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恋爱了吗?自己也有恋爱的权利呀!自己现在什么都
没有,没有妻子,没有分享性喜悦的对象。自己所拥有的,只是歪曲了的宿命。
平介一边看着桥本多惠子的脸,一边拼命浮想着一些猥亵的画面。他想自慰。
但是,他没有成功,于是只好放弃,把照片又放回书中,随后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朦胧之中平介忽然感到身边有丝凉意。他睁开眼睛,发现藻奈美的脸就在眼前。在
台灯的灯光下,她正看着平介笑呢。
“对不起,把你弄醒了。”直子说道。
“现在几点了?”
“半夜3点。”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之间就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我睡了多长时
间?”
“你在出租车上就开始睡,到现在已经超过6个小时了吧。”平介说着打了个哈
欠。
“觉得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了。虽然之前也是每天差不多都能睡6个小时。”
“那是因为考完试你放松下来了。”
“也许是吧。”直子凑了过来,将脸贴在了平介胸前。是女儿的脸,是自己长期以
来爱护着的女儿的脸。
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平介的脸,像是在深思着什么问题。难道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
向自己表白?想到这里,平介的身子僵直了。
然而她的眼神一下子向上转开了。随后,她伸出手去。“这是什么?睡觉前你还看
这个?”
是《品质管理》那本书。他忘放回书架了。这下糟了,他在心中暗自叫苦。
她哗啦哗啦地翻着书,至于看到了哪页,平介并不清楚。
“怎么全是数据啊?”
“是啊,觉得很没意思吧?”
平介话音刚落,直子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嘴唇张开了一半,目光集中在了书中的
一点。
她一定是发现桥本多惠子的照片了。瞬间,平介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借口——
我都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本来是要交给她本人的,结果一不小心就给忘
了;看书对手头没有书签,顺手就拿来当书签用了……
但这些借口最终都没有派上用场。直子什么都没有说,合上了书。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分钟,她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
“在你睡得正香的时候把你弄醒,真是对不起。”
“你要回房间了吗?”
“嗯,晚安。”
“晚安。”
直子出门之后,平介看了看枕边的书,《品质管理》虽然合着,但是照片的一角却
露出了半厘米左右。
平介将书放回书架,熄灭了台灯。
21
司机驾驶得非常谨慎。从他操纵辅助闸的动作中,可以感受到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
会放松。如果当时梶川司机也能这么谨慎,那场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不过,现在说这些
已经没有用了。
事故过去一年了,他们举行了一个周年忌日。这是去年那几个遗属联合会的干事提
出来的。他们再次和大黑交通交涉,最终确定让所有遗属乘大巴到事故现场举行悼念活
动。大黑交通方面当然不敢有什么怨言,食宿费也自然由他们来承担。
车门打开充,当领队角色的大黑交通员工先下去看了看,之后很快又上来了,手里
拿着话筒。
“下面,请大家从前排起,按顺序下车。请大家下车时千万不要着急。脚下有雪,
容易滑倒,所以请大家一定要扶住门上的扶手,一次一个台阶地下车。”
前面的人按照指示有序地下车了,马上就该轮到平介他们了。
“走吧。”他对坐在靠窗位置的直子说。直子穿着带风帽的黑色大衣。
外面缓缓地刮着风。大概是在车内被空调吹得头昏脑胀吧,刚开始被冷风这么一
吹,还觉得很舒服。可是没过多久,就开始觉得脸上生疼了。
“这里果然很冷啊。”平介小声嘟囔道,“耳朵都快冻掉了。”
“这还算冷吗?”直子问道。平介这才意识到,来到这里几乎等于来到了直子的老
家。
当初的事故现场已经被完全修复过了。当时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的那些破损的防护
拦已经被新的取代了。平介来到新的防护栏前,向下望着当初大巴滚落下去的山谷。
山体的斜面大概有三四十度五右,但是由于眼睛的错觉,看起来是那样的陡。这条
通往死亡的滑梯大约有几十米长。在它的另一端,流淌着一条小河。小河给人的感觉就
像是在眼皮的正下方流淌着。
现在是中午,山体上的积雪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亮得让人眼睛有些疼痛。下面的河
水也在闪闪发光。
事故发生在天还有些微暗的大清早,考虑到四周山林的遮光作用,估计当时的山谷
里面应该是一片漆黑吧。
平介眼前浮现出大巴在黑睹中咕隆咕隆滚下山谷的情景。仅仅想了一下,他便觉得
恐怖得不行,胃猛地抽了一下。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想像坐在那个大棺材里滚向谷底的乘
客的感受。
周围开始响起了哭泣声。有人冲着谷底双手合十,而直子,只是呆呆地向下看着山
坡。
同行的从东京请来的几个年轻僧人开始念经。遗属们都低下头去,陷入各自的悲痛
之中,哭声一直没有间断。平介旁边的一位老妇人也开始呜咽起来。
念经结束后所有人都将自己带来的鲜花抛向了谷底。不只是鲜花,还有人投下了死
者生前最喜欢的物品。当一只橄榄球被投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发出了更大的悲叹声。
估计死者生前是大学橄榄球队的队员吧。
一直盯着谷底看的直子这时抬起了头。
“你能相信吗?”
“相信什么?”
“那个时候,我想到了自己会这样死掉。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确实还在一瞬间
想到了自己的死相——全身有多处被刺透,脑袋会像西瓜一样裂开……”
“别说了!”
“可是,我觉得那样也无所谓。我不能接受的是让藻奈美也一起死去。如果她死
了,我就再也没脸见你了,那样实在太对不住你了。我这么说是不是很荒唐?反正我也
要死了,根本没必要担心这些。总之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让孩子活下来,即使牺
牲了自己,也要让她得救。”说到这里,她又一次问平介:“你肯相信我吗?”
“我相信。”平介答道,“你也做到了,你救了藻奈美。”
“可是只救了一半。”她抖了一下肩膀。
平介心中暗想,剩下来的就是我的使命了。守护好藻奈美的身体和直子的心——这
就是我的使命。
“你们这群混蛋!”有人情绪失控了。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失去了双胞胎女儿的藤崎。他将两手围成扩音器,再
次喊了声“混蛋!”
大概是受了他的刺激,有几个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当然了,他们所喊的内容形形色
色。有个女的喊了句“永别了!”。
大概是条件反射的作用吧,平介也想喊了。他想出的一句话是“安息吧!”,他自
己觉得这句话还可以。
他面向山谷而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直子拽住了他的衣袖。
“太俗了!”
“啊,是吗?”
“是。我们走吧。”
直子说完便向大巴走去,平介跟在了她后面。
悼念旅行回来的第二天是小学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在个古旧的礼堂里举行。平介坐在后面的家长席中间,目不转腈地看着小
学毕业生们一个个地登台领取自己的毕业证。
“杉田藻奈美。”台上叫到了平介女儿的名字。
“到!”一声清脆的应答过后,直子站了起来。像其他毕业生一样,她来到台上,
接过毕业证之后向校长说了声“谢谢”。整个过程平介都看得非常投入。
毕业典礼结束后,操场便成了最后道别的场地
。特别是直子,她被大群同学簇拥
着。她考上了私立中学,今后再也不会和大家在学校里见面了。平介站在稍远一些的地
方望着她被同学找着握手、在毕业留言录上签名的情形。其中还有几个女生落泪了。直
子抚着她们的肩膀,说着什么安慰的话。她的身影与其说像个小学生,倒不如说像位母
亲。
相比起直子,被更多人围起来的是桥本多惠子。围住她的不仅有孩子们,还有孩子
们的家长。她那张平时总是十分白皙的脸,今天稍微泛出几许红润,不过好像总算没有
掉下泪来。
道别持续了一阵之后,毕业生和家长们开始从学校的正门往外走。完成了一项重要
任务的教师们在感慨的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