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亦有暑假的缘故,去往京都的新干线十分拥挤。我与日和买了自由席,没能找到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隔着中央的过道坐下。
「小流花她——」
日和刚开始说话,车内售货的推车插到了我们之间。等推车过去之后,她继续说下去。
「小流花她坐的时候,找到座位了吗。」
「虽然没什么根据,但我感觉流花会坐商务车。」
「或许是呢。」
与慢车不同的尖锐走行音响起。乘上新干线之前我们在确认换乘和站台,所以不愁没有话题。但是,安顿下来后,我不由得开始在意起各种事情,比如必须不让她无聊,比如必须要注意不提起奇怪的话题。
侧眼看日和,我发现她也好像有点静不下来,正玩弄着包的把手。
我查看手机上记下的行程表,预计还需要一小时五十分钟到京都。
「对了,日和你学生会没问题?我听说比起要考试的三年级,二年级更忙。」
「没事啦。人不够的时候,足立老师会让其他学生来帮忙。」
「足立他?他有在认真工作啊……」
「他说不愿意勉强学生。因为那样子他自己也得努力。」
平常我一直看着足立,所以他如此发言的样子真实地浮现在脑海里。
「足立老师是个很厉害的人呢。总感觉一直都很冷静。」
「我看只是缺少活力而已……不过,或许过了三十岁人都会那样。」
「诶,足立老师不到三十啊。」
「假的吧!就他那样?」
「不过他说勉强不到。」
剃掉胡子、消除黑眼圈的话,他会显得不到三十吗。
新干线进入了隧道。车里充满了嗡嗡的回声。跑出隧道的时候,日和切换了话题。
「小、小翼没问题?」
「什么没问题?」
「决定要穿礼裙以后,我好像有点忘乎所以。明明小翼你很忙,我就想你会不会是勉强自己来陪我……而且是一宿二日。」
「没那回事啦。选衣服也是实行委员的工作范围。」
「啊,是吗,也是呢。嗯。」
日和为了让自己接受,夸张地点了好几下头。看到她那个样子,我注意到自己回答听上去是我感觉有义务才一起来的。
「不过,好久没有旅行过了,所以兴致有点高呢。」
我从包里取出塑料袋。里面有带着薄冰的橘子。
「这个,是我昨天特地冰好的。」
日和大张着嘴笑了。我感到她挥之不去的紧张感开始部分融化。
「小翼,好像老奶奶一样。」
「因为,一起冰饮料很方便嘛。」
「我也买来东西了哦,是醋海带。」
「日和的才像老奶奶呢。」
明明只是在聊些没用的东西,我却不知为何几乎要溢出泪水。
我知道,这些时光是建立在对过去的视而不见上的。九重祭结束,我们一定又会变回去。我希望至少在那之前,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回过神来,广播正在通知下一个停车站是京都。
「啊,马上要到了呢。得联系一下小流花。」
日和给在京都站等待会和的流花发消息。
这时,我注意到我还没有问出之前想着要在路上找个时间问的问题。
「说起流花,日和你跟她有没有发生什么问题?」
「问题是指?」
「有没有被她问奇怪的事情、被她说奇怪的话?」
日和似乎在翻找记忆,望着天花板,然后她摇了摇头。
「小流花虽然酷酷的,有时候会说些犀利的话,但没对我说过讨厌的话喔?」
「是吗,那就好。她挺不客气的呢。」
她有没有问你什么关于雨樱的事情?——我想问出这样直接的问题,但是忍住了。对流花的怀疑也好,她与那个骑行服女人或红苹果的关系也好,都还不确切。我不想让日和不安。
*
「你们在做什么?」
流花来到集合地点,以冷淡的目光看着用手机对车站里拍个不停的我们。
「还问什么,就是拍照纪念啊。」
「还在车站哦?」
「这么大的车站,已经跟观光名胜没两样了吧。」
因为我们约好明天见流花那位借我们衣服的表姐,所以今天在京都市内四处观光。流花订下的计划很缜密,但是决不勉强我们,让我们适度休息的同时也给予我们十二分的观光满足感,十分完美。
到了日落时分,我才想起来对流花的警惕。
「哈!我怎么就正常地玩乐起来了……」
我双手满满地抱着京都土特产下了公交的时候,瞪向流花的背影。
不可以大意。我过去仅仅向红苹果泄露过雨樱的秘密,而她住在京都的峰上。虽然与邮件的印象不同,紫紫吹流花是红苹果本人的可能性足够高了。
「好,到了。」
流花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我与日和。她好似导游一样举起手,手的前方有一栋带有气派街门的建筑物,好像历史课本里见过的武家大宅一样。
日和马上架起手机开始拍照。
「这里有浓重的历史感呢!是寺庙,不对,古时民家风格的餐厅吗。诶!难道说,要在这里吃晚饭!?」
「等下流花!我们没那么多钱能在这种高级的地方吃饭啊!?」
流花摘下戴了一天的长檐帽子。
「说什么呢?这是我老家啊?」
在好像能容下马车通过的门旁边,挂着“紫紫吹”的铭牌。看到铭牌,我仍然无法将眼前的和风建筑看作“家”。
我一直以为是家的地方是别馆,我以为是流花家人的人是家政保姆,我以为是宴会场地的和室是我们今天要住的客房。
「小流花的双亲是什么人……?」
「只是祖上厉害而已啦。继承了血脉的我父亲性格随便又自由,让爷爷无奈得不行呢。」
「我记得你说过你爸爸在北海道那边有演讲吧。你妈妈呢?」
日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从九重拿来的馒头,一直抱在怀里。
「大概在医院。不过我想应该过一会就会回来。」
「医院?有哪里不太好吗?」
「不是那样的。顺带一提,我的家长都是离婚后再婚,所以我和现在的母亲没有血脉相连。虽然完全没有必要顾虑,但我姑且说一下啊。要是发生些什么让沙里女士为难也不好。」
流花似乎把目前作为她母亲的女性称为“沙里女士”。她没有详细讲父母是什么时候再婚,但我从那份生疏中就能想象到,恐怕他们并不是长时间在一起的吧。
我想起来卡拉OK包厢里听流花说过的话。
——不论是运动、学习还是与人交往,我都会拿个堪用的分数。我很擅长做得像回事。
或许,对于流花来说,与现在的母亲的关系是应该争取分数的东西。
*
当我注意到忘记了手机充电器,已经是吃完保姆准备的饭、将要轮流洗澡的时候。
母亲一直苦口婆心地让我时常联络,但一天里手机拍照拍个不停,电池已经奄奄一息。
「流花,最近的便利店在哪?我好像把充电器忘在九重了。」
日和取出了自己的充电器给我,但型号不一样,没能共享。
「下公交车的地方有个便利店,那就是最近的哦。」
虽然我有点抗拒让流花和日和两人独处,但这种状况已经有过好多次了,晚饭稍前的时候流花的母亲也回家了,所以我判断大概没问题,出了门。
一暗下来,周围的景色就让我感觉更加不熟悉。果然这是我不认识的城市,是峰上市。
「不是偶然吧……」
分享过雨樱秘密的红苹果这个人,住在峰上。
而流花从峰上市转学来数天后,探寻雨樱秘密的骑行服女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三件事应该不是没有关联的,但我拿不准全貌。这让我很难受。
「要是能出来个名侦探就好了呢……」
我买下充电器,出了便利店。那个瞬间,我的脚僵住了。
一天里四处漫步京都确实让脚十分沉重,但我并不是因为疲劳而驻足。我听到了声音。仿佛吼叫一般的重低音。随着似曾相识的声音,一辆摩托同时在眼前的道路跑过。
「刚才的是——!」
车头灯的残像让眼睛昏花起来,但我清楚地知道了那是在九重镇逼近我的女人骑着的摩托。驾驶员的服装并不是骑行服,但车体的颜色和引擎的声音与记忆完全一致。
「难道说……」
我追赶离去的摩托。在眼前的信号灯前停车也是仅仅一瞬,摩托立刻左转进入细细的小巷。我拐进小巷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摩托的影子了。即便如此,我也循着摩托的声音跑过小巷。
忽然,引擎声戛然而止。并不是摩托走远变得听不到,而是在某个地方停车了。
我
在最后听到声音的附近乱闯乱撞,很快发现摩托停在一个大公寓的停车场。
为什么这里有那个摩托。骑行服女人也住在峰上市?离流花老家这么近?
我已经站定了,心跳却在加快。
手机响了。电话对面是流花。
「你、你好?」
『你好个头啊。回来这么慢,发生了什么吗?』
我发现了那天的骑行服女人——我如果这么说,流花会是什么反应呢。
「有、有点迷路了。但是我回到便利店了,没事。不用担心。」
「不不,这可不是便利店喔。」
我回过头,发现女人站在那里。她穿的不是骑行服而是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但是,身高和站姿毫无疑问正是那时候的女人。
那名女性梳起短短的金发,拿走我贴在耳边的手机。突然的事态让身体混乱得僵住了,没能抵抗。
「啊,流花?没错没错,是我。是立树~。我家已经暴露给小翼亲了。嗯?名字还没暴露啊。诶,不会吧。我刚才说了?不会吧~。」
*
自称立树的她对我说「稍微在这等一下吧」,不知道是提议还是命令,然后她返还了我的手机。
「进我家里吗?在这会不会很闷热?」
「不必……」
我觉得甚至有可能进入房间的瞬间就被绞晕。不能冒失地进入敌阵。
我应该逃跑吗。我想到了这个选择,却一直无法行动,这时候流花来到了公寓。挂电话后只过了几分钟。似乎只是我来的时候绕了远,这个公寓就在流花家跟前。
「为什么知道了这里?」
流花一开口,最先向我如此发问。
「在便利店前面看到摩托……」
流花瞥了一眼立树,叹了口气。
「就因为显眼你还骑。」
「唔啊~。明明用骑行服和头盔隐藏自己了。亲爱的马伦哥把气场印到了记忆中吗~。」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型号还是爱称,亲爱的马伦哥指的是立树的摩托吧。她的语调十分悠闲,完全没有被我知道了自家的危机感。
「你们果然是认识的吧?」
流花没有否定,翘起嘴角把头一歪:
「你猜是怎样呢。或许是像委托人和刺客一样的关系呢?」
立树从害怕的我身旁穿过,走到流花跟前。我完全没能预测到她做出的动作。
「喂,流花。」
立树扬起的手刀落在了流花的头顶上。
流花发出「唔」的闷声,捂住脑袋。
「之前决定过两人凑齐以后要做的事情吧?」
流花从凌乱的刘海间中不满地瞪了一下立树,然后重新面向了我。
「之前吓到了你,非常抱歉。」
虽然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那位紫紫吹流花在向我道歉。
「我也非常抱歉。这孩子是主谋,所以请不要报警。」
立树也向我低头。做好发型的金发也垂下来好几束。
「我不是什么杀手,只是个喜欢社交舞的大学生。」
「喜欢社交舞是……」
流花不知不觉间已经整理好被手刀打乱的头发,和往常一样淡淡地开始解释。
「她是要借给我们九重祭要用的衣服的“表姐”立树喔。」
她是我与日和预计要在明天见的人。
「原本,我是打算让你们明天见面的。我也打算全都解释给你,我和立树认识、我拜托了她动摇你。」
「不是把辩解说错成解释?」
立树一插嘴,流花便皱起了眉。
「是解释啊。我没想骗了人还寻求原谅。只是,我要分享情况,如果有必要只建立合作关系,唔呣……」
立树抓住流花的鼻子。
「抱歉啊,小翼亲。这孩子只会这么说话……」
我咽了一下粘度增加的唾沫。明明最近支配头脑的疑问在逐渐露出真身,可是胸口上却有沉甸甸的东西压下来。
「那是、怎样……」
有什么目的呢,打算对日和做什么呢。明明还有其他该问的、该警惕的事情,我最先说出的话却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那,你说要成为朋友也是说谎吗?」
流花坦然地做出回答。
「的确,我另有目的……」
我想把手上的手机和钱包砸过去。但是,我感觉我如果这样做会变得更加凄惨。
我大口呼吸,把氧气送往脑中。现在比起发泄情绪,理解状况更重要。
「难道说,你就是红苹果吗?」
听到我的提问,流花微微动了眉。
「你记得和她的对话啊。」
立树刚才一直举止开朗,可是她听到我说出红苹果的瞬间,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
「我和流花,都不是红苹果哦。」
流花取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她似乎是在叫出租车。
「翼同学,我带你去红苹果那里。」
2
刚坐上出租车,流花就给日和打了电话。
与翼同学会合了,但是迷路走到了很远的地方。要顺便买回去一些想要当作土特产的美味点心,所以要再花一点时间,希望日和等着。
流花在旁边的座位上流畅地编故事,我感觉她好像和迄今为止的她是两个人。与我相遇以来,她对我说的话中有几分是谎言呢。
出租车跑了大概五分钟停了下来。
一下车,写着“峰上综合医院”的大看板就迎接了我。
「那么,我去买当借口用的点心。待会就在这。」
立树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上没有下车,把我们送了出来。
走过关着的正门,流花向便门的保安搭话。「忘了东西」「明天必须还回去」一番对话之后,她拿着出入证回到了我身边。
脚步声在夜晚的医院中回响。流花的凉鞋声比我的运动鞋音量更大。
「真能让我们进来啊。」
「因为我是常客。」
「常客?」
流花停下脚步。那里不是护士站也不是诊疗室,是病房。
流花没有敲门就进去了,我困惑着跟在她后面。
「这就是我行动的根本动机。」
病房中心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名少女。她看上去是小学高年级到初中生的年纪。稚嫩而干净的皮肤微微地在月光下闪耀。
她没有因为我们的动静醒来的迹象。只有枕边的设备淡淡地显示着心跳。
「她是红苹果。真名是,紫紫吹爱里Airi。」
「紫紫吹……」
「她是再婚的母亲带来的孩子。」
与教师和客人说话时她开朗又温柔,与父亲对话时就不干不净。我的生母就是这样的人。
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离开了家。我记得,她连那时候都用鲜艳的口红和粉底装饰着自己。
离婚的决定性原因,是母亲花心。这是我后来从旁人口中得知的。
那时候起,我就不再在学校勉强自己笑。或许也是因为我对八面玲珑的母亲怀有反抗心理。即使对方是班里受欢迎的人,我也不再扭曲自己的意见去赞同对方。对讨厌的东西就说讨厌。最开始我也曾因此产生摩擦,但升入初中的时候,我掌握了能让我持有自己的观点、同时不与周围人碰撞,名叫“距离感”的东西。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父亲向我介绍了沙里女士。那时候,我也留意要不过度地亲近、要保持适度的距离感。
但是,沙里女士身后出现女孩子的时候,我困惑了。因为我不懂怎样与既不是大人也不是同学的人保持适度的距离感。
「初、初次见面。我是丝川Itokawa爱里。现在是五年级。我喜欢篮球。请多关照!」
她虽然很紧张,但仍然礼貌地进行了自我介绍。我或许应该对她微笑。但是,我仅仅能回应她一套给大人做的那种自我介绍。
或许是因为第一印象比较冷淡,在那之后,一起外出的时候也好、只有亲属参加的再婚报告兼餐会上也好,爱里都没有积极和我说话。
我上初中三年级的春天,父亲和沙里女士正式再婚,我们也开始与爱里共同生活。
搬家告一段落的时候,父亲看不下去一直十分生疏的我们,向我提议说,带着爱里看一看新定居的城市怎么样。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答应下来,但那或许是我们第一次两人一起出门。
「这是你要上的小学。不过,下个月你就是六年级对吧。这样一来只有一年。」
爱里摸着搭在肩上的三股辫,带着些紧张回答道:
「流……姐姐没迟到过?」
这语调让我感觉不对劲。她与我相遇以来应该一直在对我用敬语,而那种语气突然消失了。
「我记忆里没有呢。」
「姐姐好厉害啊。爱里我有时候会睡过头,啊不对,会睡过头呢哈哈。」
听到这,我站住脚看了看爱里的表情。她一副难堪的表情,好像在把没有自信的答题卡给老师看。
「就算我们开始一起生活,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叫我姐姐哦。语调也是,和年长的人用敬语更安心吧?」
我听沙里女士说过。她曾经在迷你篮球队里,那里的教练对措辞十分严格,她比周围的孩子更早地学会了敬语。
「你、你不愿意吗?」
「不,我并没有不快。但是,我不太喜欢勉强表现得亲昵。如果只是你想叫姐姐的时候那样叫我,我倒觉得无所谓。」
「但是,妈妈说今天开始就算家人了,要我这样做……」
爱里似乎很抱歉地低下了头。她是那种责任感强、认真的性格吧。对这种女孩来说,母亲的话语很沉重。
「要是吓到了你,我道歉。我没在生气,刚才的那些我也不是打算警告或者说教。」
她仍然抿着嘴,表情没有变化。我感觉连解释都做不好的自己很没出息。
「抱歉。我没当过什么“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表现,不知道该保持怎样的距离。」
我立刻后悔自己说出了这些抱怨一样话。但是,这时候爱里的表情放松下来:
「爱里我也是一样的。我是第一次做“妹妹”。」
我反省自己曾认定只有自己在关照对方。在人际关系中,会顾虑别人的并不一定只有年长的人。
「我们都会很辛苦呢。那么,果然还是不用勉强表现得像姐妹呢。」
爱里「诶嘿嘿」地对我露出柔和的笑容。
「听到流花姐也和我一样,太好了。」
爱里又摸了摸三股辫,然后断断续续地讲下去:
「流花姐的爸爸也非常温柔,但说话的时候我还是会紧张。而且,我会不由得想起上一个爸爸……」
我没有明确问沙里女士与爱里的父亲离婚的理由。但我记得应该与我的双亲时期相同。
「流花姐也会想起妈妈吗……?」
「我的上一个母亲是个麻烦的人……」
我的话停在了这里。明明只要讲些无伤大雅话就行,我却不知为何说不出接下来的语句。
爱里看上去有点抱歉地代替我开口:
「我明白。」
「明白?明白什么?」
「说成“上一个”。有点寂寞对吧。爱里也是这样的。」
我想要否定,但是却没有想到其他说不出话的理由。
「是这样吗,我寂寞了吗……」
我以前很喜欢母亲的口红那种深红色。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母亲给我涂过。
母亲离开了,而我必须叫她“上一个母亲”。或许,这些事情对我造成的伤害比我想的要更大。
而这居然会被比我小三岁的女孩注意到。我果然没有作为“姐姐”的天分吧。
「我们都会很辛苦呢。」
爱里模仿着我刚才说出的话,露出了有些调皮的笑容。虽然措辞比普通的小学生更礼貌,但她的表情与她的年龄十分相符。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她本该在剧变的环境中感到困惑,可她却考虑到了我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内心。这应该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
从那天起,爱里就不再叫我姐姐了。但是,她也同时变得不会在我面前紧张。
爱里在新的小学里也进入了迷你篮球队。星期四她要在晚上练习,我会代替双亲去学校接她,而她只用了大概一个月就融入了新团队。又过了三个月,她甚至被选为了队伍的首发队员。
「流花姐有做过什么运动吗?」
「没有。只有体育课哦。我知道自己不适合团队运动。」
「挺开心的呢~。」
爱里骄傲地把肩上的运动背包重新跨好。
「下周的比赛,但愿有好结果呢。」
「大概没问题。我们队很强的。」
这时候爱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说起来,我比赛的那天,流花姐有学习集训要出远门对吧?」
那是学校为准备高中的考试组织的集训。地点计划在市区的集训地。当然,即使没有预先定下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去给爱里的篮球赛加油。
「如果电车停了,我得说个对不起。」
「电车?为什么?」
「我觉得会下雨樱。不论我赢了还是输了。」
我没能理解她话中的含义,正沉浸在思考中,爱里一边注意着周围一边继续道:
「我在被这个小镇的雨樱窥探内心。开心的时候会降下漂亮的花瓣,难受、悔恨之类的时候会下脏花瓣。」
她继续补充说,从她以前碰到奇妙的发光花瓣开始就是这样了。
「是不是错觉?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
「但是,以前在网络上聊过的人也说过他有这样的朋友。聊雨樱的网上社群里遇到的人。」
她说了网站的名称,解释说在那里遇到的人建议她极力保守秘密。
「网上那种根本没见过的人,可不能说什么信什么啊。毕竟不知道会卷进什么麻烦里。」
「是~,我会注意。」
我没有相信那番话的一丝一毫。即使比赛那天实际下了雨樱,我也断定爱里的话是小孩子的妄想。
而我根本不知道,那会导致无可挽回的事态——
*
那是我们开始共同生活后大概一年半的时候,是我和爱里分别升学到高中和初中以来第一个圣诞节。
那天,我在补习班的冬季讲习之后绕了路,然后踏上了归途。如果我没有绕路,状况或许就会变得不一样。我现在也会不住地这样想。
我是在离家比较近的铁道口发现她的。天已经是黄昏,即便进入初中以后回家时间延长了,这个点对她闲逛而言也太晚了。
「爱里妹妹?」
她在铁路对面哭泣着,双手捂脸,正在颤抖。
我越是想要倾听她的声音,耳中就越是只有道口的警告音变得越来越响。
我借着警报器明灭的红光盯着她,然后我便看到她的嘴在动。
“我真的,想消失。”
她确实如此低语了。
下一个瞬间,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她的身体开始发出樱色的光芒。
最初我以为是她的白色大衣在反射彩灯的光。但是,那光芒逐渐变强,很快覆盖了她的全身。
——这座小镇的雨樱,会对我的心情做出反应。
之所以脑袋里浮现出她与我说过的那句话,是因为那光芒的颜色和雨樱的花瓣十分相近。
「爱里妹妹!」
包裹她的光有一部分变成光点,悄然散开。
那一瞬间,电车在眼前通过。车体刮起的风瞬间从爱里的身上拂去了光花瓣。
我从车厢的间隔凝视她的身姿,仿佛在看长条的动画一样。随着光在空中飘散,爱里的身体失去力量。仿佛身体里的骨头瞬间消失一样,她倒在了地面上。
电车通过的同时,我抬起道口跑到她的身边。
「爱里妹妹!爱里妹妹!」
无论我叫喊多少次,她都没有醒来。
那天开始,峰上市突然不再下雨樱了。
3
流花淡淡地向我说明了她与爱里妹妹相遇至今的事情。
由于父亲的再婚她们开始一起生活。流花与爱里妹妹有着复杂距离感。
她没有在中途变得情绪化,也没有补充自己当时的心情,仅仅叙述了她看到的事实。
「——从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沉睡。」
流花把歪掉的被子重新给爱里妹妹盖好。她的动作十分缓慢,仿佛在疼爱爱里妹妹一样。
「爱里妹妹没有旧病。医生下结论说是原因不明的病。但是,在我看来不是那样。我确实看到了,看到发光的花瓣从她身上凋落。」
「发光的……花瓣……」
「警察和医生都没有相信我。我也通过父亲的门路找了研究雨樱的什么大学教授,但是没有意义。他们说那是我惊慌失措看到的幻觉之类。相信了我的,只有立树……」
流花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她在让当时的光景鲜明地浮现在脑海中,那应该不是个轻松的任务。
「不过,没被相信是我自作自受吧。毕竟爱里妹妹对我说过雨樱在对自己的心做出反应,我也只认为是小孩的胡话,没有相信。」
「但是,流花因为那件事相信了对吧,相信了她与峰上的雨樱关联。」
「看到和雨樱花瓣十分相似的光从身体上凋落,而爱里妹妹陷入沉睡后雨樱立刻不下了。经历了这些,实在是得信了吧。」
流花笑道。她的笑是那种从心底蔑视自己的笑。
如果深入思考一下峰上不再下雨樱这则新闻,我或许就已经注意到了在峰上和雨樱相关联的人发生了某些事情。我有点觉得这是遥远城镇中事情,一直在将它排除到思考之外。
「我觉得,那是爱里妹妹的“心”。」
以理性的流花而言,这种说法有违科学,还似乎带些诗意。但是,我们知晓雨樱和特定的人相关联,对于我们来说,科学和
常识是无法依靠的。
「心……」
「那时候,她确实低声说了“想消失”。雨樱对那种感情做出了反应啊。雨樱做出反应,将精神从她身上……不,应该说心吧。总之将意识从她身上夺走了。在我看来是这样……」
床上的爱里妹妹看上去只是在睡着,但她不会说梦话,也不翻身。确实,看上去身体好像失去了魂魄一类的东西。
「身体内部和脑部都没有异常,可她不醒来。医生说,好像她自己在拒绝苏醒一样。」
流花仰望天花板。看上去她也像是在寻找据说消失在空中的发光花瓣。
「肯定发生了某种事情啊。可能是学校,可能是其他的,也可能,是家里。发生了某种能让她想要消失的事情……」
流花重重地继续说道,「所以」,好像要让自己现在振作起来。
「她身边发生了什么,还有她真正为什么想要消失,如果能了解这些,解决掉,那么爱里妹妹就会苏醒。我这么想是不是太想当然了呢?」
我把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但思考了一会之后,还是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也感觉是这样……虽然没有任何根据。」
流花笑道「你也挺乐观呢」。她的笑容看上去不是在笑话我,似乎是在感到安心。
「即使积极的预测错了,就算与爱里妹妹苏醒没有关系,我也一定有理解她的义务。」
这并不是保证有终点的战斗。即便如此,流花还是开始了行动。
「我到处问她的朋友、老师,问有没有奇怪的事情。但是,我没有找到知道她详细状况的人。很快就遇到了挫折呢。不过,我倒是明白,要知道人心中发生的事情并不简单。」
我曾经一度放弃——流花轻声说。
「但是,那时候我注意到了。爱里妹妹和雨樱相连。也就是说,如果调查雨樱的动向,我不就能明白爱里妹妹的心事了吗。」
我也在看着雨樱的举动推测日和的心。流花曾打算对爱里妹妹做同样的事情。
「但是,对于雨樱和心的联系是怎样的东西,我完全没有相应的知识。对怎样的感情如何反应,雨樱下起来有多少时间差,尽是些不明白的事情。」
一直望着爱里妹妹的流花,现在径直把视线投向了我。
「这时候我想起来了。爱里妹妹说过,在网上认识的人,知道雨樱和心的关系。」
流花似乎是调查了当时爱里用的妈妈的电脑,找到了她与我的对话。
「我最初是半信半疑。我以为爱里妹妹只是被哪里的笨蛋捉弄了。但是,我看了消息的来往,发现关联契机的信息是你说出来的,我就想了,或许你知道。」
确实,是我向爱里妹妹提起了发光花瓣的话题。这是仅仅配合爱里妹妹的话说谎的人做不到的事情。
「神屋敷翼。这个人知道雨樱和特定人的心关联。对我来说,你比什么样的医生、学者都让我想要依靠。」
流花开始操作手机。
「我立刻搜索了神屋敷翼这个名字。然后,找到了这个。」
流花在手机屏幕调出来的网页上,写着在九重镇进行的钢琴比赛的结果。网页由毫无装饰感的单纯字体和布局构成,清楚地写道:
“小学组 金奖 神屋敷翼”
「你以前擅长钢琴啊。」
「都是过去的事情啦。」
流花把手机收回口袋,回到原本的话题。
「在降下雨樱的小镇,有名字相同的人。这决不是常见的名字。我确信这个神屋敷翼就是与爱里妹妹交流过的神屋敷翼。那时候,父亲对我说他在考虑搬到九重。」
流花的父亲是雨樱摄影家,据说他因为峰上不再下雨樱十分困扰。似乎就是那时他想到要将降花量多的九重作为活动的根据地。
「爱里的治疗费也不便宜。我想,他不想离开这里,但还是无奈决定了搬家。实际上我大概应该留在这里支持母亲,但是我选择半强行地跟父亲走。」
「为了,见到我……?」
流花轻轻点头,我不由得对她喊了出来。
「那么!最开始就跟我解释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这样,拜托立树姐来挑逗,带到京都才终于解释,为什么要做这么绕弯子的事情!?」
流花没有表现出丝毫惭愧,给我一个简单的回答:
「因为不能信任你,如果我解释完拜托你,你还是害怕暴露秘密,对我装傻,我就无计可施了啊。」
「就算是那样……」
「所以我拜托了立树动摇你。因为我觉得,只要之后在近处观察,你总有一天会和跟雨樱关联的朋友接触。」
烦躁在心中燃起。
「也就是说,我顺利地因此担心日和跟她搭话,然后被你看到了对吧。」
肯定是在学生会办公室前跟日和说话的时候吧。这份怒火中有几分指向被流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自己。
「啊,真是的,但我如果现在发怒,完全就是坏人了嘛……」
「我倒觉得你发怒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你也经历了很多不容易,为了爱里妹妹在努力对吧……?甚至转学到那种乡下。」
听到我的话,流花吃惊得睁大眼睛,然后嘟囔「谢、谢……我这样说就行了吗」。
「我在峰上的时候,是没有朋友的。」
「这个,嗯,大概能感觉到。」
「因为我不喜欢交往或者合群。我一直觉得这样就好,现在也这么觉得。我也做好被你怨恨的心理准备了。」
「可你还是对我全部说出来了?明明想从我这里问出很多?」
我完全有可能对被骗感到愤怒而与她作对。流花不会蠢得想不到这一点。
「我想,即使我说出一切,你还是会帮忙。不,是有你不得不帮忙的情况。」
我未来的行动被她断定了。这让我感到不好受。但是,我不由得感觉,既然是流花这么说,我是不是就无法违背那样的未来呢。
「你不得不和我一起去解开雨樱的谜团。特别是必须要抓住那种现象的真相。因为,如果你不来,日和同学也可能会变得像爱里妹妹一样。」
流花的话,让我不由得想象出躺在床上的日和。
「日和也会变成那样是怎么回事啊……!」
「爱里妹妹变成那样之前,这个城市的雨樱在双色绽放。」
流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她的语气好像在威胁、警告,但同时也似乎在担心我、劝说我。
在其他地区几乎不会被观测到的奇妙现象。双色绽放。
——我们这的雨樱,现在是双色绽放哦。粉色的那种和灰色的那种会一起下。
——双色绽放在峰上的雨樱停止之前也被观测过好几次,我知道的。
——是双色绽放嘛。这个好像很稀有哎!之前东京的爷爷说过!是SSR的雨樱!
「现在,在九重也能观测到同样的现象对吧?」
4
雨樱的双色绽放。
樱色,粉色,灰色,黑色。雨樱的花瓣颜色有好几个种类,但在一次降花中会下的只有一种颜色。但是,在极其稀少的情况下,会观测到两种颜色的花瓣同时降下的现象。这种现象被称作“双色绽放”。
这种现象十分罕见,以往在全世界也只有几个地方能观测到。
在峰上市,十一月,爱里妹妹陷入沉眠不久前,这种现象被观测到了。
「雨樱的双色绽放,在暗示关联的人有苦恼啊。那是心凋零的预兆。」
雨樱的异常,就是关联的人心里的异常。
即使让我看,我也感觉流花的猜测是妥当的。
「从半年前开始,九重镇的雨樱也在双色绽放对吧。」
的确如此。从今年年初开始,九重镇也开始观测到双色绽放。而这种现象现在也在以每月数次的频率持续着。
「日和同学的心中有某种事情在发生。某种特殊到能引起雨樱双色绽放的事情。她心灵的动向,或许迟早会让日和同学跟爱里妹妹一样被逼入绝境。」
「所以,你想要让我和你一起去探索,为什么双色绽放正在九重发生?」
「我能得到帮助爱里妹妹的线索。你能防止日和同学变得和爱里妹妹一样。利害一致对吧?」
*
「哇~!好厉害好厉害!真厉害!这些礼裙,全都是立树姐的吗!?」
我想起昨晚的事情,意识有点恍惚,而日和的欢声笑语把意识拉回现在。她甚至忘了这里是公寓的一个房间,正轻快地跳着。
「准确地说,我老妈和我的礼裙吧。但是,基本上没有新的哦。都是些前辈送给我的、跳蚤市场应用上便宜买的。毕竟这种东西一般是租着用呢。」
立树似乎和双亲一起住在公寓里,这里有步入式衣柜。而这衣柜的一角堆满了社交舞用的礼裙。
「花边太多的话会影响表演。要藏在狭窄的地方的。」
「原来如此~。那就用这边的吧。」
流花和立树冷静地挑选衣服,日和
还在旁边对着华丽的衣装感叹。
不仅是洋装,日和从前就会对许多东西感动,喜欢上许多东西。风靡一时的艺人的段子,稀松平常的树荫,我那拙劣的演奏。她从不会犹豫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表达喜欢。
与她相反,比起自己的感想或感性,我会更在意周围的目光和评价。被同学说老土的衣服我不会穿第二次,也曾有过因为孩子气这种原因处理掉游戏或漫画。
所以,我很羡慕日和。她的心中与空虚的我不一样,充满了“自我”。
——雨樱的双色绽放,在暗示关联的人有苦恼啊。那是心凋零的预兆。
流花昨晚的声音重现了。
在这纯洁的笑容背后,她的心现在呈现出了怎样的形状呢。如果,其中有痛楚或辛酸的话,我——
「小翼亲!」
立树插进我与日和之间。她的手上拿着一套黑色的衣服。
「魔术表演里,小翼亲做魔术师来着?」
「是的。因为我在三个人里最高,不适合藏在魔术盒子里。」
「要是这样,小翼亲的衣服就决定是这个啦!」
立树拉着我,带我进入了当作更衣室的一间和室。
我随着指示换了衣服,回到有日和跟流花在等待的客厅。
「哇!小翼好厉害!好帅!」
「人靠衣装马靠鞍呢。」
立树给我的居然是无尾礼服。设计上光泽很强,紧贴身体。
「社交舞女性比较多,所以会有两个女性一组的情况对吧。那种时候我会穿这个。」
「确实,很像魔术师……」
考虑到自己的性格,这种衣服比华丽的礼裙更合适。流花也赞同说「能给舞台些张弛」,我的衣服便第一个被定下来。
「那下一个流花来?」
「我选这个。」
「诶~,选个更磅~地露胸,还有唰唰开叉的那种怎么样?」
「这个就好。」
立树对着早早选完衣服的流花撅起嘴,但她立刻把意识切换到了给日和选衣服上。
「小日和要选哪个?」
「呃,我,还没选好……」
「那全都穿一下不就好了嘛!」
「可以吗?」
立树跟日和挽着手进入和室。隔扇对面传来了欢快的对话。
我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喝着摆出的麦茶。我为了不让杯子上的露水落到衣服上用手托着,结果动作变得特别老气。
「好像挺开心呢,日和同学她。」
流花的嘴角轻轻笑着。那是自然而柔和的笑容。
「不过,那是靠不住的。她难受的时候,也会露出笑容。」
「是这样吗?」
「初一的时候,她爸爸去世了。因为疾病突然间去世的。」
流花搭腔说「是吗」,眯起了看着隔扇的眼睛。
「但是,她直到和我在房间里两人独处为止,都在装作没事。不。或许实际上是脑子在告诉她没事,让感情麻木,保护她自己。」
我现在也能清楚地回忆起那时她的哭脸和哭声。
「葬礼那天,她流泪了,可第二天又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她就表现得十分刚毅。但是,三天里,天上一直在下黑色的雨樱。」
「真坚强呢……不过被雨樱看破了内心。」
「嗯。所以,我有时候会担心。不过,我不知道现在我有没有担心的权利。」
雨樱的双色绽放。我还不知道那罕见的天象究竟在表现日和怎样的内心。即便如此,根据流花的说法我也无法断定可以不管不顾。
「担心别人是不需要权利的吧。不管你是疏远了还是身处远方,担心这种事情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擅自做出来强加给对方的。」
她的语气很粗暴,似乎不是在安慰我,而是她平常就这么想。
我觉得,对交往和人情的泾渭分明既是流花的缺点也是她的长处。
「流花你啊,虽然很聪明,但是不怎么精明对吧。」
「什么,说我坏话?」
「我是打算夸你的。」
流花没有打算通过讨好或者引起同情来操纵别人。甚至昨晚她向我坦白一切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接近我、露出微笑说「做朋友吧」,一定终究不过是为了拯救爱里妹妹而做出的行动。
但是,我没有从心底憎恨流花。我觉得被骗很丢人,但是我也觉得流花有着不随波逐流的内核,很厉害。
「来做吧。」
「你要偷窥她换衣服?」
「不是!昨天的事情!一起合作,日和的烦恼……不对,双色绽放的谜团?」
「这是相等的关系哦。」
「总之就是说,要解决这个。」
流花轻轻笑道:「我知道的啦。」
「你啊。我们可是合作关系,那种玩笑以后禁止啊。」
「这理论可没有道理。」
「啊真是的!好烦啊!」
「那么,就当作朋友关系结束,今后是合作关系。这样以关系而言是升级吗。还是说算降级?」
「之前是扮朋友,所以肯定是升级吧。」
流花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同意道:「原来如此。」
「话说流花你啊,你说不擅长在抛头露面也是为了接近日和说的谎吧?那你来做魔术表演里挥棒子的呗。」
流花立刻回答说「不要啊」。
「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擅长抛头露面,是来真的啊。」
「来真的……」
「没错来真的。」
流花露出苦涩的表情,望了一眼自己要在舞台上穿的礼裙。
「学校在九重祭前会不会爆炸呢。」
「别说那种小学生一样的话啊……」
和室的隔扇开了。站在那里的日和快要哭了。
「后背的拉锁,关不上……」
日和的表情好像遇到世界末日一样,立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只是有一点吧。嗯。」
看到垂头丧气的日和,我和流花同时出声:
「用曲别针固定就好啦。」
「瘦下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