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见过恶魔或地狱,便主张想象中的事物很优越的人类,实在是全无想象力
恶魔详尽的原型就存在于你身边,在镜中便可轻易的发现。
只要走到街上,能成为地狱之源的景象想必要多少有多少。
札哈托•丹诺•耶格「妩月之夜的启示」皇历四九一年
透过紧邻而嵌着铁栅的窗户,可窥见高远的穹苍。干燥的风与细小的沙尘由铁条之间吹入。
房间的三面围绕着石壁,而面向走廊的墙壁则是改成嵌着整面的铁栅。
这里是监狱。
青年坐在粗糙的床铺上,背靠着牢狱的墙。青年被关在监狱里,已不知经过了多久的时间。
虽然可藉由窗户射入的朝阳与夜晚黑暗的来临计算日数,但他在中途便不再计数。而在那之后,日夜又已数度轮替。
青年在粗糙的床铺上扭动僵硬的身子,听见声响传来。反射在走廊石地板的声音逐渐接近。
那声音在青年看不见的位置,位于走廊深处守卫的面前停下。他听见一些和守卫交谈的低语,接着脚步声又再度开始移动。
脚步声的主人,在铁栅另一端现身。
那是有着褐色肌肤,摇曳着亚麻色头发,深绿色双眼的少女。
少女捧着放有食物的金属托盘。她一语不发地将食物放在冰冷的石地板上,接着在自己粗糙的衣服内摸索。她费了番工夫拿出钥匙。
她用生锈的钥匙打开铁栅上的小门;避开青年的视线,将托盘推进牢房内。少女一连串的动作都在无言中进行?
少女退到走廊深处,抱住双膝监视着。青年让自己的动作尽量不引起对方的戒心,靠近地板上的食物。他拿起托盘,回到装设在牢房墙壁上的桌子旁。
他用弯曲的汤匙掬起只有盐巴味道的汤汁,送进嘴里。接着切开黑面包,用叉子戳着送入少女把手靠在膝盖上,让下巴倚着手,她用可爱的姿势望着青年用餐。
「有什么不对劲吗?」
面对睽违一整天才又看见的人类,青年尽可能地与对方说话。
「在这个国家,这种吃法是违反礼仪的吗?」
少女发现对方是在对自己说话。可爱的脸庞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是外国人,为什么会说乌鲁穆语?」
男子一面不出一丝声音地喝着加了盐的汤,一面回答:
「嗯。你别看我这样,我是以咒式技术者的身分来到这个国家。我也学过这里的语言。」
「哦。」
隔着铁栅的少女与青年,同时陷入了沉默。
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过于安静的一餐结束了。青年把餐具和托盘整齐地摆好,放在小门前方。
「真的是非常有教养的吃法呢。」
少女不由得说出感想。青年虽然不想再多加回答,却因为感到寂寞而回了话:
「我是这样被教大的。这是龙皇国贵族拉兹耶尔子爵家嫡子应有的礼仪。」
坐在栅栏另一端的少女,嘴角微微上扬。
「真奇怪。」
「我也这么认为,不需要到牢里部还要遵守。」
青年直率地回答。
「现在这个时代身为贵族并没有意义。」百年前,由于跟七都市同盟的战争失利而开始实施的遗产税,使得贵族们最后几乎都破产了,」青年低语。「现实中甚至有些贵族会把爵位卖给重视虚名的乡下人。」
拉兹耶尔家,也只是因为转而投入军事或情报等咒式产业而偶然地兴起。只是由贵族这种活生生吸吮人们血液的水蛭,转变成等待血液流出再行舔舐的怪物而已。
青年绿色的双眼向上看着窗户。对着蓝色的天空,想起遥远的故乡。他重新回头看,少女依旧一直望着青年。
「我只想问妳一个问题,每天送饭来给我的妳,叫什么名字呢?」
「为什么想问呢?这也是你的教养?」
「这是我个人的作风。只是为了要道谢所以才想先问。」
少女露出极为吃惊的表情。
「是我的同伴把你捉住关起来的耶?」
「即使如此还是一样。这不是教养,是我个人的作风。」
少女浅浅地微笑。她随即尝试摆出严肃的表情,但失败了。
「其实我是不能跟你说话的,不过算了,」少女起身。「我是娜莉西雅,没有称号也没有姓氏,就是娜莉西雅。」
青年也起身,对着少女做出面对淑女股的正式行礼。
「我是雷梅迪乌斯。雷梅迪乌斯•利瓦伊•拉兹耶尔。希望未来还有机会见面。」
听见青年这番不合场所的慎重自我介绍,少女不由得轻轻笑了。
雷梅迪乌斯也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轻笑起来。
「嘉优斯•利瓦伊那•索雷尔,我以涉嫌违反咒式取缔法第三条第六项至第八项之持有非法魔杖剑,以及涉嫌违反第四条第二项第三号逮捕你。」
穿着女警深蓝色制服的女子,对着我这么宣告。
我坐在在亚修雷•布夫&索雷雨咒式事务所接待室里的长椅上。而女子站在玄关前。
白金色的长发,被塞进金色徽章闪耀的深蓝色帽子内,翠绿的双眼目不转晴地看着我。正是那愤怒的表情,凸显了女子的美貌。
短裙与强调身材曲线的深蓝色制服,虽然和现在的场合不相符,却异样地形成煽情的姿态。
我顺从地起身,准备转头逃走。
女警似乎早已预测到我的行动,她伸出柔软的手,抓住我来不及逃走的右手;同时旋转美丽的长腿,将直立靠在茶几上的魔杖剑踢开。
在我双眼被她脚部曲线之美引开注意的一瞬间,女子反扣我被抓住的右手,绕到背后把我压在桌上!
看似警察的女子由腰间取出的,是陈旧的合金制手铐,反射着室内灯凝重的光线。
「下午五点四十五分,进攻型咒式士嘉优斯•利瓦伊那•索雷尔,你被逮捕了。」
女子抬起我的右手,正准备铐上手铐的瞬间,我一个前滚将腕关节挣开。身体失去平衡的女子,反而被我拉住左手,被顺势拉向前方。
女警拿在左手的金属环,在她自己的右手腕上发出扣上的声音。我一边跳起一边把手铐往后拉,扣在柜子的支架上。
穿女警制服的女子被自己的手铐困住了。她的侧脸显露出焦躁。
「欸,你这样对待警察是打什么坏主意?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
「谢谢妳为我担心,」我把手放在女子纤细的下巴上。「可是,女警小姐应该担心的是自己本身的安危才对喔。」
我不让她做出抵抗的动作,吻上了她鲜红的唇瓣。我抓住她想要挥动的左手,绕到女子的背后。接着我的右手顺势由她的制服底下滑入。
比想象中还要丰满的柔嫩乳房,在手掌里充满弹性。
「住,住手……」
我当然不可能停下来。接着我解开女子衬衫的钮扣,解开胸罩的扣环,如白雪般的两座丘陵暴露在外。我用五指抓住那滑嫩的乳房。
抵抗逐渐变弱的女子转身面向我。当我正准备再次吻上她唇瓣的时候,女子张开徘红的唇瓣冷静地说话了:
「这样子你高兴了吗?嘉优斯。」
「恐怕是耶。」
女友吉薇妮雅看似疑惑的视线,直接剌向停下动作僵住的我。
「因为公司的工作提早结束,所以我才绕过来看看的;没想到你这边居然有件奇怪的女警制服。」
「因为有个委托人是生产制服的业者,这是代替报酬留在这里的。」我老实地回答。「因为是全新的,而且好像很适合妳,所以我才要妳试试看。我要向一开始不喜欢,可是最后还是为我穿上的吉薇敬礼。」
「其实,我从小就很崇拜女警。」
吉薇前前后后看着自己穿制服的样子,玩弄着短得不自然的裙襬。吉薇抽出假的魔杖短剑,指向我的鼻尖。
这制服穿在拥有冷冽美貌的吉薇身上,莫名地合适?
「看吧,吉薇妳自己也很喜欢的样子。」
「如果把详细的情节都想好,玩逮捕捉迷藏游戏倒是还不错啦。」她把魔杖短剑插回腰间继续说。「可是嘉优斯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让情节变得很奇怪。好像廉价色情电影才有的剧情。」
吉薇自嘲地苦笑。
「该不会,」吉薇翡翠色的眼睛浮现出怀疑,瞪着我。「你就是想模仿这样的剧情,才故意把制服摆在这里的吧?」
「怎么可能。」
我的视线飘向了远方,也就是希望所在的位置,
「吉薇,就算是彼此相爱的两个人,性生活还是需要有点变化吧。」
「与其说是变化,你不觉得更像是变态吗?」
我用眼角余光确认,吉薇眼中的温度已接近零下。吉薇出乎意料地保守。
我在谈话中依然拨弄着她乳头的右手,迅速地往下
滑。即使吉薇察觉到而扭动着身子,我的指尖还是通过了腰带,滑进吉薇的内裤之中。我的指尖触碰到了毛发茂密的柔软私处。
「虽然这么说,妳好像已经准备好了耶?」
「笨,笨蛋嘉优斯!」
吉薇连耳朵都发红,迅雷不及掩耳地想放下手肘。可是,我在指尖移动的瞬间,就把身体移回前方,她并没有成功。
我可爱的右手一刻也不停止地勤勉工作着。我在努力忍住不出声的恋人耳根后方低语。
「吉薇,可以吗?」
「我会生气哦?」
「怎么生气?」
「咦?那个,不可以哦!」
「好可爱哦。」
我盯着吉薇的脸,她转开视线。同意的暗号让我内心疯狂而激昂。我用伸进她裙子下方的手,褪下了她的内裤。
就在我全力感谢母亲把我身为男儿身的瞬间。
令人不悦的电子合成声音响了起来,我和吉薇的身体同时僵硬不动。
放在桌上的携带咒信机,不断发出不祥的呻吟声?
虽然我想不理它继续爱的行为,但是煞风景的呼唤声不停响着。吉薇看来已经失去兴致,抓住我的手,把它从裙子底下赶了出来。总觉得在记忆中,之前似乎也有发生过一样的事情。
「要接电话吗?」
「不要。」
吉薇离开我身边,挥手松开玩具手铐。开始把褪到膝盖以下的内裤穿上。
再见了,我的青春。我一面踢着地板一面靠近茶几。带着正义的怒气拿起手机,看了号码。随着愤怒将手机放到耳边。
「吉吉那你这家伙,也稍微看看时间好不好!我现在让天使溜走了啊!」
「我怎么会知道。好了,快过来。有工作。」
我的伙伴挂上电话。我拖着外套准备出门,身体被拉了回去。我回头一看,吉薇用双手抓住我的手。
我边转身边问:「什么?」吉薇低下了头,完全不和我视线交会。我想要偷瞄着她的脸,听见她小声地说:
「……那个,拜托你,擦一下手。」
「为什么?」
吉薇一语不发地抬起了脚,踩下细细的鞋跟。
那只鞋跟就这样刺上了我的脚背。
我今天也很忧郁。脚背也很痛?
连红绿灯也都不怀好意地总是亮着红灯。我踩下巴尔肯MKⅥ七五年型的煞车板停车避震器的状况果然不太好,嘎吱嘎吱作响。后方省一架上的东西似乎没有绑好,各式各样的咒式具垮了下来,传来刺耳的声音。
隔了一会儿,零散的咒弹壳也掉到货架地板上。清脆的金属声,奏出悦耳的音阶。
红绿灯号终于改变,最前面的车子向前直行。下一辆车往右转。我跟着前面的车,旋转贴着黑色皮革的方向盘右转。结果对向的直行来车差点撞上来,我连忙紧急煞车。
「快点被诅咒死一死啦,低能的白痴。」
我脱口说出进攻型咒式士不该有的非科学性话语。对方也由车窗伸出左手,竖起中指驶离。虽然我很想用化学咒式第一位阶「磷舞」的磷火烧他,但还是忍住了?
「嘉优斯,前进。」
坐在前座闭菩眼的吉吉那,抛来彷佛用钢铁铸成的声音。我在灯号改变之前踩下油门。
吉吉那弓起长达一九四五公厘的身子坐着,让车子里头看来变得狭窄。再加上他还把外型穷凶恶极的屠龙刀涅雷多折迭起来,抱在胸前。更是加倍提高车内变得狭窄的效果。
如果是精神科医师,应该会这么分析:「他显示出像是幼儿不肯放开心爱毛毯一样的习性」,当然我是不会这么说。
「你是在毛躁什么。」
向来只把我当作好用的咒式展开工具的吉吉那,继续发问。我的伙伴有时候会因为气温、湿度、地磁或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的影响对我提出问题。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一向都很冷静。」我努力试着责备吉吉那:「吉吉那老兄在和我们有合约的妓院里,可以一口气制住乱来的咒式上是很好。不过啊,被问起损坏的设备由谁赔偿的时候,请不要通知我。」
「那是你的任务。」
「因为初春的事件拿到很高的收入,让事务所营运好转的情况,只持续了一瞬间。扣税后的经费也已经在昨天就透支了,」我继续令人情绪低落的话题。「如果不早点接到大笔的工作,我们的经营状况会变得连买最低限度需求的咒式用子弹都得负债。平常稍微用点脑袋吧。还有,可以的话麻烦去死。死在房间的角落。」
让我忧郁的原因还不只有这样。
「吉吉那,你看起来心情此我还差。」
「你说,什么?」
吉吉那似乎很吃惊的回应,我一面忙着右转,一面歪着半边脸颊回答:
「没什么,最近,我也成了跟你一样的十三层级,所以你觉得不是滋味吗?」
吉吉那貌美艳丽的眉毛准确地耸起三公厘。横跨他右眼上下方苍龙与火焰的刺青也扭动着身子?
「要我成为民间进攻型咒式士的是吉吉那。把我这个战斗门外汉锻炼成进攻型咒式士的也是吉吉那。」虽然我绝对不想承认,但是说起来他就像是我的师父。我继续说:「我最近升格,也就是和你并列了吧?这对流着有无谓且极高自尊心屠龙族血液的吉吉那来说,当然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吧?」
可是屠龙的家伙音量并未提高也没有生气。如果他生气就是承认了。
「只有现在。」
「只有现在,你还真是正嘴硬。」
我一模仿吉吉那的声音,便传来沉重的金属声。
吉吉那拔出硬化钛制的宽厚刀刃,横劈过我低下的头顶。刀刃插在车广内部的补强骨架上,然后瞬间收回。
事情总是如此。如果吉吉那认真的话,在这种距离下,以力学的角度判断我没有理由能躲过。他只是因为说「吵死了」很麻烦,所以才用刀警告。这似乎是战斗狩猎民族屠龙族的习俗。这么腐烂的民族,早点灭亡吧。
「我马上就会超过你。」
吉吉那再度闭上眼睛。由窗户照进来的街灯映在他右眼细致的刺青上。我不禁想说些讽刺的话。
「如果人类继续这样努力下去,总有一天可以跟青蛙或是蛆虫对话,这点应该已经由我本人证明了。」
「只有我能忍受你这令人不悦的家伙。」
「我能够和吉吉那应对,这种超平常人的忍耐力与努力应该已经值得国家表扬了。当然是用赏金和奖品。」
车子横越过涅雷斯路。在几乎没有车子经过的道路上,我加速前进。突然加速让合成橡胶车轮发出焦味?
我身旁传来有如污泥煮沸般的笑声。
「原来如此,让你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是那个叫吉薇妮雅的女人吗?」
「你在说什么?」
虽然我回答时没有看他的脸,但还没进化成现代人的吉吉那,直觉异常地敏锐。
提到涅雷斯路,我的女友吉薇妮雅住的高楼住宅就在这里。」旦联想起来,吉薇阳光色的头发与春天湖泊般的双眸掠过我的脑海,说不定我就会采取行动。我痛恨有嗜战斗症的吉吉那他那独到约直觉。
「啊,原来如此啊,我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吉薇。」
屠龙族宛如催促我继续似地沉默着,我半自暴自弃地继续说话:
「因为吉吉那总是挑在我要和吉薇相爱的时候来捣乱,所以我才会心情不好。今天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一些,结果你这家伙又……」
「我哪有办法掌握你的发情周期?终年都是发情期的你哪有空档。」
我更加粗暴地踩下加速板。由于惯性原理,我的身体被压进驾驶座的皮椅里。吉吉那则是在我身旁用完美无缺的爬虫类表情对我嗤之以鼻。
「我就是讨厌你这样,」我有点生气所以决定攻击吉吉那的弱点。「可是啊,总比被自己的未婚妻说不用专程回老家也没关系来得好。」
我的右睑颊感觉到吉吉那冰冻的怒气由右边辐射过来,拿屠龙族跟他的母亲来开玩笑、他不会喝酒的事实,还有未婚妻的话题,都是触碰到吉吉那身上的逆鳞,自杀式的话题。
「嘉优斯啊。我有种感觉,屠龙族代代相传的死者猎手告诉我,你的寿命将会在现在突然结束。你的葬礼要十字教会式的?伊杰斯敦式的?还是要选在回收厨余的日子?」
「喝点酒然后去问你的未婚妻和屠龙族的亲人如何?」
我的话中也开始带刺,接受他挑衅。
「我之前就发现了可是没有说出来,我的不幸,所有的原因都是因为吉吉那你。」
车里的气氛,变得糟透了。
即使能够操纵摇撼大地的咒式,打倒「异貌者」,我们也只是被女性耍着玩,为税金所苦,平凡无奇的人类。
车子继续在街上前进,传来无线电的呼叫声。我们暂时停止冷战,切换声音输出。
「你们躲在哪里发臭?你们两个综合罐装无能咒式士!不准把手机关掉!」
有着破锣嗓子
的,是市政府生活安全课的沙札兰课长。
我不理会持续不断的声音继续开车。但是由于连我细胞内高基氏体不好看,和隔壁的邻居粒线体相处不好,祖先阿米巴原虫涉嫌炒作国际股价,都一一被纠举出来,终于到达我精神上忍耐的极限。
我用十伊恩的铜币快速摩擦话筒。
「喂!喂!请问是谁?讯号混乱听不太清楚哦!」我谨慎有礼地准备关掉无线电。
「不准假装没听见,非法生物!司穆鲁夫路四丁目的消防局有人违法发动召唤咒式,已经确认发现异貌者了!」
因为有事件所以我停下了手。沙札兰怒吼的声音响彻车内。
「郡警冲进去还是没办法镇压,警察本部的特殊部队来不及赶来!距离最近的进攻型咒式士,也就是你们赶快过去支持!」
我忘记关掉通信机的定位回报功能了。我看了身旁。吉吉那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表情望着风景。只好由我回答。
「呃!我是索雷尔。插手犯罪事件的话,我们又会被警察讨厌了。」
「我果然不该问的,你们这两个喜欢猪屁股的咒式士!咒式犯罪也属于生活安全课的工作!叫你去就去,办完事以后去死我会很高兴的!」
通话随着激烈的声音挂断。我不由得叹气。
我转动方向盘,车子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我一边把车开向事件现场,一边用疲惫的声音说话:「沙札兰课长的绝招,就是不讲理的愤怒可以持续无数个小时。」
吉吉那点头。
「这么一说上吉吉那的眉毛扭曲,显示了他的不愉快。「之前他从上午就开始训话,一边吃午餐一边继续责骂,下午五点市政府关门以后回家,回到事务所以后还打电话来继续大骂;他曾经办到过这种前无古人的绝技啊。」
「其实,我有向金涅尔世界纪录管理处提出申请,把那时候的事情列入纪录。」
我招认了。
「可是,对方说在拉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里,已经有过僧侣持续怒吼三十六小时三十二分钟十二秒而死的纪录,所以很遗憾是第二名,我还稍微哭了呢。」
「本人毫无自觉的世界第二吗……」
我深深叹息。吉吉那沉默。车子里的气氛差到不能再差。
事件的现场,傍晚的司穆鲁夫路上吵杂喧闹。
消防局前停放着警车。形成包围网的警宫们表情严肃的并排着。封锁线之外,看热闹的人群在安全地带朝内投以不负责、看热闹的眼光。
新闻机构派来的人员想要靠近现场,被警官发出怒吼制止了。
「不要小看新闻!我们可是宁死也要采访啊!」
我顺着叫声看去,看见了暴露在外的乳房。对着警官们挥舞摄影机的,是实习新闻记者安洁尔。
「啊,嘉优斯!帮我把这些家伙赶走!」
虽然安洁尔的声音传了过来,但因为很麻烦,所以我假装没听见。
我和吉吉那拨开人群前进。在现场找到看起来像指挥总部的地方,我们向那边靠近。
有个对着无线电怒吼,看来像是负责人的刑警。准备摔下无线电回去的刑警,注意到我们的脸。他的襟章上有一颗银色的星星和一条杠。也就是说他属于督察警佐阶级。
「混账,进攻型咒式士已经闻到臭味过来了。」
贝利克督察警佐四方形的脸上?有着因情况严重造成的痛苦。接着,也浮现出因为出现可以听他抱怨的人而产生的喜悦!
「我知道警察不爱我们,」我站在贝利克面前。「可是,我认识的贝利克应该是懂得必要之恶的现实派吧?」
「偶尔给我们一些情报,当作协助你们办案的回报吧。这就叫礼尚往来。」
听见我和吉吉那的话,贝利克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么,状况如何?」
我和贝利克望着消防局。红色的消防车和云梯车有如巨大的野兽潜伏在一楼。四层楼高,索然无味的建筑耸立在接近夜晚时分的天空里。贝利克用下巴指着阴暗的正面入口,「那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消防员,通报吉诺雷消防局里出现『异貌者』。他叫着里面还剩下九个轮值的消防员,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如果对手是异貌者,那就没有一般警察出场的余地了。」
我边望着被投射灯题兄的警察局,边思考攻进去的方法。
「有才能的咒式士,大部分部认为就算从军也好过当警察或公务员。」
贝利克苦涩地低声说。
「吉诺雷消防局吗?」
吉吉那抬头看着建筑物说。我漫不经心地开口对他说:
「你变态的嗜好已经到了连看见消防局部会兴奋的地步了吗?」年要纵火三次吗?」
「一次都太多上吉吉那继续。「是因为普雷梅雷娜在这里。那个有红色鬈发的女人。」
「看来,吉吉那的女人在我们的目的地里。」
我重新看着情绪变差的贝利克。他用不满的表情迎接我。
「不需要借用你们的力量,这种程度的对手靠警察就可以解决。」
吉吉那用优雅的呵欠响应贝利克强硬的意见。
「我和嘉优斯并不想主动插手。只是不想和市政府关系变差,对方说他们付了酬劳我们就有义务。其实叫拉尔豪金公司,或是特殊镇压部队过来就好了。」
贝利克露出溢满苦涩的表情。
「看来你不知道,拉尔豪金公司因为十五分钟之前在卢安牙科发生了类似的事件,往东边去了,」贝利克说明目前艰难的处境。「专门的镇压部队,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在包围北部的咒式爆破犯。虽然我们已经请求派遣分队,但是还要半小时才能赶到。」
吉吉那就算了,充满常识的我为了改善营运状况而想要眼前的收入。得要设法试着动摇池议我俨可以插手。
「那叫军队来啊。他们不会有任何抱怨,二疋会开心地赶来用战术级的咒式华丽地连续猛轰。」
贝利克阴暗的表情上又加上了厌恶。
「你应该知道历史上警察和军方的关系如何吧。」
「当然,」我用开朗的声音回答。「你是说,七十二年前的二月二十四日,哲贝伦龙皇国军哨的青年将校众众反叛。警察为了制止他,发生战斗导致有人死亡。也就是所谓的『禁桥之变』,从此以后形成雨方关系险恶的传统吗?」
我用爽朗的表情继续说:
「也就是说可怜的贝利克督察警佐,目前身陷天秤之中,得决定是要背叛整个警察组织丢脸地拜托军方,或是拜托踩了他们地盘的市政府喽啰。
我对着表情苦涩的贝利克,继续说下去。为了让他的抉择朝着我希望的方向,我要在天秤上再加上一个秤盘和铅锤•
「终于,可怜的贝利克督察警佐,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迷惘的时间了。就在他深思的时候,这面的异貌者闯了出来,造成周围有人死亡;这么慎重又冷静地下判断的督察警佐,到底会不会得到表扬呢?」
我给了他正确的忠告。
「接着,不知为何地你总是被调到闲差,常和同事或朋友一同光顾的酒吧,老板也不知为何地疏远你,老婆和两个孩子也不知为何地回去娘家再也不回来。现在正在后撤中的头发也不知为何地退到后脑勺,你为了自己的人生哪里出错感到烦闷,过着太过愉快的老年生活。哎哟,恭喜。真羡慕你呢。」
我说出惹人厌的贺词并响亮地拍手。贝利克四方形的脸上,浮现出少许想要保护人命的正义感,还有明哲保身的神色。接着他呻吟了起来:
「可恶,所以我才讨厌咒式士。再怎么说,个性真是烂到谷底了。」
「我只能当作是称赞的话收下了。还有,市长方面和社会舆论就拜托你善后了。」
这么说来,咒式士学会机构的杂志「咒式之友」里针对个性差的咒式士进行投票,四月号和接下来的五月号,都是和我一样的化学咒式士得到遥遥领先的第一名。这件事我实在不太能理解。
现在正在犹疑如何决定的贝利克手中,握着无线电对讲机。
「……救、救、救命!」
「冷静点。里面怎么样了?」
虽然贝利克提问了,但是杂音很多。
「……用我们一般警察士的咒式和装备!敌人,是……」
一阵强然巨响、惨叫声和尖叫声,紧接在说话声之后传了过来,从无线对讲机和建筑物传来长时间的声响。
无线电只剩下如沙暴般的声音。
我和吉吉那望着贝利克充满苦涩的表情。
「怎么样?开始觉得让我们去比较好了吗?」
经过刚好五秒钟,贝利克督察警佐点头答应。
室内照明的电源被切断。吉诺雷消防局内部一片漆黑。
只有稀落的夕阳与探照灯的光线,从警方先遣部队打破的正门与窗户射入室内。微弱的光线映照出室内的轮廓。
我让鞋底谨慎地踩在玄关的磁砖地上,安静地走着。
我看着魔杖剑「断罪者优尔加」的剑柄,察看咒式弹仓
的发射端点,十三发子弹全都装好,也已经上了膛?
在我身后不远的吉吉那正在卸下光是刀身就有一七一〇公厘,单手持刀状态全长部有一八四一公厘,长而巨大的屠龙刀涅雷多。
我们两人的视线分别望向室内的左右两侧,弥补彼此的视觉死角。
虽然知觉眼镜并没有夜视功能,但我可不会犯下在室内使用发光咒式照明的愚蠢错误。吉吉那消耗了屠龙刀的咒弹,发动咒式。
吉吉那在我身上发动的是生物强化系咒式第一位阶「猫瞳」;能够增加视网膜下方负责感受光线明暗的柱状细胞。猫科动物的眼中有个名为视毯的构造,作用如同反光板,可以把通过的光线再次反射回视网膜上。藉由重复使用光线,即使在光线量只有人类视觉下限六分之一的阴暗处,也能够看得清楚。
讨厌猫的吉吉那,则是展开了有相同效果的生物强化系咒式第一位阶「枭瞳」。
变得清晰的视野中浮现出入影,我想都没想便将魔杖剑指向那个方向。立即感觉到我脚步混乱的吉吉那,瞬间转身?
「没事。看前面上吉吉那挥着手告诉我,又再度警戒着前方。
吓到我的人影,是我自己照在镜子里的影像。有点太长,如铜的红发,青色的双眼。接着
是细细的鼻梁。挂在鼻子上的知觉眼镜,还有总是讽刺地歪着的嘴角。因为日子过得辛苦的关
系,我的脸色从来没有好过。
为了掩饰自己愚蠢的行为,我离开吉吉那身旁,往内部前进。
我将放在背后的左拳张开又握住,指向前方,指示吉吉那往深处的走廊前进。如果是特殊
部队的镇压作战,就会一边大声威吓犯人一边入侵,但我认为这对异貌者大概无效。应该采取像猫一样静静前进的奇袭作战。
身为咒式剑士,近战能力优秀的吉吉那走在前方。他靠近走廊墙壁偏左的地方,在狭窄的定廊上前进。我跟在吉吉那身后。
根据知觉眼镜上显示的建筑平面图,走廊左边深处有扇门。消防员们被困住的地方,就是门后的训练室。
吉吉那靠近走廊转角的墙壁。他用刀尖当作镜子,观察转向左边走廊的前方。他对着我在背后摇手指,做出继续的暗号?
我追上随意定着的吉吉那,弯过转角。走廊尽头的塑料地板上,染着鲜红的颜色。还加上有铁的气味混合咸味,令人鼻酸的臭味。
有一个人瘫坐在走廊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另一个倒在走廊后方。总计是两人,警方先遣部队的尸体。
吉吉那戒备周遭的同时,我检查了眼前的尸体,一般体重的人类身上血液的总量约有六公升,出血量大于两公升便会因失血而死。不需详细检查,便可看出他流失的血液已超过上限。
尸体身上穿着的制服是用强化型酰胺纤维制成。重量只有铁的五分之一,强度却是铁的三倍,拥有能够几乎完全抵挡火药式枪弹的强韧防御力,抗燃达四百度,是郡警的标准装备。
「唔,这还真惨。」
到底需要多大的冲击才能撕裂强化纤维制成的制服?而且连小肠和肝脏都被拖出来,阴暗的走廊冒着残酷的蒸气。
我望向倒在后方地板上的尸体,他倒是完全没有外伤。眼鼻口都溢出眼泪与液体,维持双手抓着喉咙的姿势断气。死因是毒物或药物。两名死者分别被物理性的力量与咒式杀害。
「领低廉的月薪却死得这么惨,当警宫真是不划算啊,」我阖上死者的眼睛。「但是我们就算活蹦乱跳地死去,还是连个抚恤金之类的,屁都领不到;就这一点来说他们还好一点。」
吉吉那眼中有责备的神色。
「我们应该要秘密潜入才对吧?你的多嘴真是不治之症。」
「是,吉吉那你也说话了,所以跟我同罪。」
吉吉那的脸上写着不悦。我的眼睛则是仔细盯着掉在旁边的艾里达那郡警制式魔杖剑,斯尔米&威森三八式。
六发子弹全都射完了,发射端点指着天空,宛如诉说着警察士英勇的战斗。
我寻找使用咒弹发射咒式的方向。走廊后方金属制的门中央有个大大的歪斜开口。门另一边的墙壁上插着的长枪正在进行量子分解。
吉吉那和我互相用眼神示意。我们向前走,几乎同时辟进室内;为了戒备室内敌人的埋伏,快速地将魔杖剑指向四方。
房间看来像是消防员的训练场,高度和面积接近小型体育馆。
水泥柱间的阴影处,用绳索吊挂着重锤的装置或是举重用的平台上面,都并排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凶器。跃层的四周环绕酱走廊。
吉吉那继续将屠龙刀涅雷多的刀身指向房间深处。
天花板上垂挂着消防员练习爬绳和降下的绳索。绳索在黑暗中摇晃着。
我立即跃起,前滚翻一圈逃开。撼动室内的巨大掉落声在我背后持续响起。
我一面回头,一面举起魔杖剑。强化水泥的地板上有着仿佛被陨石撞击过的痕迹?
我抬起头看着造成声响的巨大躯体。表面宛如翻转过来的人类内脏,球状的巨大身躯有大象那么大。
肉色的表面,傅来呻吟声。
男,女,老人。肉色球体的表面,嵌着妩数个脸孔。而关节扭曲的手脚由表情痛苦的脸孔之间伸出。
手或脚上有着橙色的制服。来不及逃跑的消防员被卷入球体之中。除了身体上的厌恶感和作呕,我同时背脊发凉。
就算是异貌者,也不会有像这样完全妩视于生物学的异常外观。
「偏偏遇上了『祸式』啊。」
随着我后退一步的同时,球体前面的巨大脸孔张开双眼与唇办。由洞穴中露出入脸。三张脸孔上,已经浮现出精神失常似的涣散笑容。
人脸全都一起张开眼睛。」群没有生气的青色眼珠。
毁毁坏毁坏坏坏坏坏——!
奇迹似地没被破坏的架子与窗户玻璃,由于几十张人脸的哄堂大笑与咆哮声出现龟裂。
恶梦揭开序幕。
我忍住呕吐感,扣下飙杖剑优尔加的扳机,向前方放出化学咒式第三位阶「爆炸吼」。
甲苯与三个硝基结合形成的三硝基甲苯炸药炸了开来。秒速约六干九百公尺的爆炸气流与钢铁碎片,粉碎了室内的用具,奔向球形的祸式。
退出的空弹壳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有道黑影切开爆炸烟雾形成的粉尘。
那是女子手臂般粗细,长而巨大的青色肉鞭。触手迎向吉吉那的屠龙刀。敲击出火花。
撞击力让吉吉那的脚踩裂地板。他转换刀锋方向,用贾那散铁重咒合金制成的刀刃切断肉鞭。青色的液体飞溅而出。
和脊椎动物之类体内以铁与蛋白质形成的血红素不同,含钢的色素蛋白构成的青黑色血液,发出腐烂内脏似的臭味。
被切断的肉鞭缩回人脸的口腔内。爆炸的烟雾退去,肉块本体向我们袭来。即使正面承受了我的「爆炸吼」攻击,祸式却几乎毫发妩伤。
「是咒式干涉结界吗!」
龙或祸式所拥有的结界,能够干涉咒式的发动原理,将隔着一段距离放出的攻击性咒式效果降低或消灭。
换句话说,这是我这种担任后卫的进攻型咒式士的天敌。形状异常的球体一边粉碎室内的用具,一边向前突进。
青色舌头形成的鞭子由我们的左右两侧攻来。吉吉那用后滚翻躲开,水泥柱像是纸糊的一样被触手贯穿。触手追踪着猎物。
舌鞭的尖端被吉吉那一闪而过的刀刃切断。快速落下发动攻击的舌头被吉吉那一记手背拳打弯。空手就可以把连水泥柱都能贯穿的攻击弹回,我实在不想把吉吉那当作人类的一员。
但这道攻击是祸式的诱饵。正面的人脸发动了咒式。由三张脸的口腔中,喷出黄绿色的烟雾?
「是化学咒式第一位阶『盐莫』!」
吉吉那和我为了避开烟雾而迅速后退。
咒式合成的氨具有很强的反应性,也是强力的窒息性气体。对人体的影响包括臭味与刺激性、造成眼部损伤,最严重的是侵犯呼吸道致死。」公升的空气中只要加入零点二五毫克,三十分撞就能让狗死亡,在浓度饱和时会造成支气管痉挛与反射性呼吸抑制,数秒便会让生物毙命。可是,在我们四周并没有能够逃跑的地方。
「吉吉那!上面。」
被夺命烟雾包围着的我大叫。我向自己头上放出「爆炸吼」,爆炸击碎了天花板。
吉吉那狂奔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如雨般落下的瓦砾之中。他健壮的左手抱着我的身体,向上方跳跃。
吉吉那用左手抓住天花板开口裸露的钢筋,顺势向上旋转。我们两人在三楼的地板上着地,经过一阵翻滚后猛然停止。
吉吉那和我的眼睛都因为那阵气体而流泪。但是由于我们立即判断出对方的咒式而止住呼吸,所以损伤很轻微。
球体喷出的氯气,密度约是空气的二点五倍,因此不会扩散到上方的楼层。
「可是,对手是祸式实在……」
我站
起来后喃喃自语着。吉吉那接着答道:
「在古时候被叫做恶魔或是魔神,现在则统称为祸式,其咒力强大无比。而性质也好像会代代相传的一样,是无限的特异性质与邪恶上吉吉那继续回想。咒式士有句格言,如果要和龙、古巨人或祸式战斗,不如回老家。祸式是被形容到如此程度的对手。」
「已经对付过很多次了,因此我很清楚。所以我想回家。」
我说着丧气话的同时传来巨响。我回头面向身后的三楼走廊,洞口的方向。
白烟里浮现出几个青色的光点。青色的舌头刺入地板及墙壁。为了追上我们,祸式抬起牠巨大的身躯。
极大的重量使得定廊的地板嘎吱作响,正面的脸孔发出令人厌恶的声音。接着,人脸拖着青黑色肌肉与肌腱构成的尾巴射了出来。
我跟吉吉那分别往左右闪避。球体破坏着地板、墙壁和天花板继续前进,又再度由表面射出人脸。我们判断地形对我们不利,在走廊上全速狂奔。前方是玻璃窗,但我们两人继续往前冲。
玻璃与窗框的碎片四散,我们跳到消防局外的半空中。在我们脚下,伸长着肉色脖子的人睑也伸了出来。吉吉那用屠龙刀画出大大的圆弧,横砍过形状异常的触手。
我们随着重力落下。我在水泥地上着地。为了抵销冲击力,我用脚底、膝盖、手肘、肩膀、背部依序翻滚。泥土因此跑进我的嘴里。
屠龙族在我身旁无声地着地。做什么都姿态优美的吉吉那令我生气。我把嘴里的泥上和口水一起吐出,吉吉那笑了。
「嘉优斯啊,不要跳过食物链的顺序。你是等不及植物吃土长大吗?」
「我是想解决下个世纪的食物短缺问题。假如没有面包,吃上就好。」
破碎的声音传来?
质量巨大的物体破坏了整个三楼的窗户和墙壁,掉了下来。
祸式用伸向四方的人脸代替脚来着地。猛力撞击水泥地的人脸们,发出呻吟声与惨叫,消防局的大楼围在我们四周,中庭的大小约是佛克尔球场的一半左右。在无处可逃的竞技场上,我跟吉吉那和有许多脸孔的球体对峙?
远方传来人们的惨叫与怒吼。应该是因为警察探照灯的光照不过来,只听见打斗声而感到不安。可是说起来,直接面对敌人的我们才应该感到不安。
由于我们不像之前的警察们那么好对付,眼前的祸式警戒了起来。数十张脸吞吐着青色的舌头一面威吓我们,一面向左移动。
随着牠的移动,与地面摩擦的人脸发出尖叫。压烂的眼球、被撕扯成条状的唇瓣与皮肤,在地板上用青黑色的血画出轨迹。
「看见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吉吉那的睡脸。」
「不要把我跟牠当成同类。说到这个,你应该被女人说过睡脸很可爱吧?」
我们一面要嘴皮子,一面也缓缓向左侧移。祸式和我们绕着圆形的轨迹调整位置。
「吉吉那怎么会知道?」
「比起清醒的你,没有意识的时候比较容易忍受,这具有理论上的必然性。」
我对吉吉那的话嗤之以鼻。最近屠龙族的家伙也变得伶牙俐嘴了。
祸式发出奇怪的声音。牠的轨道由圆形变成直线,如箭般朝我们冲来。
由球体内侧放出来的人脸向左右伸出。从我们视线的死角,宛如闪电般接近。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滚了半圈。躲过了如大锤般插入水泥地的人脸。我持续不断翻滚,趁势用魔杖剑优尔加劈向伸长的脖子内侧。
切断脖子肌腱与肌肉的感觉传到我手上。
傅来异界生物的痛苦叫声。吉吉那跳起踩上伸长的脖子。
吉吉那拉开屠龙刀涅雷多的长柄,全长由一八四一公厘伸长为二九九〇公厘,变成必须用双手拿着的不祥长枪。他没多浪费时间,单脚踩在地上,挥下宛如瀑布的一击。
贾那散铁重咒合金制成的刀身,由球体状肉块的左上方劈入。斜着砍断消防员们发出惨叫的脸孔。刀刃一口气劈入球体的中央部分。大量的青色体液由伤口喷出!
「救救,救命,命!」「我不,我不,想死!」「我们只是,被被这家伙吸进来而已!」
由于剧痛神智恢复正常的人脸们,发出悲痛的恳求。青色的眼睛,绿色的眼睛,茶色的眼晴恳求着。我觉得那是似乎曾经见过的脸孔,无法忍受而移开视线。
「救我,吉吉那……」
尖叫中混着女子的声音,吉吉那停下动作。
红色鬈发,像是普雷侮雷娜的女性脸孔浮出。眼中流出泪水恳求。
「救我……」
「放弃吧,我不会救你们。」
声音宛如冰块股寒冷的吉吉那,拙下屠龙刀涅雷多的扳机。
生物强化系第五位阶「钢刚鬼力臂法」发动了。随着咒式,被称作红肌的慢缩肌纤维当中的柠檬酸循环,利用氧气以最佳的效率分解肝醣与葡萄糖,产生三磷酸腺苷(即ATP,于生物体内传递能量。)。在被称作白肌的快缩肌纤维中,以最佳的效率利用肌磷酸(即CP。)与三磷酸腺苷,借着代谢ATP-CP收缩肌肉。被强化的慢缩肌与中间肌纤维之间,进行强力的神经传递,合成大量的肌磷酸三磷酸腺苷。经过一连串的反应,他全身的强化肌肉膨胀起来。
强大的力道,再度灌入深深砍进肉球的刀刃。残酷的屠龙刀,将普雷梅雷娜尖叫的脸孔,以及数不清的脸孔砍断!
异界的球体发出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痛苦叫声,并喷出青色的体液,被一刀两断分成两个半球。
分成两半的球体上,残余的人脸朝着吉吉那伸去,试图用下巴抓住他。然而,以青色血沫为背景,屠龙族的战士用优美的姿势跳上半空中。
人脸试着编织出再生咒式,开始剩下的演算。我不给牠治愈自己的机会,发动化学钢成系咒式第二位阶「矛枪射」。
咒式生成的数十把钢枪以高速射出。可以媲美对战车用炮弹威力的锐利金属,贯穿了人睑的眼窝、口腔以及半球的骨骼。将牠刺到水泥地面上!
发光的组成式破碎,伸长的脖子痉挛着落下。人脸们青色眼晴里的光芒也消失,完全地沉默。
「正因为牠是『异貌者』,才会有这样的弱点。」我吐出屏住的呼吸。「只要是进攻型咒式士,进攻模式都是由我这样的后卫使用装备或咒式制造陷阱诱敌,接着再让前锋的吉吉那施以致命的斩击。可是来自异界的访客无法理解战术的运用。」
「话虽如此,嘉优斯你居然能够理解不会扯到我后腿的战术。」
吉吉那站在尸体另一边。
「致命的一击总是由主角负责,你当配角还直父羊苦。」
「看来,对你是非得用刀来说话不可了。」
我的右脚踝传来一阵冲击。当我发现时,已经被拉倒了。
青色的舌头,像是蛇一般在我脚踝上绕了一圈半。舌头另一端,连着唯一逃过穿刺攻击的人脸?
「还活着吗!」
我反射性地正要编织咒式时,舌头如老虎钳般缩紧,我右脚踝的骨头碎裂了。干涩的声音与疼痛感瞬间传人我的脑子,由于痛苦,我只能向后仰着身体。
吉吉那抓着刀奔跑过来。
可是,缠住我脚踝的舌尖继续伸长。准备贯穿我头部的舌头,比吉吉那的刀快了一瞬间。
不行,我会死。而且我不要死在吉吉那眼前,我这么想。
逼近而来的舌尖消失。我看见青色肌肉与血管的剖面。
隔了一拍,传来液体的声音。
我朝声音的方向看去,青色血构成的花办在中庭的墙上绽开。是被切断的舌尖撞上墙壁。舌尖在墙上拖着青色的鲜血,落到地面。
救了我的东西,插在我右脚踝旁的水泥地上。是一把被扔出的手斧切断了舌头。
我、吉吉那和祸式找着手斧被扔出的位置,一起向上看。有个影子正好由消防局的屋顶上跃下。
闯入者的左右脚,踩在祸式被劈成两半的左右半球边缘上。他把巨大的枪斧塞进吉吉那砍出的切面。
他扣下台杖枪斧的扳机,发动咒式。化学钢成系咒式第三位阶「赫铔哭叫」炸裂开来。铝和铁氧化物,以镁作为引信燃烧,引起剧烈的金属还原热反应。
氧化铁被铝还原生成铁,炸开猛烈耀眼的亮光和火花。产生连金属都可以熔接的三千度高温。灼热的火舌舔上左右半球的切面?
金属燃烧的刺激气味与强烈的恶臭飘散在周围。火焰与蒸气由盖满球体的人脸鼻孔与口腔喷出。青色的眼球朝向不同方向剧烈地动着。
意识的光芒迅速由人脸的瞳孔中消失。祸式终于死了。
残酷而确实地执行死刑的人,拔出又长又大的枪斧。他把长柄转了半圈,甩去青色的血液。
「对付祸式的时候,只要不完全破坏脑或心脏,牠的生命活动就不会停止。吉欧尔古没有数你们吗?」
声音的主人,由尸体上下来。男子有着如小山般巨大的肉体。厚实的胸膛与肌肉贲张的手上罩着层积钟。他
是鼻子和嘴巴都很大的男人。
可是,他却完全没有超乎常人巨汉应有的笨重,他茶褐色的眼中有着渊博的智慧。
「是拉尔豪金吗,可是我听说你去解决另一边的事件了?」我用有些讽刺的语气说。
「那边也有祸式出现,可是我用一分钟就消灭牠了。我听说你们快哭出来了,所以才赶过来。」
闭上一只眼睛笑着的,是拉尔豪金•帕斯卡尔古。
他是包含艾里达那市在内,整个艾里乌斯自治郡最大的咒式士公司,拉尔豪金咒式士事务所的所长。也是和吉吉那共享艾里达那最强咒式士称号的男人。
我正想说些道谢之类的话时,拉尔豪金把手伸向插在地上的手斧。
巨汉停下动作。涅雷多的刀锋靠上拉尔豪金厚实的胸膛。
「这是屠龙族对救了自己朋友的人应有的礼仪吗?」
听见拉尔豪金浑厚的声音,吉吉那不发一语地把刀抽回。
「先不管现场并没有我的朋友这件事,你这家伙最好也想想自己的礼节。」
巨汉拉尔豪金把头向后转。舌头形成的巨大长枪,只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背。
如女性手腕般粗的舌头,上面缠绕着好几层紫电形成的鞭子。雷电连接到我的魔杖剑上。电磁雷击系式咒第二位阶「雷霆鞭」阻止了祸式的偷袭。舌头触电,碳化后掉落,逃过濒死一击的巨汉,表情并末改变。
「被你们抢去锋头了。」
抽着手斧的拉尔豪金话中,听不出丝毫痛苦。拉尔豪金夹在腋下的魔杖枪斧,不知何时消失了。
魔杖枪斧厚重的刀刃,插在与烧焦尸体分离开来的小小人脸上。这应该是祸式真正的主体。生命力真是惊人,将死的人脸,被分成左右两半。
「……宴、已经……开……」
牠口中说着不成声的话语,在完全分成两半之前中断了。
「『晚宴已经开始了』,什么意思?」
我模仿他唇瓣的动作试着说出声音。吉吉那和拉尔豪金也回答不出我的问题。吉吉那的眼睛盯着面向祸式尸体的拉尔豪金。
与祸式半球分离的人脸开始溃散,分解成有如砂和灰一般的东西。
根据推测,祸式真正的主体是异界的信息体,吸收这个世界的物质之后物质化,因此才会发生这样的现象。
在我想起妩关紧要的事情时,祸式的尸体也继续在崩解,尸体成了沙丘。
一城里出现了那么多的祸式,你不觉得很稀奇吗?」
拉尔豪金拔出插在沙丘里的魔杖枪斧说。
「不知道。」
我不清楚。虽然碎裂的右脚踝很痛,我还是忍耐继续站着。
一可是,既然有你这种不像人的怪物存在,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吉吉那对着拉尔豪金冒出这句话。
拉尔豪金比身高一九四公分的吉吉那还要高一个头,看来有二一七公分。
背后的三角肌与手的上臂二头肌,胸膛的大胸肌与大腿的大腿四头肌。构成他肉体的每个部位都又粗又大。
拉尔豪金身体的厚度和宽度都是吉吉那的两倍,看起来简直就像会走路的重型战车。是与屠龙族同样为战斗民族,兰多库人的身体。
吉吉那和拉尔蒙金,两个咒式战士的视线交会。
「可是,事情真的很奇怪。」
拉尔豪金嘟嗳着,彷佛要躲避吉吉那的视线。
「三天前欧达尔退役军人会馆也出现祸式,今天也处理了一只。这个月以来已经接连出琨四次祸式了。」
巨汉似乎思考着些什么,继续说:
「这个,不要是什么的前兆就好了。」
拉噩蒙金转过他巨大的身影,把魔杖枪斧靠在肩上,摇晃着小山般的影子离去。
我和吉吉那只能目送巨大的背影?
从远方传来贝利克督察警佐发号施令与军靴的声音。看样子警察和镇压部队终于攻进来了。
夕阳已经落到地平线的另一端,天空变成红黑色。
当然,这并不是不吉祥的风景。这只是蓝色系的光散射消失,穿透性强的红色系光束进入眼睛的单纯物理现象。
开始吹起令人感觉寒冷的晚风。
风,将原来是祸式的灰烬吹散。
工厂内部。房间里只有一盏小荧光灯的亮光。
微弱的光线中,可以窥见生产用的机械和制造中产品的轮廓。
机械之间,黑暗中并列零星的身影。皮肤微黑的男子们,腰间全都挂着魔杖剑,带着凶狠的眼神并排着。
男子们的眼睛,注视着荧光灯照着的一点。
房间中央,有个男子被绑在椅子上。他与周围的男子们相同,都有着微黑的肤色。男子拚命的扭动身体,但仍无法解开椅背和椅脚上绕着的好几道锁。
「为什么要这样!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被绑住的男子,在椅子上叫着。叫声是乌鲁穆语但有着哲贝伦一带的发音。
「我是『曙光战线』的领袖,杰姆啊!是率领你们的领袖!」
即使杰姆叫喊着,周围的战士们毫无反应。他们只是直立不动站着。
「你不是首领。」
传来一名男子彷佛生锈般的声音。杰姆转过头去,房问后方阴暗处站着一个人影。
「怎,怎么会,你是……」
人影走上前。步伐稳重好似战争经验丰富的将军股。站在周围的曙光战线战士们立正站好,将手放在魔杖剑上。响起稍微抽出剑刀又插回的金属声。这是向将军献上绝对的忠诚沙漠战士们,迎接将军的问候方式。
他们内心的敬畏,已经都转向这名男子?
「应该,已经死了。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高大的人影,站在被绑在椅子上的杰姆面前。透过男子的背影,可以看见杰姆的眼睛惊愕地张大。他的眼中布满了恐惧。
「吾要根据背信处罚你,你现在已经是前首领了。」
人影弯下高大的身子。把脸靠近杰姆。靠近到能够感觉彼此呼吸的程度。杰姆因为恐惧而四肢僵硬。人影举起右手。指尖上有青色的磷光。他画着庞大的咒式组成印。
「在最后为吾等作点贡献吧。」
身材魁梧的将军用唇瓣触碰杰姆,阻挡他的惨叫。同时指尖青色的咒式也向杰姆的脸涌去。蒙蒙白烟随着咒式升起,杰姆凄惨的尖叫与椅子剧烈摩擦地板的声音响彻房间。
即使房里充满了血肉烧焦的气味,周围的男子们仍文风不动。宛如被人逼迫一般,他们凝视着对杰姆行刑的过程。
高大的男子把脸从发出惨叫的杰姆身上移开。被白烟掩盖的脸上,双眼发出绿色的光芒。人影彷佛忍耐着痛苦似地,用右手按住脸?
「剩下交给你们处置。在时机来到之前都要让他活着。」
沙漠之国的战士们动了,压住被白烟包围的杰姆。将他连被绑住的椅子一起搬到房间后方。杰姆随着惨叫被搬到门后。门关上后,房内又再度寂静。
「纳吉库、奈巴洛。」
人影唤着背后的阴影。响应着呼唤,两位男子由阴影中走出。表情精悍的高大男子与巨漠,两人容貌相似。
「接下来,吾要呼唤灾祸。」
将军用生锈般的声音宣布。
「这会要了你们的命。」
「我们本来就已经有觉悟了。」
高大的男毫不迟疑的赞同。
「我也和纳吉库大哥一样。」
巨汉用大手敲着自己的胸膛同意,
听见两人的决心,将军点头。周围的战士们也无声地赞成。
将军扬起戴着手套的右手。指尖上有朦胧的光线。青色磷光构成极其复杂的咒印组成式。
接着他用左手举起蠢动着的生物。是摆动着八只脚的凶猛蜘蛛,和扭动着长长身体有剧毒的蛇。蜘蛛的毒牙发出嘶声,蛇的鳞片上有潮湿的光芒。
「复仇开始。铁锤与拂晓的光芒!」
一道亮光发出切开黑暗。青白色的光束,袭向两兄弟?
将军继续编织着咒式,
「沮是最初的呼唤声。」
巨大的咒式,包住兄弟二人。组成式形成光束,像茧似地包住两人。光茧脉搏般地跳动,仿佛在等待孵化。
「接着呼唤死神。」
咒式上暸亮的声音响起。
仿佛是诅咒世界一般。
同时,又彷佛是祈祷一般。
被白烟盖住的唇瓣,像是嘲笑自己言行似地扭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