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什么呢。
被这么质问到,麻衣对我的不满不用看都显而易见。
她那明显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紧盯着我和七海。不管是咬着的嘴唇,还是那小巧的肩膀,都在怒火下气得直哆嗦。
「为、为什么,麻衣。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想问的是我这边才对吧」
果然,麻衣对于我的话就像是拍落掉一只小苍蝇一样击退了。
「擅自一个人就逃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一直都在打电话也不接。就算是写信也完全不回。最后还把女人给带了进来!太差劲了!」
「带、带进来?不,等一下。羞愧的事情啊,奇怪的事情啊,都没有做哦。只是因为有点事情想要拜托一下而已啊」
「在像这样的山在这仅有的一个住家里单独两个人抱在一起,有什么事情要拜托的啊」
「被这么说总觉得有点奇怪了起来啊。真的不是这样的。比起这个说起来你难道是一个人来的吗?妈妈和爸爸呢?」
「不要偷换话题!没有联络而且对于这边的联络也不回应简直毫无音讯的,会担心不是当然的吗。而且还悠哉悠哉地和女人粘在一起,真是让人无法相信。朗个笨蛋。笨笨蛋!!」
「噗」
呆住了的七海一下子笑了出来。
怒火熊熊的麻衣的目光以闪电般的速度朝七海看去。
「在笑什么呢!」
「抱歉抱歉。这个孩子,好像是中学生吧,是让羽君的家人吗?」
「是义理的妹妹哦。真没想到会从东京过来啊……」
「义理的?生别的父亲和义理的妹妹啊。真的是很复杂的家庭环境呢」
「不要无视这边就随随便便的就起来啊!」
「麻衣,初次见面」
七海毫不畏惧地笑眯眯的和麻衣搭话。
「我叫八重七海。是住在这个镇上的高中二年级学生哦」
「我又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麻衣的名字是刚才从让羽君的口中听说的」
对于麻衣气势汹汹的态度七海非常平静而开朗地继续说道。
「因为认识让羽君的父亲的葛西先生。所以是来给让羽君在这个镇上带路的。话说回来」
带着点坏心眼的表情,七海笑道。
「就算是义理的也是妹妹吧。让羽君是那种会把女孩子带进来,然后会做出奇怪的事情的人,作为一起生活的家人的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
「这……」
「而且让麻衣你最生气的地方,不管怎么看都是让羽君和家人一直都不联系的事情。不对吗」
麻衣咬起嘴唇。好像是顺着七海的步调,很迷茫似的在我和七海之间交互对照了起来。
我急忙开口到。
「没打电话真是对不起。请原谅我。信……我没注意到。话说回来,会送到这个山上来吗」
「啊,难道」
七海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立起食指来。
「葛西先生,因为经常不在家所以邮寄过来的东西一边都是会暂时留下的。之前是说过的吧」
「对啊。从家里来的信,全部都在邮局里……」
「就像这样的哦,麻衣」
面对着七海的笑容,麻衣咬着嘴唇无言地瞪回去。
但是一会儿,那纤细的肩膀突然无力地垂了下去。
「像个笨蛋一样。不管是在担心着的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擅自妄为的朗也是。真的,就像是笨蛋一样」
麻衣像这样脸一下子扭向一边沉默了起来。
七海像是在说没办法了啊这样苦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么,之后就请加油吧」
「诶!?七海,要回去……了吗?」
请不要丢下我,像这样难为情的话我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
七海微微一笑,又拍了拍我的肩。
「之后就不搀和在你们兄妹之间了,好好地聊一聊吧。没有联络的这件事,不好好道歉可是不行的哦。对了,麻衣!有在玩IM吗?要不要登录为好友?」
「哈?为、为什么要和你」
「因为让羽君他没有带手机来啊」
悄悄的却像是想要我听见的声音,七海这么说道。
「如果以后又没有联络的话,问一下我的话就能知道情况了哦」
麻衣的视线再一次快速地扫过我和七海。
虽然表情迷茫,但结果麻衣令人惊讶爽快地从裙子的口袋里把手机给拿了出来。
然后就在我的眼前,七海兴高采烈很开心似的,麻衣虽然有点怅然但还是爽快地交换了IM的ID。
这是什么鬼啊,我这么呆然着看着七海这巧妙的手腕。
「那么就这样,让羽君。麻衣」
七海站了起来,微微一笑。
「打扰了。让羽君,之后要再到店里来哦。麻衣,要联系我哦」
礼貌的低了低头,七海轻飘飘地挥了挥手就走出了书房。
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喀拉一下门口的拉门被打开,然后咣当的静静关上了。七海的气息消失了,我和麻衣被留在了散乱的书房里。
「啊……」
我挠着头,面对着麻衣。
「这么快,你是这么来的啊。就算是晚上走也应该会到下午才到的吧」
「飞机」
这么非常冷淡的,麻衣回答到。
啊是这样啊在这么想的事情,啪哒啪哒的像是浊流一般的话语满溢出来。
「是坐早上第一班飞机来的。在松山飞机场降落之后坐着公交车到松山站,在那个小海线看了下时刻表发现刚刚出发了一辆下一趟是两个小时之后还真有这么偏僻的地方啊。好不容易到了用手机确认了一下住所地址在山上就完全没有其他的住家了,然后明明非常口渴但却连自动售货机都找不到真的是让人非常的生气啊啊这个拿来!」
麻衣往放在地板上的新品的杯子里咕咚咕咚地把宝特瓶里的茶倒了进去,然后随随便便地就仰着喝干了两杯。我苦笑着没想太多说道。
「总之先到客厅去说吧。这里太乱没法静下心来啊」
「一直是都在这样狭窄的全是书的房间里睡觉吗」
「这里是葛西先生的书房哦」
「哼,果然有像是朗的血脉的感觉。用书作出高高的墙壁关在狭小的世界里」
麻衣讽刺地说道。
气还没有消啊,我这么叹息到。
「和我不一样啊。至少葛西先生还会因为工作而出去」
「和擅自就跑出去的朗有那一点不一样了」
感觉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既然来了就算是想要挡回去在这样不彻底的状况下也没法行动。虽然感觉没有进展但也只有说下去了。
我把麻衣带到了昏暗的客厅里,在矮桌前坐了下来。
想起从七海那里得来的蛋糕。从冰箱里把格子花纹的袋子拿了出来,因为没有叉子什么的,就把拿来的便当里富着的一次性筷子给一起拿了出来。
感觉表情非常讶异,麻衣凝视着一次性筷子和袋子。
「这什么」
「七海她烤的带过来的。好像是橘皮和巧克力的磅蛋糕什么的」
麻衣把袋子打开然后把里面的包裹给取了出来。
透明的薄膜上系着绿色条纹的缎带,把放在模子的蛋糕拿出来。可可的颜色,到处都可以看见橘黄的颜色来。
「哼,很可爱嘛。还细心地包装好了的啊」
「说是在来这里之前有些时间而试着烤的」
「才不可能呢。是在之前就把缎带和材料什么的都准备齐全的吧」
麻衣以猛烈的势头解开了缎带,把薄膜咔哧咔哧地要撕破一样的打开。非常粗暴的手法。美丽的缎带的残骸在矮桌上散落开来。
「诶,好像很美味的样子。烤的很漂亮嘛,很好的香味」
麻衣的声音是感觉是真心的这么说的。
「然而没有碟子也没有叉子。而且还是用一次性筷子来吃,好不容易的蛋糕和关心就这么被糟蹋了」
「没办法啊。本来葛西先生就没有什么餐具的」
「又会照顾人,又开朗,是个好人啊,那个人」
「是指七海吗。是啊」
「是不是喜欢朗啊」
「怎、怎么会」
差点我就要把杯子里的茶给弄翻了。
「还只能再碰面几次而且。首先,我不过只是个隐居的陌生人罢了」
「像那样喜欢照顾人的人啊,对于朗这种不事生产的人可是没法放着不管哦。亲切而细心又充足踏实,没有丝毫间隙的从上至下的仔细照顾而来的烘烤」
啪,响起清脆的响声麻衣把一次性筷子摆开了,
「是那种会想着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上是必要的人」
唰,
用力地插入磅蛋糕里。然后就这样刷刷地用一次性筷子取了一片出来。黑色的蛋糕的碎片在塑料膜上散落开来。我皱起了眉头。虽然口气若无其事,但麻衣对于七海的评价听上去像是搀着露骨的讽刺
。
「对于七海,你不喜欢她吗」
「才没。啊,真美味」
用筷子夹着一口咬下,麻衣睁大了眼睛。
「巧克力味很浓厚,但也没有像那样甜过头,和稍微有点酸酸的橘皮是绝妙的相合。嘿,七海还真是厉害。为了给朗送来还真是拼命,不对不是这样的感觉,感觉更像是做习惯了的味道」
不是很明白,小姑子就是这样的感觉吗,我像这样考虑着没什么卵用的事。
就在没发现时候,麻衣转瞬间就把取出来的一片给吃完了。
「啊啊,美味!因为连早饭都没吃就坐上了飞机。啊,七海她啊。很会照顾人不管是对谁都能相处地很好也很会做蛋糕,才不可能不喜欢呢」
突然这么说道。
「……而且和妈妈她,也很像」
麻衣有些难为情似的闭上了嘴。到刚才还在那样回旋着的语言的奔流,那残余像是还萦绕在这昏暗的客厅的天花板上一样。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于是换成了人畜无害的话题。
「麻衣你……看上去还是那样元气真是让我安心了啊」
「哈?你在说什么啊」
但是回答的声音却是非常的冒火。
「看来你是完全没想过我们这边的事情的啊,什么安心啊」
被击中了痛点的我只好保持沉默。
麻衣用一次性筷子的一根刺进了新的一片蛋糕然后挑了起来。
「电话线,你是拔了的吧。不管怎么说都只是作为一个客人,不是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这边可是一直都在等着联络的啊。妈妈她一直都很焦躁的啊。工作一回来就确认电话录音,就算是做饭打扫洗衣服,也在一直注意着电话。手机也是片刻不离地带在身上的」
「继父他呢」
「爸爸他,对于这样的妈妈也一直都焦躁」
麻衣一口把新的蛋糕咬了下去。
「不是有个词叫做粉尘爆炸吗」
「你还知道这样的现象啊」
「读过的旧漫画里有」
嘴边粘着碎屑,麻衣往嘴里塞着蛋糕说道。
「就是这样的感觉。家里的空气中飞舞着的全是焦躁的粉尘。什么事,在什么时候有火花飞散的话就会一下子爆炸的这样不稳定的气氛。表情冷静,对话冷淡但还是会飞散出很多刺来。明明大家都是知道的,但却什么也做不了」
麻衣已经完全放弃了切割,而是用一次性筷子掏着蛋糕一口一口地放入嘴中。
「爆炸了吗,昨天晚上」
唰,麻衣更加用力的把一次性筷子给插入蛋糕里了。
「妈妈她准备的飞机票和钱,被爸爸发现了」
「……然后」
「然后,之后非常激烈的」
突然,麻衣把一次性筷子给扔到了矮桌上。喀拉,响起清脆的响声弹跳着,放弃了落在榻榻米上的一次性筷子,麻衣抓住装着蛋糕的模具。
「像那样生气的爸爸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是要去那个男的那边吗什么的,果然比起我来还是更加信任那个家伙吗什么的,没有把朗当作是继子对待也是为了不和那个家伙断绝关系吗什么的,妈妈说不是这样的不对,只是因为担心朗而去的拼命地诉说过很多次很多次但他还是完全听不进去」
继父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在工作上的地位很高,自尊心也很高。人们给予他的信赖也非常厚重,满溢着自信。对于这样的继父,却被怒火支配说出了这样的话。
“……比起我来还是更加信任那个家伙吗”
这么说就已经和败北一样了啊。虽然只是口上说说,但感觉就像不管是作为男人还是作为人类都已经完全失败了一样被否定了的感觉。
自尊心很高的继父应该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的。
所以不管再怎么焦躁,也没有说到极点去。因为如果对妈妈质问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的话,就已经是“败北”了啊。
但是,说出来了。
一旦说出来,说不定会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坏,而那破坏说不定会造成多么大的龟裂,明明知道这所有的一切的,但即使是这样继父还是不得不说了出来。
妈妈会被继父这么说。是因为妈妈她拜托了父亲葛西。
为了保护我,为了拯救我。
「每当妈妈她去辩解,否定的时候,爸爸他就会被越加地激怒」
把模子剥开,麻衣赤手拿着蛋糕,开始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桌子上的东西全部被扫倒了,打到墙壁上凹陷成洞,如果妈妈保持沉默的话会说为什么不说话而变得更加愤怒。如果妈妈哭出来的话爸爸也许会变得冷静下来也说不定。但是妈妈她没哭。就那样像是反正不管说什么都是没用了地保持着沉默。然后爸爸就变得无可挽回似的已经毫无办法了的那么愤怒了……」
「麻衣」
麻衣没有回应而是狼吞虎咽地吃着蛋糕。嘴巴周围都沾满了巧克力,像是陷入其中一样带着拼死的表情吃着。一边吃着话也没停下。
「到最后爸爸他也没有打妈妈。反而把客厅和厨房都弄得乱七八糟的了。墙壁上到处都是洞,餐具全部坏掉了,踩到了碎掉了的玻璃上的爸爸用受了伤的脚到处走着让地毯上沾满了血,但是即使爸爸像这样愤怒妈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最后,最后的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麻衣一下闭上了眼睛,手掌把拿着的蛋糕攥紧了。
「说那么就离婚吧……!!」
这么叫了出来,麻衣的手掌上沾满了蛋糕。
「麻衣、麻衣」
我叫喊着义妹的名字,但是这声音没有传达到,麻衣还在继续吃着。
然后蛋糕连一片也不剩了,能放入口中的东西没有了,麻衣用力地用那被巧克力弄脏了的手擦着脸。脸蛋完全变成了棕色。
「爸爸的脸色变得像是世界末日到来一般,下一个瞬间,像是血管破裂了一样脸变得非常的赤红,虽然只是因为愤怒而变红的但那红色都快变成黑色了,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变得破破烂烂的厨房,我,我说……爸爸他会不会拿着菜刀出来啊……!」
「已经可以了,麻衣。我明白的,已经明白了」
「才不明白呢,朗你什么都!」
麻衣大声地,像是要撞过来一样叫了出来。
「朗,朗你太不讲理了啊,太过分了啊!」
麻衣哭了。脸色沾满着巧克力哭着叫了出来。
在她那满是泪水的脸颊上,流着泪形成了巧克力的泪痕。
「一直都是一直都是,一直都只顾着自己的事情!」
「麻衣……」
「一个人关起来,不管是对谁都不会说什么!爸爸和妈妈到底有多么担心,去和爸爸说说话吧,好好地给你说了的啊,就算是妈妈她做了饭放在那里了,也还是那样一脸的没有关系的装作不知道!」
麻衣像是绝望的小孩子一起哇哇地号哭起来。
话支离破碎的,往常那份辛辣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所以这样才更加的,让人对这如同幼儿一样的样子感到心痛。
「把所有的事情都塞给我,自己一个人逃掉!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一起生活了七年的家人吧。不只是一起住的人吧。所谓的家人啊,不就是在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助的吗。如果觉得痛苦难受的话,就应该去宽恕安慰,帮一把手不是的吗。如果对于一起生活的家人也不帮助也不接受的话,和一个人住有什么两样!」
我垂下了头。麻衣提出的质问的话和感情全都是正确的,我所做的全都是错误的。没有丝毫可以反驳。
「……抱歉,麻衣」
「我想这可不是光道歉的话就行了的哦!」
麻衣那颤抖的声音,像是痛打着垂着头的我一样在昏暗的客厅里响起。
「爸爸走进了厨房,我,我虽然一直都在掩藏着恐惧,但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我去把朗带回来,所以就住手吧。离婚什么的,至少等待朗回来,等到大家一起再来谈吧……!」
「然后,就用妈妈的票到了这里来吗」
「是的啊!」
「一个人」
「那不是当然的吗!」
「麻衣你,应该是没有一个人坐过飞机的吧」
「是啊」
「明明是第一次坐飞机,却是拼命地跑来这里的啊。千里迢迢的,仅仅一个人」
「……嗯」
「谢谢你。……抱歉啊」
麻衣沉默了。深深地低着头,垂着首,那沾满巧克力的双手在矮桌上紧紧握住一起。我没有再说下去,沉默着守望着义妹。
「很害怕的啊」
滴答,些微的声音落在矮桌上。
「不管是破破烂烂的房间,还是满是血迹的房间,还是爸爸在家里如同地震一样的怒骂声,还是因为激怒了这样的父亲而保持沉默的妈妈,全部,全部,都很可怕……但是没有谁能制止,除了我以外……」
我一下子握住了麻衣那沾满巧克力的手。
麻衣没有抵抗。在矮桌上啪哒啪哒地,响起泪滴落下
的声音来。
回想起离别时候的样子来。
十四岁的义妹。中学生的少女。低着头跟着的小小的身影。
不管是怎样任性口齿伶俐,她也只是十四岁的中学生少女啊。
在宛如暴风雨一般的怒吼和吵架前面,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多么的恐惧啊。
但即使如此也没有逃走,她接受了自己能够做到的职责而到了这里。
比起这个,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啊。只是逃走了而已。从学校和家人和东京那里逃离开来,只是盯着自己的心而什么也没有做。因为在那个时候要保护自己就只有这样做了啊。怀抱着不能对任何人说明的苦恼,在这样的活着——但是。
「不要一个人啊,朗」
一边抽抽搭搭地哭着麻衣说道。
“要保护妹妹哦”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女性的……妈妈的声音。
这像是在劝告,又像是在戒告一样在脑中响起。在这之后,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保护着自己过下去看来是不行的了。
「我明白了……回去吧」
对麻衣这么回答到,我回想起和雨声重叠在一起的爱丽丝的歌声来。
温柔而凉爽,通透晶莹,一听到就会让心灵得到抚慰的歌声。只是在她的身边,听着她的歌声就是我的幸福了。
她对于作为陌生人的我并没有质询什么。没有用毫无容赦的质问,让我来揭露自己的境遇和痛苦。所以,让我忘却了这对谁也没说的怀抱着的痛苦。
从这必须要去背负的责任,从这没有对我责备追问的声音里,让我这沉闷的苦恼不再算什么了,而且让我从这应该去面对的现实,从这所有的腻烦的一切远离开来,让我能满足的度过。
“你就是勇者啊”
我才不是勇者什么的。只是一个卑怯的胆小鬼而已。
但是只要听到那美丽而温柔的话语,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存在被允许了一样。
“找到了。找到了啊。你就是,我的心跳”
幸福的,宛如梦幻一般的时间。
「给家里打电话吧」
我对麻衣说道。像是放弃了什么,像是诀别了什么。
——
从七海那里得到的便当,确确实实的是出人意料地美味。
再加上好久吃见过的家庭料理这一点也是。
使用了香芝麻调味的鲑鱼和紫苏叶饭团,汁水满满的汤汁鸡蛋卷,羊栖菜和胡萝卜和菜豆做成的软和的煎鸡蛋,虽然冷了但仍然多汁柔软的炸鸡肉块,满载着蔬菜的肉卷,从没有比这更加相配的番茄酱到恐怕是自己做的渍物,不管是这个还是那个都是细细的来调味制作的,虽然肚子已经饱了但筷子还是停不下来。
我和麻衣就这么惊讶着,但过一会儿之后还是平静了下来。
就算是对于吃饭没有什么兴趣的我也能这么入迷地吃着。一直以来都喋喋不休的麻衣也一言不发地向前倾倒吃着。
麻衣吃过饭之后,在卧室里咕咚一下就睡着了。肯定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没睡的吧。对于我的运动衫也没怎么抱怨地穿上了,像是沉入了被子一样熟睡着。
在麻衣身上轻轻加盖好毛布,我回到客厅。
钻到电话台后面,把耸拉在外的电话线拉住,插进插座。拿起话筒,确认了一下忙音,手指按下了熟悉的号码。
『……喂,这里是让羽家』
在差不多十次的铃声之后,嘶哑的声音这么回答到。
「妈妈,是我」
『朗?是朗吧。麻衣在那里吗?』
「嗯,睡得很熟」
『是吗,太好了……从那孩子那里听说了吗』
「听说了,全部的」
是吗,妈妈低声到。非常地疲惫,像是年老了一样的声音。
「爸爸他在家吗?」
『不在哦。说是暂时会住在商务旅馆里,离开我让脑袋冷静一下。我今天和明天都申请了带薪休假。因为必须要收拾一下家里才行啊』
「……要和爸爸他离婚了吗」
因为我的错,这样的话说不出口。如果说了的话肯定会被否定的吧,而且感觉这否定肯定会对我和妈妈造成更多的负担。
『因为现在那边都不冷静。比起这个』
妈妈避开讲明这些。然后微妙地错开了话题。
『一个人去的话就行了的,我一直都在后悔着啊』
「也是啊。我也对麻衣一个人来的事情很惊讶」
『是指你的事情哦,朗』
虽然感觉很累,但妈妈的口气仍然很温柔。
和第一天那样责备的声音完全不同。
『在麻衣宣言说包揽你的事情过去的时候,我非常烦恼到底应该怎么做啊。你爸爸也是,明明是让麻衣去的但脸色仍然很迷茫。但如果我要跟着去的话肯定也是不会被允许的吧』
「爸爸他有那么担心这件事吗。在妈妈你和葛西先生分开之后,我想是过了相当久了的吧」
『是啊……但是,你爸爸他是知道我和葛西先生的原委的』
「原委」
『葛西先生他啊,有其他喜欢的人哦』
「其他的,喜欢的人……?」
『对。好像是高中的时候的初恋』
妈妈用那没有丝毫抑扬顿挫的声音,对我淡淡说道。
『因为一直都是我在追求的,而葛西先生一直都只是把心思放在那个人身上。本来想着有了孩子就会朝向我这边了的,但这么说了之后却反而远离了。然后你爸爸他一直喜欢着这样的我的』
听到父母这样复杂的恋爱故事,我只能沉默。
但是爸爸被激怒的理由,和作为父亲的葛西一直远离着我生活的事情,总算是理解到了。还有妈妈不能轻易地说出口的理由也是。
『葛西先生他,对你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做哦。每个月都是好好的把你的养育费给寄过来了的啊。在和你爸爸结婚以后,虽然已经说不需要了但也还是没有亏欠。他的收人不是很安定,虽然有比约定的金额少的时候,但之后也会说一不二地补足寄过来。像这样程度的保持婚姻的形式,组成家庭的话就好了的……虽然说不出口,但我一直都是这么痛苦纠结着的。所以就不禁会刻薄去说那个人的事情了』
我一只手拿着听筒环视着借住的家里的客厅。
必要的最大限度的餐具,衣服,寝具。什么都没有的冰箱。
被塞在狭窄的四叠半书房里的父亲的所有。质朴的独身生活。
父亲缩减了所有的一切,是因为要给我而把所有的都送了过来。
取代不能成为“家族”的事情。
『害怕把你送出去是因为如果你选择留在葛西先生身边的话该怎么办。一旦放手,不是就会就会失去你了吗。但是,你是男孩子啊。这样的话也许比较好也说不定』
「妈妈……麻衣她,说让我不要一个人」
在父亲身边。在这个小镇上就这样下去。
从包含着阴郁的空气的家里逃走,从在东京的痛苦中逃走。
这么想到感觉心情就像是胸中射入了一抹阳光一样。
但是,我不能毫无道理的就这样把事情抖掉,于是用明确的声音说道。
「在现在这种状态不能把麻衣一个人放着不管。所以」
『是说要回东京来吗?但是你之前不是说过现在回来的话也什么都不会改变的不是吗。难道如今回来的话就会改变了吗?』
「不知道」
明明妈妈看不到的但我还是摇着头回答到。
「在来这里之前,我想的是不从东京离开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但是现在,必须要回去看一下才行了。什么改变了,什么没有改变」
听筒对面是一阵在思考着什么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妈妈静静说道。
『七月结束之后就进入暑假了是吧。在那之前再一次的,我和老师去谈谈吧。是在一年级的第二学期还是二年级的第一学期回去那边更好』
「那个……」
『所以,在暑假结束之前……回东京,怎么样』
我不禁地用力握紧了听筒。
在暑假结束之前。看了一下墙壁上的日历今天是六月三十日。还有差不多两个月。
不得不放弃的诀别,被稍微延迟了一点点。理解到这个,我的心跳激动地跳了起来。
还能和爱丽丝见面。能见到她,看到她,能一起说话。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探明她的真实身份,就算是离开也能联络上的话就好了。
在这涌现起来的喜悦的另一方面,我却有一个担忧。
「但是不能把麻衣就这么放着吧。那么就这么约定了吧,回去的事情。妈妈你以前不是说过很多次的吗,要好好地保护妹妹的」
『诶……是吗?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我一下子就沮丧了起来。就像是暗示一样的,明明应该是不停的不停的被反复被念叨来着。
「在小的时候啊,想不起来对我像这么说过了吗?被那样说过了无数次,我都要快要变成条
件反射了啊」
『想不起来了啊。不如说你是那种能保护住麻衣的类型吗?』
感觉被说了很过分的话,在我抗议之前,妈妈的口气变了。
『比起这个你不用在意这边的事情也没问题的哦。啊,不要再做那么过分的事情了。麻衣会由妈妈来保护的』
「妈妈……」
『所以就安心下来吧。你要为了回东京好好地整理一下心情哦』
「知道了,谢谢」
我放下了心,同时用清楚的声音的话语和妈妈约定到。
——
再次踏入散乱着书本的书房,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如果在那天,在麻衣睡下之后我就进来收拾,而没有给妈妈打电话的话,肯定应该会飞跑出借住的家沿着废线向废屋跑去的吧。
在榻榻米上面散落的书中有一本相册。
然后如果看到了夹在里面的两张照片了的话,肯定。
黎明过后,就是七月了。
梅雨好像还很顽固似的赖在头上没走,那一天天空也是带着混浊的灰色。从到这个镇上来,我就没有看到无云的太阳的记忆。
麻衣结果睡了半天以上。
然后在早上的早上,在五点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对着在客厅就穿着内裤卷着毛巾被睡着的我叫唤到说「肚子饿了!」就把我叫醒了。
一边把储备着的杯面和点心全部吃完一边呶呶不休地说着「还是那样没怎么好好地吃过东西啊」,麻衣把从妈妈那里拿来的钱放在了矮桌上。
「从妈妈那里发来了IM信息」
麻衣冷淡地说道。
「在暑假结束之前你都要在这里的吧。可不能乱花钱哦」
「好的。只要剩下回去时候的交通费就可以了吧」
「我说了什么来着。你结果还只是在吃杯面而已啊」
「还是从葛西先生那里拿到了生活费的」
「那是很充足的金额吗?会住在这样都快要倒塌的家里的人给的钱啊」
「如果只我一个人的话是充分得过头的钱哦。啊啊,对了,你回去东京的话希望你把高中的教科书给我寄过来。我想在回去之前先看一下」
「这什么啊。怎么突然就这么有干劲了啊」
我微微一笑。
「因为一直都气势汹汹只会说些讽刺和挖苦的话的义妹哭了啊」
麻衣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突然用来吃杯面的一次性筷子飞了过来。
「明明都是朗的错,还说得这么傲慢」
「但这就是事实啊」
这次是空了的杯面的容器飞了过来,打中我的额头扣在了头上。
「样子真奇怪。不过和朗很合适」
麻衣脸突然一下转向一旁拼死地想要忍住笑意。
「等一下就把麻衣你送到松山去吧。然后」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但因为已经下定决心不想再回头了。
「去问问回去的票在什么时候可以预定吧」
——
在上小凑站的乘客就只有我和麻衣而已。
在只有一节车厢里横放着的长长的座椅,我和麻衣相对着坐了下去。
我越过麻衣背后的窗户盯着沿海的连绵的山峰上的流动着绿色。麻衣把双手放在座椅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在松山站的绿色窗口麻衣买了票。
明明劝她去坐来的时候坐的飞机的,却没听说麻衣很讨厌飞机。说是搭乘的手续太麻烦,着陆的时候轮胎在跑道上咚的一下的响声很可怕,离开陆地的那种轻飘飘的升天一样的感觉更加讨厌。
在买站台票的时候顺便问了问,说是新干线的预约是提前一个月的。
一个月。到七月结束的时候,就必须要开始做回去的准备了。
「到东京要很长的时间哦。比起飞机的话」
我来的时候所乘坐的特急潮风号,现在换成了麻衣要坐的了。
「就这么着急想要把我赶回去吗。不管说什么飞机就是绝对不行」
「这么长的时间是很无聊的啊」
「用来打发时间的应用的。朗你才是什么都没有要怎么度过啊」
「大部分是靠书吧」
「果然这还不是关在书的墙壁之中的吗」
麻衣到了要发车的时间都没有坐上去。说是看来了一下手机上的路线案内应用,坐下一趟特急也能回东京的。但要晚上十一点才到的,所以我没有废话就把麻衣强行推进了刚刚到达的潮风号。
麻衣站在门口,用三秒之后就会哭丧着脸的表情对我说道。
「明明我哭出来的话,就不会这么不讲理地硬要我回去的」
我笑了只回答到「八月三十一日」。
『列车门就要关闭了。请不要走到白线以内』
我后退了一步。和发车的铃声同时间的,
「朗个笨蛋」
留下麻衣的鬼脸门关上了。涂着橘黄色线条的银色列车离开了站台,然后马上就开始加速。贴在门的玻璃上的少女的身影一下子就看不到了。
在像是小小的台风一样的义妹离去的时候,我周围的空间一下子就像变得空荡荡了一样。
我背向着到本州去的线路,走上了连接着小海线站台的阶梯。
中午早就过去了。到下一次发车还有一个小时。
平时在大白天谁也不在的站台,我呆呆地坐在长椅上,仰望着屋顶对面的那阴沉的天空。
云比平时要薄上那么一点,偶尔从缝隙之中会有锐利的日光射过来。从这只是窥见到的强烈的阳光,就知道了雨云对面早就已经到了盛夏的事实。
「在不在啊,爱丽丝」
麻衣走了之后,我的脑中立刻就把现实赶了出去被爱丽丝占满了。
在这个时间的话,在天黑之前应该还能去一趟废屋然后再回去的。留下便签,留言说明天还会去。也许她也有留言也说不定。
“因为失去了那个人,我一直以来就像是死掉了一样……”
忽然她的声音在耳中响起。
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触及到了她露出来的那强烈的感情。把这激情压下吞下,拉回去,只是在她的身边,而无法去更加深入地去追及。
但是在只有我一个人的现在,就算是讨厌也要思考。
失去的人。那人对于爱丽丝来说是怎样的存在的呢。
夺去她的心跳,也夺去了现实感,让她变成和尸体一样的那最重要的人。
——恋人?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胸口就像是被猛火所笼罩灼烧着一样。
我在长椅上低下了头,让手肘靠在膝盖上把下巴埋在交织起来的手指上不停地烦闷着。连电车到了也没注意,一直到发车的铃声响起才回过神来跑了进去。
——
一到上小凑站,我就沿着废线朝废屋走去。
虽然是阴天却还是忍受不了这大白天的阳光照射。在漫无边际茂盛生长着的夏草附近,升起的那温热的湿气,黏在了脖子,前发下面的额头,还有衬衫下面的皮肤上。
比起下雨来说更让人讨厌。如果不是有能和爱丽丝见面的可能性的话,我绝对是不会靠近这样沉闷的地方的。
总算是看见了废屋,没有听见歌声。今天也见不到的这样沉重的心情,加上暑热让这徒劳加重了。
但总之,还是先留个言吧就在这么向废屋里面看进去的时候,
「……?」
意外的景象映入眼帘。
在废屋的缘侧面向昏暗的房间的一角,爱丽丝蹲在那里。是堆积着丢弃掉的书籍和杂志的地方。在那里她像是专心致志地在读着些什么。
因为是蹲着的,所以水手服的上衣和裙子附近的背后可以稍微瞧到一点。没有防备的,稍微有些危险的姿势。
「那个,爱丽丝」
一搭话爱丽丝一下就越过肩膀回过头来。然后我说道。
「那个,背后……看到了」
在一瞬间,爱丽丝的眼睛像是在黑暗中的猫一样非常大非常大地张开了。
下一个瞬间,啪!爱丽丝把腰间压住飞一般的后退了。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像是发出喵的还是咪的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声音,她飞快的躲在了斜着倒下的拉门的阴影下面。
「那、那里,看到什么程度了」
从拉门后面传来微细的声音。
「哎呀,稍微那么一点。真的只有一点。差不多这个程度的」
我用食指和大拇指表示了一下程度,爱丽丝半露着脸从门后面看过来。
「胖、胖次,看到了吗」
「没、没看到没看到!完全没看到的!」
我慌慌张张地摇着头,哈,发出这样松了口气的声音爱丽丝咚地一下坐在了地板上。因为知道她的性格是那种想知道什么就会追问到底的未经世故的,所以我觉得有点奇怪。
「这么拼命,是在看什么呢」
「那个啊,就是在那里的很有趣的书」
爱丽丝
把裙子翻了过来走回到那房间里的一角。我脱下鞋子走了进去。突然在视野的一端,软木板上贴着的贴纸轻飘飘地翻飞着的样子映入眼帘。
「便签增加了」
我站着扫视了一下便签。
当然,所有的都是用爱丽丝的字体写下的爱丽丝的留言。
“到这里之后已经下了三场雨了 在放弃了要走的时候被猫追了过去”
就在想这是多么孩子气的内容的时候,
“如果能和朗一起坐着看到晴朗的大海就好了”
出现了一下就让人害羞起来的话,
“海上的船增加了 但阴天看不见水平线所以到底是漂着的呢还是飞着的呢”
如诗一边的嘟囔着。
在软木板上像叶子一样镶嵌在上的这些言语,我仔细地看着。她的留言全部都是用冰淇淋的图钉留在上面的让我很奇怪。
「爱丽丝,喜欢冰淇淋吗」
嗯,听到了爱丽丝这样微弱的回答。虽然只是不值一提的肯定,但我心中却暗自有些激动了起来。除了雪鹅以外我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喜好。
「我也喜欢啊。特别是那种牛奶味很浓厚的」
「我也是。用舌头舔下软绵绵的前端,就满是牛奶的香味。甜滋滋凉丝丝的,就像是在夏天吃着雪似的。当然比起雪来说要更加软滑就是了」
我想象着和爱丽丝一起在夏天的缘侧上吃着冰淇淋的景象。
一边抬起头来仰望着有着纯白色的云层翻涌着的盛夏的蓝天,果然还是要吃像是卷着纯白色的云的玉米卷甜筒冰淇淋才行啊。
「还有其他什么喜欢的吗。啊啊,是说的食物」
「嗯,还有……カメノテ」
かめのて。【写作亀の手,指藤壶】
「乌龟?诶,诶?乌龟的手?」
我瞬间脑中无法理解爱丽丝的话了。
「乌龟的手,那个,是把乌龟的手切下来吃的吗!?」
「不是的,不是的」
噗噗,爱丽丝可爱地摇着脑袋。
然后竖起食指来像是在对我耐心嘱咐似的说道。
「こうかくるい」【写作甲殻類】
脑中的IME变换发生了错误。【IME:输入法,Input Method Editor】
「こうかくるい……啊啊,是甲壳类吧!?螃蟹和虾什么吗?」
「很美味的哦」
这样轻快的回答让我的混乱加剧了。
对于这个漂亮的美少女,把刚刚切下来的乌龟的手在盘子上满满堆着笑嘻嘻地吃着的画面我只想得出这样的。虽然是很合适夏天的惊悚,但很遗憾的是我并不想追求这个。第一,为什么乌龟的手是甲壳类呢。乌龟不应该是虫类的吗。
「是、是什么味道的呢?」
「贝壳和虾各占二分之一的感觉吧。把是皮剥掉之后吃的」
更加弄不明白了。
「啊,嗯,有机会的话还是想要吃吃看呢」
「嗯。肯定,我像朗也会喜欢上的」
「虽说喜欢上应该很好……比起这个,那本有趣的书是什么啊」
「对对,看下这个」
爱丽丝把从书和杂志的山上拿出放在一旁的一本书拿了起来。
『小学四年级 国语』
是教科书啊。虽然封面被铅笔写下的痕迹弄脏了,但应该还没有那么旧。
「应该是住在这个家里的小孩子的东西吧」
「肯定是的。因为住在这里的人离开这里并不是太久之前的事情」
在那教科书上,每一页的角落上都写着有东西。
「怪物的画」
就像爱丽丝所说的一样,像是披着床单的没有脚的只有大眼睛的怪物,随着一点一点地翻动书页在变化着。下垂着的两手慢慢地抬了起来,身体变大了,双眼和嘴巴都大大地张起扮起了鬼脸,然后突然一下就又消失了。
就像是拙劣的动画一样,但还是挺有趣的。
「这个怪物,真可爱」
可爱……。
爱丽丝的感觉果然稍微有些独特。
「但是,朗。你认为为什么会画怪物呢」
「嗯……画画的孩子喜欢怪物什么的吧」
怪物——幽灵。
我微微地吸了一口气。每当意识到这样的话,我就不禁地会想起爱丽丝来。这才像是亡灵啊。
「怎么了」
「没什么……这么说的话义妹所使用的教科书上,也刊载着幽灵的故事啊」
「是怎样的故事呢」
「好像确实是,关于两个旅人的故事」
我一边翻动着书页一边概括着说了起来。
想要碰碰运气而开始旅行的两个男人。一个人是不厌劳动的努力家,还有一个人是懒汉。
在被授予的试练上,努力家选着了困难迂回的道路,懒汉竭尽智慧选择了近路。
第一次是渡河。
努力家拼命地游了过去,懒汉对于说着『想要月亮啊』的船老大用杯子舀了水让月亮映在上面给他看了看,然后平安坐船过去了。
第二次是穿过峡谷。
努力家迂回着穿过了峡谷,懒汉回答了难题坐在牛的背上飞越了过去。
最后的试练是渡过大海。
努力家造出了船张开了帆,在苦难过后穿越了大海。在渡海的那边他开了家磨面的店,度过了虽不富裕但却安然无恙的一生。
但是懒汉为了找近路,接受了魔法使『去抓住风吧』这样的要求,但在最后变为了追赶着风的幽灵……。
「不可思议的故事啊。最后,这两个人到达有没有抓住幸运呢,我不知道」
爱丽丝这么说到一边哗啦哗啦地翻着书页。在她的手下的那粗劣的铅笔画怪物,扮着鬼脸消失掉了。
「朗,你是哪边。是努力家吗,还是懒汉呢」
「不管怎么想,我都不是那种不会讨厌困难迂回的道路往前冲的人啊」
「那么,就是懒汉了吧」
「但也不是那种绞尽智慧前进的类型啊。但非要说的话还是懒汉吧。追赶着风融入空气之中……反正,都不像是那种会为了碰碰运气而旅行的人」
「但你是一个人来到这个镇上的啊」
「只是因为除了来这里以外就没有其他事了」
「但即使如此,总之还是有选着不同的生活的勇气的」
抱着膝盖蹲下的爱丽丝,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闪耀的事物一样的。
从薄薄的雨云上方射入的阳光,让我的影子朝堆积着的书山上伸展过去。肯定爱丽丝是在看我背后的阳光的吧。我才不闪耀呢,只是因为阳光耀眼而已。
「那么,你是什么呢」
「我是人鱼。不是这个故事里的,也许是什么故事里的登场人物吧」
「为什么是人鱼」
「只是想到的,因为是只会一个劲儿地等待的生物啊」
梦幻一般的笑容在爱丽丝那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来。
「但是,和你一样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懒汉了。最后成为追赶着风的幽灵」
「爱丽丝……」
看到她这美丽而哀伤的笑容,我的胸口痛地揪紧了起来。
不管是幽灵,还是存在的梦幻,两边都是同样的啊。
不肯表明过去也不肯表明自己,有什么隐藏着的想法而无法清楚的说出来,用像是抓着空气一样的话语在掩盖着什么。
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未来的去向什么的一样,只是为了追求心安而度过着时间。这样一来的话,不就和没有自己的存在是一样的吗。
我到了这里以来有什么稍微改变了一点吗。
什么也没有改变。虽然什么也没有改变,但是遇见了爱丽丝。
这是一个变化。但是想要追求这以上的变化的话,想要希求这以上的进步的话,我就必须从自己这边踏进去才行。
「看,外面放晴了」
突然爱丽丝站了起来。
在我视线落下的前方,长长的黑发流泻而下,她叠着白色的鞋子跳着跑了起来。我像是被她那飘舞着黑发引诱着一般,脚向着炫目的缘侧走去。
「你看,朗」
我的视线顺着她指尖指着的地方移动过去。突然,轻轻发出叫声。
天空放晴了。
虽然这梅雨时节的云只是一时间被切开了,但头上是一片蓝天。
——
然后眼前的是——广袤的我所不知晓的大海。
像是翻涌着的云一样的这个时候的心情,我无论到何时都不会忘却的吧。
大海是深蓝的。天空是蔚蓝的。
在天空和海洋的境界间刻下的水平线上,漂浮着的是墨绿色的群岛。
在那正上方,则漂浮着像是忘记涂上蓝色的纯白色云朵。那绿色的岛屿,就像是覆盖在爱丽丝所喜欢的冰淇淋上一样。
我和爱丽丝突然间就站在了夏天的正中央。
「朗,去看看吧」
突然爱丽丝脱掉了鞋子,光着脚从缘侧上跳下朝我回过头
来。
我什么也没想,就这么脱着鞋子追赶在她后面。
走出房檐下的影子,踏在蔓延着的杂草上,又踩在生锈了的铁轨上,我追赶着爱丽丝,爱丽丝向大海那边跑去。
——
啪哒啪哒跳着的水手服的衣襟。
随着海风飘舞着的黑发和翻飞着的皱皱的蓝色裙摆。
从白色的上衣伸出的纤细的两只手臂。
娇弱的的裸足和脚尖踩着的碧绿的夏草以及被丢弃的红色轨道。
在炫目的夏日的阳光下,不论到何时都追不上的永远的少女。
如果要选择和爱丽丝两人永远在一起的季节的话,我绝对会选择这十七岁的这个夏天的吧——。
——
在栅栏跟前爱丽丝站住了。在那对面是有着小小的沙地的海滩。
在陆地与海洋的境界处爱丽丝一直站在那里。我站在她身旁,凝视着同一片大海。
在翠绿的群岛和水平线对面有着别的大陆……啊,当然那应该是本州或者是广岛吧,虽然同样是在日本同样是在一个国家,但感觉就像是面临着一个未曾知晓的国度似的。
天空与大海的蔚蓝,与视野中的宏大,把我吞噬了进去。
到刚才为止还被关在下着灰色的雨的世界的,突然一下子就变为了夏天。在雨云中不管是怎样的细节都被隐藏着的夏日,突然间就出现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美丽的大海啊」
一边叹着气我一边轻声说道,爱丽丝回应到。
「但是,我也想让你看看风暴中的大海」
「风暴中的大海……」
「盛夏中的,不管到那里都是一片蔚蓝仿佛胸中都是空的一样的风景的表面下的,让人恐惧的漆黑狂暴」
爱丽丝的声音落下,然后用只有我能听见的低语声说道。
「我啊,喜欢诗人所歌唱的那美丽的大海。但是这样的大海只是梦幻,正是因为有着风暴一样的现实,我才明白的」
但我们眼前现在的是,在夏日的斜阳下沐浴着光辉染成湛蓝色的大海。
但是对于爱丽丝的话我一下就意识到了。
在何处有着让这片大海狂乱的风暴,就像是这大海隐藏着的凶暴的暴风雨一样,我和爱丽丝所怀抱着的现实,也在我们的背后存在着。
「……爱丽丝」
本来不应该说出来的,但我的嘴唇还是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说了出来。
「八月一结束,我就要离开这个小镇了」
爱丽丝转向了我抬起头来。因为转得太快,那长长的头发虽然没有风还是乱掉粘在了她的脸颊上。
不行,感觉她的嘴唇想要这么说。但我还是说了出来。
为了找到真正的大海——找到真正的她。
「要回到那一直在逃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