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想和开始转动的时间
知道自己不需要睡觉,是在知道回复魔法能消除睡眠不足造成的疲劳时。
恢复魔力的基本方法就是睡眠,身体要发育成长也少不了睡眠。但是我有时会这么想──一旦不需要睡眠的话……
所谓的睡眠,可以说是在浪费有限的人生。只要不睡觉,在我脑中的事物就会持续运作,能处理更多想做的事。
──尽管如此,我仍然配合他人入睡,在清晨起床,做每天必做的酒馆开店准备,进货食材,指示公会成员。
寻找只有我的公会有能力接的委托,并只接那种委托。像这样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获得难以到手的报酬,增加能做的事──有一段时期,我的目标只有这样。
不过实际开始经营公会,配合公会成员的能力、活用他们的力量成了我的第一考量。从事危险工作时我会充分考虑,有需要时我会协助达成委托,致力于让公会整体成长。
这五年,我一直摆在第一的事情,就是不让任何一名公会成员在委托中丧命。
这不需要重新思考,是身为公会会长,理所当然之举。作为交付公会成员工作的人,我认我最应该注意他们的安全。
但是那个想法,以及人命不该断送的念头,却和师傅没有交集。
人会轻易死掉,那并不是悲伤的事情。
死彷佛理所当然般到来,不需要害怕。所以,杀死自己不需要犹豫。
说著这种话的师傅,我既觉得恐怖──同时也感受到对于超然存在的憧憬。
我本来应该一直都敌不过师傅,但开始接受师傅指导后的某天,我发觉了──
再这样学下去,我会超越她,会得到能够如她所愿的力量。
我不打算睡,打算一直清醒看著师傅。
尽管如此我却作了梦,就表示我没能完全自律吧。
还是因为薇蕾妮和大家都来到我身边,让我安心了呢?
她们说要帮忙顾店,和薇蕾妮一起离开房间后不久,我似乎就睡著了。
我想起和师傅相遇的当时──想起十岁时的事情。
小时候,我无法驾驭随著成长增强的魔力,有时候会意外地发动魔法,年纪相仿的孩子们都很害怕我、远离我。
我们家代代务农,但父亲很早就退休,并且将家业让给长男──我最大的哥哥继承,自己则重拾年轻时的志向,离家当冒险家。母亲也夫唱妇随,不过家里的孩子们──包含我在内已经有能力自食其力,因此都尊重父母所望。
我服从三个哥哥和两个姊姊的意思。虽然我从五岁就帮忙家务,但大哥在父母离家之后,说我可以继续做个小孩子。
然而,我没有可以一起玩耍的朋友。一开始有──但在某天碰见魔兽时,我一个人击退魔兽后,全村的人都和我保持距离。
──迪克很异常。那孩子被恶魔附身了。
小孩子竟然不当一回事地打倒了大人都害怕的魔兽。就只是这样,我就足以沦为众人恐惧的对象。
于是我开始往山里跑。在山里,即使魔法失控也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而且我原本就喜欢探险之类的活动,既然需要帮忙的家务变少了,就换成去山里,在那段时间我学会野营,有时甚至好几天不回家。当我弄得浑身泥巴回来时,姊姊们就会押著我去洗澡──哥哥们则笑著说:「你一定会成为大人物。」
在我以往的狭隘世界,我觉得年纪差很多的哥哥们都比我杰出许多,无法轻易追上。成为大人是我的憧憬,我想赶快长大成人。
我也多少觉得,如果要见出外当冒险家的父亲和母亲,只要我也长大成人,选择相同的道路就好了。他们两人虽然有时会回来,但停留的时间短暂,而我们也没有理由挽留。
我并不讨厌这种家庭型态,也无意责怪父母。
不久后,家中只留下大哥,其他哥哥们也纷纷离乡背井,出外旅行。我想这就是这个家的血统。
随著我离家窝在山里的时间愈来愈长,我快要忘了和人交谈这回事。相对的,我学会从魔力的流动读取野兽的感情。
但是连野兽都恐惧我。山里栖息的野兽无法接纳我这个人类,不仅不靠近我,有时还会攻击我。
即便如此,我在山里住久了,感官变得趋近无限敏锐,我感觉自己愈来愈不像普通人。在险峻深山求生的日子,不自觉增强了我的能力。
──然后某天,我在倾盆大雨之中冲进深山洞窟避雨,遇见了一只受伤的二足飞龙。
飞龙是冒险者的讨伐对象,它好不容易拖著一条命逃过来,对于即将伤重而死的恐惧以及对于人类的愤怒,促使它攻击试图靠近的我。
我以为像飞龙这么强大的生物,或许就会懂我的心情。
现在我明白,当时的我已经快要失去正常神智了。
我不想因为魔力失控给家人添麻烦,而我因此不回家的同时,也害怕是不是有一天连家人都会忘了我。
飞龙不接纳我,它挥舞爪子,吐出火焰。我不死心,试图帮飞龙涂上我在山里采草药后磨碎制成的药。
飞龙因痛苦而昏厥后,我才涂上药。这时我的意识一度中断了。
我不在乎自己会变成怎样。
如果飞龙就那么死掉的话──只有这件事会让我后悔。最后我想起了家人,终于朦胧地想──
在这里死掉没有意义。我感觉那样非常寂寞、空虚。
我有想做的事。想要像父亲和母亲一样出外冒险,看见未知的世界,然后──
想要像普通人一样,活在人群之中。
还是普通小孩子的时候、和村子的朋友玩耍的日子,在我脑中断断续续地流过。
就结果而言,当时救了我的人是师傅。据说她看见受伤的飞龙飞向山里,不知为何起意追过去看看,在滂沱大雨的山林中一边转移一边移动。
然后,她不知何时站在我眼前。凑近看著身负烧伤和龙爪抓痕而变得残破不堪的我,朝我伸出手心──使用了『快愈之光』。
清醒时,我在火堆旁,枕著师傅的大腿。
摇曳的火光中,我第一次看见拥有剔透银发的师傅,美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她抚摸我的头,触摸我的脸颊,微笑著温柔地对我说话。
从听到她声音的那时候起,我就醉心于她,她确实夺走了我的心。
「你的名字叫作迪克•西佛对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
许久不发的声音相当沙哑,感觉不像自己的声音。师傅掩嘴笑了起来,催促我闭上眼睛。
「再睡一下比较好喔。不要紧,这孩子很感谢你。它只是很痛、很难受,忍不住挣扎而已。」
她懂飞龙的心情。
和我一样,我终于找到同伴了──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使我的胸口热得焦灼如焚。
刚遇见时,她极其温柔。
直到后来,知道她其实对生死不感兴趣以前,我都对她怀抱著接近信仰的感情。
柔软的大腿触感。虽然看似年龄相差不大,但依偎她时的安心感,甚至令我自觉将无法自拔。
我曾经以为,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该做什么才能够表达感谢之情?
该怎么做才能够获得她的欢心?直到我这么问,她以一贯的笑容回答我为止。
暖色的光照著我的脸颊,那不是火堆的光。
明明印象中时间才中午,醒来时却已经是黄昏时分。
我发觉有人在触摸我的头发。我趴在师傅昏睡的床边,打了瞌睡。
抚摸头发的手指动了。我想就是因为被这么触摸,我才会梦到往事。
我就是像这样遇见她,喊著师傅、师傅,跟在她后头到处跑。
她说我是属于她的。直到五年前,那都是不争的事实。
在我失去和他人的连结后,让我失而复得的人,是不希望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她。
但是,我要赌上最后的希望对她说。五年前,我害怕让她失望而不敢说出来的话。
「我希望师父活下去。」
喉咙疼痛起来,发出嘶哑的声音,这也和初次相遇时一样。
师傅摸著我头发的手指停住了。我还不敢抬头。
「不要叫我杀了你。对我而言,那和杀了自己是一样的。」
没有得到回答。我知道,要改变她的心并不容易。
师傅依然不发一语。停住的手指微微地动了。
──然后那只手揉了揉我的头。这时我终于抬起头,看著师父。
她静静地微笑。大大的眼眸映著我,映著窗户照进来的光芒,肯定了我。
「……在你心目中和生命一样重要的人,不是只有我。我回到王都,充分明白了这点。」
「我……」
「你本来就应该活在人群之中。我只是帮你铺路。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救了你,你根本不需要视为那么大的恩情……可是,不知不觉间我却依赖著你。」
她的双眸中,已经没有要
求我杀她时的疯狂。
彷佛从漫长的恶梦中清醒。我的话传达给她,让她听进去了。那是在我离开师傅以前,不管再怎么希冀都无法实现的事情。
「我第一次害怕失去。我以为由你结束我的生命,就不会寂寞了。我明明很久以前,就忘了寂寞这种心情……真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师傅……其实你一直很寂寞。只是没发觉而已。」
明明不该把如此傲慢的认定说出口,但回过神时,我已经将之说出声了。
我想,就算师傅打我一巴掌也无可厚非。我才活了不到二十年,像我这样的人懂什么?
但是,事情不如我的想像。
师傅在床上别过脸,望向窗户。她的长发随著从窗户吹进来的微风摇曳,试图遮住她脸颊上发光的水滴。
「……迪克•西佛。你现在果然依旧是淘气的『小迪』呀。」
「……对不起。我自认有所成长,但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吗?」
师傅没有面向我。她似乎在赌气,不过倒也不是那样。
这是因为,她在笑。不是小丑的笑脸,而是很自然、连我都开心起来的笑容。
「……师傅,你接下来必须四处谢罪,也不知道能不能获得原谅。如果你现在还把我当成徒弟,我也会一起负责。这样一来,这次的事就算是一次了结了。」
「小迪的意思是要卖恩情给我,希望我不要死吗?」
「这……是啊。就凭这种程度的恩情,让师傅听进我的话……」
应该是不可能的──在我这么说之前,师傅擦掉眼泪,转头看著我。
「我输给了小迪,其实没有发言的权利,但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吗?」
「……除了『杀了我』以外,任何事我都会答应。」
「等到小迪变成老爷爷,即将死掉的时候,到时候请带我走吧。在那之前,我都会尽可能地不麻烦小迪、活下去。」
那是她最大的让步──尽管如此,我仍然不由得说出丧气的话:
「……既然如此,我会寻找师傅也能够衰老而死的方法。」
「那真的存在吗?至少就我至今寻找的结果都一无所获。」
「不然……我也变成不老不死好了。那样大家会生气吗?」
「如果能够和小迪在一起,大家或许会希望就维持这样。」
如果我说了那种话,蜜拉露卡她们会笑吗?还是会对不老不死感兴趣呢?
但是,我也成为不老不死的存在,不见得是唯一的答案。
既然师傅不希望死,如今决定让师傅不再孤独,方法应该多得是。
一想到她背负的罪行,我想平静的日子不会马上开始──尽管如此,也比以往好多了。
「我有一件事要问师傅。从相遇到现在,我就一直很在意。」
「我的名字?那个呀,我忘了。总觉得我很久很久以前有过名字,但后来就没有人那么称呼我了。」
「原来是那样吗……」
我以为现在就能够问出她的名字,但既然师傅这么说,也就没办法了。
「我也被称为『遗忘的什么来著』,或许是继承自师傅吧。」
「你现在才察觉?而且小迪也和我一样都是公会会长,你和我的行为很相似喔。虽然情报网还有改进的空间啦。可以说你大致上都表现得很优良吧。」
总觉得很久没有受到夸奖了。最后一次已经是很久以前,连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了。
「……和亡灵碧翠丝一样,今后我也会变成类似小迪眷属的存在。我是第二个获得小迪家名的人呢。」
「可、可以吗?师傅和碧翠丝的情况不同……」
「家名就从小迪姓,至于名字就请小迪帮我想吧。虽然我不讨厌小迪叫我师傅……可是小迪变得比我还强,已经脱离『我的徒弟』这个名号了呢。我得承认你独当一面才行。」
「……那还真是光荣。那么我也认可师傅这个人,首先,我希望师傅做一件事。」
「小迪,你的表情好像恶作剧的顽童。你想要我做什么?」
师傅的表情既纳闷又开心,我要求师傅接受加入这座公会的必经仪式。
首先是帮忙酒馆夜间时段开店前的准备工作。和前辈薇蕾妮、弥都波,以及想必在楼下的蜜拉露卡她们一起。
2 假面酒馆和狼人族父女
师傅竟然愿意乖乖听我的话,以往我完全无法想像,但她一口答应帮忙,并表示想在换衣服之前洗个澡,现在正在入浴。
浴室的门经过防水加工以免受潮。即使在王都也只有一部分住家会做这种事,就连贵族都不知道这种加工方式。这使用了我去卡露蒂菈食品店时,对方说『发现了稀奇东西』而给我看的『蜡树皮』,取出这种树皮含有的汁液,经过某种加工,就会变成具有防水效果的物质。
只要利用这个,似乎就能够做出雨天和湿地皆适用的鞋子等,但因为需要大量的『蜡树皮』,这项技术在王都普及的日子似乎还很遥远。
──先不管这个,从浴室传来不知为何一起洗澡的弥都波和师傅的声音。弥都波是夜间时段的服务生,她也说了想在开店之前洗澡。
「做了让小女子保持猛兽外形的项圈……为什么要直接告诉小女子呢?」
我不晓得浴室里的情况,只听得到声音。师傅和卡拉姆德亚商会捕捉弥都波一事也有关连──她似乎主动向弥都波坦承了这件事。
「迪克因为我是师傅,说要和我一起为我做的事情道歉,但我自己也知道那样不对。如果你恨我,要怎么对我都无所谓。」
我本来就认为师傅可能会说出那种话。她知道自己做的事很恶毒,所以也理解被自己伤害之人的负面情绪。
以往师傅就算被人怨恨,大概也不在乎。但现在的师傅看起来似乎因为和我打了一场,而有了很大的改变。
「小女子原谅你。因为,若非小女子变成狐狸外形、躲避坏商人,也无法来到这里。兄长大人也是,来到迪克大人这里以后,每天都精神奕奕。因为在『青射手亭』时,有的工作会让兄长大人内心相当痛苦。」
「……真的可以吗?我愿意做任何补偿。」
「没关系。小女子感觉得出来。刚才看见的迪克大人,该怎么说……像小女子这样的小不点说这种话虽然很奇怪,但迪克大人看起来像小孩子一样纯真。小女子看得出来,他见到师傅真的很开心。」
或许弥都波说的没错,但听到别人这样谈论我,令我感到颇为局促。
我只是要拿擦身体的毛巾过来而已,不该再偷听了。我本来想要出声说「毛巾放在这里喔」,但最后选择作罢,打算直接离开脱衣处。
「对了,既然你是迪克大人的师傅,小女子可以当你的徒孙吗?」
「……我很久很久以前去过青狐族的村子,所以或许也知道弥都波的村子。那里有一种叫作九尾果的植物,我将它进行改良,使其在冰天雪地中也能够结出丰硕的果实。现在也依然栽培那种作物吗?有发现其他更美味的东西吗?」
听到这段话,我心想──我之前就认为九尾经过品种改良,变得更适合食用。既然就连此都和师傅有关联,光是放眼这座艾尔贝王国,便不知道残留了多少她的功绩。
虽然不是一切皆如此,但活得久就是这么一回事。一想到师傅不断旅行不只是因为一心求死,我就放心不少。
下楼一看,薇蕾妮正对新人──应该说,正对帮忙顾店的魔王讨伐队成员交代工作内容。
「既然各位要帮忙,今天就得请各位将我当成老板、团队领导者来信任、跟随我,可以吧?」
薇蕾妮以魔王的语气说道。
「讲话固定使用接待客人用的语气比较好吧……突然改变会造成客人误解喔。」
「请问,老板不是迪克先生吗?」
蜜拉露卡和佑马,以及其他所有人都分别换上制服。柯狄穿著男侍者装,其他三人该说是穿女服务生的制服吗?应该说和薇蕾妮一样穿上了女佣服。
这么一看,柯狄似乎非常受女性欢迎。据说贵族千金到现在仍然期盼他出席晚宴,如果他真的出席,想必会像宫廷戏剧的演员一样风靡全场吧。事实上,也的确有纯女性的剧团,听说相当火红。
然后其他三人──似乎只有佑马的女佣服尺寸不合,胸部尺寸稍嫌宽松,另外两人都完美地撑起薇蕾妮尺寸的女佣服。艾琳的裙襬比较短,这似乎是她的坚持,薇蕾妮则坚称『裙襬要长,减少肌肤露出是仆从的守则』。我纯粹以老板身分,在心中替所有人的店员打扮评分为合格。如果我明白地说出来,似乎会换来蜜拉露卡看著下等生物的眼神。
「主人是应该称为幕后老板的存在。我则是受雇的老板、这间酒馆营运的总负责人。请各位听从我的指示……」
「那么,老板。虽然衣服都换了还说这种话,但我不想穿著这身衣服接待男性顾客,可以专门待在厨房帮忙吗?」
「放心吧,因为蜜拉露卡若遇到认
识的人来店,露出脸会很困扰,所以你要戴著假面。」
「唔……我可没听说这件事。戴著假面接待客人,岂不是像可疑的店家吗?」
「但是,的确……我也一样,虽然我认识的人不太可能来这里,但要是部下来就困扰了……戴著假面或许不错。」柯狄表示。
「大家作一样的装扮,就没什么好害羞的,我觉得没关系♪」
佑马是圣职者,但总是很合群,应该说具备稀有的开心果资质。只要她赞成,就会形成『既然佑马这么说就这么办』的气氛。
「艾琳大人,关于您的裙子长度,就算啰唆,我还是希望您再三注意……」
「咦,里面是衬裤,所以不要紧吧?」
「即使称为衬裤,依然视同内裤,这是淑女的守则。平常的开高衩连身裙装也有挑逗刺激主人的危险,我个人对此有种危机感。」
「那、那并不是那个意思啦,该说是身为武术家的守则吗……」
「尽管我认为不该把守则一直挂嘴上,可是我也有身为魔法大学教授的守则,要是被大学知道我打工当女服务生的话,我会无法作为表率,所以请让我负责内场料理。」
「蜜拉露卡大人有料理执照吗?」
「唔……突、突然搬出那种规定太卑鄙了。你无论如何都坚持要我接待客人吗?好呀,我就帮你歼灭所有人。」
也难怪蜜拉露卡会那么害羞。如果由她来接待客人,男性顾客会不由自主看得入神吧──惊人的是,即便穿著薇蕾妮的尺寸,对蜜拉露卡来说依然太紧,她的胸部快要撑破衣服了。
(一直往那个部位看不好……但是……原来我喜欢女佣服啊……)
薇蕾妮第一次穿上女佣服的时候,我心中的惊讶胜过一切,但是换成平常只看过其他装扮的她们穿上,为什么会如此动心呢?
柯狄注意到佑马的袖子太长而帮她反摺,让她确实地露出手。她也确认一遍其他人的服装,最后将自己的衬衫领子调正。
「不能让迪克失望,我们这些新人要努力工作才行。那么,假面呢?」
「假面是必需品呢。那么,今晚『银水瓶亭』就举办假面舞会好了。」
「不必跳舞也没关系,但若能成为戴假面的正当理由就太感谢了。如果这被当成是我们的嗜好,总觉得好丢脸。」
「不过,很棒呢。舞会……我从来没看过。」
「哼哼,那么等迪克下来以后,我来教你舞步吧。在这间店里,我偶尔也会上场表演。」
艾琳一跳舞,与其说是舞会更像是武斗会。她在故乡的祭典中,担任奉舞祭祖的舞者,但那似乎是类似武术的演舞。
「我也学过一点舞步……」
「好像很有趣,但以我这身打扮,会负责当女性的护花使者吧。」
「女性顾客会很开心的。今晚虽然是当作店内主题日,号称为假面舞会,但日后或许也可以举办实际在舞会厅跳舞的活动。只是主人或许不喜欢太热闹铺张呢。」
「不,那可不见得喔。」
尽管现身时机有点奇怪,总之我很平常地出现。大家一看到我,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放心表情。
「早安,迪克。看样子你似乎和她谈妥了。」
「是啊,今后也不会敌对了……该说是安置在我这里吗?总之似乎会变成这种感觉。她或许不会住这里,而是住在碧翠丝的宅邸里。」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会同居……」
「毕竟迪克还正值青春期,不方便住在一个屋檐下。师傅看起来和迪克没差多少岁,她到底几岁呀?」
如果师傅是『遗留者』,而且正如薇蕾妮所推测的,大概会是相当离谱的数字吧。就算回答大家「或许她从人类在世界诞生时就活著」,大家也只会哑口无言。
但是反过来说,在大家眼中,师傅的年龄看起来像几岁呢?
「其实我也不清楚。只看师傅的长相,看起来像几岁?」
「关于年龄,虽然凭想像臆测不太好……但只看外表的话,和我差不多吧。」
「唔嗯──我也觉得看起来不像比我们大,和迪克相比,那个人看起来像妹妹,虽然也没那么小。」
「那个人看起来比我成熟许多,该说是包容力吗……如果不斟酌措辞,直接表达,我感受到类似母亲的慈爱。虽然也有非常孤独、空虚的部分,但我想她其实是非常温暖的人。」
佑马与其说是看外表,不如说是看见灵魂吧。她确实感受到师傅不安定的地方。
既然蜜拉露卡和艾琳那么说,师傅看起来果然和我年纪相仿。从相遇时就完全没变,发型固然有些微不同,但头发长度也没改变。
「看起来和我一样,或是再小一点吧。甚至曾经一瞬间觉得她宛如少女。」柯狄说。
「是吗?那么就是十六、十七岁啰……对外就这么宣称吧。薇蕾妮,等她们两人从浴室出来后,可以帮师傅换衣服吗?」
「遵命。今天人员充足,蜜拉露卡大人就依照希望的配置安排吧。其他人若有什么志愿,也请提出来。」
接下来顺利地分配完工作,蜜拉露卡和佑马负责在吧台担任薇蕾妮的助手。
柯狄和艾琳则负责外场,先从浴室出来的弥都波也加入她们的行列。
至于说到师傅──看到由薇蕾妮帮忙穿好衣服出来的师傅,老实说,我也不禁拜倒在师傅的石榴裙下。
「原来小迪店里的孩子,都穿这种衣服工作。这是小迪的嗜好?」
「不、不是……是薇蕾妮的影响。」
「然后主人就喜欢上这种衣服了,现在似乎也欣喜若狂……」
「我也觉得不错。而且我特别喜欢这个头饰,要我常常穿这套衣服也行喔。」
师傅喜欢怎样的衣服,我完全不知道──我怀疑自己至今都看到她什么。
然而,不管师傅再怎么合适女佣服,总不能一直盯著她欣赏。现在还不是可以沉醉在喜悦中的情况──不能忘记这件事。
「一开始我会自己看著学,可以观摩吗?」
「是,可以……」
薇蕾妮回答到一半时,叮铃铃的声音传来,门铃响了。
接著,咲夜小姐带著两名客人进来。一个是体格俨然是战士的狼人族男子。一个是同种族的少女,年龄大概和弥都波差不多,和男子一样有著一头黑银交错的头发。
师傅似乎察觉到他们是什么人。起初静静地凝视咲夜小姐,接著转而静静地注视著两名狼人族。
「会长,由我来介绍。这位是居斯塔夫•沃夫冈先生,和他的千金弥弥亚小姐。」
遭到卡拉姆德亚商会囚禁、差点被卖掉,拥有兽化能力的狼人族少女。以及,为了救她而来到王都的父亲。
少女──弥弥亚曾经因为师傅做的项圈而保持兽化状态。她紧张地将我们一一看了一遍。
「初次见面,我叫作居斯塔夫。听说协助绑架我女儿的人在这里……」
「就是我。是我做了用来捕捉你的项圈。」
师傅主动这么说,走到两名狼人族面前。居斯塔夫身材高大,体格搞不好是女儿的三倍大,相形之下显得师傅如孩童般娇小。
居斯塔夫眯起眼睛看著师傅,愤怒情绪有些高涨──但被弥弥亚握住手后摇了摇头。
「……我女儿没事。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多亏那些家伙把我兽化的女儿当成重要商品,才避免了最糟的情况。这个女人做了那个缺德的项圈,而利用那个项圈的是卡拉姆德亚商会。我的要求是,再也不要做这种项圈。还有,如果可以,回收你所散播的项圈。我必须带女儿回村子。尽管我打算采取行动解放已经被卖掉的兽人,但我想先让家人安心。」
「爸爸……对不起。都怪我向往外面的世界,离家出走……」
「不,你不需要道歉。爸爸已经原谅这一切了。只要你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回报。」
居斯塔夫将手放在弥弥亚的肩膀这么说。随后他们作势要离去,薇蕾妮从背后叫住他们。
「两位客人,如果不嫌弃,请再多留一会儿。虽然还没开店,但是老板及全体员工都希望能够招待两位。」
「……可以吗?在王都,有很多人讨厌兽人吧?」
我懂居斯塔夫担心的心情,但是我的公会始终如一,一律不歧视兽人。
我走到两人面前,然后说了那句话。只有这件事不能交给薇蕾妮代为发声。
「在这间酒馆,什么种族都没关系。如果方便的话,吃点美味的东西再走吧。」
现在回想起来,卡拉姆德亚商会一案是这次的发端。
歧视兽人。将兽人当成稀有动物买卖──为了防止这种事再度发生,今后必须采取行动。
作为师傅的徒弟,我也想藉由款待居斯塔夫父女,向他们谢罪。
不知所措的居斯塔夫看向弥弥亚的脸。少女以圆滚滚的眼眸仰望父亲之后,依然以紧张的样子看著我。她露出百思不解的表情,好奇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
3
迈向破冰之路,从徒弟迈向师傅
夜间时段开始营业,客人陆续上门。见到戴著假面的魔王讨伐队成员,客人们似乎仍感受得到假面底下的美貌,男性顾客虽然在意她们的真面目,却没有不解风情地探究。
柯狄则受到女性顾客欢迎,明明是第一次接待客人却有模有样。艾琳也活泼地替客人带位,发出宏亮的声音传达点单。
在贫民街顽强生存的男性常客互相乾杯,模样显然另有隐情的女子在角落的位子品尝行家喜好的调酒,里格尔和麦琴利互碰啤酒杯,塞克特也罕见地加入他们。
莱雅、莉莎以及咲夜小姐似乎很在意师傅。师傅本人则是超乎我想像学得很快,只是除了接待客人时太冷淡这点需要稍微注意,她和柯狄、艾琳她们一同平顺地负责外场。
师傅在工作之余,一直留意著能否过来这里。因为项圈而遭到囚禁的弥弥亚,果然还是很害怕师傅。
师傅还没有开口道歉。她似乎以为坦承协助绑架弥弥亚后,父亲居斯塔夫就会惩罚她,但结果并非如此。
即使女儿被拐走,居斯塔夫──不对,他年纪比我大,应该加敬称吧──居斯塔夫先生仍没有责怪师傅,关于这点我也很意外。
狼人族父女现在坐在吧台席,略显局促不安。女儿弥弥亚虽然手放在大腿上、身体缩成一团,但似乎觉得酒馆的喧嚣很新鲜,好奇心受到撩拨,毛茸茸的尾巴配合著声音轻柔地摇摆。
「……那边的兽人,很平常地露出耳朵呢。在外面走动时,大部分兽人都会戴兜帽遮住耳朵。这间酒馆真的不歧视兽人吗?」
「并不是王都所有人都对兽人持有偏见。莱雅的主人是担任骑士团百人长的人类女性。两人彼此建立了难以仿效的信赖关系。」
「是吗……看来并不是在王都生活的所有兽人都遭到鄙视。」
居斯塔夫先生摸了摸狼毛质地的下巴胡须,垂下了三角形耳朵。兽人会从耳朵流露出感情──这点弥弥亚也一样,她一边听我们说话,一边想要拿掉兜帽。她很在意耳朵被盖住吧。
不过话说回来,父亲刚毅,女儿娇小──佑马家也是这样,因此佑马似乎对这对父女产生了亲近感。佑马在吧台中接受薇蕾妮的指导,小心不要消泡地为居斯塔夫倒黑啤酒。蜜拉露卡则是自告奋勇制作弥弥亚的饮料。她不愧是教授,为了分毫不差地按照配方制作,甚至用上磅秤量重量。
「让您久等了,客人。」
「嗯?我还没点任何东西。」
「是那边那位客人……不对,是老板招待的。」
虽然流程和平常一样,但我的身分不是在角落独酌的醉汉,因此感到莫名难为情。居斯塔夫接过黑啤酒,愣了半晌,最后发出一声低笑,嘴角浮现笑意。
「弥弥亚,爸爸可以喝吗?爸爸今天不会喝醉。」
「……不必在意我。爸爸,喜欢酒,尽量喝。」
就外表推测的年龄对比,她讲话不够流畅,是因为还没摆脱被抓时的打击吗?──一想到这点,我不禁觉得郁闷。
「依我之见,你完全不需要过意不去……那个叫咲夜的月兔族带我找到了女儿。是你的公会救了我女儿。你的同伴会做那个项圈,想必有什么隐情,但我不懂复杂的事情。我只能肯定一件事,即使我对那个女孩复仇,弥弥亚也不会高兴。」
「……那个人做了项圈,这件事我现在依然感到害怕。但既然是这座公会救了我,而且会帮忙看住那个人,不让她做坏事,那我就能够放心了。」
师傅从远处望著我们,听著我们的对话。即使看著她的眼眸,我也不晓得她在想什么。
「我头脑单纯,完全无法理解。可恨的对象是恩人身边的人,这太复杂了。而那个可恨的对象是那种少女,就令人更无所适从。既然要做坏事,真希望她的外表可以更凶恶一点。」
「……居斯塔夫先生,弥弥亚也愿意就这么原谅她吗?」
「……老实说,我不记得兽化时的事,不知何时已经在医生那边,看到爸爸来接我。所以,我害怕的只有被戴上项圈的时候。不过现在已经拿下来了。」
语毕她露出颈部。既没有项圈的痕迹,也没留下捆绑造成的疤痕。是拜兽人卓越的回复力所赐吧。
「我来这里,是想要道谢。咲夜小姐说,她侍奉著这里的主人。」
我终于明白弥弥亚对这座公会及我们比较有好感的理由。因为弥弥亚感谢救了她、帮助她和父亲见面的咲夜小姐。
而且,父女没有怀疑我和师傅联手捕捉兽人──果然也是因为咲夜小姐说明得当的缘故吧。正常看到我和师傅的关系,会怀疑我们共谋也不足为奇。
「客人,抱歉在谈要事的途中打扰。啤酒就是要享受泡沫,还请在泡沫消失前饮用。」
「喔,也对。那么……女儿受你们照顾了,容我重新郑重道谢。」
「……爸爸,乾杯呢?」
弥弥亚戳了戳居斯塔夫的手肘这么说。只见他露出苦笑,将身体往后缩以便女儿也能够一起乾杯后,三人碰了碰杯。
「乾杯。」
「喔,抱歉。女儿似乎很向往这种酒馆的互动。」
「长大以后,就可以像爸爸一样喝酒,所以我一直很期待……可是,这好像不是酒。」
「你要喝酒还太早了一点。据说在王都要十六岁以后才可以喝酒。」
居斯塔夫先生知道王都的法律。他来到王都是为了营救女儿,虽然看似对王都没有好印象,但似乎不是完全不想瞭解王都。
兽人有意要理解人类,却有很多人类将他们拒之门外,这是出于「兽人比人类强,成群结党就能够驱逐人类」的恐惧。
实际上也有人类受兽人支配的地带,所以会有这种恐惧也情有可原。但是人类在王都做的事情,是多数派仗势欺人,对兽人施加压力的统治。
「或许不是所有人类都能够接受种族差异,但我希望可以从现在起减轻芥蒂。避免人类利用兽人这种事再度发生。」
「……只要像你这样的人变多了,或许就不是不可能。不,我明白我也该采取行动。老爸已经老了,我将成为下任族长。身为狼人族代表,我想号召其他兽人族,和人类和议。」
居斯塔夫先生以及虎人族族长玄孙女莉可──只要借助他们的力量,艾尔贝王国全兽人代表和人类代表,或许就能够共聚一堂,一同思考所有种族在今后的发展。
也可以和国王陛下交涉,请国王陛下呼吁召开大规模的全种族会议。但首先应该进行的前置工作是,我和以往一样暗中行动,一一取得各种族的理解。
兽人提防王国的干涉,分散在各地生活。要让他们集合起来也不简单吧。必须事前说服王国的兽人歧视派,使他们的态度软化后,引导他们互相理解才行。若不在此一基础下集合双方,有可能会酿成悲剧。
如果人类和兽人能够和解,将会成为王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
我想将这份留名青史的工作,交给站在表面舞台的人物。我只是在铺路──没错,就让国王陛下的千金、拥有王位继承权的玛纳莉娜百世流芳,不对,千古流传吧。当然也需要和她商量,尊重她的意愿。
我并不完全是因为想代替师傅道歉。
只不过是在与兽人交谈、知晓兽人心思的过程中,产生想要做些什么的念头罢了。
「……严肃的话题先暂时摆一边。这酒感觉很美味……这种酒,我在村子不曾喝过。」
居斯塔夫先生举起啤酒杯凑近嘴边,喝下黑啤酒。
他顿时惊讶得停了一下──接著把剩下的黑啤酒一飮而尽。
「唔……哈啊……这是什么?这酒是怎么回事……好喝。太好喝了……!」
才第一杯就已经眼睛发红,居斯塔夫先生有些兴奋地赞叹。弥弥亚在旁边感到惊讶,但看完父亲的喝相之后,转而看著自己的饮料。
那是在牛奶中加入狼人族喜好的『月莓』果肉糖浆,分成黄色和白色两层的『白月』。弥弥亚似乎只闻味道就发觉是月莓,用双手包住玻璃杯凑近嘴边。
『咕噜』一声喝了一口后,弥弥亚的眼睛瞬间闪闪发亮。她看向我和薇蕾妮,以及吧台里的蜜拉露卡和佑马,嘴巴一开一阖,却发不出声音──她太感动了。
居斯塔夫先生将手放在女儿头上,要女儿冷静。弥弥亚显得很害羞地涨红了脸,再度喝起饮料。
据说兽人喜爱出生地的果实,不分男女老幼都会运用各种方式食用果实。这次我朝甜食的方向发挥他们喜欢的食物味道。
制作『月莓』糖浆使用的蜜,是在『女王杀人蜂』这种魔物的巢穴采集到的特殊蜂蜜,她似乎很中意那高雅的甜味。
「……我第一次吃到这么甜的月莓,用来涂面包似乎也很好吃。」
「可以装进瓶子外带,不嫌弃的话请当作伴手礼收下吧。这相当耐放,带回村子应该也没问题。」
「是啊,不只是我女儿,我也想让妻子品尝。在我们居住的那片土地,即使想吃甜食,也不容易取得……」
砂糖是贵重物品,在艾尔贝王国内,部分地区完全无法取得砂糖。据说在那种地区,商队鲜少带来的砂糖,甚至会以等重的黄金交换。
『女王杀人蜂』有毒,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危险魔物,但我能够解毒,所以毫不畏惧,曾经潜入巢穴调查生态。从调查结果来看,似乎能饲养杀人蜂量产蜂蜜,只要把方法传授给兽人,他们也能够自产甜食吧。
「我们不瞭解彼此的文化。就像黑啤酒获得居斯塔夫先生的欢心,狼人族的名产或许也会打动许多人类的心。这样的想法也许很现实,但我也思考过用这种方法弥补鸿沟。」
「……搞不好只是我嗜酒如命喔?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你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佑马再倒了一杯啤酒,转交给薇蕾妮,由薇蕾妮端给居斯塔夫先生。第二杯酒上桌后,居斯塔夫先生像少年般面露喜色,但因为在女儿面前而不得不自重,乾咳了一声。
「咳。交流饮食文化吗……我从来没想过。为了说服同胞,这种方法或许可行。老实说,狼人族有很多人像我一样爱酒……嗯?这个香味是……」
「本店不只供应酒。这是香草烤肋排。」
一端出适合下酒的食物,父女的肚子就不约而同咕噜叫了起来,他们似乎什么都还没吃。
「……这个,要用这支三叉工具和刀子吃吗?」
「那么,我就为客人简单地解说餐具用法。」
狼人族平常都是用手抓取食物。虎人族则会使用餐具,这在每个种族间似乎存在著差异。
弥弥亚也依样画葫芦地学著使用餐具,忍住不用手抓,她先将薇蕾妮切成小块的肉放进嘴里。
「呣唔……!」
「~~~~!」
两人的尾巴弹了一下。弥弥亚感动到从椅子上跳起来,有些兴奋地拍打著父亲的背。柯狄和艾琳从外场看著两人,也开心地笑了。
「这个肉是怎么回事……这个靠近骨头的部位,应该不会如此柔软才对。到底要怎么弄才会……」
「用果汁或是乳制品腌渍,肉的纤维就会软化哦。」
「……我这下明白了,俗话说『脸颊快要掉下来的美味』就是形容这回事。真厉害……这个肉,不是肉。我觉得是更美味的别种东西。」
肉会随调理方式改变滋味。我认为那不该局限于人类专属的技术,也应该传授给热爱吃肉的兽人。
而且据说完全不吃青菜的他们,吃了蜜拉露卡从厨房端来的沙拉后,再度品尝到未知的感动──因为他们不管吃什么都津津有味,厨师也从厨房探出头表示欣慰。
直到酒馆打烊前,居斯塔夫父女都畅饮著酒水和飮料,并且啧啧称好,最后居斯塔夫先生心花怒放地和里格尔他们勾肩唱起歌。在这种时候,里格尔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开朗个性十分可靠。
塞克特也被拉了进去,居斯塔夫得知他和弥都波是兄妹,便介绍弥弥亚给他们兄妹,希望他们和女儿好好相处,弥都波也爽快地答应了。她们很快变得亲近,弥弥亚的话也多了起来,开始展露笑容。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弥弥亚和弥都波一直聊到接近打烊,最后是居斯塔夫先生开口叫她。
「弥弥亚,差不多该告辞了。人家还得收拾。」
「……好。弥都波,改天见。」
「嗯,还要再来喔,弥弥亚。」
店里所有人一起目送两人。师傅一直不发一语,从稍远处看著,居斯塔夫先生对她说:
「我和弥弥亚受到这座公会帮助,这样就和你做的事扯平了。但就算我们原谅你,这个国家的法律也会制裁你吧。」
「不管任何处罚我都愿意承受。因为这是唯一能报答小迪为我的付出的方法。」
「是吗?既然如此,我这边就算了。弥弥亚,怎么办?」
居斯塔夫一问,弥弥亚彷佛下定决心般,走到师傅面前。
「……不是对我,你必须对那个大哥哥说对不起。」
「……嗯。即使今后每天道歉都还不够,对吧?」
弥弥亚究竟察觉我和师傅的关系到什么程度?──少女的直觉似乎比我想像的还要敏锐。
「再也不要为非作歹,这是叔叔我倚老卖老的老人言喔。就这样,改天见,公会会长。」
「路上小心。有事随时找我们。」
狼人族父女离开酒馆。最后弥弥亚朝我们低头行礼后,才追上父亲。
「……那么。迪克,虽然一件重大工作结束了,但留下的课题似乎堆积如山。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柯狄这么说完,里格尔和麦琴利就从旁边冒出来打岔。
「大哥,那个狼大叔非常高兴喔!他说很久没看到女儿笑了!」
「彼此年纪相仿,似乎交到了朋友,真是太好了。这也是多亏会长的人品好,吸引大家聚集在此。」
麦琴利偶尔会说出不像温柔男会说的青涩论调,但我想这也是这个男人的优点。难怪可以和热血型的里格尔相处愉快。
此时换莱雅和咲夜小姐一脸严肃地走过来。她们今天似乎也一直对酌,增进了不少情谊。
「解决兽人和人类的问题……这不属于冒险者公会处理的问题范畴,我曾经有一段时期这么认为。但如果是会长率领的公会……」
「我服从会长的意思。至今亦然,今后亦然。请将我当成您的手足,尽情运用。」
「谢谢你们两个。为了回应你们的期待,我会设法试试。」
魔王讨伐队的成员,今天也拚命帮忙到这么晚。我亏欠她们愈来愈多了。
「今后也绝不引人注目……对吧?为了这个目标,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柯狄说。
「就你的个性,这个想法实在很狂妄,但我认为满好的。要是有人反对种族和解,就一律歼灭吧。」
「无论是谁,只要愿意对话,一定能够心意相通。然后所有人一起接受引导,前往约束之地。」
「那样子好像上天国……因为是小佑马所以就算了,我也和父亲谈谈看,拜托父亲担任鬼族代表好了。因为兽人和鬼族的立场相近,我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既然都要在一起,大家相亲相爱不就好了?这是我的想法。」
四个人依旧意见一致,十分可靠。但如果是以前的我们,并不会产生「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的这种动机吧。
从一开始就思考这件事的柯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充满正义感。我想我花了五年时间才终于追上她。
「小女子和兄长大人听了也大受感动。加入这座公会是命运的指引呀。」
「公会会长,我也全面赞同那个志向。」
「迪克先生居然会这么认真……那也是因为见到师傅的缘故吗?」
继弥都波和塞克特,莉莎这么问我。我已经向今天店里的所有公会成员介绍过师傅了。
「……我已经不是师傅了。因为我没有事情可以教小迪了,现在是我被小迪教导。」
「被、被教导……贴身指导吗?今晚不让你睡的意思吗?」
「那是我的台词吗……感觉我一辈子都不会说那种话。」
「那么,师傅打算向主人请教什么呢?请告诉敝人当作日后参考。」
薇蕾妮问道,师傅思考了半晌──从她穿上那件女佣服后,她第一次微微展露微笑回答:
「我希望小迪教我大家听了会笑的事情──这种想必是谁都知道的、理所当然的事情。」
要等到师傅赎罪之后,我们才能对答案吧。
伤害他人、践踏人心,师傅再也不会重演这些事了。
那终究只是期待,还是会真的实现呢?曾经一度离开的不肖徒弟,今后想要在她身边守护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