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章 烽火燃起

瑞克提法尔第四度进入「帕拉提翁要塞」中枢的中央司令室。

第一次是和司令部的人见面兼打招呼,听他们说明关于这个「帕拉提翁要塞」的事。表面上像是被招待的客人,其实是被当成外人看待。

之后是视察及上次被帝国军自动人偶部队强袭的时候。

不过这次和之前的所有情况不同。

瑞克提法尔是以摄政、王国陆军最高司令官、要塞最高指导者的身分进入这个房间。

「摄政殿下驾到!」

值班士兵大喊,提醒两层式构造的司令室内的人迎接瑞克提法尔入内。

除了正坐在办公桌或控制桌前工作的人之外,所有人都转身朝着从二楼后方入口处现身的瑞克提法尔敬礼,向他们答礼的瑞克提法尔神情一如往常,至少表面上相当冷静。

「大家回到岗位上。」

司令部人员得到瑞克提法尔的许可,各自回到原本的岗位。

瑞克提法尔坐在二楼中央部分的司令席上,身上挂着各兵科的主任参谋象征的金色饰绳、专任参谋象征的银色饰绳、无所属参谋象征的黄铜色饰绳的参谋们也纷纷就坐于司令席左右的十二个幕僚席上并占据了一半席次,共有两名主任参谋、三名资深参谋、一名无所属参谋在场。

现场的无所属参谋中唯一有资格坐下的,是从瑞克提法尔专属参谋临时晋升为陆军摄政辅佐官的莉蒂。将所有能使用的资源全部用上——莉蒂的晋升反映出了瑞克提法尔与迦拉哈基于现状所决定的作战方针。

原本的幕僚中,有近半数成为库德鲁登第一军团幕僚与迦拉哈一起离开要塞了。因此,现在即便是无所属或是更低阶的参谋,只要能力够,就算是参谋中等级最低的见习参谋——少尉参谋也可以出入司令室。

虽然这些见习参谋能做的事,充其量不过是辅佐坐在瑞克提法尔周围的各位主要参谋而已,但是能进入中央司令室,在摄政身边工作还是让许多人感动不已。他们也很清楚,自己能出入司令室表示事态极为紧迫。

有些人身体发抖的理由可能是因为他们感到恐惧吧?

然而现在可不是允许有人在要塞中吃饱没事干的时候,伤兵只要症状比较轻微,也都在得到医务官的许可后回到岗位工作。

目前留守在「帕拉提翁要塞」的士兵有四万一〇〇〇人。

相对于此,葛罗莉艾旗下的帝国军,包含至今抵达的援军在内是三十七万人,兵力比大约是一比九。

而且帝国大军的后方还有力量足以粉碎「帕拉提翁要塞」的巨大攻城炮,光采取防御手段的话,想必帝国军很快就会攻陷这个要塞。也许要塞能靠着运气撑到自然休战来阻止帝国军进攻,不过大家都知道那位战狂姬不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瑞克提法尔才会在此窘况下果断决定反守为攻。

翻越白狼山脉是前所未有的尝试,因此他才会派出精挑细选过的精锐部队执行任务。当然,精锐指的不是个人能力而是整支部队的能力。即便如此,库德鲁登第一军团应该还是此时王国中最优秀的部队吧。

但迦拉哈并没有带上两个兵种随行。

那就是炮兵与机兵。

或许是认为带着笨重的大炮与自动人偶翻越白狼山脉会赶不上作战时程,所以迦拉哈把炮兵和自动人偶全部留给瑞克提法尔。相对地,他把能使出强力魔法的高阶魔导士编入军团中。

在战史上,王国炮兵原本就是为了代替数量有限的魔导士而发展起来的,曾经在野战或攻城战等等方面立下许多战功。之后又成功制造出轻量、可以用马牵引的骑兵炮及搭载于动力车辆上的车载炮,最后连追求机动性的骑兵部队也都把炮兵视为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是不管炮兵的机动性多么优良,作战时还是必须带着象征他们存在意义的庞然大物行军,也就是自己操作的炮。这次翻越白狼山脉之行必须穿越严苛的地形与环境,连平时骑普通马匹的骑兵也不能带,只有骑乘耐寒性强的陆龙或幻想种的天马、独角马、八脚马的骑兵部队才能参加迦拉哈的作战。

机兵的部分也是基于自动人偶搬运困难的理由而把它排除在外。

自动人偶通常是以专用的车子来运送。不过想在没有像样道路的雪山中安全驾驶运输车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虽然让自动人偶自行前进也是一个折衷办法,但是这方法会对人偶的脚部带来极大负担,可能导致人偶在重要时刻故障。

既然如此,打从一开始就不把自动人偶当成战力即可,迦拉哈如此判断。

一般将领在部队编组时会介意瑞克提法尔的想法,不过迦拉哈在得到成立军团的许可后完全不管那些,而是以前所未有的严格标准来挑选部队,将之编组成军国。

瑞克提法尔认为正是因为用这种态度来挑选精英,所以才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把军团训练完毕。这么一想便觉得迦拉哈的做法正确。

「帝国的动作呢?」

对于瑞克提法尔的问题,现场的首席参谋——要塞防卫军次席参谋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上校出声回答。

要塞防卫军的参谋长和迦拉哈同行了,所以她现在是要塞中最高阶的参谋。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从座位上站起,在瑞克提法尔前方投影出数个情报。

上面是涂成红色的帝国军与蓝色的自军配置图。

和部署在要塞前方的压倒性红色数量相比,蓝色的部分少得可怜。看到那配置图的瑞克提法尔惊讶地皱起眉头。

「帝国军一如往常地在要塞前方布阵并进行波状攻击,虽然有数处隐密炮垒受到破坏,但第三防线尚未遭到突破。不过,敌人再这么攻击下去也只是徒增损伤而已,所以我们应该可以假设他们其实是在等待『威尔马葛斯』的巨大攻城炮——『妙尔尼尔』发射。」

为了方便起见,王国把帝国制造、用以攻击「帕拉提翁要塞」的巨大攻城炮命名为「妙尔尼尔」。现在王国军中已经没有人不知道「妙尔尼尔」是帝国军的最后王牌了。

但是王国军无法直接从要塞攻击「妙尔尼尔」,也不可能正面突破帝国大军去破坏它,正可谓束手无策。尽管如此,王国还是必须想办法让「妙尔尼尔」失去机能才行。

所以才不得不进行翻越白狼山脉这种前所未有的豪赌,假如此役成功,应该会成为名留大陆战史的军事行动吧。

距离库德鲁登第一军团翻越白狼山脉攻击「威尔马葛斯」的预定日期还有三天,「帕拉提翁要塞」必须撑到发起攻击为止。

就算成功破坏了「妙尔尼尔」,但是「帕拉提翁要塞」被突破便毫无意义;反过来说,就算「帕拉提翁要塞」努力挺住帝国大军的正面攻击却没有攻陷「妙尔尼尔」的话,结果依然是败北。

王国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防卫部队的配置状况如何?」

「各堡垒都有一个连以上的部队进驻。此外,要塞前方还有以第二〇三、二〇四师为中心布下的防线。要塞内部署以第二〇六七旅为首的三个旅,所以预备部队已经不到一个师了。」

「只能以旅的规模来调动预备部队吗?这下头疼了。」

「不,为了填补司令官阁下的军团造成的空缺,我们会派上所有可用之兵。殿下您的指挥并没有错。」

数名参谋对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的话点头表示同意,连莉蒂也在一旁轻轻点头。

原本的要塞防卫军人数只有两万出头,但是现在的四万一〇〇〇人也不算多。在帝国军数量比预期多出好几倍的情况下,想以原有的兵力来与之对抗是不可能的事。

要是瑞克提法尔没有率领援军前来,不必等到「妙尔尼尔」登场,恐怕「帕拉提翁要塞」早就已经被帝国军攻陷了吧。迦拉哈无疑是位优秀的将领,但是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一名将领处理的军队是无法守住国家的。

「以我的名义慰问各个单位,要他们再接再励并以目前的方针维持防线。」

「明白了,殿下。」

赫尔艾里欧·赫尔亚力欧低头答道,向部下做出指示。

由于瑞克提法尔本身没有受过任何军事教育的关系,因此他无法亲自下指示。不过司令官原本就是用来背负决策责任的存在,所以他只需做出大方向的指示就好,接下来的细节就是幕僚的工作了。看着开始忙碌起来的司令室,瑞克提法尔想起之后即将对抗的敌人将领。

葛罗莉艾·戴尔·阿曼达。

她是与生俱来的战斗者,不仅身经百战还被形容为帝国崇拜的军神「厄里」之女。

不像瑞克提法尔这种在日后因为各种原因而坐上军方司令官宝座的人,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作为司令官」的教育,生来就是为了战斗存在的孩子。

光看战况图也知道她是如何集中手上的火力,逐一、确实地击溃我军据点。

「帕拉提翁要塞」把据点配置成能够彼此互相支援的形式,假如失去了某个据点,该据点的防卫责任自然得由其他据点来分担。接着再把因负担过重而反应迟钝的据点作为下个

目标集中火力攻击,在炮火的掩护下派出步兵冲锋、攻陷据点。

以言语说明似乎感觉不到其厉害之处,但是该如何成功在许多据点中找出最有效率的进攻路线,比起教育更需要天生的直觉,可说是一种天赋的才能,瑞克提法尔如此认为。

不得不和如此人物作战的瑞克提法尔感叹自己运气不佳,但他也不能随手抛下扛在肩膀上的责任。必须使出一切手段来突破眼前的状况。

这是现在瑞克提法尔该做的工作,也是艰难无比的任务。

葛罗莉艾在帝国阵地中央的专属帐篷中呻吟着,被净空的帐篷中只有她一人而已。

战况没有变化。但正是因为什么变化都没有,她才会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快。

她非常相信侵入「威尔马葛斯」上空的不明飞行物体是王国侦察骑,证据是她的「直觉」,不过这股「直觉」曾让她在许多战场上拿下胜绩。

如果相信祖母的说法,这个「直觉」与其说是本能,还不如说是在经验中累积而成、接近无意识计算般的东西。

至今累积下来的经验在脑中的情报领域内自动进行演算,再把演算结果与现状交互比对,比对出来的结果以「直觉」形式来告诉葛罗莉艾有危险。

祖母是这么说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吧。不过她的经验还没多到可以轻易认同那警讯。

不,就算认同这股危机感也不会对她的战术有所影响吧?

葛罗莉艾的基本战术与她的性格南辕北辙,是一种非常朴实的战斗方式,也就是拿出比敌人多上好几倍的兵力来打击对方最脆弱的部分。

不过她可不是随便发动攻击。

她会找出对手最不利的位置,在敌人最不利的时机进行打击。

正因为贯彻这种作战方式,她才能年纪轻轻就攀升到如此高的地位,这么说也不为过。

但就是因为她会采用这种战术,才会觉得王国的动向让她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吧。

明知帝国有必胜之策却没有采取任何动作。虽然怕对方打算以小规模部队进行渗透战术(注)而加强警戒,但是从截至当下的报告看来,王国军并没有那样的行动。

「真是讨厌的对手。」

这种战法和另一名帝族元帅——葛罗莉艾的哥哥巴勒史特罗勒很像。

她哥哥的战法是先彻底排除外围的障碍再展开战斗,因此在开战时整个战局其实早就分出胜负了。就算能察觉巴勒史特罗勒的意图也几乎不可能扭转颓势了。

正因为葛罗莉艾一路看着那样的哥哥长大,所以她才会狂热般地使用把战力集中在一点的单点突破战术。就算整体战局陷于不利的状态,只要在一个点创造出有利的状况,最后还是有可能让战局翻盘。

注:在不被敌军发现的情况下渗入敌阵内部,以将敌人无力化、破坏重要设施作为首要目标。

虽然巴勒史特罗勒会笑着看妹妹运用单点突破战法,不过看着她的眼神却相当锐利。对于背负总有一天要和自己争夺帝位命运的敌人,哥哥对妹妹的成长有什么想法是很容易想像的。

帝国的帝族历史就是一部染满鲜血的帝位争夺史。

父杀子、子杀父、亲戚手足之间的勾心斗角与暗杀根本是家常便饭。

葛罗莉艾的父亲薛西斯十世也是如此。他不但暗算了兄弟姐妹还暗杀当时最有可能成为下任帝王的人选——前代帝王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才得以坐上帝位。

目前基于现任帝王的威严,各王子与公主间的斗争并不明显。但是已过甲子的薛西斯十世即使没驾崩,只要一病倒,他的子女们应该会马上为了继承权开始互斗吧。

虽然薛西斯十世最疼爱葛罗莉艾却没有指定她为帝位继承人。因为那么做可能会让其他王子公主联手铲除自己和葛罗莉艾。

先暗杀自己再把罪名诬陷在葛罗莉艾头上。

假如那么做可以让他们有机会得到帝位,他们就一定会那么做。

现在是因为还没决定皇太子是谁,所以斗争只在台面下进行。

「——如果那个摄政知道我国现状的话,应该会放声大笑吧。」

其实帝国在十年前是有皇太子的。

现任帝王的第一王子迪特拉·法斯·阿曼达。

当时人们公认应该能成为下任帝王的迪特拉突然放弃皇太子的地位,成为与「雅尔多狄斯提尼亚王国」相邻的最前线王国国王。

过王的头衔虽然好听,但是终究只是被帝室夺走以「威尔马葛斯」为首的两成国土成为直辖领土、一个帝国小小附属国之王罢了。

如果迪特拉还在的话,帝位之争的规模也许不会闹得太大,但是他却放弃了帝位继承权。他刚放弃帝位时,其他帝族互斗得相当热闹,直到几名有力的候补人选的出现,混乱的局势才得以中止。

但就算是那些有力候补人选也没有强大到可以完全逼退其他人的力量。

葛罗莉艾靠着父王宠爱及军方一部分年轻军官的支持而成为候补,也是势力最小的派系。第四王子巴勒史特罗勒有过半数军人拥戴,第一公主帕莉耶特则受到有力贵族拥护、第二王子加尔盖安则有大企业及与企业有来往的职业工会相挺。

下任帝王应该不出这四人之外,假如其他帝位继承人得到某种有力后盾的话,情况可能又会发生变化。

而且放弃帝位的迪特拉也有儿女。

过去支持迪特拉,现在也依然未表态的有力贵族或军方高层可能会把这些孩子拱上帝位。

帝王之孙当然也有帝位继承权。

假如身为前皇太子的迪特拉真想让孩子继承帝位,原本支持其他有力候补人选势力中的某些人可能会转而拥护他。倘若儿子或女儿登上帝位的话,迪特拉想当上掌握帝国实权的帝父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迪特拉并没有表现出如此意图,他自从放弃继承权便一直待在自己国内,低调地治理国家。

葛罗莉艾觉得干脆让迪特拉即位就好了。

唯有父王或迪特拉可以终结这场极度扭曲的帝位之争。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迪特拉放弃帝位的理由——娶了在帝国中不被承认为人的兽人族之女为妻,这件事成为迪特拉登基的阻碍。

即使父王支持他的决定,头脑顽固的贵族们却打算暗杀公然违背国家纲领的迪特拉。

迪特拉的王妃虽是兽人族却也是战场上大为活跃的英雌,如果一步一步慢慢来的话,说不定可以被正式承认为太子妃。然而迪特拉为了保护妻子与她腹中的女儿,断然放弃了帝位继承权,最后依照他的希望,被分封在边境小国当国王。

葛罗莉艾不知道这件事让多少兄弟姐妹开怀大笑。

当时不满十岁的葛罗莉艾还被排除于大人间的权力斗争之外。

不过她还记得兄长离开帝都的伊多威利姆宫时,脸上那难以形容的开朗表情。

她现在多少能够理解大哥当时的心情。大哥对于家族中的无聊斗争感到厌烦,也怕自己的家人被卷入那无聊的斗争之中。如果被针对的只有自己一人就算了,但是若牵连到妻子或尚未出生的孩子便无法容忍,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葛罗莉艾仰头揉开皱着的眉头。

「——事到如今,就算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葛罗莉艾轻摇着头,硬是拉回一不小心就会偏离主题的思考,把视线放在眼前的战况图上。

到目前为止,帝国军已经突破好几道要塞防线了。

可是「帕拉提翁要塞」依然屹立不摇。这也是当然的,虽然分散在要塞前方的防卫据点被攻陷,要塞本身却几乎毫发无伤。若要提理想情况的话,就是葛罗莉艾希望在投入「雷霆」之前,帝国军先突破一定防线建立桥头堡。

然后在极度逼近要塞的状况下使用「雷霆」,趁对手无法抵抗时一口气攻进要塞。

只要能攻进要塞,应该就可以靠着人数从内部夺下要塞了。

如果可以的话,葛罗莉艾并不想逼士兵送死。

就算士兵的本分是送死也没有任何一名士兵该死得毫无意义。要死就得让他们死得有价值,这才是她该做的事。

可是有很多将领认为她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取得胜利。

为了讨葛罗莉艾欢心而强逼自己麾下士兵进行无意义的死亡行为,想起那些将军嘴脸的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可以说他们很官僚吧。

彻底行使可以享受到的权利却只尽最低限度的义务。葛罗莉艾不会以个人的好恶来评断部下,但她只要一想到那些人是父亲的臣子就会觉得前途黯淡,对于让这些人坐在国防这种绝不容许出错的位子上感到不安。

她对明明还没决定下任帝王是谁就担心起国家未来的自己苦笑。不过也开始认真觉得,现在的帝国也许已经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情况了。

这感觉随着天天与王国军交战,日日看着王国士兵的模样而越来越鲜明。

一边是连只受过基本速成训练的新兵都丢到最前线、实行征兵制的帝国军,一边是完全由志愿役组成、训练时间以年为

单位的王国军。

素质上的差距大到藏不住。

只要有时间,葛罗莉艾就会训练自己的部队以提升素质。但是在培养到某个程度后,部队就会被调走。

她向军方抗议过好几次,但总是只得到「此乃大元帅陛下旨意」的制式回应,就算想直接找父亲谈判来牵制军方,对顽固的军中官僚社会依然起不了多大效果。

帝王不能只因为「女儿的要求」这种理由就强硬地介入、处理军队事务,这也是军方可以这么惫懒的原因。

帝王虽是帝国的绝对专制者却无法掌控军方的一切,军人有不少门路可走。

「战争一旦拖长,我国总有一天会从内部开始崩溃。」

葛罗莉艾暗自想着。

西方战线与东方战线,这两者是帝国最主要的大型战场,小规模战场则数也数不清。

和王国以西的民主主义国家群之间进行的小型抗争也持续进行着,要说这个阿曼达大陆上只存在着帝国的属国与敌国两种国家在也不为过。

王国的现状很艰难,帝国内部也一直存在着崩溃的危机。

对外扩张领土并将从那些土地上抢来的财富用在国内以创造繁荣。

帝国以制造敌人的方式维持内部统一,假如没有适合的敌人就创造假想敌。

「让『国家』生存的方法就是让国民看到对他们有意义的幻想。」

对葛罗莉艾说这些话的人是迪特拉。

他接着又这么说:

「而一位好元首就是让虚假的幻想变成有意义的现实之人。」

葛罗莉艾向一边摸着自己的头,一边如此教诲的迪特拉发问:

「王兄会变成一位好元首吗?」

迪特拉因年幼妹妹的问题而睁大眼,随即以苦笑掩饰过去。

对于当时已经决定将会成为下任帝王的迪特拉来说,葛罗莉艾的问题才正是所谓有意义的幻影吧。因为不是想做就能「成为」好元首,而是由后世「决定」的。

不论本人如何努力皆无法预料结果为何。

就外国角度来看,一位好元首在国内可能是独裁者,反之亦然。

对任何人都是好元首、好君主的人并不存在。

就像对王国人民来说,瑞克提法尔是英雄、是光明未来的象征,对帝国却是恶魔、前往冥界的领路人。葛罗莉艾对帝国人民是英雄般的存在,但是在王国人民眼中,她却是地狱使者。

这正是充斥于世界的巨大矛盾。

区区一个人也有各种面貌,而那些面貌可以说是人为了得到「自己」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魔物、吞噬许多生命的亡灵。

但同时——。

「可以对他人展现各种面貌,是人之所以能以人的身分昌盛所不可或缺的天赐恩惠。」

杀戮、侵犯、掠夺、凌虐、羞辱对手进而产生爱情、生产、奉献、仁慈、赞颂等等被人们分类为善的欲望。

「呵呵呵,王兄,我最近有点懂了。」

将他人视为他人来想并对他人产生欲求的念头。

这正是昌盛与崩溃的原因之一。

「这明明是场若非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心里却如此充实……」

因为欲求的心已经开始被填满。

想要战斗。打从心底赌上自己的一切。

「——王兄是因为对嫂嫂产生欲求,才会想以嫂嫂来满足自己吧。」

自己想要的是可以让自己发挥全力的对手,想以那个男人来满足自己。

啊啊,真是既愚蠢又甜美啊。

「如果欲望是人的本质,我就要以人的身分和他战斗。」

葛罗莉艾起身大声呼唤侍卫,命令惊惧不已的侍卫将她要亲上前线视察的事通知各相关单位。

接着又命令侍卫备好外套和马匹并走出帐篷。

「来吧,开战的时刻到了,星龙皇!」

万里晴空映入踏出帐篷外的葛罗莉艾眼帘。

在冰狼族的引导下,库德鲁登第一军团穿梭于白狼山脉错纵复杂的洞穴中。受到地下龙脉影响的山壁幽幽发着蓝光。

点着灯的士兵们一面对环境封闭的行军路线感到窒闷,一面低声交谈着——即使远方的帝国军不可能听见他们的声音。除了交谈声外,只有装着大型驱动车轮的军用车引擎轻轻响着。

不愧是精英部队的集合体,士兵们在行军时有条不紊,由于他们非常清楚自己打败仗将会害国土受到蹂躏,所以行军时的士气也异常旺盛。

这次要进行牵系国家存亡的重要战役,而他们心中也充满身为其中一员的喜悦。

这不只满足了他们的自尊心,也像传染病般扩散开来。迦拉哈骑在私人所有的独角马上,于队伍中央眺望着士兵们因传染病一般的热度而心浮气躁的模样,接着对身旁的冰狼开口说道。

「竟然有幸与冰狼族并肩战斗……老实说,我还真是想都没想过。」

「我也是。不仅让军队踏上我们一族的土地,而且还是由我当向导引路。」

虽然是狼的外形,但是人语说得相当流畅。

迦拉哈虽无法分辨不同的冰狼,但他知道这头冰狼的名字是库德鲁登,因为打从进入白狼山脉起,这头冰狼就一直走在迦拉哈身边。

「我从前任司令官那里听说过不少关于你们顽固与善变的事,今天把迷路误闯山中的孩子送回村子里,明天却把坠落的龙骑士和飞龙的尸体一起丢在要塞前面。前任司令官说你们是很难相处的对象呢。」

「我们一族也觉得你们王国军很麻烦。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闯进来的,但以前还曾经把我们当成敌人误击过。当时帝国尚未崛起,但是你们从那时就一直和北方的蛮族作战了。你们的前辈经常在山里面迷路呢。我们族长也常担心说这么蠢的王国军是否真有办法保护国家。」

虽然对话内容很尖锐,但是两人都没有恶意。

四周的王国士兵因库德鲁登的话而表现出肩膀颤抖或眉毛挑动等相当易懂的反应,但是迦拉哈的表情一直很平淡。

库德鲁登也同样淡然。

「不过,正因为有冰狼族守住北方才有现在的王国,下官是这么认为的。」

「我个人也不讨厌王国人民,有时还会和山脚的猎人一起吃火锅呢。」

「喔!这倒是……」

迦拉哈颇感兴趣地低头看着库德鲁登,冰狼则假装没看到迦拉哈表情,然后说道。

「等打完仗你再去山脚下的村子拜访一次吧,白狼雷鸟的肉很好吃喔。」

「我听说冰狼族只会猎取必要的最低限度食物,但看来什么事都有例外呢。」

迦拉哈从喉咙发出咯咯笑声。

既然人都有个性,那么冰狼族应该也有不同的个性吧。

听说这头名为库德鲁登的冰狼从以前就常化成人形跑到山下去。

说不定迦拉哈也曾在哪里见过他。

「说到例外,新任国王似乎也是个例外的国王。」

库德鲁登的语音中含笑。

迦拉哈察觉那问题中的意思,表情扭曲了一下下。

「没错,作为国王是少见的——」

接着吐出下面这段话。

「——他是一位天真、温柔、果断……有时却又残酷至极,不适合当国王的男人。」

这一头怀有明确的侵略意图,另一头则赌上了国家存亡,在两者全力冲突之下,双方的死伤人数激增。

光以一天的阵亡人数来说,两军合计便高达五〇〇〇人,负伤人数则是三倍以上。

相对帝国倚靠庞大物资,王国方面以地利及高素质的士兵来与之对抗;为了击溃王国的抵抗,帝国方面加重了攻击能量。

帝国军会告诉刚被征召的士兵说:「王国军全是只会使用旧时代武器的蛮族。」

当新兵们亲眼看到王国士兵真的使用弩弓等武器时心底都会偷偷松一口气,接着从安心转变成优越感,信心满满地冲向敌阵冲锋——没想到下场反而是我方部队接连倒下。

他们不知道王国军以弩弓为个人携带型武器是有明确理由的,那就是王国军事技术的基础「赋予式魔法术式」这种东西。

这个技术有一个作为大前提的法则。

能够赋予的术式量会依赋予对象的质量与材质而有所不同。此外,刻上去的术式量也会与当成对象的物体质量成正比。而且比起无机物,有机物可以刻上的分量更多。

换句话说,弩弓的箭上可以赋予的术式比枪械弹头更多,而且威力和命中率也比较高。

发射子弹或箭的装置当然也能刻上术式,由于发射出去的子弹或箭可以靠着刻在它们上面的术式来发挥威力,因此就基本上来说,刻于发射装置的术式大多以提高发射速度以及稳定弹道用的术式为主。

假如提高枪械的发射速度,子弹的威力自然也会增加,但是能赋予在小质量弹头上的术式并不多,两者相较之下,还是弩弓和箭比较能发挥威力。

以子弹来说,交战时必须耗费数发子弹才能贯穿敌方士兵的护法术式,但是赋予了术式的箭只要一支就

够了。而且子弹无法进行诱导,刻了术式的箭却可以追踪敌人。

可是想刻上这么多术式必定会使武器制造成本增加不少。

要选择低成本、低性能的枪械,或是高成本、高性能的魔动式弩弓?

对帝国军那样比起质更重视量的军队来说,前者比较符合他们的需求。王国军则是选择造价高却可以提高每位士兵战斗力的后者。

帝国军选择前者的理由,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赋予术式的技术落后。不过最重要的是:不想在那些比王国士兵「容易死」的士兵身上花太多钱。

帝国的枪械远不如帝国新兵所以为的那么优秀,但是他们要明白这一点得从战场上生还。假如成功活下来,他们还得和「我军武器不如人」的自卑感及恐惧感战斗。

帝国军老兵虽然相信自己使用的武器却也知道它们绝对算不上优秀,所以他们才能活下来,一边闪躲对方的攻击,一边针对王国弩弓箭数不多的弱点找机会反击。

一群由这样的老兵所带领的帝国军趁着王国军攻势趋缓的瞬间从堑壕飞越而出,以手上的枪边扫射边冲锋。

对手若是混血种的话,人类也可以势均力敌地应战。混血种和人类的不同之处只有寿命长短及差距不大的魔力而已。

帝国士兵跳入王国堑壕、飞身将刺刀往王国士兵刺去,不断制造出尸体。

死者中有王国士兵也有帝国士兵,双方极为公平地量产死伤者。

死亡是平等的,唯有它会降临在所有人身上。

帝国士兵一面以身体感受这件事一面杀死王国士兵,并且在下一个瞬间被其他王国士兵所杀。

这场面不断重覆着,让「帕拉提翁要塞」前方激战区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硝烟味。经过一段时间后,这些味道会变成腐肉的臭味,最后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一名帝国士兵呐喊着冲向巨人族士兵,接着立刻被巨人士兵的巨臂捉住、折断脊椎而死。其他帝国士兵与其说是想为同伴报仇,还不如说是因为不想死而朝着巨人士兵一拥而上,以刺刀或短剑攻击敌人巨大的身躯。最后巨人士兵拉着十几名帝国士兵陪葬,却没有人称赞他的勇猛。

因为不想死,所以只好杀人。

生物本能上极为正常的欲望之花狂乱地盛开着,杀人或被杀的光景毫不稀奇。

不管如何英勇奋战,只要一死就全部结束,因此他们不能对敌人仁慈。杀的敌人越多,自己就活得越久。

因为第一次杀人的冲击而发抖的帝国少年兵在短短数分钟后发出愉悦的叫声,成为连续杀死王国士兵的英雄;数分钟前还率领部下英勇战斗的帝国军官因部下全灭或向王国士兵求饶而成为凡夫俗子。

英雄诞生、死亡、陨落。

在战场上受赞扬的人成为英雄,不再受赞扬的英雄则默默消失。

此处没有不知战争为何物的人们在英雄传说中所看到的华丽战斗。

所谓的战场是饥餐尸肉、渴饮鲜血的恶鬼之宴。

战争结束后,恶鬼会被当成英雄看待?还是被鄙视为杀人魔?

不过,此处当下只有杀人者与被杀者两种人而已。

这是至极的不平等,但是就某种意义而言,也是至极的平等。

两名指挥官所追求的地狱就在这里。

正当瑞克提法尔以前线视察的名义慰问各阵地时,王国军的士兵正不断死去。

葛罗莉艾在士兵前策马奔驰展现英姿时,帝国军士兵也陆续成为不会讲话的尸骸。

两人都说这是正义之战。

都说正义属于我方。

将敌人贬低成蛮族或野兽,大喊我们这边才是对的。

嘴里说着任何战场都会用的老掉牙宣言。尽管如此,士兵们还是相信那些话并挺身战斗。

为什么呢?那还用说。

因为有战斗的理由。

为了生存、为了名誉、为了无法让步的东西,每一种都有他们赌命的价值。

有杀死对手的价值。

有否定对手一切的价值。

「我们身后只剩各位该保护的国家以及老百姓而已。」

瑞克提法尔站在士兵前方说道。

「没错,没有比它更简单易懂的战争了。一旦后退,我们该保护的东西就会被侵犯,一旦倒下,我们的重要事物就会被夺走,一旦被杀,我们想拯救的人们就会丧命。我不会请大家原谅我,但是我希望大家现在能奋不顾身地战斗。我不会忘记各位的奋战,只要这条命还在,我就会对诸位付出的生命给予回报。」

瑞克提法尔戴著名为摄政的面具,但是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半句虚假。

「在你们身边的是谁?」

是战友。

「在你们前方的是谁?」

必须打倒的敌人。

「还有,在你们正后方的又是谁?」

未来将出生于我们国家的所有生命。

「王国五〇〇〇万人民的生命全托负在你们的肩膀上了。没有谁的责任比较轻或重,我们都公平地背负着五〇〇〇万生命。」

一直以来,每个人都是受到某人保护而活下来,可能是双亲、兄姐或是素不相识的某人。

「但是各位正站在保护这个国家的最前线,前方没有某人的背影,只有敌人。」

而且身后有许多无辜的生命。

「弟妹、儿女、孙子或曾孙,你们的身体是捍卫目前还无法战斗的人们盾牌。至今被某人背影保护的你们当下正站在过去保护各位的前人待过的场所。」

这是从过去一路接续下来,身为国家干城的责任传承。

现在那责任落在瑞克提法尔以及将他视为主君的人们身上。

「别忘了,我们不能在这里结束,我们必须交棒给未来。」

他正在以语言杀死国民,但话中并没有欺瞒国民之意。

就算有人唾弃瑞克提法尔是说谎家也一样,他并没有说谎欺骗自己。

「来吧!提起剑、拿起盾吧!」

「我们必须向夺去应许之地的魔兽们宣示何为正义。帝国将会回报你们的献身,我保证各位打下来的土地一定属于各位。我们不是抢走,而是夺回。魔兽们自古从我们祖先手上夺走了肥沃的土地、丰富的知识、莫大的繁荣,现在让我们从形似人却非人的家伙那里抢回那些温暖的时光!」

葛罗莉艾继续颂扬着帝国所主张的理想。

「别忘了,我们的同胞们现在正被贫困的生活所压迫,因寒冷而发抖、因饥饿而痛苦,只能子杀父、父杀子。这样行吗?我们只能屈服于这种命运吗?不、决不!」

让士兵们相信这些是他们的理想,让士兵为理想殉身。

不结冻的土地、丰富的资源、蔚蓝的海洋。

「那些原本应该属于我们的土地,原本应该是我们同胞安稳生活的土地却被那些野兽当成他们的东西在使用,大家可以容忍吗?」

「帕拉提翁要塞」后方拥有帝国想要的一切。

「夺下来吧!为了保护我们的家人,为了赢得我们的未来!」

「战斗吧!」

两人下令。

彼此都有不能退让的理由。

后退便是灭亡。

两人的立场都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非战不可。

就算被唾弃成杀人鬼,就算被鄙视为恶魔也非战不可。

那是时代的巨大波动、无法违抗的时之潮流。

时代正是战斗。

战斗即是正义。

至少现在这个场所正是如此。

军靴发出的地鸣与呻吟。

炮弹着地的震动与哀号。

瑞克提法尔在战场的中心睨视着一切。

眼下的帝国士兵被炮弹打飞,王国士兵被刺成肉串。

野兽,没错,如同野兽般的战斗。会令人不想称呼他们为有智慧的生命。

「放弃第一一二四炮垒。向要塞第十九炮塔请求支援。——第四四地区出现连规模的敌影。」

「命令卑尔根中校在第四战区的营过去迎战,绝不能让他们通过!」

「是。」

机人族女性上尉的战情官平淡地报告战况。

诚如瑞克提法尔所知,机人族原本就缺乏感情起伏。因此专做粗鲁之事的军队和卫士厅非常重视由机人族担任的战情官,会因意外而影响情绪的人可无法胜任。

身为这个最前线阵地负责人的陆军少将一面聆听她的报告,一面指挥着军队。

他是一位中年的混血种,拥有「指挥确实」评价的男人。

这个阵地之所以被挑为瑞克提法尔的视察地点,多半也是因为他的指挥态度评价颇高之故吧。

「——殿下,这里很快也会陷于炮火之中,请您回到『帕拉提翁要塞』。」

不过,就算是如此有能的少将也无法维持战线。

瑞克提法尔正以指挥官身分视察前线,不过在少将眼中,不能战斗的人应该很碍事吧。虽然他不是真的无法战斗,但战斗并不是瑞克提法尔份内之事。

掌握战况虽

是指挥官的重要工作之一,但做出士兵般的举动则会偏离指挥官的职务。

瑞克提法尔也察觉到这点,因此对站在身后看着自己的莉蒂轻轻点头。只要一想到自己待在这里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损伤,撤退便一点也不可耻。

「下官去做回程的准备。」

莉蒂说完便离开指挥所,看着其背影的瑞克提法尔向少将发问。

由于时间不多,所以问题也非常简洁。

「这个阵地可以撑到什么时候?」

少将稍微思考了一下瑞克提法尔的问题,但看起来没有不悦之色。

身为军人的他已经习惯上司不甚礼貌的发问了。而且就现在这种情况下,比起没凭没据的鼓励,提醒自己现实有多残酷还比较实际。

「——我能保证撑过今天一整天,但是之后就难说了。」

这是少将使出全力的结论。

战场不需要乐观的论调。

必要的是直视近乎最恶劣的现实,不需要其他看法。

听完少将回答的瑞克提法尔点点头,回身掀起外套走向出口。

对于正在做着自己所能做到的最顶级任务的少将,不需多说什么。

不过瑞克提法尔在出口停下来,自言自语般地向他说了一句话。

「你是一位杰出的指挥官。还有,你的部队是一支杰出的部队。」

虽然不知道像瑞克提法尔这种外行人的称赞对他们来说有没有意义,但是对于因自己命令而死的这些人,瑞克提法尔还是想为他们献上最大的赞美。

少将没什么特别表情地点点头,催促着瑞克提法尔。

「我会将您的话转达给部下。祝您武运昌隆,殿下。」

「嗯。」

少将向他微微垂头,接着又马上专心于指挥工作。

瑞克提法尔与随从一起离开指挥所。

喀喀的脚步声回响于走廊中,其中一名随从不经意凝视着瑞克提法尔的脸。

表情毫无变化。

诚直到近乎愚蠢般地直视着正前方。

但表情中却有某种焦急的神色。

瑞克提法尔随意找人问道。

「目前距离迦拉哈中将麾下军团攻击『妙尔尼尔』的时间还有多久?」

随从之一的少校参谋答道:

「还有一天半吧?部队正顺利前进中。」

「——这样啊。」

瑞克提法尔简短地表示了解,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天后,迦拉哈率领的库德鲁登第一军团终于越过白狼山脉并俯视着「威尔马葛斯」,这时局势开始动了起来。

雄伟的巨大斜塔矗立在第一军团眼前。

帝国军的最后王牌「雷霆」——王国命名为「妙尔尼尔」的巨炮突然喷出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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