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经常乘坐的滑雪游大巴。由于正是旺
季,每天都有滑雪游大巴从东京火车站发车,有的时候一天多达200辆。
碰巧直子有个朋友在旅行社工作,于是便去拜托她。结果真就碰到一辆滑雪游大巴
上还有座位,因为有团体客人在临出发前突然取消了行程。
“真是太幸运啦!接下来只要叫他们来志贺高原接我们就行了,这样还不还不用拿
着重重的行李走很多路。”听到还有空座,直子高兴得直拍手。
平介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思绪就像在黑暗中下楼梯一样,提心吊胆地回到了当
时。
没错,她说了,是大黑交通,是11点从东京站出发开往志贺高原的滑雪游大巴。
想到这里,他全身倏地一下热了起来,随后浑身冒汗。他感到心跳在加快,能清晰
地感觉到耳根后面的脉搏在跳动。
通常,一家客运公司不会在同一个晚上发出几辆大巴开往同一个地方的。
平介将跪在地上的双膝滑到电视机前,他不想漏过报道的任何细节。
“到目前为止,通过身份证等已经确认了身份的死者名单如下……”
画面中并排出现了死者的名单。女播音员用平缓的语调一个一个地读着。对平介来
说,它们尽是些陌生的名字。
平介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虽然口渴得不行,但也顾不上喝水了。他现在深深陷入
了一种切实的感觉之中——这场悲剧可能和自己有关。他一面害怕着杉田直子和杉田藻
奈美的名字被读到,一面用四分之三的心在想:怎么可能呢,这种悲剧应该不会发生在
自己身上。
女播音员的声音停下来了。也就是说,已经确认完身份的死者名单读完了。直子和
藻奈美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平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但即便那样,也还是无法完全安
心,因为还未确认身份的死者有10人以上。平介开始想妻子和女儿有没有带能证明自己
身份的物品,想来想去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平介伸手拿起了电话台上的电话,想打给直子的娘家。说不定她们已经到那边了,
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不,应该说他心里祈祷着事实就是如此。
抓起话筒,刚要按号码键,他又停住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直子娘家的电话号码
了。迄今为止,他一次电话都没有打过,只记得,那是个编成顺口溜之后非常容易记的
号码,尽管他也曾经记住过,可是现在,他把那个顺口溜给忘掉了。
没办法,平介只好从旁边的彩色整理箱中翻出了电话簿。电话簿被埋在了堆成山的
杂志的最底层。他赶紧翻开了“KA”这一页,因为直子本来的姓是笠原(笠原在日语里
读成KASAHARA——译者注)。
他终于找到了想找的号码。先是区号,最后四位数是7053。看了之后平介还是没能
想起那句顺口溜。
平介再次拿起话筒,正要拨号,电视中的播音员又说话了。
“据刚刚得到的消息,之前被送往长野中央医院的一对被疑似母女的二人名字应该
是杉田,这是通过女孩随身携带的手绢判断出来的,上面绣着这一名字。下面重复一
次,之前被送往长野中央医院的——”
平介放下电话,坐直了身体。
女播音员再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响,过了良久,他
才注意到那是自己喃喃自语的声音。
啊,想起来了。
7053是直子名字的谐音。
又过了两秒钟,他猛地站起身来。
一路开车行驶在自己不习惯的雪路上,等到了长野市内的医院时,已经是晚上6点
多了。到公司请假、确认医院位置等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
都已经3月了,停车场的边上还堆着积雪。平介停好车,车前保险杠的部分扎进了
积雪之中。
“平介!”
正当平介要走进医院大门一时,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直子的姐姐容子正向
他跑过来。容子下身穿着牛仔裤,上身穿着毛衣,没有化妆。
容子找了个倒插门的丈夫,继承了家里的荞麦面馆。
“她们两个怎么样了?”顾不上打招呼,平介迫不及待地问道。
离家之前平介跟容子通过电话。她先知道了这次意外事故,还给平介打过几次电
话。由于平介当时还没下夜班回家,所以一直没联系上。
“医生说还没有恢复意识。现在正全力抢救呢。”
容子的脸平时总是像刚从浴室里出来一样特别红润,可是今天却十分苍白。平介以
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如此眉头紧锁。
“是吗……”
在摆着长椅子的等侯室里,有个人站了起来。平介认出那是自己的岳父三郎。旁边
还有容子的丈夫富雄。
三郎带着几近扭曲的表情来到平介跟前,看着平介,几次低下头去。那不是在和他
打招呼。
“平介,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三郎向平介道歉,“如果我不让直子来参加葬
礼,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责任都在我身上。”
三郎瘦小的身体看起来更小了,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那个往日里爽快地卖着荞麦
面的三郎,如今已经不见了。
“请不要这么说,是我让她们母女二人回来的,我也有责任。再说了,还没到无法
救治的地步吧?”
“就是吗,爸爸,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祈祷她们母女二人平安。”
容子说这话时,一个白色的身影闯入了平介的视野。一个看起来像是医生的中年男
子从走廊的一端走过来。
“啊,大夫!”容子急忙向那个医生冲过去,“怎么样了,两个人的情况?”
看起来那个医生是负责救浩直子的。
“这个——”医生只说到这里,便将视线转向了平介,“您是伤者的丈夫吗?”
“是的。”平介答道。由于紧张,声音有些颤抖。
“请到这边来一下。”医生说。
平介绷着身体跟在了医生的身后。
平介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不是母女二人接受治疗的房间,而是一个很小的诊察
室。房间里吊着几张X线片,一半以上都是头部的。是直子的?是藻奈美的?还是两个
人的混在一起?抑或是与自己无关的他人的?平介无从知晓。
“我就和您直说吧,”医生站着开口了,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情况非常严
重!”
“谁的情况?”平介也是站着,问,“是我妻子还是女儿?”
听了这个问题之后,医生没有马上做出回答。他将目光从平介身上转移开来,微微
张了张口,像是很犹豫的样子静止在那里。
平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您的意思是两个人都……”
医生轻轻点了点头。
“您妻子的外伤非常严重,很多玻璃碎片刺入了她的后背,其中的一片刺到了心
脏。对她进行抢救时,她已经大量失血。以往碰到这种情况,伤者很可能早就因失血过
多而死亡了。现在就看她神奇的体力能支撑到什么程度。希望她能挺过来。”
“那我女儿呢?”
“您的女儿,”说到这里,医生舔了舔嘴唇,“她基本没有受什么外伤,只是由于
全身都受到挤压导致无法呼吸,所以,她的大脑……”
“大脑……”
挂在墙壁上的X线片映入平介眼帘。
“那,最终会怎么样呢?”他问道。
“目前,靠人工呼吸机等方法,命算是保住了,但是她的意识可能无法恢复过
来。”医生平静地说。
“您是说,她会变成植物人?”
“是的。”医生冷静地回答。
平介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想说些什么,但脸却一下子僵住了,唯有嘴
唇在徽微地颤抖着,再有就是能听到牙齿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因为瞬间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手脚也变得像冰一样凉。他找不出一丝能使自己重新站
起
来的力量。
“杉田先生……”医生将手放在了平介的肩上。
“大夫……”平介就地坐起了身子,“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救她们。只要您能救她
们,让我做什么都行,花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换回她们二人的生命,无论什么条件……
求求您了!”他接着跪了下来,将额头贴在瓷砖地面上。
“杉田先生,请您快起来!”
医生话音刚落,“大夫,安斋大夫!”一个女子的呼喊声传来。平介旁边的医生向
门口走去。
“怎么了?”
“那个成人女子的脉搏忽然弱了下去!”
平介抬起头来,“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