格丽特跟我的婚约。不过……!」
艾略特双手握拳举起,然后重重捶打桌面。
「那个可恶的魔女,不仅不怕被定罪,至今为止甚至在牢房里随心所欲地为所欲为!虽然不期待她会产生罪恶感,但没想到她竟然过著比在外面时更愉快的日子!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马屁精们面面相觑。
王子说得的确没错,这点众人平日已经深有所感……不过他们并不清楚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召集所有人讲这种话。
在众人感到纳闷的时候,艾略特继续说道:
「不只如此,因为父王他们的视察旅行延长的缘故,导致蕾切尔的手下在这段期间暗中活跃……设法令跟她有关的各种事件都变得对她有利。现在,王宫里的人甚至会在我们听得见的地方,说出袒护蕾切尔的话!」
正确来说,他们所说的是从「王子不可靠」到「蕾切尔的罪是不是被误判了?」这样的内容,并不是直接袒护蕾切尔。
倒不如说,如果艾略特能将每件事妥善处理
好,就不会出现这种话题了,但艾略特等人分不出差别……因为艾利是个笨蛋啊。
「在这种状态下,即使父王回来,也很有可能会以『是你们误会了』作结。开什么玩笑!他把我这三个月的苦战当成什么了!」
虽说现况的立场危险性还不只这样,但艾略特的认知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
艾略特终于进入了正题。马屁精们全都屏息以待。
「我再也无法忍耐了,我要在今晚暗杀蕾切尔!」
您平时也没有在忍耐啊──这种吐槽的话,他们现在实在说不出口。
艾略特话语的冲击性,令无声的紧张窜过少年们之间。
今天的宣言与平时的等级截然不同。只要看看艾略特那被逼上绝路,甚至令人感到些许疯狂的神情,就能明白他的话极为认真。没错,他浑身上下散发出即使对手是獒犬也会去咬死的长毛吉娃娃一般,暴虎冯河的杀气。
艾略特指向伯爵家公子。
「你负责去准备武器。蕾切尔手上有弩弓,所以至少要有三副盾牌跟三把弩弓,如果可以,希望再准备三把能给她致命一击的长枪。带三个人立刻去做准备!」
「是!」
王子殿下看向坐在另一侧的子爵家公子。
「你带两个人去监视进出地牢的人物。毕竟父王明天就要回来了,除了平时进出的人以外,或许也会有蕾切尔的手下进出。」
「是!」
「为了避免在明天早上之前被发现,等狱卒一离开就立刻行动。」
「毕竟那家伙明明是狱卒,却几乎不值夜班啊。」
「那种事现在无关紧要了。那就出发吧!」
在艾略特的号令下,少年们一起冲出了办公室。
稍后。
前来倒茶的女仆在收拾了茶杯后离开房间,她一进入佣人专用的工作通道,就扔掉装有茶具的推车,迈开脚步奔跑。
*
伯爵家公子带著伙伴赶路的途中,不由得开口抱怨。
「下定决心行动是好事……但殿下要是能早点说就好了。」
现在是傍晚。
……没错,是傍晚,计画执行当天。
也就是说,狱卒应该很快就会回去。即使是在深夜,牢房里有灯亮起还是会被巡逻的骑士怀疑,因此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闯入地牢了。
「不奢望他昨天就说……但至少如果能在中午前告知,我就能从家里带来了。」
至于携带长枪或弩弓该如何通过门卫那关,他还没有考虑过。因为他们是艾略特们。
他对于该如何筹措武器毫无头绪,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才好。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带著伙伴们在王宫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从骑士团的武器库偷吗?不过有警卫在啊……」
正当伯爵家少爷因为人生中最大的难题而烦恼时……跟在他身后的男爵家三男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请看那里!」
「嗯?」
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在看似仓库的某栋建筑物旁,有三副盾牌、三把长枪与三把弩弓靠在墙边立著。甚至还有弩弓用的弓箭筒。
墙上贴了一张纸。
『防止虫蛀晾晒中 别碰! 禁卫骑士团』
少年们开心地互拍肩膀。
「这真是如有神助!」
「太好了,这下正好!只要带走这些武器,就不会被殿下斥责了!」
四个人在确认四下无人后,就连忙扛起武器逃跑了。
至于武器数量为什么会如此刚好?
骑士团为何只将这点武器拿出来晾晒呢?
为什么无人看守,就这样刻意夸耀般地放在那儿?
少年们对于这些事情完全不抱持疑问。因为他们是艾略特们。
*
毕竟子爵家公子等人是直接从办公室出发,因此地牢稍晚才接到警告。
在与专属王子办公室的女仆交接后,园丁前往可以从远处确认地牢的位置后暂时停下,确认对方的监视状态。
他绕了一大圈确认周遭后……歪了歪头。
「只有入口……有人监视……?」
跟听说的一样,三名贵族少爷正监视著地牢。
虽然的确在监视,但三人只是排成一列,站在那儿监视著大门出入口而已。也因此,可以看出先前出于同样目的而安排的骑士,都待在旁边的草丛中一脸困惑。
园丁虽然怀疑这是陷阱……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感到困惑不已的他,并不清楚艾略特们的水准。
总之似乎不会造成阻碍,因此园丁绕到后方的换气窗前。监视后方的骑士是自己人,所以他先行接触对方,简短说明来意后,请对方协助警戒周遭。
在园丁弯下腰呼唤后,蕾切尔随即回应了。
「你至今为止明明从来没有直接紧急联络过啊,怎么了吗?」
「是,其实是……」
蕾切尔听完,在短时间内就迅速做出结论。
「那么,武器是由我方负责安排的喽?」
「是,保险起见,应该已经请骑士团里的伙伴准备好派不上用场的武器了。」
「那么,就直接放殿下等人前来袭击这里吧。毕竟一路累积了这些间接证据,就藉此一口气让对方完全没得辩驳吧。」
「是!」
蕾切尔叫园丁与骑士交换,并下达与骑士团相关的指示。
「不需要特地挑选伙伴轮值,不过,值班的小队长必须是自己人。」
「要撤离地牢周遭的监视网吗?殿下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曾派人来监视的事了。」
「维持原样就好,否则事件一旦发生,日后被追究为什么只有今晚撤离监视网的话,或许会造成问题。倒不如说,在忘了这件事的殿下等人闯入后,得请他们负责前往骑士团值勤室报告的任务。」
「是!」
在艾略特等人手握武器,士气高涨的时候──
蕾切尔这方也已经悄悄地准备就绪了。
*
就在黑暗笼罩天空的时刻。
「我们上!」
在艾略特的号令下,他的侍从们一同涌入地牢。众人发出哒哒的脚步声一口气冲进地牢前侧房间,手持弩弓的人站在持盾之人身后,架好弓箭对准牢里。
最后走进地牢里的艾略特一派从容地朝牢房里开口。乍看之下很平静,但唯有视线渗出疯狂的光芒。
「蕾切尔,你一定已经听说父王他们明天就会回来的消息了吧。你八成打著如意算盘,认为只要等明天向父王与母后喊冤,中意你的母后就会放了你……不过很遗憾,你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番话虽然稍微兜圈子,不过如果是蕾切尔,应该听得懂他想表达什么。艾略特原本期待她的反应……结果,蕾切尔当著他的面傻眼至极地叹了口气。
「我原本以为殿下会稍微动点脑筋思考……」
「啊?怎么,你以为我不会诉诸武力吗?真是太小看我了,我可是只要该做就会去做的男人。」
「我想姑且给这位『会去做的男人』一个忠告……最好不要让对手有时间避难喔。」
「什么!」
他连忙往前冲,但蕾切尔已经躲到堆积的木箱后方举好弩弓了。换言之,她固守在比只有一面盾牌的自军更为坚固的阵地里。
「为什么要给对方时间逃走?」
「不,可是也不能突然发射吧……」
「至少也该说句『别动!』吧!」
「啊,对喔。」
艾略特因为手下的无能而怒不可遏。蕾切尔提出忠告:
「这是因为你们没有澈底拟好计画细节……如果不设法改改这种粗心又少根筋的地方,日后会更加惨烈喔,毕竟已经火烧屁股了。」
即使被包围仍强词夺理的蕾切尔,令艾略特与其说是憎恨,不如说深感钦佩。这是误以为自己处于有利立场时,因为笼罩在无所不能的优越感中而瞧不起人的心态。
「哦……即使被我们给包围,你现在还能这么伶牙利齿,真了不起。哈哈哈,我会记住你这份气魄的。虽说火烧屁股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不,是殿下喔。」
「哼,真是个只会出一张嘴的家伙……嗯?」
艾略特一边这么说,突然感觉到自己臀部的不对劲。
他回头一看,只见裤子上的臀部一带烧了起来。
「啊?」
他继续往下看……只见蕾切尔的宠物死猴子,不知何时绕到自己脚边,用火柴点燃艾略特的臀部。一旦厘清了情况,臀部就突然开始发烫……
「唔哦啊──!好烫烫烫烫烫烫烫!」
侍从全都愣在那儿,看著艾略特在地板上打滚。终于发现发生了什么情况后,其他人也协助灭火,因此艾略特除了裤子烧起来外,顶多就只有内裤焦掉而已;至于臀部的情况,就得明天让御医检查才知道情况了。
「你……你的宠物竟然突然做出这种事来!」
「殿下『物理上』地火烧屁股,可说是
跟现况双关的漂亮玩笑,不是吗?」
「太地狱了,谁笑得出来啊!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接下来打算杀了我的人,还在说什么温吞的话……」
蕾切尔与回到自己身旁的猴子面面相觑后,一起耸了耸肩。
「难得请海利开了个很有哏的玩笑……真是不懂幽默的人呢。」
「吱吱──」
「杀!先杀了那只死猴子!」
当弩弓部队在艾略特的指示下摇摇晃晃地改变瞄准目标时,海利早已跑上木箱,从换气窗逃往外头了。
裤子的臀部一带开了个洞,模样愚蠢的艾略特肩膀颤抖著发出变调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蕾切尔,你是故意惹毛我的吧!」
「无法理解海利使出浑身解数的搞笑,我才想生气呢。」
「开什么玩笑!」
情绪激动的艾略特命令马屁精们摆好架势,蕾切尔也扬起弩弓的箭尖。
然后,在艾略特正准备下达射击命令时……最靠近门边的子爵家公子发出胆战心惊的声音。
「那……那个……」
「什么事!」
艾略特的怒吼声令他缩了缩颈子,但他还是认为应该报告而指向通往外面的门。
「那个……外面从刚才开始就相当吵闹,是不是有别人在……」
「什么?……去看一下!」
「啊……是!」
子爵家的次子连忙冲上阶梯,再以同样的气势冲下来。
「殿……殿下!猴子……猴子在外面夸张地施放鞭炮!」
「……啊?」
艾略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子爵家少爷重复说道:
「蕾切尔小姐的猴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夸张地施放冲天炮!」
伯爵家的浪荡子在艾略特身后呆愣地喃喃自语:
「这么说来,那家伙刚才是自己打火柴的啊……」
紧接著,所有人都了解了猴子动作的意义。
「所有人都放下武器!」
骑士团涌入了地牢,值班骑士们全副武装地冲了进来。
「怎……怎么回事?」
艾略特大喊,小队长神情严峻地回应:
「那是下官要问的台词,请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艾略特们已经被比自己多上数倍的士兵包围,被迫解除了武装。
「这……这是机密事项!没必要告诉毫无关系的你们!」
「是这样吗?」
艾略特盛气凌人地怒吼,骑士首领就乾脆地往后退,接著向部下大喊:
「调查他们手上的武器!」
「什么?」
「我们刚才发现原本收藏在仓库,拿出来晾晒的武器不见了。在连忙动员人手搜索时,就发生了这起骚动。」
其中一名士兵大喊:
「每一样都是认得的武器,是失窃品!」
「知道了,把这些家伙带回骑士团值勤室!回去那里仔细诘问他们为何要偷武器吧。」
「噫噫噫噫噫!」
在艾略特愣在原地的期间,马屁精们已经无一幸免地被绳子绑住拖走了。
「……什……」
艾略特吃惊得张口结舌,骑士队长向他宣布:
「殿下,之后将会请您以关系人身分配合调查,可以吧?」
「……我知道了。不过!」
艾略特指向固守在牢里的蕾切尔。
「这家伙明明身为囚犯,却持有武器喔!」
队长看向蕾切尔。
「殿下,千金小姐为什么会持有武器?」
「为什么?怎么是问我?」
骑士以确实不信任他的眼神开口:
「就下官所知,这位千金小姐可是在晚宴上突然遭到逮捕并关入监狱喔。」
「是啊,没错。」
「那么,她为什么会持有武器?是将弩弓藏在裙底随身携带吗?」
「什……那是……」
一针见血。
「不……她是在牢里准备的。」
队长的视线变得更加严峻。
「牢里?明明是在晚宴上突然被逮捕?理应连件替换衣物都没有的千金小姐?」
「不,你看啊!她不是带了很多东西进去吗!」
骑士即使看了牢里,态度也没有改变。
「毕竟是达官显贵专用的牢房,有些家具也是正常的。您总不会告诉我牢房里的壁饰还包括弩弓吧?」
「你……你这家伙……!」
值班小队长搁下无法回答的艾略特,转而询问蕾切尔。
「这位小姐,您手上为何会持有弩弓?」
他这么询问,蕾切尔就颤抖著开口:
「殿……殿下……突然闯了进来,说要在陛下回来之前解决我……他们围住四周后,嘲笑著说『如果毫无理由地杀了我,听起来有失体面』,于是就把这把弩弓扔给了我……我也不能容许自己默默地被杀,所以想说即使只是形式上的抵抗也好……」
蕾切尔呜呜地啜泣。
「殿下……看来还得请教您另一件事啊。」
骑士看著自己国家王子的眼神,已经完全像是在看待罪犯一样。艾略特十分慌张。
「等……等等!那是这家伙的私人物品喔!那是她自己带进来的!」
「关于这点,下官刚才应该已经询问过了,晴天霹雳地入狱的千金小姐,到底为什么会持有弩弓?这点您还没有给下官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
对喔。
艾略特进退维谷,煞费心思想著该如何说明时……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而灵光一闪。
「对了!在把这家伙关进牢里的当晚,值班骑士都有看见她从自己的行李里取出弩弓的模样!只要去问他们就知道了!」
「您是指三个月前的时候吗?骑士团的配置方式是轮流的,当时值班的骑士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被派往前线,还要再四个月才会回来。」
「怎么会?」
艾略特其实忘了自己的叔公与宰相都看过蕾切尔使用弩弓的情形。
……无论如何,与蕾切尔串通一气的小队长,不可能接纳艾略特的意见。
「总……总之,这家伙手上持有武器是个问题吧?」
艾略特迫不得已地这么说后,小队长再次转向蕾切尔。
「那么这位小姐,我已经排除外头这伙人了,您能把那武器交给我吗?」
「好的。」
「什么?」
艾略特瞠目结舌……蕾切尔竟然当著他的面将折磨他许久的那把弩弓轻易交了出去。
「那么殿下,下官认为您不至于会逃跑,就在值勤室等候您了。」
「我知道!」
小队长在以看似诚恳实则蔑视的态度提醒后,就率领值班骑士们就此撤退。
「可恶,那个混帐……」
尽管艾略特对骑士不把自己当王子看待的态度感到火大……但他仍感觉到机会降临。
如果是现在,就能从蕾切尔身后刺杀她……
艾略特身上仍持有自己的佩剑。蕾切尔因为排除了他的马屁精们而松懈大意,只要把佩剑出其不意地扔出,或许能对要害造成致命伤。
「好……」
正当艾略特朝著背对自己的蕾切尔,手握住佩剑剑柄准备拔剑时……
「嘿咻。」
蕾切尔从附近的木箱里取出一把弩弓。
「……啊?」
蕾切尔迅速地绑好弓弦,并架上弓箭。
「准备完成。」
「你……你这家伙……还有另一把吗!」
「殿下……」
蕾切尔傻眼地摇摇头。
「为了预防故障,准备好备用品可是铁则喔。」
「谁管他啊!」
那种彷佛佣兵老手的台词是怎样?
「那么,稍微谈谈吧。」
相对于蕾切尔的远程武器,艾略特的佩剑攻击距离不足,而且只要扔出去就没有第二发了。
艾略特突然转为劣势。
「不过,要跟您谈的人并不是我就是了。」
艾略特一点一点地后退,蕾切尔却放下原本指著他的弩弓。
「?」
当艾略特搞不清楚她放下武器的意图而疑神疑鬼时……后方的门开启,有一个人走下阶梯的脚步声传来。
「欢迎光临。不好意思,你刚去度蜜月还找你过来。」
「不,没关系,我正好也有事找他。」
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艾略特的身后响起,回应蕾切尔亲昵的招呼。
「……该……不会……?」
艾略特如同生锈的门一般,以彷佛会发出嘎吱声响的动作转过头去一看。
「嗨,殿下,好久不见。」
将黑发绑成马尾的少女就站在那里。
「……为什么玛蒂娜会在这里……?」
她不是带著赛克斯一起出发前往边境了吗?
「我有事想请问殿下,所以回来了。」
扩张的瞳孔里蕴含著疯狂,
元祖危险少女扬起微笑。
「关于这套《殿下盯上我》书里写的内容……写到殿下强行『吃了』不情不愿的赛克斯,这是真的吗?」
「咦?不,那是……什么书?」
「我问了赛克斯,结果无论怎么做他都说不知道,而且撒谎说书里的内容都不是真的。于是我火大起来执拗地逼问,赛克斯就住院了……所以我才会来问殿下。」
蕾切尔以开朗的声音提醒她。
「玛蒂娜,你想询问殿下是可以……不过拷问时不能针对别人看得见的部位喔。」
「我明白,我会让他『看起来』四肢健全地回去的。」
玛蒂娜拿出不知道从哪里扭下的桌脚,「啪啪」地拍著自己的手掌。
「那么殿下……时间有限,还请您迅速回答喔。」
直到黎明前,男人的哀号声都在后院里回荡。
43某对新婚夫妻的对话
这是国王夫妻回到王都前稍早发生的事情。
在艾略特王子受到玛蒂娜名为「盘问」的拷问的四天前,在边境城寨发生了作为前一阶段的夫妻轻微争执……
*
为了在守备国界的城寨里提防敌人袭击,驻扎士兵基本上都会住在城寨的宿舍里。
尽管东方国境并非那么具紧张感的前线,但在远离城市的城寨里,即使想在城寨外头有房子,这里也全是荒地,不是适宜居住的环境。因此,新婚燕尔的阿比盖尔夫妻,也只能以连栋长屋的其中一间作为新家。
刚结婚的丈夫赛克斯•阿比盖尔看著心情愉悦地将料理端上餐桌的玛蒂娜•阿比盖尔,不禁感到目炫。
自己绝对不是在提心吊胆地看著她……他自认如此。
「怎么,你今天心情似乎非常愉快啊。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赛克斯这么问,玛蒂娜就忸忸怩怩地抬眼看向自己最心爱的丈夫。
「嗯?并不是有什么好事啦……只是想让赛克斯吃点好料而已。」
「是吗?」
虽然面带微笑地应答,玛蒂娜的言行举止仍让赛克斯感到不对劲。
虽然她说好料……不过城寨里的餐点并非在自家烹调,而是委托伙食班配给的。因此这并不是玛蒂娜亲手制作的料理。
菜色也是常见的培根马铃薯、炖煮叶菜……没有特别豪华。
有点奇怪。
赛克斯的第六感(玛蒂娜限定)开始响起警报。
他并不记得自己最近做过什么。
如果偷看其他女人,应该会当场遭到责罚;而且城寨里的士兵也无法听他讲玛蒂娜的坏话;自己也没有特别拒绝什么要求;直到昨晚就寝为止,应该也没有任何异常才对。
总之,吃完饭后就去司令部一趟,请对方让自己加入远程侦察吧。然后再请几个能感受玛蒂娜心情的战友,在自己不在的期间听听她抱怨……正当赛克斯在脑中拟定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时,玛蒂娜笑容满面地询问:
「欸,好吃吗?」
「啊?嗯,很好吃喔。今天的菜有什么特别的吗?」
「嗯。」
玛蒂娜一边放下空锅,动作自然地绕到赛克斯身后……轻轻把手放到肩膀上,靠近他的脸颊。
「因为……根据答案,这很有可能是你最后的晚餐喔。」
赛克斯一蹬地板,原本打算冲到屋外,但玛蒂娜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加重力道,将动作完全封死了。
「你怎么了……赛克斯~~?」
「什么怎么了!听见杀人预告,哪有人会不逃的?」
赛克斯格格发抖,寒冷的空气开始从他的后脑杓流到背肌。
……不,现在的气温要说的话甚至是炎热。赛克斯会感觉到凉爽……是因为他本能地感受到了逼近的严寒杀气。
「我……我最近……应该没有做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情吧?」
「嗯,赛克斯是个好孩子,我很高兴……如果可以,希望过去也是。」
「以前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了吧!」
她拿著某本书轻拍赛克斯的脸颊。
「我今天早上打扫时……发现了这个。」
赛克斯以颤抖的手越过肩膀接下的那本书是……《殿下盯上我》!
「为什么?这本书我应该在打包时扔掉了啊!」
他不该下意识这么喊的。
背后感觉到的寒气一口气提升。
「你果然认得这本书啊……」
「玛……玛蒂娜……」
挚爱的新婚妻子(玛蒂娜)以甜美的声音,伴随著令人难以回头的压迫感开口:
「我真是大意……虽然察觉了向你求爱的母猪们,却没想到你连男人都有兴趣……」
「不,没有!我对男人完全没有恋爱情感!」
「不过,一开始或许只是被迫的……但是在殿下的调教下变得这么愉悦……我、可、是、会、嫉、妒、的、喔。」
赛克斯挤尽浑身勇气与力量,转向玛蒂娜。
「等等,玛蒂娜!这是真的,我真的对男人不感兴趣!而且,这是某人所写的创作……我跟艾略特殿下之间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哦?」
玛蒂娜露出爽朗的微笑。
「那么,真相是如何?」
「我说的是真的!这是某人擅自乱写的小说!艾略特殿下也只对玛格丽特神魂颠倒啊!殿下对我也不感兴趣啦!」
「……玛格丽特?」
「啊……」
……玛蒂娜定格的笑容相当可怕。
「欸,赛克斯。我也很嫉妒玛格丽特喔。」
「咦?不,我跟玛格丽特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啦……」
「不是喔~~我嫉妒的原因是……」
玛蒂娜原本覆住赛克斯的手,开始如老虎钳般使力按压。
「赛克斯竟然为了记住那种母猪混帐的名字,挪用了你贫乏的记忆容量喔。」
「这也太强人所难啦!好痛,快住手!」
「欸,赛克斯~~……既然有那样的容量,就用我的名字填满嘛~~」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我会超级努力的!」
「嗯,拜托喽。」
玛蒂娜微笑著……但她的手拧住赛克斯的力量依然没有放松。
「……玛蒂娜?」
「那么回到正题。欸,殿下很猛吗?」
玛蒂娜毫无动摇。
「就说了,那本书是骗人的!那不是事实!相信我啦!」
「当然!我当然相信赛克斯!那么,真相是如何?」
「你根本完全不相信我嘛!」
「赛克斯是属于我的……即使对象是殿下,我也不打算让给他喔。」
「就说了,我并没有变成殿下的啦!」
「那么,赛克斯手上为什么会有这本书?」
玛蒂娜的手暂时从赛克斯身上拿开后,面带微笑,将那厚重的精装书撕成两半。
「欸,赛克斯~~……殿下有那么可爱,让你想把爱的回忆留在手边吗?」
玛蒂娜将撕成两半的书叠在一起……并将厚度变成两倍的书「殿、我」两个字的位置开始撕扯粉碎。这种不属于人类力量的怪力,令赛克斯完全面无血色。
「不是啦!那只是我碰巧买来看看的,但我并不知道会是那种内容!」
「哦……你们明明如此热情相爱?」
「就说了,那并不是现实……相信我啦……」
赛克斯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地求饶,玛蒂娜则沉默不语地看著他好一会儿。
不久,她也跪了下来,温柔地握住赛克斯的双手。
「嗯,我知道。」
「玛蒂娜……!」
「在得到确切证据为止,我会问问你的身体的。」
「根本就不相信我嘛────!」
*
脸颊抽搐的幕僚陆续前往位于城寨中央的司令部上班。
位于官舍区的阿比盖尔家附近的房间接二连三提报了不幸的憾事。
「怎么,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清楚!请当事人回报……」
「你认为办得到吗?」
就在众人的讨论以「总之先让附近住户避难」作结时,当事人露面了。
玛蒂娜带著灿烂的笑容,将丈夫送到医务室来。
医官提心吊胆地询问玛蒂娜。
「今……今天是怎么了,一大早就……」
黑发少女嘿嘿地笑了。
「欸嘿嘿,赛克斯的睡相太差了……」
即使不诊疗也明白,被玛蒂娜带过来,遍体鳞伤的赛克斯的伤势,并不是摔下床这点小事能造成的。
不过,医官并未深入追究。
「这样啊……那么能帮我把他放到那张床上吗?」
「好~~」
倘若珍惜性命,就不能询问多余的内容,毕竟玛蒂娜仍处于邪神模式。证据就是……
「嘿咻……赛克斯,你要在医务室里当个乖孩子喔。」
玛蒂娜静静地把「抱在怀里」的塞克
斯放到床上。
……玛蒂娜是以「公主抱」的方式,把体格远比自己壮硕的赛克斯送过来的。
倘若诊断结果是遭到施暴而造成的外伤,自己也有可能会被玛蒂娜「说服」……因恐惧而脸色发青的医官什么理由也没说,就命令赛克斯要绝对安静一个月,并在他床前挂上了「谢绝会面」的牌子。
*
「接下来……」
玛蒂娜一边把手指扳得喀喀作响,一边转向司令官。
「将军,不好意思,我想请个假前往王都。赛克斯就拜托您了。」
东方军团司令官不由得皱起脸。她会申请休假,绝对不是出于正当理由。
「……你到底有什么事?不是上周才带著阿比盖尔一起回来吗?」
「是的,没错。」
玛蒂娜面带灿烂笑容,把已经化为纸屑的书紧紧握住,作成纸丸子。
「我有件事想去跟『另一名当事人』确认。」
*
日后听说了在王都发生的事件后,将军对于自己并未确实质问理由一事感到后悔。
不过……
同时也明白,自己等人实际上绝对阻止不了她,于是决定不再介意这件事。
44国王定罪
国王夫妻终于回到了王宫。
留守在宫殿里的文武百官全都欢呼著出来迎接被禁卫军队伍夹道守护,静静地前进的马车。
「哈哈哈,还真是受欢迎啊。」
欣喜地欢迎国君归来的朝臣们热情的声音令国王也笑容满面。虽说是惯例的迎接队列,但如此受欢迎的话,甚至会令他认为自己非常受到爱戴。
王妃也露出微笑。
「是因为这次实在离开太久了,他们才确切感受到陛下的存在有多重要吧。」
「然后再过一周,他们应该就会说出『陛下待在这里果然会令人感到沉闷』吧。」
「哎呀,陛下真是的,怎么能胡乱质疑臣子的忠诚心呢?」
「哈哈哈哈哈哈。」
从缓慢前进的车窗往外看去,可以看见官员与武官陆续跑来,准备迎接国王的马车。夹道欢迎的朝臣们看起来是由衷感到高兴。
……看起来高兴得过头了。
「……王妃啊,你不觉得模样不太对劲吗?」
「……确实有这种感觉。」
出来迎接的人们该说挥手挥得过于用力吗……与其说是普通地迎接两人出差回来,更像是在观赏凯旋游行似的……不,正确来说,更像是陷入令人绝望的围城战时,看见前来驰援的援军一般……
「难不成……因为艾略特的骚动……」
「……等回房里安顿下来后再确认情况吧。」
在莫名感到尴尬的心情下,队伍在狂热的欢迎人群中前进。
*
侍从通知双亲归来的消息后,艾略特王子敛起神色。
「父王与母后终于回来了吗……好!事到如今,只能诚心诚意地倾诉蕾切尔的残忍无道了!」
这对于昨晚因为对关键的反派千金感到厌烦,而试图暗杀她的男人而言,可说是难以想像的决心。
「事不宜迟,一小时后,陛下将在谒见小厅里裁决关于前些日子的毁婚事件。」
「嗯,我直接过去。」
「是……是不是推您一把比较好?」
「好,拜托了!」
侍从推著艾略特坐的轮椅,离开了办公室。
苏菲亚通报国王夫妻与双亲归来的消息后,蕾切尔放下正在阅读的书,轻轻伸了懒腰。
「这样啊……他们明明可以慢慢来也无所谓的。」
蕾切尔的脸上写著「真麻烦」。
「但我认为缺席审判并不适当。」
「说得也是……没有办法。」
她姑且将家居服换成了散步用服装。
「……以谒见陛下来说,服装会不会太过轻便?」
苏菲亚指谪,蕾切尔哼了两声。
「我可是在坐牢,穿上正式的礼服才奇怪。只要能见人程度的服装就够了。」
「真正的想法是?」
「要是穿著正装,在被人传唤之前不就无法睡回笼觉了吗?」
蕾切尔一边再度钻进被窝,一边回答。
*
三个月前发生的艾略特毁婚事件的相关人士,此刻全聚集在作为拜会或非官方对谈时使用的小厅里。
除了国王夫妻之外,还有蕾切尔、艾略特与玛格丽特,另外还有宰相、亲王、骑士团长与大臣等主要的阁员等级之人,最后是佛格森公爵夫妻。
以上。
「……只有这样?」
出席成员出乎意料地少,令艾略特露出被泼了盆冷水的表情。
玛格丽特则被堵住嘴,用草席卷起躺在地上,完全保持沉默。
蕾切尔在观察了国王的神情与聚集于此的人物后,已经大致察觉了他的意图。
「嗯,毕竟不是要做正式审判啊。」
国王落落大方地颔首。
「接下来……」
端坐在王座上的国王环顾全体人员的脸。
「自从在前些日子的宴会上发生了艾略特毁婚事件起,情况就持续混乱到现在,因此朕想在此让事件告一段落。」
在场重臣异口同声地表示赞成,亲王更是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在这等待已久的瞬间,艾略特趁势开第一枪。
「那么父王,请先让我说明决定毁婚的事由……!」
「啊,那种事无关紧要。」
他原本打算开第一枪,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啊?您说什么?」
面对儿子的询问,国王手撑著脸颊重复一样的话。
「朕是说,那种事无关紧要。」
「不……咦?您说无关紧要……但现在不就是为了讨论这件事才聚集在这里吗?」
「没有什么需要讨论的,朕早就已经确认过事实真相了。」
国王瞥了儿子一眼,歪起嘴角。
「你以为朕只是在悠闲地泡温泉吗?」
这是事实。
「朕在做温泉疗养,治疗肠胃的期间,也同时在收集情报进行分析。」
由部下进行。
「朕现在会把你们聚集于此……」
国王调整坐姿,跷起另一只脚。
「是为了私下宣布有关朕的继承人一事的决定。」
艾略特一瞬间愣住,接著连忙探出身子。
「请……请等一下,父王!您不是说关于王子毁婚及相关经过无关紧要吗……?」
「正确来说,是因为已经过了三个月而无关紧要吧。」
国王定睛看著艾略特。
「关于你们的愚蠢骚动,其实朕早在发生当下的两周内就调查过了,也轻而易举地就向除了你们以外的相关人士确认事实真相并取得了证言。蕾切尔小姐霸凌一事并非事实,既然没有这个前提,你做的毁婚与之后的应对都是不正当的。」
「怎么会……?不是那样,因为……!」
「哎,你先听好!调查到这里时,佛格森也前来与进行温泉治疗的我们会合,并开始商量善后对策。而在商讨该如何避免事情闹大的情况下收场的期间……事情就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接收到国王的目光,侍从们推著文件堆积如山的推车走了出来。
「艾略特,左边的山是政厅、阁员、各部署送来给朕的报告书;右边则是朕暗地派出的人士所提出的,关于情报收集的报告书;此外,中央那座比其他两叠高出一倍的山,则是蕾切尔小姐亲自派人送给父亲的现况报告书。这可是能让远离王都的公爵都能宛如置身现场般,澈底掌握状况的优秀报告喔。」
国王以严厉的眼神盯著艾略特看。
「那么,你的报告书在哪里?」
「……!」
针对国王的问题,艾略特并没有答案。
「基本上当朕外出时,政厅会将联络及询问事项送给朕,所以关于日常生活中的琐碎问题,你不需要亲自向朕确认。不过……现在可是要废除未来会被立为王妃的未婚妻,这对你来说也是很大的事件吧?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第一个通知朕,并说明自己的立场吗?」
「这……这是……」
艾略特吞了吞口水……挤出了稍微思索后的答案。
「……我原本打算之后一起提交的。」
「少说那种像是把作业累积到最后的小孩会说的话。」
国王拿起第四名侍从用托盘捧上来的文件。
「这是从各项报告书中摘录,整理了从毁婚之后,你和你的手下所引发的各种事件与影响。由于数量过多,单是要整理摘录就费了一番工夫喔。」
由部下整理。
「只要看过这份文件就知道你让政务荒废到什么程度。为了找蕾切尔小姐的碴做准备,执行时耗费了资源,接著遭反击而受害,导致更无法工作──然后就是这样一再循环。」
「那是蕾切尔她……!」
「蕾切尔小姐几乎都只是当场反击。即使
她有所企图时,也只是下达指示,自己则是看书、睡午觉、从事兴趣……这是怎样,真令人羡慕……看来并没为了你下苦心啊。」
不过,即使是国王,似乎也没掌握到蕾切尔还花时间撰写BL小说的事。
「你不仅只把心思放在蕾切尔小姐身上而不认真工作,还给宫里的人造成极大的困扰。比起让蕾切尔小姐宣布放弃,你在毁婚后应该还有其他该做的事吧?」
国王盯著艾略特的视线愈发严厉。
「从来自各部署的报告可以得知,你既没有处理国政的能力,判断优先顺序的能力也不足。你知道在这三个月之间,因为你所做出的骚动,给王宫里的人添了多少麻烦吗?朝臣与贵族们对你的信任程度可说已经归零了。」
国王翻阅手边的文件。
「好几次在夜里吵闹,令王宫里的人深受噪音所扰;受到造成污染的反击而害清扫人员付出诸多劳力;擅自使唤骑士团,对他们的轮值班表造成负担,甚至还引起伊凡斯小姐失控,导致多人负伤及许多设备损坏;此外,别说是来自佛格森家的申诉了,甚至还从与公爵家对抗的各家送来众多谴责你行为的强烈抗议信……你处于连政策都还无法决定的立场,还与所有的贵族派系为敌,到底要怎么做才办得到这种事?」
只要试图中止脱衣秀就能办到了。
「老实说,朕没想到你无能到这种地步……当初正是为了弥补你不足的地方才会选择蕾切尔小姐,没想到你不仅不请她协助,还因为个人好恶将她排除。如果你继承的只是伯爵爵位,倒还可以优先与喜欢的女性结婚。不过,身为国王不允许这种奢求。」
「父……父王……」
艾略特将视线移向一旁。
「那么,母后呢……」
「不准插嘴!」
「不,我只是单纯地感到疑惑。难不成父王对母后……」
「不准切换话题!」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奉还!」
国王在强行打断艾略特的提问后,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朕的儿子若要作为立于顶点的存在,都留有令人不安的因素。就这点来说,在考虑到下一代的治世时,绝不能将性格有些缺陷但执行能力(规格)优秀的蕾切尔小姐排除在外。」
「谁性格有缺陷了?」
「因此!」
「喂喂,我在问您呢。」
「既然艾略特不愿意取蕾切尔为妻,就只好立次子雷蒙德为王太子了。」
「喂──喂──」
「怎么这样,父王!」
「父子俩请别一起无视于我──」
「这已经是决定事项了!」
「王冠上的红宝石真漂亮啊~~把它摘下来带回去好了~~」
「千万别这么做!」
安抚了蕾切尔后,国王拍了拍手。
「雷蒙德!进来!」
国王的声音令与会者一齐看向门口,回应他的呼唤,第二王子……没有走进来。
「?」
在门边感受到众人视线,坐立难安的警卫骑士走到走廊上环顾周遭。
「呃,殿下不在外面……」
「我明明有找他过来!雷蒙德上哪儿去了……唉,真是的,兄弟俩都这样……」
「父王,我在您身旁喔。」
「呜哇,吓我一跳!」
仔细一看,有个看起来像年幼一点的艾略特的少年,就站在王座附近。
「你……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
众人仔细回想后……
「啊,好像真的在……」
「这么说来,他的确从一开始就在那里的样子……」
「大家对我的感觉都一样呢……」
为自己的毫无存在感所苦的第二王子初次登场。
「我其实每次人都在会场里啊……」
看来并不是初次登场。
不愧是小型版的艾略特,雷蒙德也是一个长相漂亮的金发少年。
《殿下盯上我》的新作,稍微转向正太路线应该也不错──蕾切尔心想。
「没想到王室竟然埋藏了这种伏兵……!」
蕾切尔感到钦佩,但雷蒙德却一脸失望地回应她:
「并没有藏,我在举办活动时总是站在王兄身旁……不过蕾切尔姊姊,看您的表情,似乎是不记得我啊……」
「不好意思,不只是不记得长相,我甚至连您的存在也没印象。」
「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对应该谨言慎行的对象畅所欲言,我觉得姊姊真是太厉害了。」
国王为了弥补自己的威严而清了清喉咙,询问内建隐身术的次子。
「雷蒙德,你有意愿娶蕾切尔小姐为妻,并继承王位吗?」
十四岁的青春期少年立刻回应:
「是,当然有!」
少年双眼闪闪发亮,抬头挺胸。
「我原本认为因为有王兄在,轮不到自己登场……不过既然是这样的情况,我很乐意成为王太子!」
艾略特愕然地看著弟弟。
「雷蒙德,原来你也盯上了王位吗!……我原本以为你只有没存在感这项长处……」
「王兄,没存在感并不是长处。」
雷蒙德把手放在胸前。
「老实说,王位对我而言比明天的天气还无关紧要……不过如果能与我憧憬的蕾切尔姊姊结婚,就算附带我不需要的地位,我也会忍耐的!」
「明明就是附带条件比较重要!」
次子的惊人发言令国王不由得吐槽……
「你竟然想跟那种人结婚?会看见地狱的喔!」
却被艾略特紧接著的吶喊盖了过去。
雷蒙德对兄长的忠告无动于衷,露出作了美梦般的微笑。
「由于我太没存在感,就连应该随侍在侧的女仆都忘了下午茶的时间,我再怎么叫都会被无视……结果导致我只要被漂亮大姊姊冷落,就会兴奋得浑身颤抖!蕾切尔姊姊长得漂亮,胸部很大,个性冷酷,而且胸部很大……岂不是太棒了吗!我一直很想试试被她无视的感觉。结果她竟然完全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啊!她真是太棒了!」
「雷蒙德,振作一点!那不叫冷酷,只是对别人不感兴趣罢了!说起来,可别把粗心大意的女仆跟恶魔般的蕾切尔相提并论啊!可别因为舔了梅酒觉得没问题,就以为自己可以用大酒杯来喝浓度高得可以点燃火焰的蒸馏酒啊!」
「王兄,您别担心!」
雷蒙德自信满满地敲了单薄的胸膛。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被家庭教师评价为『自认能够举一反三的男人』喔!」
「哥哥最担心的就是你这种地方啊!」
国王悄声对身旁的王妃说:
「欸,事到如今才这么说……不过看来无论立谁为王太子,未来都没有指望啊。」
「这句话才真的是说得晚了。」
王妃用扇子掩住嘴边回答:
「正因为如此,才会选择蕾切尔小姐,不是吗?」
国王拍拍手,让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那么各位,朕在此宣布事后追认蕾切尔小姐与艾略特的婚约解除一事,改由次子雷蒙德成为蕾切尔小姐的未婚夫;同时正式决定立雷蒙德为王太子……艾略特降为臣子身分,授予利夫连伯爵爵位!」
「那是……?」
艾略特呻吟。
国王答应授予他的爵位,虽是王族代代相传,历史悠久的头衔……然而领地却是空有历史上重要地位,却狭窄也不丰硕,财力搞不好比丰饶地区的男爵还差的地区。老实说,并非单独授予的爵位……而是随附在亲王等头衔之下的附属爵位,或代替隐居王族的养老金般的身分。
「父王!您这意思简直像是要我隐居嘛!」
「不是『像是』,就是这个意思,蠢货!在政坛饮恨下野的人,不可能留给他足以起兵造反的力量。你明明因为犯了众所周知的失态而遭到废嫡,名义上却还是拥有王族身分的待遇,你应该感到庆幸了。」
「可是!」
「那么……」
国王朝出言抗议的艾略特探出身子。
「你有办法讨蕾切尔小姐的欢心,让她同意跟你结婚吗?你不仅毁婚,一再找碴,昨晚甚至还试图暗杀她,结果轻而易举地就被她撂倒了嘛。你已经让天秤朝负面印象大大偏移了,要重新获得蕾切尔小姐的正面评价是相当困难的,你应该明白吧?」
「咕呜!」
对艾略特来说,单是要拋弃玛格丽特,重新选择蕾切尔这点本身,就心理上而言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还有,艾略特,你似乎已经忘了……」
国王对说不出话来的艾略特解放了封印至今的黑历史。
「你孩提时代,在园游会上因为芝麻绿豆大的事而跟某人起争执,你扔了对方石头,结果对方回敬你蜂窝,那就是蕾切尔小姐。正是她专守防卫的态度、残酷的报复手段被王妃看上,才会以『让儿子成为瑕疵品』一事逼迫公爵负起责任,
硬是与她订了婚约。」
「……难不成,用棍棒痛殴堂兄弟格罗夫纳伯爵的人也是……」
「是蕾切尔小姐。」
「……而且搞不好,当我在池子里溺水时,边笑边朝我扔石头的人也是……」
「那是殿下的被害妄想,我并没有笑。我当时只是想赶快结束无聊的工作,去吃点心罢了。」
「竟然说杀我是件无聊的工作!」
「哎呀,真失礼,我并不是以杀人为乐的那种人喔。所以虽然想迅速处理掉殿下后去吃外烩,但您却迟迟不沉下去,让我很伤脑筋……真是的,如果没吃到数量限定的樱桃起司蛋糕,您要怎么赔我?」
「你心中的事情重要度排序不对劲吧!」
「我可不想被分不清工作优先顺序的殿下这么说。」
蕾切尔一脸若无其事地反驳艾略特,这时国王询问他:
「那么,怎么样?你要乖乖地隐居,还是再次挑战蕾切尔小姐?」
「……我……不……在下……」
遥远往昔的凄惨记忆与这三个月的操劳在艾略特脑中复苏。
艾略特想从轮椅上起身却往前摔倒,维持趴倒在地的姿势苦恼后……
「……谨接受利夫连伯爵之位……」
屈服了。
「那么,艾略特的事就决定以这种方式处理……」
国王把视线转向玛格丽特。男爵千金就像毛毛虫一样,在地板上蠕动。她刚才突击了国王夫妻的马车,打算直接上诉艾略特的正当性,于是被捆卷绑了起来。即使如此,她还是拚命叫喊,才会被堵上嘴,变成这副模样。
接收到国王的暗号,站在玛格丽特身后的侍从拆下摀嘴布。
「噗呼!喂,国王陛下,哪有这样的啦!再怎么说……」
「你如果不闭嘴,朕就让你咬马衔喔。」
「我会安静的。」
由于直到刚才都还在疯狂弹跳的千金小姐终于安静了下来,国王提出了几个问题。
「那么,波瓦森男爵千金,你认为身为王子需要具备的条件……是什么?」
被包成寿司卷倒在地上的双马尾少女(玛格丽特)歪了歪头。
「呃~~……长相?」
「……还有呢?」
「嗯~~……钱?」
「……其他的呢?」
「还要问?嗯嗯~~……啊,爱马最好是白马。」
国王的视线回到众人身上。
「如各位所见,由于这名女孩有相当程度是以庶民身分成长,缺乏贵族的素养。」
「听起来应该还有更基本的问题啊……」
国王无视于宰相的疑问,猛然指向玛格丽特。
「你身为引起这起骚动的人,朕不能放任你继续这样下去。因此决定让你无限期地待在有力贵族家学习礼仪。」
「唔咦?只要这样就行了吗?」
玛格丽特感到惊讶。她亲眼目睹艾略特的处分,原本心想身为半个庶民且只是区区男爵家千金的自己,不知道会受到何种惩罚……不愧是至少还明白这点的杂草女孩。
「嗯。朕已经跟佛格森公爵谈好,会让你暂时跟在他的千金身边。」
与会者全都稍微思考了国王话中的意思片刻。
玛格丽特吃惊地意会过来。
「那不就是指蕾切尔吗?话说得好听,但根本就是打算让我变成蕾切尔的玩具嘛!」
「你在说什么啊,她似乎也有意好好指导你礼仪喔。」
「这种说法听起来就是顺便的意思,主要还是当蕾切尔的玩具吧?」
国王叹了口气。
「也对……这种事或许应该明白说清楚比较好。」
「什么啊?」
「嗯。关于艾略特闯的祸,只是惩罚了这家伙也无法让蕾切尔小姐消气吧?因此只好请你当祭品了。」
「这才不是说清楚就好的事呢!说起来,我可是未成年喔!无论是学习礼仪还是当祭品,都需要父母亲的许可吧!妈妈不可能会同意这种事!」
听了玛格丽特的吶喊,国王给了个暗号。
「身为臣子的侍从,在此僭越了。」
蕾切尔的侍女苏菲亚从墙边走上前来。
「针对小姐学习礼仪一事,这里已经取得波瓦森男爵以及男爵夫人的许可。」
「这怎么可能!妈妈才不是会不懂个中意义的笨蛋!」
那爸爸呢?
「是,这里有作为证据交给在下的书信。」
苏菲亚取出信封。
「呃~~『给亲爱的玛格丽特,陛下已经告知要把你送到佛格森公爵家学习礼仪的事,虽然很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还是答应了。』」
「骗人!这是骗人的!」
「『因为只要在同意书签名,他就会帮我包下现在这档亚当大人主演的公演白金门票──豪华包厢座三天的位子啊。这不容错过吧?那么你就努力学习礼仪吧。』……以上。」
原本气得跳脚的玛格丽特在听完这番话后,变成用头撞地板。
「既然拿出那种东西,她当然一定会同意啊!那可是亚当大人的演出耶!换作是我当然也会开心地卖掉两三个女儿啊!话说回来,既然是把我卖掉而得到的票,应该是属于我的权利才对啊────!至少其中的一天让我去看啊────!」
「那么,关于学习礼仪一事,你了解了吧。」
「啊──!不过好讨厌────!虽然明白理由但是超级不想去的──!」
玛格丽特突然停下动作,瞥了蕾切尔一眼。蕾切尔露出堪称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张开双手。
「欢迎你~~!」
「我还是讨厌啦────────────!」
韦瓦第亲王「呼」地吐了口气。
「这么一来就结束了吗?」
宰相似乎也松了口气。
「是啊……」
「恩里克不会再被吃掉了吗?」
「是啊。」
「猴子也不会再送苹果给老夫了吗?」
「是啊。」
两人相拥,流下喜悦的泪水。
「……叔父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报告书没提到这么详细的事。
「嗯。这么一来就以大团圆收场了。」
国王满意地说道……这时感觉到身后有股气息。
「罗伯特。」
「?」
国王转头一看……只见萨玛榭特公爵夫人与马尔伯禄伯爵夫人站在那里。
「啊,姑母大人,抱歉回来后还没去问候……」
「这种事无关紧要。」
萨玛榭特公爵夫人如字面所述手持教鞭。
「罗伯特,关于这次你的判断、指示与传达能力上稍有问题一事,我有话想跟你到后面去谈谈。」
「不,姑母大人!这是有原因的……!」
「我有话要说,到后面去!」
公爵夫人挥了挥鞭子。
「还是说……你想在这里脱下裤子?」
*
国王下达裁决之后,蕾切尔待在距离依然嘈杂的小厅较远的窗边看著……并露出虚幻的笑容守望人们。
毁婚一事,这么一来就全部结束了吗?
如果能因为现在的处分使事态恢复正常,那就告一段落了。之后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蕾切尔避免被嘈杂的众人注意到,轻轻地转身踏出一步。
这么一来,我的任务也结束了。
所以……
蕾切尔静静地走出阳台,同时维持脸上的笑容,一度回望谒见厅。
各位,我已经可以……前往心爱对象的身边了吧?
「啊,真是的……欸,蕾切尔,别管他们,我们回家吧……蕾切尔?」
公爵对至今仍一团混乱的会场感到吃不消,打算回家而呼唤著女儿。蕾切尔暌违三个月才离开牢房,一定很想家吧。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蕾切尔?」
但蕾切尔原本站著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从开启的大扇窗户吹进来的风静静地拂动蕾丝窗帘。
「蕾切尔!」
「嗯嗯~~」
蕾切尔毫不回应父亲的呼唤,看似幸福地翻了个身。
「喂,蕾切尔!给我起床!」
「嗯~~……难得我睡得正舒服,做什么啊……」
「『做什么』个头!给我起床,蕾切尔!」
佛格森公爵用力摇晃铁栅栏。
当大家都还乱成一团时,理应是话题核心人物的女儿却不知何时离开,消失了踪影。
众人连忙寻找后……却发现她回到牢里熟睡了。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蕾切尔幸福的睡脸令人怒火中烧。
「事情明明已经解决了,你为什么又跑回地牢啊!快点出来!」
「我不要。」
「什么……」
不肖女儿乾脆地盖过父亲的怒吼声。
蕾切尔享受著床铺柔滑的触感,拉起棉被又窝进更深处。
「我现在正在不会受任何人阻
挠的地方,过著与心爱的对象幽会的愉快生活。竟然来打扰,真是太不识趣了……」
「幽会?」
女儿说出的奇怪话语令公爵感到纳闷,在他身旁的苏菲亚则冷静地询问:
「小姐,您所谓心爱的对象……该不会是被窝吧?」
「没错~~……我们两情相悦喔……呼噜……」
「什么叫跟被窝两情相悦,少说蠢话了,快点出来!」
「我没说谎~~」
从拉到头顶处盖住的棉被里传出模糊的声音。
「我一开始睡的是懒骨头……结果直到换了床铺后,我才发现……啊,被窝睡起来真是舒服。」
「那当然喽!这还用说吗!」
「仔细想想……被窝从我出生起就一直温暖地守护著我嘛。」
「因为那就是这种用途啊!」
「无论是我爱困或悲伤时,被窝都没有半句怨言地温柔包覆著我……」
「它本来就不可能说半句话……」
蕾切尔无视于父亲无力的吐槽,又翻了个身。
「因此,我在这三个月中又重新认识了被窝的重要性。现在可不是接受王妃教育的时候,请别打扰我享受这甜蜜的两人时光。」
「总而言之,你只是养成偷懒的习惯罢了吧!喂,苏菲亚,你也训训这个笨女儿啊!」
公爵这么一说,苏菲亚就看向床铺。
「小姐,您幸福吗?」
「嗯。」
苏菲亚看著半空思考了一会儿……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决定放弃思考。
「你认同什么!还不快认真叫她起床!」
「小姐的喜悦就是我们的喜悦。」
「你们这些家伙看似能干,但脑袋到底多废啊!喂,蕾切尔,快起床!」
「呼噜~~」
公爵转头看向躲在身后远处的狱卒。
「喂,快把这家伙硬拖出来!把门打开!」
「是……」
听了公爵的命令,狱卒搔了搔头。
「这个嘛……」
「怎么了?」
「小姐刚才回来时说,『今后钥匙就交由内部管理』,并把钥匙没收了……」
「对于这点,你难道都不觉得奇怪吗?哪里有由囚犯管理钥匙的牢房啊!」
「不,我虽然也觉得奇怪……」
狱卒以顿悟的表情看著远方。
「但想说违抗小姐也是没有意义的……」
「为什么蕾切尔的周遭尽是这种人啊!」
公爵怒不可遏,这时有什么拍了拍他的膝盖。他低头一看,只见女儿疼爱的猴子递出了苹果。
『这个给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吗?』
「蕾切尔的周遭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以吶喊的父亲与周遭安抚他之人的嘈杂声音为背景音乐,蕾切尔裹著温暖的棉被,露出幸福的笑容陷入熟睡。
看来千金小姐的监狱慢活,暂时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45王子明白权力的极限
定期于王都郊外的离宫举办的园游会,对于与其他家族叙旧不感兴趣的孩子们来说,是个无聊的活动。
一开始会被逼著在父母亲身旁彬彬有礼地打招呼,但是在父母亲开始密谈起各种事情之后,孩子们通常就会被放置不管。因此孩子们也会自己聚集起来,享受在庭园里探险或聊天的乐趣。如果大人有所谓的派系,孩子们也有自己的团体。
在这种情况下,以艾略特(六岁)为中心的团体可说是今天出席的孩子中最大的派系。
毕竟艾略特可是第一王子,即使是孩子,也能明白他的身分特殊。此外,在艾略特周遭还有一群年纪已经足以理解艾略特立场的王族或有力贵族的年长组围绕著他,其他贵族子弟自然也会对他表示敬意……这令艾略特感到得意洋洋,走路有风。
「殿下,怎么样,要不要去东边森林探险呢?」
在从铺石版地的派对区走到利用了自然地形的庭园后,跟在身后半步的侯爵家次子提议了今天的游玩内容。
会场东侧有座小森林……与其说是森林,正确来说是树林,大约是一个大人花两分钟就能走完的范围……不过却是刺激男孩子们冒险心的好地方。
「嗯,这个嘛……」
当艾略特稍微沉思,并正要说「去吧」的时候……他发现一名拥有巧克力色头发的女孩子从眼前走过。
这名看起来与艾略特差不多大的女孩,由于年纪尚幼,身上穿著与其说是礼服,不如说是洋装的连身裙。她的手里拿著盘子,看起来像是正要去拿餐点。
这家伙是怎样!
艾略特很了不起。
因为他是「王子殿下」,所以很伟大。
而当艾略特带著「家臣」走在路上时,这个女生竟然敢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不对,艾略特认为如果是有急事也就罢了,但这家伙只是要去取餐而已吧?
既然如此,不就应该停下脚步等艾略特等人通过,或是先鞠个躬后再走过去吗?
「喂,你啊!」
艾略特对那个已经背对自己的女孩子怒吼。
然后被无视了。
「喂,那边的女生!你有没有听见!」
女孩依然无视他逐渐远去。她的态度令艾略特激动起来。周遭的人连忙叫住少女。
女孩子被人带了回来,看起来心情很差。不过如果要比心情差,被她无视的艾略特也不会输。
「喂,你这家伙!别人在叫你时,怎么可以无视呢!」
「真是失礼了,我没有听见。」
少女若无其事地回答,提起裙襬行礼。她的年纪看起来明明跟艾略特差不多,但无论是讲话方式还是行礼的方式,都显得十分成熟。
比艾略特看起来还像「大人」这点令人火大,这令他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你这家伙,王子叫你『等一下』时,说句『没听见』就算了吗?」
「就是啊,就是啊!」
「竟然没看见殿下,真没礼貌!」
马屁精们也异口同声地责骂少女。略显不悦的少女再度低下了头。
「真是非常抱歉,由于限定数量时间活动的樱桃起司蛋糕开始发放,我一心只想著必须火速前往获得蛋糕,所以脑中自动排除了优先序较低的无关资讯。」
「这……这样啊……」
她以复杂的文句说明了原因,但艾略特只听懂了樱桃起司蛋糕。哎,那就算了。由于不想说出自己听不懂,艾略特只好把话题转往其他方向。
「唔……对了,也带你一起去冒险吧,你应该感到荣幸。」
艾略特傲慢地表示要带她一起参加不是「家臣」就无法参与的冒险。这么一来,就算是自以为了不起的这家伙,也会很感激地向自己致谢吧。
然而,少女却完全不感到高兴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不用了。如刚才所说,我正急著要去领取樱桃起司蛋糕,没时间参与不紧急且不必要的事情。那么,告辞。」
言词虽然客气,但听起来完全没有表示敬意。
对方的态度令艾略特愣住,怀疑起这到底是不是现实,接著就因为她傲慢不逊的态度而火大。
「你这家伙!我可是要让你随我参与光荣的冒险之旅耶!」
「殿下路上请小心。由于我对于冒险(笑)完全没有一丁点兴趣,因此会一边在甜点区品尝美食,一边替殿下祈祷武运昌隆的,再见。」
「冒险(笑)是什么意思?……欸,听人讲话啊!」
无视于艾略特的追问,少女仍打算前往别处。尽管言词恭敬,态度与回应内容却完全否定了王子殿下,这名幼童正可说是「看似诚恳实则蔑视」态度的典范。
艾略特难以忍受。
虽然他原本也没有在忍耐,但总之现在就是难以忍受这个家伙!
「这……这家伙!」
艾略特火冒三丈,忍不住朝那个背对自己的少女扔了石头。
叩!
被石头砸到后脑杓,少女停下了脚步。
「你这家伙竟敢对王子不礼貌!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
就在艾略特夸耀胜利的声音与马屁精们蕴含谄媚意味的欢呼声中……少女默默地抚摸著被石头砸到的地方。
如果这个女生不当面向自己道歉,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艾略特走近她,正打算抓住她的肩膀时……
叩!
少女从脚步声掌握了艾略特的位置,一个转身用手背用力揍向他的脸,把他打得飞了出去。
「呜嘎啊啊啊啊啊啊!」
「殿下──!」
几个跟著艾略特的马屁精连忙跑向他,把他搀扶起来。而其他包围著少女的人,虽然因为女童对王子施暴而有所提防,却仍试图以人海战术压制住她。
「这家伙!……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伯爵家的三男原本想抓住她的手臂,却反被抓住手腕,并吃了个扫堂腿而翻了跟斗地跌倒。
「你这家
伙,想开打吗!……咕呼!」
侯爵家的长子原本想揍过去,却在高举双手时被对方扑进怀里,下巴吃了一记上钩拳而瘫倒。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不妙,到底是怎样!」
在讨论男女生的体格差距之前……这名少女无论怎么看都与六岁的艾略特差不多年纪,她挥出的拳头却极为有力。
「好痛,好痛,快住手!」
而且还极为凶残,在少年们倒下后,还补踹了好几脚给予决定性的一击。
……这家伙很不妙。
面对这个就像是在说下手过度(杀伤力过强)最棒,过于激进的少女,艾略特等人感觉就像遇上了某种来路不明的魔兽。
「可恶,击溃这家伙!」
被搀扶起身的艾略特摀著疼痛的鼻子,一边含泪下令,马屁精少年们就一起朝少女冲了过去……才怪。
老实说,他们已经抱著给对方一点惨痛教训的打算,粗暴地出击了……结果现在却是己方有四五个人倒在地上,少女则是摆出战斗姿势,不时挥著空拳。
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她看起来跟艾略特同年纪,就表示在场的少年大多都比她年长,身材也因为正值发育期而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然而却完全想像不到出击后能够打赢对方的景象。
支撑艾略特背后的伯爵家次子看穿伙伴们的不知所措,于是喊道:
「喂,去叫大哥他们过来!请他们来好好训一训这个害殿下受伤的家伙!」
「对喔!」
「原……原来如此。」
焦急的他们没有想到「寻求援兵」这个选项,而且这听起来是非常棒的一招。
由于彷佛看见了光明,原本围著少女的少年们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随即采取了行动,跑回主会场去找年长组。
……于是,在场就只剩艾略特、伯爵家的次子,以及还倒在地上的几个人了。
少女一边扳响手指,一边靠近愣住的伯爵家公子身旁。
「……竟然还特地减少人数……看来你相当有自信呢。」
「咦?奇怪?喂,来人啊……呼嘎啊啊啊啊啊!」
*
当不小心全部一起跑去求援,没有受伤的少年们带了三个年纪较大的孩子回来后……只见少女已经给予所有人致命一击,正准备离开施暴现场。
「……啧!」
看见援军前来,少女明显地咂了嘴。
「这……这家伙──……!」
看见眼前的惨状……尤其是必须保护的艾略特被打得伤痕累累,比起愤怒,最年长的少年更是产生了危机意识。
自己一行人明明是作为艾略特王子的护卫聚集于此,却被区区一名少女打得落花流水,最重要的王子甚至还被打得遍体鳞伤……
而自己不在现场到底能当成藉口,还是会成为令大人更严厉责骂自己的原因呢……
少年对周遭的伙伴发号施令。
「可恶,把这家伙揍到再也爬不起来!」
「可是史帝夫,围殴女孩子……」
伙伴们至今仍犹豫不决地说著天真话语,令身为领袖的他朝众人怒吼:
「殿下被打成这样,你们以为我们不会受到惩罚吗?管他是女生还是谁,如果不先揍扁这家伙,逼她向殿下道歉,我们会被骂成什么样子……!」
他是这群人当中最成熟的。
甚至有能力考虑到自己的立场会多么糟糕,就这点来说的确很成熟。
不过,实际的问题是,他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因此,他还没有成熟到在说服伙伴的期间,还能同时提防周遭。
「可以吧,听懂了没?」
「史帝夫!」
「什么事?」
「你背后!」
「……咦?」
史帝夫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不知何时接近自己的少女高举起一根细长木棍的身影。
「格罗夫纳被干掉了!」
「呜哇啊啊啊啊!」
少女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木棍,痛击年纪最大的少年。另外两名年长组虽然试图阻止,却也一起被打倒在地,特地找来的援军就此全灭。
人海战术失败,找年纪较大的人来支援也行不通。对方只是一个小女生,己方则有十几个比她年长的男生,战力上的差距明明这么大,却完全想像不出获胜的景象。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搀扶伤势较轻的人起身,少年们却无法踏出下一步。他们理应是围绕在王子身边的酷帅集团,却暴露出缺乏判断力的问题,化身为优柔寡断的团体。
话虽如此,交谈期间他们的视线从未离开少女身上这点,也可称作有所成长吧。
被年长的侍从扶起,艾略特见状咬牙切齿。
「为什么会被区区的一个人给……」
看到身旁的人都厌倦出手的现况……艾略特灵光一闪。
「喂,所有人一起用石头扔她!」
十几个人一起用远程武器对付一个女孩子。
不过,陷入走投无路的窘境时,人类往往会失去理智。
在艾略特的指示下,少年们抓起附近地面上的石头扔了起来。
「!」
再怎么说,少女似乎也无法抵抗投石,她后退拉开距离。艾略特这方见状,更是乘势拚命扔个不停。
「好,行得通!」
「赢定了!」
即使战力上的差距令他们赢了也是丢脸,少年们仍未察觉这点而得意忘形……在他们面前的少女终于逃跑了。
「成功了!」
「把她逼上绝境,叫她跟王子低头道歉!」
既然对方已经丧失战意,只要把她逼得无路可逃,她就只能乖乖投降了。众人这么心想,拿著石头追上去……却发现女孩子爬上了树。
要把石头往上扔的难度很高,无论他们再怎么扔,都丢不中少女。
他们原本以为已经把她逼上绝境,现在却陷入进退维谷的状况……
艾略特等人聚集在树下仰望上方。少女或许是打算在树枝上发动反击,她可爱的脸蛋因不悦而皱起,怒瞪少年们。
他们开始商量善后对策。
「怎么办?石头扔不到上头啊。」
「就算在底下等,也不知道她会过多久才下来。」
真不想变成持久战啊──正当众人这么想的时候……从上方传来啪叽的声响。
「嗯?」
抬头一看,只见少女正好垂挂在一根粗树枝上,用力踢断了她下方的树枝。
众人没有时间感到奇怪,细枝就这样掉落在他们正中央……从树枝上直径约二十公分的漂亮蜂窝里,涌出大量蜜蜂一起展开攻势。
「呜哇啊!」
「救命啊!」
或许蜜蜂把待在蜂窝周遭的人类视为凶手……遭到攻击的并非树上的少女,而是艾略特等人。
它们大发雷霆地攻击每一个遇上的少年。少年慌张地往四面八方逃窜,而运气差的人就被蜜蜂螫到,痛得哭喊。眼前景象犹如地狱画卷。
艾略特勉强逃离了现场,坐在池畔。情况发展过快,导致他搞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了。
「我……我还以为死定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这时,一道影子出现在他面前。
「呜哇!」
精疲力尽的艾略特缓缓抬起头一看……只见原本爬上树逃跑的少女就在那里。少女抬起了腿。
「咦?……咕呃!」
艾略特被踢中胸口而倒地,他试图起身,臀部却又被踹了一脚。他再次翻滚,匍匐在地时,臀部再次被踹,让他头下脚上地栽进池塘里。
「呜啵哔啵欸姆叭呸叭叭!」
谁来救救我啊!──他原本打算这么叫喊的声音化为泡沫,被脏水吞没。
在绿色的池水里,艾略特连自己的头是朝上还是朝下都分不清楚。即使拚命挣扎,池水还是一直涌入口鼻。他不由得吐出气息,取而代之的是灌进嘴里的水淹满喉咙,艾略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胡乱挣扎。
(不行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瞬间。
在艾略特看见死神时,头部刚好蹦出水面。
「噗呼!」
原本一片绿色的模糊视野突然变得清晰,在明亮的阳光下,他的双眼又重见光明。原本因为乱动差点灭顶的艾略特,头凑巧浮出水面。
「咳咳!咕呜!来……来人啊!」
由于脸浮出水面,让艾略特再次呼吸到渴望的空气。他在将空气吸满肺部并吐出池水的期间,用鼻子塞住的声音求救。
他一边挣扎一边确认,发现自己离岸边很远。似乎是自己在水里挣扎的期间大大地远离了岸边,看在孩子的眼里,少女站著的池畔距离相当遥远。
艾略特啪哒啪哒地动著手脚,勉强试著往陆地移动。他所穿的衬衫及外衣袖子黏著自己,手非常难划动。
即使如此,他还是勉强开始朝岸边
移动。这时候──
叩!
艾略特的视野一瞬间摇晃,理解有什么东西撞到自己的同时,被击中的额头发烫。
「咦?什么?」
艾略特搞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如此,他还是再次划水,试图朝岸边前进。而答案在几秒钟后飞了过来。
在岸上的少女挥动了手臂后,紧接著又有小石头击中了他的头部。少女正在扔石头妨碍艾略特靠近岸边。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艾略特往池塘中央逃,少女就会放过他,但只要他稍微往陆地前进,石头又会再次飞来。她的投掷技巧相当精湛,准确无误地击中艾略特。
「噫……噫~~~~~~~~~~!」
束手无策。他无法选择放弃上岸,但即使想待在池里,六岁的艾略特脚构不著池底。
就在他拚命挣扎著让自己浮在水面时,艾略特的马屁精们也模样凄惨地聚集到在岸边的少女身旁。他们似乎频频恳求少女救救艾略特,但少女完全无视周遭的请求。她一边把玩小石头一边默默凝视著艾略特。
艾略特从远处看见连大人们都冲过来后,就逐渐失去了意识。
*
池塘周遭化为凄惨哀号的惨烈事件现场。
在女仆们替遍体鳞伤的少年处理伤口时,几名侍从跳进池里营救快要灭顶的王子。虽然似乎没有人受重伤,但所有人都需要治疗及观察情况,因此把并未值班的王宫御医也全部召集了过来。
国王与王妃接获紧急通报而抵达现场,看著这犹如战场的惨况,一边听取报告。
「……如果唯一保持冷静的佛格森公爵家蕾切尔小姐的话可信,以上就是整起事情的经过。」
「……嗯。」
虽说在场的人全是对事情缺乏判断能力的幼童,但因为千金小姐碰巧有失礼数,对王子不礼貌,十几个人就联手试图逼她屈服,这点也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所有人全被唯一一个对手反击,差点惨遭全灭,甚至害得理应受保护的王子差点被杀……
这件事已经不是稍微教育失败就说得过去的等级了,无论是艾略特的团体,还是少女。国王为了该如何拿捏而头痛了起来。
脸色发青的佛格森公爵在池畔搂住处于事件中心的千金。据说无论侍从再怎么说服,她都不肯停止朝艾略特扔石头,于是作父亲的只好强行抱住她。
宛如洋娃娃的可爱美少女面无表情,或许是因为被人抱著,看起来就像是个真正的洋娃娃……不过,她的眼眸中明显蕴含著怒气与杀意,令国王兀自背脊一颤。
当公爵开始向国王谢罪与辩解时,千金在他怀里一脸镇定。国王看著她的脸。
「你叫蕾切尔吗?可以跟你讲几句话吗?」
听见名为确认的命令,佛格森家的长女歪了歪头。
「陛下,您会讲很久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国王温柔地反问,六岁的公爵千金就极为认真地回答:
「因为樱桃起司蛋糕快发完了,能否至少让我去领一块再说?」
侍从在国王的指示下跑去替她保留蛋糕。
就连国王也不免有些目瞪口呆,只有在他身旁的王妃点了点头。
「陛下。」
「什么事?」
「蕾切尔小姐真是了不起。」
「哎……这点我无法否认……」
过于往错误方向发展的了不起就令人不敢恭维了──国王这么想。
「决定了,我要让蕾切尔当艾略特的妻子。」
王妃就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般断言。
……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冒出这种话来?继公爵家的女童后,他也无法理解自己妻子的想法。
国王下意识反问:
「……当真?」
「非常认真喔。明明做出这种惊人之举,却还能如此冷静而客观地说明状况。这可是常人所办不到的。」
「是这样没错……但难道不是因为她还太小,搞不懂自己做了什么事吗?」
王妃询问蕾切尔:
「蕾切尔,对于害艾略特受伤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会被判死刑吧。所以希望至少在被砍头之前能品尝到樱桃起司蛋糕。」
「如何,陛下?自己明明可能会被判处极刑,她却冷静到这种地步,胆识过人!」
「比起这个,朕反而更在意起蕾切尔小姐如此坚持想吃到的樱桃起司蛋糕了。」
*
当艾略特从昏迷中醒来后,已经不记得园游会的事情了。
正确来说,他记得园游会发生的事,但关于事件的记忆变得零碎,就像作了一场梦。
王妃认为这反倒是好事,并未把蕾切尔就是给予他严加痛击的凶手一事告诉艾略特,而是说明这是新替他决定的未婚妻。艾略特虽然对于这个突然的决定感到纳闷,但结婚毕竟是至少十年以后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似乎无关紧要。
「因此!已经获得艾略特的同意,园游会的事就此一笔勾消,把女儿交出来吧。」
「这太乱来了!」
国王在排除了外围障碍后前来提亲,公爵虽然提出抗议,但也不可能真的抵抗国王与王妃决定的事。更何况,如果能因此让女儿对王子施暴之事一笔勾消……以被免除罪责的公爵家立场来说,更是不可能反对。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她还没决定好婚事吧?」
「是这样没错……但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
公爵叹了口气,拿手帕擦了擦脸。
「你现在要迎娶的可是做出那种事的我们家女儿喔。」
「……」
经他这么一说……不不不,国王摇了摇头甩去念头。
「哎……哎……是啊,反正那种事件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嗯。」
「但愿如此……」
而两人引发了影响远大于此的事件,是十几年后的事了。
46启程之日,以及全新的每一天
天气晴朗无云,可说是最适合启程的清爽早晨。
……不过,换作是迎向被左迁的未来而离开王都,则夹杂了些许凄凉感。
今天是前王太子艾略特前往利夫连领地赴任的出发之日。
「真是的……一想到就连这平凡无奇的景色,下次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看见,就不禁感慨万千啊。」
艾略特在上车处旁眺望著庭园的树木。前来送行的乔治擦了擦眼泪。
「四个月前……完全料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哈哈,别哭别哭。以在宫廷战争中落败来说,这算是最温和的下场啦。」
不过以艾略特的情况来说,这还称不上是权力斗争就是了。
「不过乔治,你来送行没问题吗?你的立场也很危险吧?」
竟然前来替几乎等同被流放的人送行,这对留下的人而言,立场上也是相当危险的。无论在哪个时代,对战败者表现关怀都是很危险的行为。
「是,感谢您的关心。不过我姑且获得了亚历山德拉的同意……」
「……这样啊。这算是她的体贴方式吗?」
「她还托我转交饯别礼。呃……可以在路上看的故事书、在路上买零食的零钱、可以在马车里打发时间的骑士模型……」
「那个混帐,是把我当作幼童吗……」
收起艾略特拒绝接受的亚历山德拉准备的饯别礼,乔治又取出另一个袋子。
「还有……老实说,我不知道该不该拿出这个……」
「什么?」
「她还把这个一起交给我……似乎是姊姊转交的饯别礼。」
「……蕾切尔的……?」
两人怀疑地看著那个可疑的袋子。
「我可以打赌,里面绝对没放什么好东西。」
「……是啊,我也很烦恼该不该带来……」
两人面面相觑,接著缓缓打开袋子。确认没有东西跳出来后,他们把里面的物品一个个拿出来确认。
「药品……?」
「是药品呢。」
装在袋里的有晕车药、创伤药、绷带、止血药草、防止化脓的药物、脱脂棉、三角巾、止痛药,还有……
「外伤用药会不会太多了?」
「毕竟是那个人送的,我认为理由应该没什么好事……」
最后还放了一张留言卡片。
『加油!』
「……真是难以理解究竟隐藏了什么意图的讯息啊。」
「是在伯爵领地有什么等著呢,还是在其他地方会有问题呢……」
回过神来,距离乔治抵达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了。
自己不能一直在蕾切尔那要怎么解释都行的讯息上钻牛角尖。
「那么,乔治,再见啦。等我安顿好之后,欢迎你过来玩。」
「是,殿下也请多保重……」
艾略特扔下又开始吸鼻子的乔治不管,坐上了马车。
负责护卫的骑士在上车的同时,对车夫下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