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灭敌人之前,正义的战斗会永远持续,
但是在园与国投入全面战争的时代,不可能有合理的战争。
和平主义会带来独裁者的战争主义,战争主义会带来破灭。
原来如此,人类就是不断玩着有趣的捉迷藏。
杰比利·特嘉米斯「战争捉迷藏是绝佳商机」同盟历八三年
有个身影在夜晚的雪原上孤身前进。一个男子走着。
他的脸孔如同面具般宁静。他粗重的呼吸着,吐出的气息飘向身后,接着变白结冻。
他的每一步都深陷进雪原,男子拨开深度及膝的积雪前进。
男子沉默地前进着。他的右手握着冰冷的铜币。背上背着妻子亚雀莉,怀里抱着幼子达利欧涅尔前进。
他背上的妻子和胸前的孩子,不但没有呼吸,体温也已经和雪一样冰冷。
两个人都死于肺炎。在这个咒式医学与世界上的粮食相互流通的时代,几乎没有健康的成年女性和儿童会死于肺炎。
一个礼拜之前,男子为了挽救妻子的性命而在街上徘徊。他手里只有铜币。他在异国没有熟人,政府机关也拒绝提供援助。
穷困潦倒的男子只好到商店偷窃。为了生存,他偷了药品、蔬菜、肉和面包。
但是路过的正义之士们对男子拳打脚踢,指责他是小偷,抓住了他。如果坐牢,妻子就会死,他哀求那些人暂时放过他,但是法律不讲情面,案子的审理调查仍然继续进行。等到一个礼拜后他被放出来,回家时,等着他的妻子已成为尸体。
妻子亚雀莉抱着两岁的达利欧涅尔倒在地板上。脸孔苍白、眼球干涸的亚雀莉,右手的指甲插进了冰冷的地板中。
死因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慢性营养不良并且没有就医。
「没有钱,有人死了,都和我无关。我没有义务拯救所有人吧?」
他带着尸体离开城市,人们的谈话声刺进他耳中。
皮耶佐的人们并没有拯救他这个外国人。没有理由拯救既没钱也没地位的这一家人。
如果是虚构的故事,那么这时男子便会成为复仇者,可是他的胸中没有怒火也没有冰冷的哀愁。他知道换到那些人的立场,自己也会做出相同的行为。
这是随处可见的死法,随处可见的情节。这样的话,妻子的死又算什么呢?
达利欧涅特走在满天的星空下,和死者一起走着。紧握铜币走着。仿佛已经结冻的夜空俯视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出现在达和欧涅特面前。他们站在雪原上。
「你想要力量吗?」
他正想回答,却在卧室里醒来。
老人被白色的床单包围,望着天花板。床铺的顶棚是模仿夜空的半圆形。
和那个时候的,几十年前的夜空一样。
「对啊。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无力的男人了,我是达利欧涅特,达利欧涅特·布拉凯玛。」
老人检视自己的身体状况。心跳没有变化。血压正常。他打了个呵欠。
一如往常的梦境,一如往常爽快地醒来。
他坐起了上半身,从有半圆形顶棚的床铺下床。
他将白发由发线后退的额头往后梳,干瘪的鼻子流着鼻涕。老人把手伸向床边的桌子。没有冰冷的铜币,但有一个坚硬的金属立方体。他用满是皱纹与血管的手指抓住立方体。
达利欧涅特的眼神明朗。感觉很爽快,真是神清气爽。
「今天会是值得纪念的好日子。」
老人露出天使般无垢的笑容。
「活了人类七倍长的人生,也差不多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厢型车行驶在路上。厢型车载着我和吉吉那疾驶在艾里达那。
明明是清晨,已经有零星的人在路上抗议,街角的墙壁上贴了许多写着集会时间和声明文章的纸张。
我们追赶吉薇和沃尔罗德的踪迹,但总是慢了一步。实际情况不明的戒指和富勒被射杀那可疑的真相,「古巨人」、「贝赫里嘉」,我思考着众多的要素,但无法理出头绪。
吉薇拒绝我的帮助之后,我早就失去寻找她的力气。现在只不过是惯性的动作,假装自己还在找吉薇。
「这个事件从一开始我们就一直不断处于落后的状态。」
只有坐在前座的吉吉那一个人看起来很愉快。艾里达那到处都有抗议活动和穿着制服监视的警察。治安恶化对吉吉那来说,可能是种令人雀跃的感觉。
「假如吉吉那去死的话,我的脑袋就能开始运转,可以马上想出答案。」
「如果你是说实际上旋转嘉优斯的脑袋的话,现在马上就可以办到。」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包办开车的工作吗?」
我们无意义地瞎扯着。
「机车就算了,你开车的技术不能信赖也是一个原因,但是我只要把柏油路想像成吉吉那,哇,真奇妙,开车变得好有趣。」
「我懂了,你需要补充铁质。要不要把刀插进你身体,好好帮你补充一下?」
「替吉吉那补充这么充分的铁质,就是迈向世界和平的第一步。」
我们的交谈越来越低迷。我几乎无法思考。
正在思考的同时,遇到了红灯,我停下厢型车。街上抗议与反同盟的人越来越多。
而且车道上行驶在一般车辆之间的装甲车和运兵车也变多了。进攻型咒式士从车窗瞪着街道,他低头看着我们,嗤之以鼻的离开。
「进攻型咒式士们好吵。」
吉吉那那双银色的眼眸往着车窗外。
「大概是拼命在找艾里达那市政府悬赏金额三级跳的『古巨人』。」
我把下巴靠在方向盘上,疲惫地开口。吉吉那用手机查询了金额之后问。
「已经毁掉四间事务所,连拉尔豪金事务所都撑不过一击,还有事务所敢挑战吗?」
「一个巨人的赏金已经超过一亿伊恩。索雷伊索·索自己就有三亿,」我看见手机上的金额吓了一跳。「如果上亿的话,会有很多人觉得拼上性命也没关系啊。」
吉吉那重新看着车阵。
「的确是有很多事务所以超过十人的小队行动,」吉吉那哼了他秀丽的鼻子一下,嘲笑着。「但是巨人是连拉尔豪金和他的咒式士都无法打败的对手。一般事务所的进攻型咒式士就算一次来一百个也没意义。」
「也就是说,艾里达那的四大,现在只剩三大咒式士,能够有组织地行动的拉尔豪金和潘海玛事务所不出手的话也没用。」
我无法把吉欧尔古当成是过去的人物。
「或是两大咒式士事务所被击溃时,七个大型事务所就必须出手。」
状况并不好。
因此我明白吉薇和沃尔罗德的情报为何会完全中断。市民们只看得见和自己生活直接相关、会影响治安的抗议活动和激进派,而进攻型咒式士则是只看得见有高额赏金的「古巨人」。拉尔豪金虽然有所行动,但是因为和同盟问题也有关联,因此无法集中全力。
不过潘海玛应该和同盟的事情无关,那个魔女任性妄为又邪恶。
这样赢不了「古巨入」。虽然我想把吉薇的性命交付给沃尔罗德,但是他一个人恐怕还是很吃力。
我脑海中浮现沃尔罗德被打败,「古巨人」们追着吉薇的情景。黑暗中有无数发光的眼睛。许多伸长的金属手臂抓住吉薇纤细柔软的身体。
吉薇哭叫着,身体被毫不留情地撕裂。吉薇的脑袋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滚落到地面上。
绿色的眼睛恐惧至极而痛苦。
我用力握住方向盘。这可能性不是没有。光是想像吉薇死亡的情景,就让我全身冒出冷汗。
一阵不适的感觉由我的胃底上冲。我已有觉悟自己迟早会死,但这种恐怖的感觉更为激烈。
「怎么了?已经绿灯了哦?」
吉吉那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虽然灯号已经变了,但我没有前进。
「你的脸色好差,不像个人,比虫还糟,呼吸沉重,难道连路上的空气都会让你发情吗?」
我突然的变化让吉吉那露出惊讶的表情。背后车阵传来的喇叭声很刺耳。我把车停在路肩,拿出手机。
我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了。我终于了解最让我恐惧的是什么。
我查了赏金,我们打倒的「古巨人」优尔姆德·德、希黑帝斯·斯、鲁戈鲁吉·吉果然也在悬赏名单内。
我打电话给市政府生活安全政策课的沙札兰课长。我焦急地等着。他接了。
「有什么事?我们忙到让我想杀了你。」
市政府的课长还是一样讨厌我,不,该说是憎恨。
「我打倒了鲁戈鲁吉·吉,可以领赏金吗?」
「……我个人深刻感受到遗憾惋惜以及对于法律的无力感,即使厌恶我还是得告诉你,虽然这是浪费宝贵的税金,但是,你可以领赏。可是我打从心底对你们……」
我在沙札兰课长开始冗长的训话之前挂断电话。下次他恐怕会用加倍的时间训话,但是现在的时间宝贵。
我拨手机给市政府悬赏犯人的联络窗口。我完成手续之后等待。即使扣除了沃尔罗德的份、杂支以及税金,还是立即有六千万伊恩左右的金额汇进了事务所的户头。
赏金的金额让我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对艾里达那市政府来说,鲁戈鲁吉·吉等「古巨人」们杀死了许多市民以及十七名咒式士,并且破坏了街道两次,是不可以放过的敌人。
我假装没看见旁边吉吉那的笑脸。开始用手机把钱从事务所的帐户汇出去。
「那么,我们就去买新的咒式具……」
首先要清算跟黑社会借的钱。如果跟沃尔罗德一样被黑社会追杀,那么就无法找出吉薇,追查事件了。
接着是还清积欠罗路卡和地下女医师慈珊的款项。只要一次延迟付钱给罗路卡,装备就会出问题,而慈珊则是要防止在治疗中被她摘除内脏。有些欠款的对象会让我无法忽略他们的存在。
接着是付钱给威涅尔和纳泰罗等情报贩子,还有在车站站岗等待吉薇和沃尔罗德的人。不处理好这些人就无法进行工作上必需的情报搜集。
然而赏金还剩下将近一半,两千万伊恩。
「那就买新咒式具……」
我再次假装没看见吉吉那。如果用剩下的金额一一应付开销和清偿借款,至少可以让事务所的财务维持健全,但我没有这么做。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你想作什么?」
吉吉那用真的怀疑我脑袋有问题的眼神盯着我的脸。吉吉那不会知道我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把剩下的钱全部加到网络悬赏情报看板上面悬赏吉薇和沃尔罗德目击情报的金额里。」
「等一下,不要冲动。」
吉吉那从前座靠过来想阻止我,但被我逃开了。
「平常不都是你在阻止我随便花钱的吗?而且如果要和沃尔罗德还有『古巨人』对抗也需要新的咒式具!还有家具……」
即使手腕被吉吉那抓住,我还是用手机继续进行着手续。
「和沃尔罗德再次交手对吉吉那来说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吗?那么首先就必须要找出他们两人。」
「这样说也没错。」
吉吉那的手停了下来。
「好,完成了。」
我趁吉吉那迟疑的时候完成手续。我给他看荧幕上的结果。我加上的悬赏金已经汇到担保咒式士协会的公证处了。屠龙族的战士不悦地哼了一声,放开我。
我的搭档坐回前座。我旋转着刚才被抓住的肩膀和手腕,握住方向盘。
「愿意帮助我们的贾里伯爵也以皮耶佐大使馆的名义悬赏目击他们两个人的情报。但只有买得起一台车左右的价钱。现在『古巨人』悬赏的金额是一亿到三亿,目标这么大,没有人会注意到大使馆的价钱。毕竟光是『古巨人』的情报就有几百万的价值。」
我对吉吉那露出无耻的笑容。
「但是现在吉薇和沃尔罗德情报的赏金一口气就变成二十倍,两千万伊恩。这样就会有人把注意力从『古巨人』转移到吉薇身上,至少可以得到一点情报。」
我从停下来的车子里注视着艾里达那的街道。
「而且,反正只要找到吉薇和沃尔罗德,就可以一起找到『古巨人』。」
虽然吉薇还爱着我,但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我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爱她。
但是我想救吉薇。即使救了她,恐怕也无法重新得到她的爱。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即使这样也没有关系。
就算她不爱我,就算她讨厌我,恨我也没有关系。
只要吉薇还活着就好了。我只要这样就够了。
所以我能做的事就只有一件。让吉薇远离危险,远离一连串的事件,『古巨人』、贝赫里嘉还有戒指。我心里的伤痛和吉薇的性命比起来算不了什么。还有害死富勒的人也必须付代价。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不允许自己回头。
外面的声音传进静止的车里,抗议团体又继续在艾里达那的街道上走着。现在在艾里达那
我一边等待抗议队伍走过马路,一边思考。
「我和吉吉那曾经见过达利欧涅特,是实际存在的人物。他在准备投资会议,并没有听说他暂时离开艾里达那之后再回来。他的确应该还在艾里达那。」
「憎恨达利欧涅特、对他有杀意的有好几千个人,另外还有几万人因为好奇心在寻找他。所有的旅馆、住家,还有网路上的情报应该都被找遍了,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发现。」
吉吉那分析情况。
「吉薇他们或是可以随意改变型态的『古巨人』也就罢了,他是个大人物,年事已高,身体不方便,而且为了钜额投资需要几十个部下,现在还能完美地隐藏自己的所在地实在是个谜。」
仔细思考情况之后就会发现很奇异。为什么达利欧涅特非待在艾里达那不可呢?应该有方法可以不公开即将召开的投资会议,秘密地完成。而且到最后也不可能连参加会议的投资人都藏起来。
但是我并不想寻找达利欧涅特,也不想和他联络。那支手机和立方体现在应该正在事务所的垃圾桶里头。
没有一个问题能够厘清。谜团好多,太多了。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就不可能停止。不可以停止,一定还有我能做的事情。但是不能漫无目的地行动。
我对前座的吉吉那说出我整理完想法后的结论。
「吉薇和沃尔罗德还躲在城里,只能等待情报。现在先考虑已经有线索的富勒那边比较好。」
「你输给沃尔罗德之后一直很消沉,现在倒是很活跃冷静呢,真稀奇。」
吉吉那说得没错,我没道理积极行动而又冷静。但如果我不采取任何行动,就会被焦躁感压垮。
为了把心思导到其他方向,我继续推论。还有能供我思考的材料。
我在车里使用手机。我打开刚才从慈珊那边复制过来的验尸报告,立体光学影像上显示由咒式推断出所使用的咒弹。
「几乎可以断定是欧得列克公司出产的七点六二厘米子弹,四九二一S子弹。」
「是同盟军人经常使用的特殊子弹。可以说是狙击咒式专用的子弹。」
吉吉那告诉我。我仔细聆听着。
「而负责护卫达利欧涅特任务的同盟警察士没有必要从背后狙击富勒。他们已经有好几个人预备好咒式没错,狙击部队可能也已经在待命。」
吉吉那以前任军人的观点继续发表意见。
「但是如果想要攻击的话,大概只会使用催泪瓦斯或橡胶子弹让对方失去战斗力,或是用魔杖剑的剑术给予重伤而已。警察士们没有理由积极进行狙击,而且还是从背面。」
「没错,现在世界上没有哪个警察会和吉吉那一样好战。吉吉那也没兴趣从背后进行狙击突袭。事情真的很诡异。」
我也同意。
「必须要事先准备才能确定有狙击用的咒弹和可以狙击的场所。所以不是暴徒也不是同盟警察士,其他人进行咒式狙击杀死富勒的可能性比较高。」
我在车里一一打开资料。我打开事件现场佛尔马豪特大道与杰斯特饭店的地图。
艾里达那市警局还算能干,推算出了富勒中弹的角度。我将模拟影像倒带,子弹从富勒的背上往斜上方后退。子弹穿过杰斯特饭店前的广场,穿过大楼与大楼之间,穿过了大道。
我和吉吉那紧盯着子弹倒退的轨迹。
子弹的终点,也就是实际上开枪的地点是距离现场九百四十三点二八公尺的十层大楼楼顶。
「这个别说是警察士了,也不可能是暴徒干的。」
「对。」
我的意见也相同的。
「穿过大楼和大楼之间五十四点四五公分的空隙,从九百四十三点二八公尺的远距离成功狙击,不可能是外行人,或者只是民间的进攻型咒式士。」
吉吉那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如此分析道。
「为了对抗『异貌者』,民间的进攻型咒式士也可以使用军事用的炮弹或炸药等等大规模的破坏型咒式。但是精密狙击这种暗杀技巧在一般情况下几乎不会用到。」
吉吉那冷峻的声音在车内回响。
「不像打猎,在城市里的狙击必须要有狙击用的咒弹以及魔杖剑或是魔杖弓,要具备经过组织化训练的杀手或是军人才会的技能。」
我不得不同意吉吉那军事上的分析。我擅长的是社会层面的分析。
「暗杀事件的真相无法公开,大概是因为是同盟军人的咒弹以及狙击这种军人才有的技巧。如果公开的话,对于同盟与同盟警方的不满会爆发。警方应该也是为了寻找可以完全排除这个可能的线索而停滞不前。」
我说出充塞在胸口、如同岩浆般的感觉。
「也就是说,富勒是被事前缜密制定的计划杀死的。」
「那么,富勒到底是谁杀的?」
吉吉那将雪白的手放在美丽的下巴上,盯着艾里达那的街道。他看着情绪沸腾的人们跨越
马路。
「应该要从结果来推测。找出事情的结果会造成谁获利,不就能反过来推断出进行暗杀的人了吗?」
吉吉那把步骤一一告诉我,令我不悦。但是,正确的理论就是正确的理论。
「从结果看来,艾里达那的皇国裔居民开始憎恨同盟,一触即发。」考虑之下,只有这个结论。「可是,这样有谁会获利呢?」
吉吉那开始思考。这对于很少衡量损益,不太会去考虑他人内心想法的吉吉那来说是个难题。
只能靠我来想了。窗外的抗议游行依旧持续着,我说出想法。
「犯人也许是忧国骑士团。」
「怎么推论的?」
吉吉那转头问我。我迅速地说明我的理论。
「富勒是七都市同盟大使馆爆炸案的犯人,同盟憎恨他,但对皇国的反同盟居民来说,他简直就是英雄。富勒身为忧国骑士团的团员,如果在抗议途中被暗杀,忧国骑士团就可以得到舆论的同情与支持。」
我用和思考相同的速度说明理论。穿银色镗甲举着旗帜的骑士们率领人群走在街道上,那旗帜仿佛汇集了受难皇国裔居民的人心。
「现在大概有大批想入团的人和捐款涌进忧国骑士团了吧。结果就是骑士团一跃成为皇国的爱国激进团体之首。只要操纵舆论,让人以为狙击是七都市同盟国家层级有组织的行动,这样就完美了。」
我显露出冷酷的一面。不以情感看待富勒的死,而是用理论说明。
「富勒年轻认真而又热情,他的死亡是将对达利欧涅特与同盟资本主义的反抗推升到世界层级的绝佳材料。而且对忧国骑士团来说,富勒没有任何重要性,失去他不会造成影响。把牺牲和利益放在天秤两边的话,会往哪边倾斜呢?」
吉吉那的表情说明他也赞成我的推论。
「是有这种可能,」吉吉那用下巴指向走在路上的忧国骑士团。「可是,这些家伙有办法作到这种程度吗?」
骑士们所作的只是举起旗帜,呼喊着对同盟、同盟企业与达利欧涅特的憎恨而已。他们的诉求仅只是重复着单纯的论调。
「的确,光看这些在路上反复进行的演讲,会觉得艾里达那骑士团只不过是一群武力强大,但头脑简单的家伙。」
我继续分析我的推论。
「只有狂热信念的团体不可能进行这样的行动,富勒的死亡经过太多算计了。如果是那些以爱国为伪装的牟利团体,暗杀团员,伪装成敌对组织的罪行又过于危险,也不会去作。富勒的死亡谋画如此精巧,不像是头脑简单的忧国骑士团所为。」
我也承认自己的推论确实有缺陷。
「但是我们还是只能从可以着力的地方开始下手。」
我把下巴由方向盘上移开。我硬是把车开动,移到另一个车道向左转。
「先从忧国骑士团找起吧。」
我终于找到自己澎湃感情的去向。
在艾里达那某间旅馆的房间里,佩迪翁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佩迪翁穿着黑西装,系着黑领带,他左手拿着手机。
「是,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惊人地符合预测。」
佩迪翁看着窗外,喝着右手中的红茶。窗外艾里达那的街道上,可以看见行人来来去去。一排排的汽车在十字路口各自驶向不同的方向。
抗议团体与凶猛的「古巨人」仿佛是发生在其他国家的事情。
「商品快要完成了。是的,得到亲切的人们协助,已经接近完成。接下来只需要请您在展览会做出判断。」
佩迪翁回答通话对象提出的问题。
「亲切的人们似乎自己也留了一手,不过应该可以暂时搁置。对他们来说,展览会之后的事情才是最值得关心的。」
男子在窗边继续说着。
「是,没有问题。展览会之后的结果,会让亲切的人们、吵闹的人们、想加以操弄的人们还有躲在背后的人们全都感到遗憾。」
他露出微笑。
「只会剩下让我和您喜悦的结果。」
佩迪翁喝了口红茶。
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的副官库力欧进入房间。还在讲电话的佩迪翁举起手跟部下打招呼。
「请期待看见结果的到来。是,请再等一会。」
佩迪翁露出爽朗的笑容,将电话挂断。副官库力欧放下行李,一边起身一边用戴着知觉眼镜的双眼盯着上司。
「好像不是我们国内打来的电话?」
「唉呀,我只是在和朋友说话,」佩迪翁轻描淡写地说。「我有很多朋友。如果人生只有工作那岂不是太寂寞了吗?」
库力欧盯着坐在窗边的上司。佩迪翁喝了口红茶。库力欧充满了疑惑,不由得发问。
「佩迪翁,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的问题接二连三。
「我自有分寸。而且你是我的左右手,不是头脑。」
佩迪翁伸出手指,抵着额头笑了。
「我可不想被祖国杀死。我是考虑之后才行动的。」佩迪翁继续说。「没错,考虑之后。」
库力欧难以理解。他知道有事发生了,但却不了解其意义。
佩迪翁解开脖子上的领带,伸出手。他的手指在挂在椅子上的外套与领带上面舞动,他选了最朴素的领带。
「今天真是忙。」
佩迪翁系上领带。
「得要把所有棋子都凑齐才行。」
他嘴角露出享受着游戏似的笑容。他穿上朴素的西装。
「好啦,我们去对可悲的木偶下指令吧。」
「我检视很多资料,综合以后儆出判断。我知道疑似『贝赫里嘉』的可疑人物躲藏在哪里了。」
沃尔罗德关上手机与小型荧幕。
「那一连串的谜团已经有答案了吗?」
吉薇妮雅问。两人在旅馆的房间里面对面。
「嗯,看样子快要能做个了断了。我要奇袭找出真相。」
沃尔罗德下定决心。他握着手机,将勇者的证明魔杖剑「悲伤公主吉赛罗」插到腰间。接着他一挥,将象征勇者力量的魔杖剑「费人思量的奥得翁」背在背上。他将咒式具与装满咒弹的弹匣插入外套。他扣上外套,把战斗用的手套戴在左手上。
这是勇者沃尔罗德英勇的姿态。
吉薇妮雅紧闭上嘴看着。
坐在床铺上的吉薇妮雅也站了起来。她检查腰后的手枪,做好准备。
「走吧。」
沃尔罗德听见吉薇妮雅的声音,脸色扫过一丝哀伤。他不想开口但还是说了。
「吉薇,你留在这里。」
「可是,」
沃尔罗德用平静的眼神注视吉薇妮雅。她把手伸进上衣,掏出一样东西。她拿出挂在纤细锁链下方的戒指。绿色的宝石颜色暗沉。
「戒指怎么办?」
「你真的想交给我吗?」
沃尔罗德的表情严峻。接着他露出温柔的微笑,重新开口。
「这么美丽的戒指,不适合粗俗的我,应该要放在像你这样的女性身边。」
「你在说什么啊?」
吉薇妮雅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无法回答。沃尔罗德望向窗外。
「假如我死了,就赶快到皮耶佐大使馆去。拜托你也认识的贾里伯爵帮忙,告诉他一切。他明白什么是痛苦,是真正的爱国者,也是足以信赖的好人。」
沃尔罗德脸上露出男子汉般的微笑。吉薇妮雅想点头,却又停下。
「不行。我不能放你一个人。我也要跟去。」
吉薇妮雅用她绿色的双眸注视着沃尔罗德。在这一瞬间,沃尔罗德真心地爱上吉薇妮雅。
因此他可以了解嘉优斯。他们两人都希望随时与心爱的女人走在一起。
但是不可能带着她一起去送死,共赴黄泉这种事情不过是撑场面的话。
即使自己代替对方死去,也要让她活下来,这才是男人应该撑场面的方式。沃尔罗德开始了解情敌的想法了。
「好吧。」
沃尔罗德露出温柔的笑容。吉薇妮雅站在沃尔罗德身边,抽出放在背后的旧型火药手枪马格巴和三三八。她打开转轮检查子弹,接着装回转轮,举起枪确认重量。
「虽然用在咒式战斗里就像是玩具枪,不过如果打中要害,即使是进攻型咒式士也吃不消吧?」吉薇妮雅说完对沃尔罗德微笑。「而且我枪法还不差哦?」
沃尔罗德也对她微笑。
「假如打中眼睛或耳朵,连进攻型咒式士也可以杀死的。当然可靠。」
吉薇妮雅也露出战士般的微笑,把枪收回去。沃尔罗德向前进。
「走吧,吉薇。」
「嗯。」
吉薇妮雅踏出一步便停下。
「对了,你从刚才开始就叫我吉薇耶?」
吉薇妮雅一回头,沃尔罗德便移动藏在身后的左手。他扣下挂在腰上的魔杖剑「悲伤公主吉赛罗」的扳机。
他使出化学链成系第二位阶咒式「安痹眠」。针头刺进吉薇妮雅的手。吉薇妮雅虽然不知道是咒式
,仍然瞬间反应将针头抽出,但已经太迟了。
属于苯环利定类的解离型麻醉剂K他命已经产生药效。药品会选择性地作用在中枢神经系统突触后膜上NMDA受体,阻断兴奋性的神经传递。
意识开始模糊的吉薇妮雅双膝瘫软。她迷蒙的绿色双眼看着沃尔罗德,接着便倒下。
「为什么?」
「再过七秒到十五秒,你就会陷入沉睡。剂量非常准确,不会有副作用。」
沃尔罗德温柔地将左手绕到吉薇妮雅背后撑住她。沃尔罗德轻轻地让她瘫坐到床铺上,接着把白色的床单拉过来,盖住她的上半身。沃尔罗德把手机放到桌上,右手抓住枕头,塞进吉薇妮雅脑后。
所有的动作都如同骑士服侍公主一般的恭敬。虽然意识越来越模糊,吉薇妮雅还是颤抖着唇瓣说。
「骗、骗人、你、和、嘉、嘉优斯一样。男人都只会、说谎……」
「是啊,我说了谎。」
沃尔罗德伸出右手,轻柔地阖上吉薇妮雅的眼睑。沃尔罗德一把手移开,吉薇妮雅长长的睫毛便颤抖起来。他确定被K他命麻醉的吉薇妮雅呼吸平顺之后伸出手。
「为了守护心爱的女人,无论要我说多少谎,或是变回残酷的杀人犯都可以。」
他用指尖触碰吉薇妮雅胸口的锁链,戒指发出绿色的光芒。
沃尔罗德的眼睛如同温柔的大海或天空般湛蓝。他把手指移到吉薇妮雅的脖子后方解开锁链,握住戒指。
绿色的宝石令沃尔罗德想起她悲伤的双眸,他紧握着戒指仿佛要把感情也捏碎。他起身。
「这样『古巨人』的目标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前进,打开门走出房间,接着用魔杖剑斩断门把,用电弧焊接咒式焊起开口。他在楼梯与四周装设了电子和咒式的警报装置与陷阱。对吉薇妮雅没有反应,但是只要有其他人入侵就会启动。
他咬紧嘴唇。
必须得要做个了断。
布洛佐的死,皮耶佐「贝赫里嘉」可疑的行动。还有吉薇妮雅的悲伤。
还有,沃尔罗德自己的结局。
我把车停在大马路上。
我和吉吉那分别从车子的左右两侧下车,走进有些肮脏的小巷。高耸的大楼底下,有一些较矮的大楼并排在一角。我们走在巷弄中。
「来玩惹人厌烦的东西。」
「好久没玩了,是个会让人心腐败的游戏啊。」
「惹人厌烦的东西。吉吉那,前面,前面!从前面过来啦!」
「我在你的幻想里面,认知力差到连眼前的东西都分不清楚吗?」
「继续,吉吉那,里面,里面!」
「眼前的东西跑到里面来了吗?」
「啊,吉吉那,头,头被拔掉了。你已经……是最烂的屠龙族了,不会有什么改变,量多的日子也不用担心。」
「是有人逼你用这么奇异的方式思考吗?还是你小时候脑袋有被打到过?」
「要是说不出惹人厌烦的东西的替代方案,吉吉那就是只出一张嘴皮子的家伙。」
吉吉那一边走一边思考。
「惹人厌烦的东西,就是这一连串的对话居然是从真人口里说出来的。」
「吉吉那你是用人类的必备元素人素和温柔元素温柔素合成的,我是觉得最好还要加上人工合成的同理心素会比较好。」
「为了配合你的程度,每天都要拉低自己的智商和品行真是累人。」
我和吉吉那闲嗑牙到一半,停下脚步。我们从道路另一边的大楼之间看见目的地。我们假装继续交谈,暗中用眼角瞥视着目的地。
「再加上一个惹人厌烦的东西吧。」
我们看见五层楼高的综合大楼,大楼前面的路上人来人往。
穿银色盔甲和黑西装的人在玄关进进出出,玄关旁看来像是要申请新加入的团员排成一排。颜料还没干的「艾里达那忧国骑士团」招牌挂在「第四匡特大楼」的招牌上方。
「真是充满活力的激进派团体啊。」
我做出了结论。
「在事件发生以前,他们只有一楼和地下室,现在似乎已经占据整栋大楼了。」
从一楼到五楼的窗户,都可以看见忙碌不已的忧国骑士团团员。
「富勒的死果然让他们生意大好。」
我回想起之前调查的情报。
「艾里达那忧国骑士团。八六年由前皇国骑士古雷坚·包汉·德克成立。宣扬对皇国的狂热爱国主义,反对与七都市同盟融合的政策。」
「真是让人觉得烦闷的团体。」
吉吉那嗤之以鼻。我盯着眼前的景象。
一阵车声传出,好几部车子转过街角驶来,一部高级车后面跟着三台运输车。车队停在骑士团总部前。车门打开,穿银盔甲的骑士们走了出来。
接着穿盔甲与战斗装扮的男女由运输车中现身。他们腰间的魔杖剑或魔杖斧都有经常使用的痕迹。虽然他们不属于忧国骑士团,身手倒是不差。
「看样子新进团员里也加进不少没被雇用的进攻型咒式士。」
我一一地打量他们,全部都是熟悉的面孔。
「一刀两断罗德利克、毒女安柏依、克雷费尔顿家族还有盖斯可事务所。哇,连杀死太太的德卡萨乌也在。」
除了震惊之外,我作不出任何表情。吉吉那的脸上也带着苦涩。
「被悬赏的犯人、奖金猎人和咒式士事务所相亲相爱地聚在一起演爱国戏码。」
「虽然他们是艾里达那的皇国人,也是右派的进攻型咒式士,」在我身旁一起看着的吉吉那狐疑不已。「但是真的会想参加忧国骑士团吗?」
吉吉那感到疑惑,但我的看法却有所不同。
「他们大概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报复平常对七都市同盟的不满吧。而且现在正是借着大义的名号大捞一笔的好时机。」
「证据就是那个。」
我指着从大楼走出来迎接的一群人。那些男子皮肤微黑,面孔扁平。
「维恩、奇普恰斯兄弟、吉拉拉克咒式士事务所。东方和西方的家伙全都混在一起了。现在只剩下皇国和反同盟而已。」
一行人往车子后方前进。他们从运输车里拖出木箱,交给底下的团员。箱子上面的标示写着魔杖剑、咒弹、咒式盔甲等等。
喊人和确认的声音此起彼落,他们忙碌地搬运货品。我看了看运输车里头,有五十箱。
「原本的情报说忧国骑士团在艾里达那属于中规模组织,目前团员有二十三人,其中有十人是进攻型咒式士,但是现在已经不适用了。」
我关上手机。吉吉那苦笑。
「大概有很多失业的进攻型咒式士看在势力金钱的份上聚集过来,看起来人数是情报中的五倍。再加上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多,最后应该会有几十个高位阶的进攻型咒式士。咒式武装的程度也很高。」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从人员素质和人数看来,恐怕会成为和拉尔豪金咒式士事务所、潘海玛综合咒式保全事务所与黑社会三大组织并驾齐驱的武装组织。」
进攻型咒式士和小山般的装备塞满了街道。吉吉那抬头看着大楼,喃喃自语。
「这样的大楼、人员加上装备,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有多到足以支应这些的资金突然涌进忧国骑士团。」
「钱从天上掉下来就违反物理法则了。」
我的手机一阵震动。我看了荧幕,是威涅尔把我之前委托的情报传来。
「唉呀,看样子忧国骑士团在银行里的帐户资金流动的确有点问题,」我给吉吉那看整串的数字。「他们原本的收入是以募款为名进行恐吓,还有相关的店铺收入。但是汇出的金额却是这种规模的组织应有资金的十倍。」
吉吉那把手放到下巴上。
「也就是说,他们有神秘的资金来源。背后有问题。」
「说不定只要问一问骑士团的重要人物,就能找出杀死富勒的真正凶手。」
我望着忧国骑士团的总部大楼。吉吉那笑了。
「你要当面直接问吗?」
「如果他们愿意老实回答我的话。」
现实世界总是无法尽如人意。
「抓住其中一个人来问有点困难,」我检视着大楼。「大楼里面已经有大约四十个进攻型咒式士,里面包括高位阶者。还有其他几十个团员,而且周围这一带有几百到几千个人会帮忙他们。」
正门完全紧闭着。大楼左右都挤满了人,后门的情况应该也一样。
「也没有方法可以潜入。现在暂且先收兵。仔细打听,等待情报再作打算。」
「这样太无聊了,我会腻。现在马上潜入调查就好了。」
吉吉那飞快的一挥手。一眨眼他已经抽出屠龙刀,午后的阳光照耀着刀刃。
「那我走了。」
「你真的要去?从正面攻进去是不可能的吧?」我楞住了。「如果是之前也就罢了,现在的艾里达那骑士团拥有超过一个中队的战斗力。你去了只是送死。」
「你觉
得我讲这些话没有经过思考吗?」
「我倒是想问吉吉那你到目前为止,曾经思考任何事情超过一秒钟吗?」
听见我的反驳,吉吉那露出无耻的微笑。
「哇,好恐怖的笑容。你一定正在想对全世界,特别是对我有害的事情。」
「观察力真强。」
吉吉那伸出左手,抓住路边的交通号志,用力将号志拔起。接着他把暂停的号志牌用脚踢掉,只留下铁管部分。
「不过对嘉优斯有害的事情却会让我很愉快呢。」
吉吉那看着天空,我也跟着向上看。我看见一栋二十层的大楼。我重新看着吉吉那。他正在屠龙刀的刀尖使出第二位阶的生物变化系咒式「蜘蛛丝」。他把左手往后伸,肩膀的三角肌直到上臂二头肌,还有背后的阔背肌都膨胀了起来。
吉吉那将号志投出。
铁管如同长枪射向大楼上方,拖着一条多胜肤与蛋白质复合纤维形成的白线。吉吉那用左手抓住我的衣领。铁管深深剌进大楼楼顶附近的墙壁。
蜘蛛丝已经被拉到延展的极限,因此往斜上方强烈收缩,把握着屠龙刀的吉吉那拉到空中。而被吉吉那抓住的我也一起被拉走。吉吉那使用「空轮龟」喷射出压缩空气,瞬问加速。
急速上升使我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我们以惊人的声势擦过大楼的墙壁和窗户。铁管连吉吉那一个人的体重都撑不住,更别说两个人,已经开始弯曲。
就在我快要发出惨叫的时候,我和吉吉那到达大楼的楼顶。我抓住墙壁的边缘,爬进楼顶。
我的肩膀上下动着,拼命喘气:心脏好像快要从嘴巴跳出来。
毫无心理准备就一口气被迅速拉到十五层楼,五十公尺左右的高度,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吉吉那轻松自若地站在楼顶。他的心脏到底是什么做的?这是个不解之谜。
「等,等一下,你解释清楚。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吉吉那无视于我的问题,再次在右手的屠龙刀上使出「蜘蛛丝」。他用左手抓住楼顶上的天线,折弯,接着左右摇晃以后拔断。他露出来的白皙肩膀一直到背后、腰部、脚的肌肉膨胀起来。
又是一次投掷。
这次一样拖着白线,天线以惊人的速度飞行。我放大知觉眼镜的倍率。天线命中距离两百公尺左右的十层楼大楼墙壁,深深地刺入。
「哈哈哈,我希望这只是个无聊的玩笑,」我的声音沙哑。「只要是我不好的预感就一定会成真啊。」
「向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所以嘉优斯你只要说一些不好的预感就一定会成真。」
我调回知觉眼镜的倍率,吉吉那将屠龙刀上伸出的白线,其实比较接近绳索,绑在楼顶的招牌上。十五层楼和十层楼的大楼之间斜斜地拉起蜘蛛「绳」。
吉吉那又制造出更多蜘蛛丝,做成圆环。我还在喘气,他伸出左手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拉向自己,跳出大楼。
「唔哦哦哦哦咦咦咦咦咦咦咦!?」
吉吉那和我沿着绳索在空中滑行。蜘蛛丝圆环和屠龙刀连在一起,代替了滑轮。我们在空中快速移动。我看见底下较低大楼的楼顶,还有路面上往来的人车。
艾里达那忧国骑士团出现在我们滑行路线的前方。正门和后门都挤满了进攻型咒式士。团员们正在大楼正面由运输车上卸货。
等我适应滑行之后就明白了。从上空入侵这方法行得通。不能使用喷射压缩空气或是滑翔翼滑行,只有用线安静地移动才可以进行奇袭。
我们继续滑行,接近忧国骑士团总部的楼顶。吉吉那一转手腕,连成环形的蜘蛛丝便伸长。我们逼近石棉屋顶和水塔。
「等一下,」风在我耳边呼呼作响,我一边滑行一边问上面的吉吉那。「我们要怎么减速?」
「就各自努力,这是培养独立态度的方式。」
我们靠近忧国骑士团大楼的楼顶。吉吉那又再次转动手腕,用屠龙刀砍断蜘蛛丝。我和吉吉那在距离楼顶上方十公尺的地方顺着滑行的力道落下。
我在水塔上双脚着地,顺势向前翻滚。我从水塔掉到屋顶上。我在空中转身,脚在屋顶上着地。但我还是停不住,又继续翻滚。翻滚到一半,我的背部头上脚下地撞到楼顶上的招牌。
我背部的骨头和肋骨发出喀喀声,喘不过气来。我的脚掉到头前面的地上。
载看着前面上下颠倒的吉吉那。我的伙伴似乎用了华丽的方式着地,轻松地站着。他望着我,像是看见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在玩什么?是你特殊的兴趣吗?」
「我用颠倒观看这世界的方式来把世上的不合理……啊,算了。」
我举起脚,靠在招牌上往前踢。我的脚碰到屋顶,利用反作用力抬起上半身,最后站了起来。
大楼正门搬运物品的声音在楼顶依然清晰可闻。看样子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着地的声音。我看着吉吉那。
「你不能想些正常一点的入侵策略吗?一定要用这种像是诈欺一样的方法入侵。」
「回去的路也必须要倾斜,」吉吉那不理我。「而且从上空入侵是军方或是特种部队常用的手法。我从军的时候,还有过降落更快辽的战术。你觉得那种会骨折会是跌破内脏的方法比较好吗?」
「不。我不是说吉吉那你骗人,可是我觉得你好像是在恶整我。」
比这个更危险的垂降战术,我连想都不想去想。
我环顾周围。毕竟不可能连楼顶都有戒备,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监视设备。我打开手机,调出威涅尔帮我查出的大楼示意图。付的酬劳越高,得到的情报就会越迅速正确。我看着示意图。
「组织的高层位在顶楼。笨蛋,尤其是职位高的笨蛋总是喜欢高的地方。」
我拿到的是忧国骑士团接收大楼改装之后的示意图,所以很容易明白。
不晓得五楼的公司是被赶走还是被收购,现在已经变成会议室还有组织高层与骑士团长的私人空间。房间里有豪华沙发和订做的床铺。
「至少没有笨到选择面对窗户的地方,不过骑士团长的私人空间就在这里的正下方,」我用靴子的鞋尖敲敲水泥屋顶。「下楼梯之后右转就能突袭。」
我寻找楼顶的出入口,看见通往楼下的门就在水塔对面。我正想行动时吉吉那举起左手,他白色大理石般的手阻止我前进。
「不需要绕路。」
吉吉那拉出屠龙刀的刀柄,变成全长二九五五厘米的长枪。
他旋转屠龙刀,把刀尖插进旁边的水泥屋顶。长达一〇七一厘米的刀身一口气直插到底。吉吉那转动手腕。
屠龙刀就像是烤热的刀子切开奶油一般,在坚硬的水泥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圆弧。我立即蹲下闪开刀刃。吉吉那挥刀的时候还是自己小心点好。
吉吉那在直径三公尺左右的圆形即将连成一线之前抽出屠龙刀。他旋转屠龙刀,刺入自己双脚间的地面。冲击力让被切成圆形的屋顶整个掉落。我看见包着钢筋的水泥剖面,接着掉进室内。着地的撞击力并不强。
粉尘和大量的羽毛在房间里飞舞。直径约三公尺的圆形水泥掉到了床铺上。虽然有发出声音,但是传到大楼外时应该会被当作搬货的声音。
我一边用手拨开眼前的羽毛,一边走到铺着地毯的地板上。我屏气凝神地看和听,似乎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们。
我这才喘了口气。连续两次超乎常理的移动,对我的心脏是一大负担。
「走楼梯可能会引来护卫的进攻型咒式士。这个方法最好。」
「这方法好不好应该由事务所里负责正经事的我来判断。不正经的事情要静待我的指示。」
「等什么?」
「我的指示只有一个,就是吉吉那去死。没有第二句话。」
吉吉那对我盖无疑义的回答嗤之以鼻。
「时间宝贵。没时间等你这胆小鬼回答。」
我和吉吉那走在满天羽毛的房间里。我们分头搜索骑士团长的私人空间。书架上放着奢华的皮面精装书,文件架上塞满了文件。房间正面有张马格尼木制的大书桌还有黑色皮椅。
我先抽出文件架上的文件翻阅,全是团员的履历和活动纪录。
接着我检视书架上的书本。只有艾里达那忧国骑士团出版的反同盟书籍。也许书本后会有东西,我把全部的书都拿出来。什么也没有。我想起设计图上并没有暗门。
「那就只能躲起来等到团长葛雷森回房间了……」
「只能无声地一击打倒他再逼问,可是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很困难啊,」吉吉那分析着,眼中露出战士的光芒。「葛雷森能够率领武装组织艾里达那忧国骑士团,是真正的狂热信徒,也是高位阶的咒式骑士。身边应该随时都有两、三个人跟着。」
要打倒三、四个高位阶咒式士且不能让他们受伤,还不能让其他骑士团员发现,必须瞬间无声地制伏他们,即使对我和吉吉那来说也很困难。
我正在思索其他方法时,吉吉那举起手。我紧紧闭上嘴,无声地走向
房门。我们分别在门的左右两旁待命。脚步声由门后方的走廊逐渐靠近,停在转角。有声音由门后传来。
「那么我要去整理计划书了,请您先回去。」
「麻烦你了。团长说一个小时之后交出来就行了。」
其中一个带着金属声的脚步声远去,另一个轻巧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走来,停在门后,打开门锁。门开了。
他踏进房间里第二步,才发现房间里四散的羽毛还有从书架上抽出来的书。
男子开口正要发出声音,吉吉那由背后按住他的嘴巴和右手。吉吉那迅速将男子压倒在地板上,用脚踩住男子挥舞的左手,把他完全压制住。我安静地把门关上。
嗯,我跟吉吉那去当强盗说不定也不错。
我回头。吉吉那压制住的男子穿着深蓝色的西装。
从体型看来,他并不是艾里达那忧国骑士团的团长葛雷森。他体型中等,也没有带着魔杖剑。
「好啦,你又是谁呢?」
男子听见我的问题,害怕地发着抖。
这是艾里达那街道的一隅。抗议的队伍塞满路面。
男女老幼高喊着前进。其中夹杂着穿积层盔甲的骑士和佩戴武器的进攻型咒式士。一行人横越道路造成塞车,车子排成长长的一排。
人行道上有人看热闹,也有快步离去的上班族。人群旁的安洁尔被粗暴地推开,一只强壮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谢谢你。」
安洁尔抬头看着对方。救了她的人外貌很奇特。他戴着黑色的高礼帽,穿着西装,帽檐下的脸孔戴着祝祷用的面具。也许是因为艾里达那气氛沸腾,他情绪高涨才会如此打扮吧,安洁尔强迫自己接受。
奇特的男子放开安洁尔,用手指理平自己被弄乱的衣领。虽然是夏天,他却戴着白手套。
安洁尔再次向对方道谢。
「真的是很感谢你。」
「别客气,对女子温柔是我的信念。」
听见男子低沉的声音,安洁尔脸上掠过一丝寂寥。她想起某个因为太爱一个女子,而无法对其他女人温柔的男人。安洁尔怀着复杂的心情开口。
「如果世界上的男人都像你一样温柔,女人就不会伤心了。」
带面具的奇特男子停了下来。
「我不是温柔的男人呢。」
他摘下高礼帽离去,安洁尔目送他离开。安洁尔背后传来一阵叫声,她反射性地举起相机。游行的人和警察起了小冲突。安洁尔拼命拍着木棍和魔杖剑齐飞的景象,忘了奇特的男子。
奇特的男子由陷入混乱的艾里达那街道走进小巷中。
「我不是人类,也不温柔。」
他在大楼与老旧公寓间的巷弄中低声自言自语。
「现在对于人类,特别是住在艾里达那的人类来说,是最恐怖的敌人。」
三个身影跟在独自着的高大男子背后。
拿着锡杖的瘦小身影,头上的斗笠盖住脸孔。是穿着僧服的老人。
接着是胸部丰满,腰部纤细如蜂,臀部与双腿线条优美的女子。拥有连黑色外套都遮不住,令女人羡慕的身材。她脸上戴着淑女造型的祝祷用面具。
最后是穿着盔甲的高大男子。头盔和脸上的面罩盖住他的脸孔,虽然看起来像是进攻型咒式士,但却没有佩戴魔杖剑。
可是他们每个人的面具、头盔、斗笠上眼睛的开孔都和人类的位置不一样,而且数目都很多。看起来就是因为有五到七只眼睛才会打开的开孔。
「索雷伊索·索,你刚才的行为太轻率了。」
旁边的女子张开面具下漆黑的唇瓣质问他。
「为什么要帮助人类女子呢?」
「李克儿格·格啊,我只是下意识地出手,就别责备我了。」
索雷伊索·索苦笑。
「不是这样……」李克儿格·格固执地嘟起从面具下方露出来的嘴唇。
拿着锡杖行走的矮小身影握住斗笠的帽檐,他的叹息有着金属般沉重的疲惫。
「好久没用脚走路了。这究竟是修行还是物教的试炼呢?」
「涅比罗·罗法师,如果你和平常一样坐在莲花上飘浮就太奇怪了。一到路口就会被人类发现真面目。」
索雷伊索·索淡淡地说。涅比罗·罗把斗笠拉得更低,小声地念着。「物陀引导,诸行无常」。
「盖席纳姆·姆,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李克儿格·格戴着淑女造型的祝祷用面具高声说。她的五只眼睛穿过面具看着自己穿大衣和裙子的样子。
「要调查艾里达那就必须伪装。」
盖席纳姆·姆按住头盔的面罩回答。李克儿格·格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捏起外套底下的裙子。
「我听过人类需要防寒耐热用的衣服,但是在这个季节穿衣服有意义吗?我觉得这些伪装好像不适合我?」
李克儿格·格转了一圈,停下脚步。戴着面具的脸孔转向高大的索雷伊索·索。『古巨人』的族长注视着李克儿格·格。
「伪装得很好。模拟率非常高。模拟率百分之九二点九八,可以融入人类的街道中。」
李克儿格·格听见索雷伊索·索的话之后停下手指。
「……是吗?那就好。」
李克儿格·格放开裙子,不悦地转头。索雷伊索·索疑惑地看着她。盖席纳姆·姆静静地吐气,避免发出蒸气。
「族长真是不了解女性的心情。世界上总是会有男性用数字评价女性。」
「我们是『古巨人』。」
索雷伊索·索说。
「我们一族值得自豪的,就是不会像人类一样夺取其他生物的尸体或是部位制作衣物。我们的身体由矽金属化合物构成,肌肤有金属光泽,」索雷伊索·索伸手指着自己厚实的胸膛。
「也是值得自傲的古老种族。」
七只蓝色的眼睛透过面具闪闪发光。
「不要忘记身为『古巨人』的骄傲。我们在人类还没有出现的远古时代,和这片大地一起诞生,寿命和地壳一样长。所以我们要取回一切。」
索雷伊索·索严肃地宣布。涅比罗·罗法师在斗笠下点头。智者盖席纳姆·姆也点头同意。泪之李克儿格·格也严肃了起来,用左手按住摸着裙子的右手藏起来。索雷伊索·索祝祷用面具下的眼神变得柔和。
「当然,李克儿格·格拥有『古巨人』美好的女性身体。即便穿着人类的服装,美貌还是很显著,我觉得很好。」
李克儿格·格漆黑的肌肤染上红色。她体内的发电作用增加,让金属皮肤变得红热。她躲到盖席纳姆·姆巨大身体背后。盖席纳姆·姆苦笑。
「族长果然不懂女性的心理。」
「我不像盖席纳姆·姆你那么了解人类,」索雷伊索·索的七个眼睛望着智者。「我觉得你的兴趣实在不太好。」
「你是说我在艾里达那抓到的那四个吗?我和索雷伊索·索一样担心『古巨人』的未来,所以才会这么作。」
盖席纳姆·姆露出冷酷的笑容。那是研究者的笑容。
「要懂得分寸。」
听见索雷伊索·索针刺般的话,盖席纳姆·姆低下头。
四个伪装过的「古巨人」走在巷子里。由建筑物的空隙间可以看见艾里达那的街道气氛沸腾着,人们快步走着,慌张不安。
「我们的目的是抢回戒指和女人,所以同时自然必须打倒沃尔罗德。」
「我有一个请求。」
李克儿格·格走到索雷伊索·索身旁。
「请让我单独行动。我想要找到那些咒士们,为弟弟报仇。」
「又是这件事。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
索雷伊索·索声音苦涩地回答。李克儿格·格不肯放弃。
「我明白了。那么能不能允许我在不干扰计划的范围内行动呢?」
李克儿格·格的要求令索雷伊索·索感到烦恼。
「你有方法吗?」
「利用交易对象就可以了。」
索雷伊索·索虽然迟疑,但最后还是点头同意。李克儿格·格从面具底下的金属双唇露出微笑。
她屈膝,接着把脚伸直,消失,黑色的长大衣和面具掉到地面上。
李克儿格·格跳起,踩在大楼三楼的墙壁上。接着又跳起。她跳向六层高大楼的上方。
然后她又消失了。
「那么我暂时先到路上走走,寻找好的对象。」
盖席纳姆·姆举起手。他把手放在大石块堆成的墙壁。从侧面看过去,盖席纳姆·姆的手掌陷入墙壁,接着是手腕、手臂、肩膀、厚实的胸膛和脚。
「在有进展之前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他的脸也陷入墙壁。一瞬间就只剩下石头堆成的墙壁。盖席纳姆·姆的身影由巷弄中消失。
索雷伊索·索回头。
「虽然我们彼此相似,但却是完全不同呢。」
「可以说是索雷伊索·索忠实信徒的札穆札·札和贫僧也是完全不同。」
涅比罗·罗举
起鍚杖,敲击地面。
「即使派别和归属不同,我们依旧团结。虽然方式不同,最后的目标都是一样的。」
法师的话在小巷中回响着。
「索雷伊索·索啊,你的光芒照耀着我们所有人。」
索雷伊索·索没有回答他充满期待的声音。他高大的身影在巷弄中走着。
「我知道。」
七只眼睛透出蓝色的寂寥。
「我知道。我照耀着『古巨人』的一切。」
中了吉吉那埋伏的男子被压在地板上。他在地毯上喘气。
我在男子身旁蹲下,旋转菩魔杖剑。
「接下来让我问你一些问题。」
男子的脸被按在地上,我用剑刃抵住他的脖子。冰冷的感觉让男子挺直背脊。
「这层楼有多少人?一个人?」
男子微微地摇头。
「两个人。」他继续摇头。「三个人。更多」他还是一样摇头。「所以只有你一个人囖?」他点头。这么说来,几乎所有人都下楼搬运咒式具和武器了,的确有可能。
「我的搭档会把手从你嘴上移开。如果你敢叫同伙来我们就马上杀了你,然后逃走。听懂了吗?」
男子点了点头。他想回头,我用剑挡住他。
「回答的时候不要看这边。」
男子僵硬地趴在地上。
「你是谁?为什么会进到骑士团长的房间来?」
我在他的背后问。吉吉那把手从男子嘴上移开。男子的嘴巴埋在地毯里,大口地呼吸。
「你,你们是谁?」
「正在思考该如何处置遇见握有自己的生杀大权,反复无常的死神,还会开口问的笨蛋的人。」
听见我的话,男子陷入沉默。
「我被雇来当艾、艾里达那忧国骑士团的经理,叫做罗西梅亚。」虽然断断续续,但男子还是小声地回答。「所以,拥有,自、自由进出骑士团长房间、的、的权限。」
我为自己的幸运吹了声口哨。虽然很可惜没抓到葛雷森或是职位高的骑士,但是能捉到负责管理的经理也不错。刚才和骑士团长打招呼的人大概也是被雇用的经理。
「可是我不会说的。不,我没办法说。」趴在地上的男子声音非常恐惧。
「说了就会被葛雷森团长和骑士团杀死。」
「不想说了被杀,那你是想要现在马上被杀死吗?」
罗西梅亚拼命抵挡我的威胁,看样子骑士团令他非常恐惧。
忧国骑士团是一群激进的爱国主义狂热信徒,背叛他们是无法轻易脱身的。事实上这几年有传闻他们使用私刑杀了三个相关人士。所以罗西梅亚才会拼命抵抗。
但是我们如果拷问他,他的叫声会被其他人发现,而且也没有时间。
「我的搭档非常喜欢杀人。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他会杀了你。是要现在死呢,还是晚一点死,你自己选吧。」
罗西梅亚全身发抖。压着他的吉吉那不悦地抬头看我。吉吉那没兴趣杀死毫不抵抗的人,但是现在威胁他比较重要。
「我死也不会回答。想杀就杀吧。」
罗西梅亚用做出觉悟的声音说。反正都要一死,也许他是想选择为组织尽忠而死。
我的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这种程度的义气算得了什么。我和吉薇妮雅、洁贝菈、伊吉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只要换个方式威胁他就行了。我弯下腰,把嘴靠到他的左耳边。
「你以为只是死而已吗?趴在你身上的男人可是个凶猛的同性恋哦?」
罗西梅亚突然开始抵抗。他觉得比被杀死还要更恐怖。
但是吉吉那的力气让他动都不能动。吉吉那用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他紧盯看着窗户的我。
吉吉那越是用力压住罗西梅亚,罗西梅亚就会越厌恶吉吉那。我的方式真是有道理。而罗西梅亚已经完全陷入恐惧了。
「我,我有被杀的觉,觉悟。可是,不要,侵犯我。」他的声音开始屈服。「我,我的觉悟不到那种程度。」
他还真是够弱的。我开始逼问屈服的罗西梅亚。
「那我问你。杀死富勒的犯人和忧国骑士团有关系吗?」
罗西梅亚脸孔朝下,肩膀剧烈震动起来。再等下去他也不会继续说出事实,于是我再问了一个问题。
「忧国骑士团聚集的人员和装备太多了。资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趴伏在地上的罗西梅亚,情绪依然非常激动。看样子果然与杀害富勒的犯人有所关联。
「那是,」他终于开口了。「爱国的善心人士们捐献的……」
我很会说谎,所以立刻看穿。他没有说谎,但也不是事实。我用下巴示意。吉吉那厌恶地把身体用力往下压。罗西梅亚打破沉默。
「好好好!我说!我会说!」
他急切地大喊。
「提供资金给忧国骑士团的是一个男人。他每个月会用现金提供一次资金。」
「原来如此,为了不要留下电脑纪录或是从银行帐户被追踪到,所以他直接拿现金来。」
我和吉吉那互望了一眼。换句话说,对方极端谨慎。
「那个男人是谁?」
「他叫库德洛伊。葛雷森团长就是因为他的金援才能成立艾里达那忧国骑士团。」
「四八六年,也就是说他从十三年前就开始提供资金了吗?」
听见我的话,罗西梅亚快哭出来似地点头。我和吉吉那交换眼神。连续提供资金十三年,不会是疯狂的个人行为。
「他是怎么样的人?有什么经历?如果不是个人,他又代表什么团体?」
「我不知道。」
吉吉那用力,罗西梅亚扭动身体,他拼命大叫。
「我真的不知道。连葛雷森团长也不晓得他的真面目!」
我诅咒起不在现场的葛雷森。居然毫不在意地接受不晓得真面目的人金援,实在太没有警觉性,结果反而能够守住秘密,还真是讽刺。
「那你知道他什么事?」
「我有时候会和团长一起见他,库德洛伊不是皇国人,」罗西梅亚一边想一边说。「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他说的哲贝伦有北方口音。大概是来自北方的外国人。」
伍戈多大陆的西部到北部,也就是所谓哲贝伦圈的人种在外表上很难区分。如果是西方乌鲁穆共和国或是南方一带的国家就很容易分辨了,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从上个月开始他增加提供的资金,每个月会给我们几千万伊恩。他要我们专注在反同盟活动和反达利欧涅特活动,积极进行。」
「只要几个月就能得到以上亿伊恩为单位的资金。用这么庞大的金额煽动皇国裔国民,进行对同盟活动和达利欧涅特的破坏活动,这样的外国男子会是什么人?」
我自问自答。
「搞不懂。外国人操纵皇国的葛雷森他们,间接攻击七都市同盟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因为他的国家和皇国站在同一边吗?」
罗西梅亚谄媚地回答,但我假装没听见他天马行空的答案。我继续问。
「你们平常怎么联络库德洛伊?」
「我们从不主动联络他!我不知道!」
罗西梅亚拼命回答e吉吉那变换姿势的动作似乎威胁到他,会计泄漏出机密。
「可是如果因为紧急情况造成资金不够的时候,我们会找紧急联络人!到汉姆德大道五—四的工厂去,库德洛伊会在那边等!」
我和吉吉那互望。我们已经问出所有能问的情报,接下来只剩处理理罗西梅亚。
「啊啊啊啊,说出这么多机密,我一定会被杀。会被骑士团长,被优国骑士团杀死。」
罗希梅亚的脸还是被压在地摊上,他叹气。吉吉那抓着他的衣领,将他银色的眼睛转向我。
「要杀了他吗?」
「没必要,」我想起富勒的死,不需要更多无谓的牺牲。「如果罗西梅亚告诉忧国骑士团团员有入侵者,他泄漏机密会被杀死,所以他会保持沉默。」
吉吉那已经把手放开,罗西梅亚还是把脸贴在地板上叹气。
我和吉吉那回到床铺和被切下的水泥屋顶旁,从洞口回到屋顶上。
大楼的楼顶吹着风。
吉吉那和来的时候一样,把蜘蛛丝绕成圆形,挂在横跨大楼与大楼间的绳索上。他合上圆圈,往上升。上升十公尺左右之后,开始往较低的大楼滑行。
我们随着风滑过好几栋大楼上方,滑行了大约一百公尺之后,吉吉那的脚踏上大楼的墙壁,陷入。冲击力传到我全身的骨头。吉吉那把圆圈加大,垂直降下。我们从大楼上降到柏油路,静静地着地。
我们两人立刻跑向厢型车,钻进车子里之后马上高速驶离。我们行驶在艾里达那的街道上。
没有时间了。罗西梅亚如果还有点头脑的话,一定会马上逃跑。从和罗西梅亚的对话中可以知道,忧国骑士团发现罗西梅亚不在,房间有异状,快则需要一小时,慢则一个半小时。他们发现机密外泄之后会立即联络库德洛伊
。没时间了。
厢型车全速开往汉姆德大道五—四的工厂。我祈祷路途中不要遇到游行队伍,浪费时间。
罗帝玛斯坐在指挥室的椅子上,神情显得很凝重。
他左手拿着电话的话筒靠在耳边。他听着电话接通之后空虚的嘟嘟声,手指焦虑地敲着桌面。他的中指戴着绿色戒指。戈巴尔德伫立他的身旁。
罗帝玛斯手中的电话终于接通。
「盖雷斯阁下!请中止计划撤退!」
罗帝玛斯对着电话大喊。戈巴尔德静静地听着。
「已经不行了。」
他宛如雪崩一般接二连三地往下说。
「那个知道计划的女人是个不安定因素,还引出勇者沃尔罗德和翼将这些最糟糕的对手。」
罗帝玛斯的声音带着必死的决心。
「有一部分,不,是一半以上的『贝赫里嘉』都消失了。快要演变成叛乱了。已经不可能继续实行计划!」
罗帝玛斯等着回答,但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却是笑声。打从心底发出的愉悦笑声。那是嘲笑马努克的声音。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佩迪翁吧!」
罗帝玛斯咬牙切齿地大吼。
「这是盖雷斯阁下的专线,为什么你会……」
「没错。因为罗帝玛斯少,不,中佐你一点用都没有,所以盖雷斯阁下已经把,贝赫里嘉。交给我全权负责了。」
佩迪翁说。
「所以我驳回你的意见。计划已经启动了。」
「你说什么?针对七都市同盟的破坏行动,还有取得足以抢回戒指的兵力,这些计划都不可能继续了吧?」
佩迪翁在电话的另一端嘲笑罗帝玛斯。
「你晓得的部分只不过是计划的事前准备而已。你真的相信那些梦话吗?」
「什么意思?」
「使用威力等同核弹等级的兵器攻击拥有百万军力与进攻型咒式士的七都市同盟,会有什么结果?同盟会用咒式防御,接着皮耶佐马上就会被同盟的反击消灭。这种作战方式已经过时了。」
佩迪翁愉快地继续说。
「再说,除了同盟的干涉之外,皮耶佐还面临了其他危机。皮耶佐必须先解决这个巨大的危机才行。」
罗帝玛斯摸不着头绪。他身为『贝赫里嘉』的行动队长,却完全不明白计划的真面目。
不,是计划在中途被变更了。
也就是电话那一头的佩迪翁搞的鬼。罗帝玛斯咬住嘴唇。
「让我们回到正题,盖雷斯少将已经把贝赫里嘉的决定权交给我了。象征指挥权的戒指还在你手上吧?」
罗帝玛斯看着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一枚绿色的戒指。
「不管你是少佐还是中佐,最后的计划必须用到『欢喜之戒』,可以乖乖交给我吗?」
罗帝玛斯中佐听见佩迪翁的话一脸呆楞。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他晓得一定有问题。
「我不会交给你!」
罗帝玛斯挂上电话。
「他疯了。他完全疯了。这不是拯救皮耶佐的计划,是赌注。盖雷斯下的这个危险赌注把我们都拖下水了!」
罗帝玛斯开始寻找逃脱的方式。
但是艾里达那已经没有任何爱国人士能够藏匿的地方。
「不,还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可以帮忙!只有他的脑袋还清醒!」
罗帝玛斯一边拨打手机一边盯着旁边,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工厂外的用地。
窗户的玻璃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