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的人与世界为敌,
那么即使世上全是敌人选是要守护最爱的人,这是错的。
你必须站在世界那一边,杀死你最爱的人。
这是这个世界里绝对的法则,
也是你能够给你最爱的人,唯一的爱。
贝涅·卢松·坎普奈尔「世界结束的七秒前」皇历二二一年
「沃尔罗德!」
声音从岸边传来。
一辆小客车沿着岸边行驶。车子从河岸飞跃而出,在横亘于奥利耶拉尔大河的大楼上着地。
车子在大楼窗户与窗户之间的艰险路径上奔驰,然后停在艾克莉邬丝号和我们之间。
速度飞快的车子煞车后,前轮突出到大楼边缘。
索雷伊索·索现在已经死亡,但远方还可以看见他在艾里达那西岸燃起的火焰。车门在夜晚、火焰与大船的背景之下缓缓开启。
穿着皮靴的美腿从车内伸了出来。
接着是随着河面微风飘逸的白金色发丝,以及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的尖耳。
还有吉薇妮雅如翡翠般的认真眼眸。
「吉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和沃尔罗德的声音,同时在奥利耶拉尔大河上响起。吉薇所爱的两个男人都在这里。吉吉那已经使用治愈咒式止住伤势,正在等待沃尔罗德露出破绽。
吉薇伫立在横亘的大楼上,后方则是艾克莉邬丝号。
「虽然嘉优斯和沃尔罗德叫我等,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要来一趟。」
吉薇的声音传过河面,她看着立体光学里的贾里伯爵。
「贾里伯爵的脑袋很好。如果『古巨人』赢了,对他是最好的状况。但他也有可能输。所以,沃尔罗德,」
吉薇眼中充满了哀伤。
「如果你活下来,我认为他会为了皮耶佐拉拢你。」
我从没想过吉薇提到的这个论点。但贾里伯爵一定会这么做。所以老人才会做出「走错一步,皮耶佐就会破产」的危险赌注。
我咬住下唇。我应该思考的,并不是缜密的计划,或者是打倒「古巨人」的方法,而是一开始就该弄清楚沃尔罗德是站在哪一边的人。
「你是来阻止我的吗?」
沃尔罗德以僵硬的声音质问吉薇。吉薇张大绿色眼眸,尖尖的耳朵颤了一下。
吉薇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只能呆立在原地。
「沃尔罗德,拜托你!拯救皮耶佐的一千万居民!拯救你的祖国,你的父母朋友都还住在那里!拯救死去的布洛佐和你太太珍爱的皮耶佐!」
贾里伯爵嘶哑地大吼。我也只能嘶吼着说服沃尔罗德。
「可是,一旦皇国和七都市同盟开战,死亡人数会超过一千万人!」
沃尔罗德精悍的脸庞上充满苦涩。我的攻击点在于沃尔罗德对潘库拉多大屠杀的心理阴影。
「你,只有你可以拯救皮耶佐!」
贾里则是诉诸于爱国心和悲情。我和贾里对世界与爱的争论让沃尔罗德摇起了头。
「我,可是,我……」
沃尔罗德再次举起魔杖剑,勇者的决断之剑。
「住手,沃尔罗德!」
吉薇感到非常犹豫。她似乎回想起什么,碧绿的眼眸随即浮现出厌恶感。吉薇的嘴唇发抖着,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爱,就住手吧!」
吉薇虽然知道把沃尔罗德对她的爱当成谈判筹码是一种耻辱,但她还是大声喊叫着。沃尔罗德握着剑的手不断颤抖。
「我爱你。即使你不爱我,我还是爱着你,吉薇。」
沃尔罗德懊恼地说。
「但是你能替我拯救皮耶佐吗?」
听见沃尔罗德的要求,吉薇说不出话来。
吉薇不知该如何回答。
「果然是这样,那就是你的答案。」
沃尔罗德的语气显示他确认了事实。
吉薇选择了我和艾里达那,没有选择沃尔罗德和皮耶佐。她没有选。
沃尔罗德说道。
「那么,我也无法舍弃我心爱的祖国。我不能。」
他手中举着的魔杖剑剑尖发动起咒式。吉薇明确表达自己已经不爱他,所以沃尔罗德的心便偏向死去的布洛佐,他的妻子,以及养育他的祖国,而不是吉薇的请求。
「如果你想引发战争,害死很多人的话,那就先从我下手吧!」
吉薇大声喊叫。她张开双臂站在达利欧涅特的船只前面。
从沃尔罗德的侧脸,看得出他蓝色的眼眸又有迷惘之色。
干得好。沃尔罗德其实可以往旁边移动,避开吉薇再放出咒式。但是吉薇已经下定决心,若是沃尔罗德要杀达利欧涅特,就必须先杀了她才行。
皮耶佐联邦共和国的勇者沃尔罗德,依然迟迟做不出决定。
对失去一切的沃尔罗德来说,吉薇是他的最爱。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得到吉薇的爱,但他本人也说过,吉薇是拯救了他的性命及灵魂的女人。
如果沃尔罗德想要拯救自己的祖国,他就必须击毁达利欧涅特所在的舰桥,然而吉薇也在射程范围之内。
他无法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女人。而且吉薇居住的艾里达那,很可能会变成战争的最前线。
可是,皮耶佐也是沃尔罗德的祖国。
沃尔罗德在那里长大成人,亲兄弟与挚友布洛佐也居住在那里。他之所以能有今日都是拜皮耶佐所赐。即使他因为在潘库拉多大屠杀,引发国民对他的憎恨,但这男人所爱的一切都在皮耶佐。
况且,借由拯救皮耶佐恢复过去勇者的身分,对他来说有很强的吸引力。
沃尔罗德在爱国心、道义、热爱故乡的心以及爱情之间挣扎,感觉自己快被撕裂。
他停下以启动式发动魔杖剑尖的咒印组成式。
接着他又想要发动,却又停了下来。
沃尔罗德的决心每一秒都在动摇。
他知道自己的一根手指关系着所有事物的命运。
过去,巴塞欧雷总统曾命令沃尔罗德进行潘库多拉大屠杀。他毫不考虑就遵守命令,因此背上了虐杀者的污名,让他有三年的时间如同行尸走肉。
但是现在沃尔罗德已经意识到问题何在,他必须做出决定。
如果站在和他相同的立场,不论是我或是其他任何人都感到疑惑。加诸在他身上的问题太过沉重,已经超过一个人能判断的程度。
皮耶佐的勇者脸上露出烦恼至极的表情,连拿着魔杖剑的手和手指都在发抖。
我和吉吉那已经从濒死状态恢复到身体可以动弹。我们已经透过眼神交换彼此的想法,两人都不想任由沃尔罗德决定我们的命运。
就在沃尔罗德再次望向达利欧涅特的瞬间,吉吉那动了起来。沃尔罗德当然也以他超人的反射神经举起双剑摆出架式。在决定要不要向船只发动咒式之前,他必须先对付吉吉那才行。人在下决定之前总是会先处理完眼前的危机。
胶着的状态被打破了。
我紧跟在吉吉那身后。我没有时间编织咒式,只能出剑突袭。
吉吉那发动一击。如果用右手的魔杖剑阻挡,组成式有崩坏的危险,于是沃尔罗德以非惯用手左手之上的奥得翁接招。
吉吉那的招式从突刺转为斩击。沃尔罗德随即用剑格挡,然后以右手紧握的吉赛罗放出「矛枪射」,吉吉那侧身闪过从极近距离放出的十三把长枪,同时挥出左手。沃尔罗德一个后空翻闪开,然后又再翻滚一次。他右手挥出依然带着咒式的剑,采取下段攻击。奥得翁的组成式并未崩毁。
吉吉那将屠龙刀立在脚下的大楼墙壁上挡住攻击。屠龙刀弹开之后,吉吉那旋转刀刃,以刀柄攻击采取蹲姿的沃尔罗德的后脑勺。
沃尔罗德把左手的剑绕到背后,右肘顶在剑身之上,利用两个支点挡住斩击,弹开了吉吉那的刀柄回旋攻击。魔杖剑挥击完之后,最后当然是放出「矛枪射」的长枪。吉吉那纵身往旁边闪避。沃尔罗德起身后立刻突刺,吉吉那侧翻闪过,然后再翻了三圈往前推进。
吉吉那伸出刀刃,如龙卷风般横向回转,在回转结束后直劈而下。倒卧在地上的沃尔罗德倒在地上翻身闪躲。吉吉那的一击使得大楼墙壁为之爆裂。
他们穿梭在粉尘之间持续激战。沃尔罗德以吉赛罗之刃格挡吉吉那的突刺,从剑尖放出「矛枪射」。长枪掠过吉吉那的脸颊,贯穿他的左肩。
沃尔罗德以咒式牵制吉吉那,变化的刃身从下方迎击屠龙刀,吉吉那的屠龙刀被往上弹。沃尔罗德一个后空翻,同时放出「矛枪射」。我和吉吉那只能用剑阻挡如骤雨射来的长枪,无法继续攻击。
沃尔罗德落地之后,立刻编织「锻淀枪弹枪」咒式,发射碳化钨战车炮弹。我们拼命地闪避夹带飓风之势而来的炮弹,炮弹击中后方的奥利耶拉尔大河河面,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
我纵身往旁边跳跃,吉吉那却相反地往前进。
沃尔罗德和吉吉那以惊人的速度用刀剑和咒式交战。那是我见识过许
多次的皮耶佐军事咒式战斗术,在近距离使用咒式伸长刀刃的剑术。
虽然我想逼近,但闪躲着吉吉那的沃尔罗德,在他周围布下许多咒式,我只能拼命往远处逃离。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贴近,让我无法出手掩护吉吉那。
而且,沃尔罗德同时对眼前的敌手和远方的我施放咒式。他的战术不只能用在一对一,也可以用在一对多。
吉吉那挥动屠龙刀连续突刺。沃尔罗德直举魔杖剑,分往上下左右防御。因为吉吉那紧逼着沃尔罗德,让他无暇编织咒式,于是我能够往前进了。
沃尔罗德从右方而来的凌厉中断踢击,击中吉吉那举起的左小腿,使得他被强推至一旁。失去左手的吉吉那,在武术上受到很大的限制。
不过,因为吉吉那往旁边移动,让我有空间可以使出突刺追击。
沃尔罗德右手的吉赛罗格开了我的魔杖剑剑尖。他的巨炮咒式没有崩坏。吉吉那回身过来,我们两人联手,猛力挥剑攻击沃尔罗德。
剑刀与剑刀,咒式与咒式相互交错。在刀剑、火花、长枪和雷击后方,沃尔罗德的表情有如鬼神。
纵使我们受了伤
但面对到达者级的咒式剑士与我这名后卫,沃尔罗德依然与我们两人打得平分秋色。这怪物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沃尔罗德刺出左手的魔杖剑。吉吉那以屠龙刀挡住对方如等腰三角形般的刀势,屠龙刀被弹开之后,他继续用刀柄承受来自右方的攻击。沃尔罗德收回左手的剑,如老鹰般疾速俯冲攻击。
吉吉那用手腕翻转屠龙刀,挡下对方斩向他腿部的攻击。沃尔罗德的剑刃掠过吉吉那的左小腿。刃身上的咒式不是长枪和炸药,而是化学系的猛毒咒式。吉吉那以屠龙刀回旋横砍自己的左膝。
回旋的屠龙刀命中沃尔罗德的右肩。
吉吉那被斩的左脚断面鲜血泉涌,最后左脚终于掉落而下。
沃尔罗德使用近距离咒式还是无法命中吉吉那,因此才会改用猛毒咒式。不过,在吉吉那斩断中毒的左脚时,也同时给予沃尔罗德一击。
这是一场壮烈凄绝的战斗,超越人类的咒式士彼此展开死斗。
吉吉那的右脚踏向前方,右肩被斩裂的沃尔罗德也往前进。
沃尔罗德用右手的剑挡下吉吉那纵向斩击。咒式散乱。沃尔罗德已经受伤,无法单手抵挡屠龙族豁尽全力的纵向斩击。
沃尔罗德的膝盖陷进水泥地。
他在两人之间发动咒式「霍金辐爆」。吉吉那和发动咒式的沃尔罗德两人都被伽马射线辐射的强大热气流炸飞。沃尔罗德已经降低咒式的威力,所以几乎没产生破坏力。
不过,这是强行拉开彼此距离的最佳方式。
飘浮半空中的姿势全无防备,飞向后方的吉吉那把屠龙刀插入地面,硬是急停下来,在滚了一圈之后双脚着地。沃尔罗德停下的速度比他更快。
我穿越已经止息的爆炸风暴,在沃尔罗德眼前放出编织完成的咒式「电乖阅葬雷珠」。一切正和我的预期,沃尔罗德低头闪躲光速电浆弹。
他如火焰般的后发被烧焦,电浆弹击中奥利耶拉尔大河的水面,水蒸气爆发。
我们二人在如大雨般的水滴和蒸气之中移动。我举起魔杖剑优尔加迎击沃尔罗德右手挥出的剑,冲击力道让我的骨头格格作响。由于他的右肩已经负伤,所以我还承受得住。即使如此,但是如此强烈的力道我无法承受第二次。
我以马古那斯的剑身挡住他左手从右往左劈砍的刀身。从剑尖放出的「矛枪射」之中,三支长枪贯穿了我的左侧腹。幸好肝脏没被伤到。
我手中的优尔加放出两支「矛枪射」的长枪,只掠过沃尔罗德的左侧腹。我带着两败俱伤的觉悟放出咒式,但沃尔罗德的攻击更精确。我不想让郡场使得吉薇离开的战斗再次上演。
彼此手中交击的剑松开之后,沃尔罗德抬起右膝垂直膝击。为了避免下巴到头盖骨被踢碎,于是我偏着头往斜后方闪避。他右膝放下之后接着化为前踢。我的身体往后倒,躲开逼近下巴的坚硬金属鞋底。
我以背部着地的姿势,让魔杖剑马古那斯往上放出咒式「电乖阅葬雷珠」。电浆弹击中沃尔罗德往前踢出的右脚,让他膝盖以下的部分消失,在半空中消失。
我以背部做为支点翻身跃起,吉吉那接替我上前攻击,只见屠龙刀利光一闪。
沃尔罗德左手握着的魔杖剑「费人思量的奥得翁」被击飞至天际。
我手持优尔加往前冲入沃尔罗德怀中。他反射性地挥出吉赛罗,我见状随即用马古那斯格挡。因冲击力道太强,让我无法挡下攻击。
剑刀顺势刺入我的肩膀。发动的十三支咒式长枪之中,有五支贯穿了我的左手和左肩,肌肉完全被削落。但是只要心脏没被打中,进攻型咒式士的身体就还能动。
我手中的魔杖剑直接刺向沃尔罗德,笔直地刺穿他的左手。剑尖贯穿沃尔罗德的左手掌,斩碎了手腕的骨头,刺进手臂。我在空中放出能从体内焚毁内脏的雷电。
沃尔罗德挥舞右手的魔杖剑斩断左手。
我们彼此用剑互刺对方,胸口激烈碰撞,紧密地近身交战,后面的吉吉那无法掩护我。
两人的侧脸靠在彼此的左唇之上。我的左臂完全失去作用,左侧腹的部位鲜血泉涌而出。沃尔罗德失去左臂和右脚。我们如果不靠着对方就无法站立。奥利耶拉尔大河上传来奥得翁落水的声音。
紧靠着我的脸左边的是沃尔罗德的脸,沃尔罗德的左颊旁边就是我的脸。我能感受到他炙热体温散发出来的热气。
这世界上的声音,似乎只剩下我们粗重呼吸声和心跳声。血腥味重得呛鼻。爆发的水蒸化为细雨,使得四周充满了雾气。
命运真是讽刺。我们爱上同一个女人,成为仇敌争斗。也为了同一个女人和大陆的和平而相互协助。然而现在成为最糟糕的敌人之后,彼此变得更加接近了。
两人在相互倚靠的姿势之下确认身旁的状态。我可以看到吉薇在右边,沃尔罗德也斜眼瞥视着她。吉薇的双手在身前紧握,忍耐着眼前的惨状。
「做个了断吧。」
「也该是时候了。」
我们彼此都静静地说道,两人对彼此都已经没有了憎恨与杀意。
可是,不做个了断不行。
这场冗长的战斗用剑才能了结。
两人胸口互撞之后拉开了距离。我收回了刀刃,沃尔罗德也收回了刀刃。我以为对方要收刀与我僵持,可是我错了。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冲击,我看到血沫横飞以及骨与肉分离的画面。沃尔罗德挥舞被他自己斩断的左手,以断面挥击我的下颚。我出刀的速度太慢所以挥空了。
我感觉膝盖失去力气,接着仰面倒落地上。
我无视于脑震荡的感觉,抬起了头。
沃尔罗德以魔杖剑「悲伤公主吉赛罗」抵住我的咽喉,「矛枪射」已经编织完成。由于我和沃尔罗德距离太近,吉吉那无论是用体术或者咒式都来不及掩护我。只要对方一发动咒式,十三支咒式长枪就会破坏我的咽喉、大脑以及肺脏,让我在瞬间丧命。我们彼此的觉悟差太多了。
我从寄宿着蓝色咒式的刀尖看见沃尔罗德的表情。从他钢铁般的眼神,看不出来他对杀我这件事有任何犹豫。
完全败北了。在沃尔罗德的剑术,不对,在他的觉悟面前,我自作聪明的战术是完全不管用的。
我能实际感受到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从左臂和肩膀、左侧腹流失,吉吉那举着刀却没办法动。在这样的距离和状态之下,吉吉那根本来不及掩护。
面对绝对的死亡,我并未闭上眼睛。直到死去的瞬间到来之前,我都会睁着眼睛。沃尔罗德湛蓝眼眸里映照着濒临死亡的我。
「我会杀死达利欧涅特,拯救皮耶佐。吉薇妮雅就由我给她幸福。」
沃尔罗德淡淡地诉说。战况没有逆转。命运让沃尔罗德获胜了,让我落败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动利舌和他在言语上对决。
「人没办法两者兼得,最多只能得到其一。」
听到我最后的话语,沃尔罗德露出了怜悯的眼神。我和沃尔罗德总是在彼此争夺。但是我们同样都是爱着吉薇这个女人的男人。即使对彼此的感受有共鸣,还是必须做出了结。
「去死吧。」
干燥的声音持续。
咒式并没有施放到我身上。
沃尔罗德俯视着我,鲜血从那男人的左耳汩汩流下。
勇者的左膝失去平衡。他单脚弯曲,形成跪坐在地板上的姿势。
他将右手的魔杖剑撑在水泥地上想撑住身体。
沃尔罗德的左耳里流出血液和部分脑浆。
「我、没输给、你这家伙。」
在剧烈的痛苦之中,皮耶佐的勇者低声呢喃。他的头部和身体都在摇晃。眼睛转向左方。
「不,是、输了吧。」
我转向左方。吉薇就伫立在倾斜的艾克莉邬丝号前、车子的旁边。
她双手握着我给她
的火药式手枪。
枪口冒出硝烟,在硝烟后方的吉薇一脸茫然。
女人的膝盖垮下,跪坐在原地。
沃尔罗德是可怕而强悍的进攻型咒式士,但他同时也是咒式剑士。虽然骨骼和头盖骨大多都置换戍强化鈇合金,但眼球和耳孔部位并未加以强化。
吉薇瞄准沃尔罗德毫无防备的耳孔。软弹头子弹贯穿耳朵,破坏了位于坚硬头盖骨内的大脑。无论咒式士沃尔罗德的力量再怎么强大,在大脑遭到破坏之后也是无法存活。
「布洛佐,这个就是你所说的发挥勇气的时、刻吗?」
沃尔罗德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身为一个勇者,就要做该做的、事。就算没有深思熟虑、就进行大虐杀,现在的皮耶佐,依然、无可救药。」
嘶哑的声音持续着。在沃尔罗德的限中,过去与现在,以及未来正在激烈的交错当中。
「就算是只有我一个人,我、身为男人、就应该、去拯救才对。」
从自言自语中回过神来的沃尔罗德,双眼俯视着我。那双蓝色的眼眸。
「嘉优斯,听清楚了。」
鲜血从男人的唇瓣静静滴落而下。
「其实我是、想要拜托你的,但你已经连施放咒式都、做不到了。」
沃尔罗德的分析非常正确。我确实连施放咒式都做不到了。
大脑遭到破坏的沃尔罗德,再过几秒就要死亡了。
反过来说,沃尔罗德在这数秒的时间还是活着的。如果他想杀我,时间还是绰绰有余。
「我,接、接下来要把自己能做的事、尽可、能地、做完。」
我猜不出沃尔罗德话里的真正意涵。他原本想拜托我做的事,决定要自己做完?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勇者的水蓝色眼睛盯视着我不放,眼神里充满了惊人的魄力。
那是勇者面对绝望的战斗,依旧勇往直前的眼神和表情。
「以后、她就、交给你了。好好守护、她的笑、容。」
「什么?」
「我、是勇者。失、去了一切,也得到了、一切。」
沃尔罗德无视于我的疑问,右手举起原本做为拐杖之用的魔杖剑「悲伤公主吉赛罗」,旋转强韧的手腕挥刀而下。
只见沃尔罗德的头颅从昂然站立的躯体上消失,血液从咽喉的剖面喷溅而出温热的血液流下洒落在我身上。
失去头颅的胴体往一旁倒落。勇者的魔杖剑吉赛罗,发出了空虚之声后掉落在地面上。沃尔罗德的头颅掉落在远方的大楼墙面,鲜血与红发拖出长长的血痕之后,沿着大楼斜面滚落而下。
然后,头颅落进奥利耶拉尔大河。
勇者的尸体躺在倒塌大楼的墙面上,红色鲜血不断从脖子断面泉涌而出。
我发出苦鸣缓缓起身。但是真正感到痛苦的人并不是我。于是我踏出步伐往前进,冲到吉薇身旁。吉薇手上还握着手枪,整个人愣在原地。
「因为。」
吉薇喃喃地说着。
「因为沃尔罗德打算攻击嘉优斯,所以我、我才……」
「没关系的。」
我在吉薇面前跪了下来,深深地拥住了她。为了不让吉薇睁大的眼睛看见沃尔罗德的尸体,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侧眼瞥视着沃尔罗德的尸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沃尔罗德的可怕之处。成为勇者的资格,并非是拥有强大的咒式或用剑的力量。而是在面临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是否有一个能做出正确选择的黄金之心。
假使是这样的话,那么沃尔罗德最后在临死之前成为勇者。现在不是仔细思考沃尔罗德真意的时候。我接下来必须完成死者交代的心愿。
一切都结束了。
吉薇妮雅·罗列佐的女子,她所射出的一枚子弹粉碎了错综复杂的阴谋。
吉薇的身体在我怀里颤抖。
「我开了枪。我杀死了沃尔罗德。那个人深爱着我,明明直到最后他都没施放咒式,然而我却……」
吉薇绿色的眼眸失焦,精神上受到强烈的冲击。
「不对。」
吉薇杀了沃尔罗德。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而且杀的还是自己深爱而且对方也深爱着她的男人。正义感强烈的吉薇,为了对我的爱情而扭曲了自己的信条,做出残酷的决定。
我必须要把她的注意力从残酷的现实中引开。
「因为吉薇你我才能得救,而且你也阻止了皇国与七都市同盟之间的战争。」
我更用力地将吉薇紧拥在怀中。
「沃尔罗德是自刎的,你什么事也没做。」
「我是……」
吉薇紧咬着唇瓣,绿色瞳孔流露着深沉的悲哀。她眼眶湿润,却认为自己没有哭泣的资格,于是拼命地忍耐着。
可是,有一颗不听话的泪滴从她脸颓上滚落。
沃尔罗德横尸在倒落的大楼上。
奥利耶拉尔大河水波冲湿了勇者的尸体,
然后,头颅落进奥利耶拉尔大河。
达利欧涅特从船舰窗户眺望着死斗的终结。
如钩爪般紧抓着窗户的手,因为紧张而颤抖着。
只有最后沃尔罗德的背信是偶发要素。即使达利欧涅特具有一双慧眼,也无法预测出沃尔罗德会做出有利于哪一方的决断。
就在他下决断之前,亚尔利安系的女子替他作结了。就像是沃尔罗德期望一样,由那名女子替他了结。
一切都结束了。是达利欧涅特获胜。
原本紧抓着歪斜窗户的手,总算是松开了。
「事到如今,就算杀了我,沃德公司也不会停手了。」
从他口中说出了事实。位于他视线前方的是横亘大河上的巨大大楼残骸,以及贾里伯爵的立体光学影像。
贾里的眼睛仰视着达利欧涅特,达利欧涅特对着贾里说话。
「如果我死了,副董事长继位之后,还是会继续攻击皮耶佐的货币皮耶索。即使沃德公司毁灭了,这一点也不会有所改变。市场早就已经在运作了。」
这声音就像说给自己听的一样。他动了动手指,船内的立体光学影像被传送到船外去。画面上显示出数字与文字。
「为了追求利润,世界各地的投资机构、投资家、年金基金、保险公司的资金都集中在皮耶佐的皮耶索上。」
电子画面显示出市场的动态。
现在把资金投入到皮耶索的,不只是达利欧涅特找来的十一位老人以及一百数十个投资机构或投资家而已,各国的投资机构等大型利益团体,甚至是靠投资赚零用钱的家庭主妇和学生,来自世界各地,多达数十、数百万的帐户的资本,全部都汇集在一起,准备向皮耶索发动攻势。
新闻报导和电子画面上的资讯,显示出皮耶索正在严重失血。
皮耶佐这个国家,除了遭到比自身更庞大的野兽啃食之外,还有更多的细小羽虫爬在身上吸血。大大小小加总起来,共有数十兆伊恩的黄金之力,狠狠地将皮耶佐逼入绝境。
在皮耶佐的货币皮耶索就像被涂满了鲜血一样。
达利欧涅特和贾里伯爵的眼睛,都凝视着浮现在甲板上的数十个立体光学影像。
影像上持续显示着数字的变动。数字的变动幅度虽然剧烈,不过幅度有缩小的趋势。
在达利欧涅特与贾里伯爵眼前,电子画面上的数字几乎固定不动了。贾里伯爵发出呻吟。
皮耶佐联邦共和国的货币皮耶索,已经跌至一同盟伊恩兑换三六八·七八皮耶索、一皇国伊恩兑换二九六,五五皮耶佐的水准。
皮耶索的币值暴跌到数小时前的十分之一以下。可说是经济血液的货币,如今从金币变成银币、银币变成铜币,到最后几乎变成纸屑了。
皮耶佐完全落败,接下来的命运只剩下被铲除一途。
「实际销售到世界各地的金融商品,即便先不管通货膨胀的问题,在名目本金方面也已经达到四京九千三百兆伊恩的天文数字。」
达利欧涅特淡淡地说道。
「比起整个市场的庞大力量,跟随我在操盘过程中膨胀到数十兆伊恩的金额,简直像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细菌。然而,皮耶佐这个小国却连细菌的活动都承受不了。黄金之力形成大海啸、化身为巨龙,摧毁了皮耶佐和皮耶索。」
达利欧涅特淡淡地说。
「一切就只是这样而已。」
在艾克莉邬丝号的甲板上,贾里伯爵的影像转过身去,没能防止国家破产让老人脸上浮现绝望的表情。
然后,老人的立体光学影像消失了。
贾里伯爵切掉影像之后,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老人脸上浮现像是看到世界末日的苦闷神情。
他把脸转向一旁。
他冷彻地凝视着在周围展开的立体光学影像上。各种数据都和达利欧涅特的船上显示出来的影像完全相同。
大陆的汇率市场显现皮耶索的币值变得和纸片没有两样。咒式产品、能源以及食物的进口,迟早会因此停止。皮耶佐的企业将会倒
闭,连国有企业也会被出售。
贾里思考起自己今后的下场。
在本国停止他的外交官职权之前还有点时间,现在靠外交官特权还有机会逃出艾里达那。只要贾里仍具有外交官身分,艾里达那、甚至是皇国或同盟的警方、法院部不能逮捕他。
即使伯爵家的不动产无法带走,外币资产也很充足。就算把大部分资产都留给自己的家族,也足以让他藏身异国静静度过余生。
贾里伯爵下定决心之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操作手机,启动程式删除所有与「贝赫里嘉」等阴谋有关、不利于皮耶佐的证据。确认荧幕和电子画面上的所有情报都消失不见。接下来消除手机内的所有资讯。
最后,贾里叫来与一切阴谋无关的老秘书梅姆诺之后,举起了左手。
视线落在充满皱纹的中指所戴的绿色宝石上。
那是三枚戒指之一,「欢喜之戒」。
贾里思考了半晌之后,小心翼翼地拔下戒指。他有件事在道义上非做不可。
他手里握着戒指,转身面向窗户,然后把手伸向窗户旁边的鸟笼,打开了鸟笼的门。
贾里双手温柔地抓住白鸽,把鸟从鸟笼里取出。鸽子圆滚滚的眼睛不可思议似地仰望着贾里,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叫。他开放鸽子脚上的金属环,把戒指夹进去之后阖上。
贾里把鸽子抱在胸前,用左手打开窗户。庭院的景色和艾里达那的街道映入他的眼帘。他看见年老的妻子和孙子正要上街吃饭。
他抓住鸽子的手伸向窗外。输入前往皮耶佐本国的指令之后,把手上的白鸽放出去。鸽子立刻振翅往上飞翔。
鸽子并未回头,笔直地飞向黑暗的空际,尽管在宫邸上空盘旋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飞走了。
在贾里的注视之下,白鸽变成了浮现在夜空中的小白点。
老外交宫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古巨人」野心同样也被终结了。
接下来他转头看着背后,墙上挂着蓝色的皮耶佐联邦共和国三头犬国旗。老人凝视国旗。
贾里把手举起。当他准备致举手礼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他伸手抓住了前面桌上的相框。
照片的人物有同样是初老之龄的妻子,以及独生女、女婿和孙子们。贾里伯爵在家人环绕之下露出笑脸。
贾里凝视了一会儿之后,把相框摆正e放手之后向照片行了个礼。
「我不能继续让皮耶佐蒙羞了。接下来只要湿灭最重要的证据就可以了。」
他拔出魔杖剑,反手握住剑柄。剑尖抵在袖口外的左手腕上,当贾里准备注射致死的合成麻药时,他摇了摇头。
「不对,失败者就应该死得像个失败者。」
在自言自语的同时,剑尖抵到左胸之上。他发动了「矛枪射」。高速射出的细小长枪下,瞬间贯穿他的胸膛与心脏,然后从背部贯穿而出。矛枪刺进墙壁里,尾端在冲击之下上下震动。
贾里偬爵当场跪坐而下。老人的脸部因热烈的痛苦而扭曲变形,眼球睁大褥像是快搏道眼窝,口中发出无声惨叫。
鲜血从刺进后方墙壁的长枪滴落而下。
卖里伯爵往前踯落在地面,流出的血液在绒毯上迅速扩散。
揆踯在地板上之后,苍老的脸庞显得更加扭曲。粗胖的手脚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痉挛,显示出程度。
然后,身体的所有动作都静止了。
皮耶佐联邦共和圃驻艾里违那外交官贾里伯爵,兴世长辞。
窗外的夜空充斥着残酷的静谧。
吉薇依然自责不已,我接任她盾睛,两人走在横亘于奥利耶拉尔大河的大楼上。吉吉那以屠龙刀做为拐杖,单手单卿地走着路。
从侧脸看过去,吉薇的脸色显得苍白。向沃尔罗德开枪带给吉薇极大的冲击,红色的唇瓣微微开启。
「我……」
「你现在什么都别想。」
我再次强势地制止她说话。只是静静地让吉薇挨在身旁,漫步在横倒的大楼墙面上,完全无视全身伤口的疼痛。
两人在倾斜的大楼上缓缓上行、下走,吉薇的动作依然很虚弱,两人一起走下奥利耶拉尔大河的岸边。吉吉那也跟着下来,吉薇开来的车子之后再收回就可以了。
流水声。我往旁边一看,刚好看见从船上放下的小救生艇正要靠岸。
因为船上没绑绳子,所以靠岸的时候很不稳定。救生艇上的人影伸手抓住护岸,然后起身爬上岸边。
爬上岸的人是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矮个子,容貌怪异。那个人正是达利欧涅特,他手上握着金属立方体。这位老人发现了我们的身影。我对他挖苦地说。
「你还活着啊。」
「托你们的福得救了。」老人脸上露出微笑。「虽然大楼倒场造成两百亿伊恩的损失,不过那根本不是问题。我战胜了皮耶佐,获得一笔庞大的财富。」
那是在毕生最重要的一役获胜之后,充满喜悦之情的微笑。老人独自一个人在笑。肩膀靠在我身上的吉薇,身体剧烈起伏。
「我没有那样的打算……」
老人说的话伤害了吉薇。吉薇并非为了和平或金钱才向沃尔罗德开枪。不过,这种事对老人来说根本就无所谓吧。
「我必须向你们道谢才行呢。啊啊,就以艾里达那与大陆的和平做为谢礼吧。」
毫不在意的老人,继续独自笑着。
在我们所站之处的前方岸边,有着一道人影。那道人影往前进,老人抬起了头,眼神变成充满戒心,随即站到我们背后去。
那女人身上穿着吉吉那的外套。
原来是忧国骑士团的幸存者,莉洁莉雅。浑身都被煤灰弄脏、被划开的额头跟肩膀流着鲜血,而且汩汩鲜血从她双腿之间流出来,从衣摆滴落到地面上,悲惨得让我不由得移开视线。
莉洁莉雅以断掉的魔杖剑当成拐杖站立着,她的背后有忧国骑士团的装甲运输车。她大概是一路追着在奥利耶拉尔大河上移动的我们。
呼吸紊乱的莉洁莉雅,瞪视着达利欧涅特。
黑色眼眸燃烧着充满憎恶和杀意的火焰。
「就是因为你做出残忍的事,富勒才会加入忧国骑士团。」
伤痕累累的莉洁莉雅走了过来,地面上持续被鲜血染红。我并未阻止她。
「然后他死了,我的遭遇也很凄惨。」
眼前这个受「古巨人」凌辱、亲手堕掉异形胎儿的女子,眼眸里燃烧着漆黑的业火。那是要向造成一切的元凶达利欧涅特讨回公道的眼神。
在莉洁莉雅复仇眼神的瞪视之下,达利欧涅特脸上露出了苦笑。
「我只是按照七都市同盟建立的、全世界共通的市场规则,从中获取利益罢了。」
老人冷彻的话语在岸边响起。
「无论是变成一无所有、死亡,或者是有悲惨的遭遇,一切都与我无关。难道我有义务要救所有的人吗?」
莉洁莉雅的脚步停了下来,女人紧咬着唇瓣。对达利欧涅特来说,遭到他人的憎恨大概是家常便饭。因此无论是他人的憎恶或者杀意,他都没什么感觉。正因如此,他才会是大投资家达利欧涅特。
可是,我胸中仿佛被苦涩的污泥填满。
「你说的这些话。」
我直接以污泥般的情感质问他。
「你现在说出口的话,和过去那些对你妻子见死不救的皮耶佐人所说的话,又有什么差别?」
达利欧涅特听见我的话之后不禁瞪大了眼睛。他用力握住金属立方体,如萎缩红萝卜般的鼻子颤抖着。然后,仿佛想压抑复杂的情绪似地闭上眼睛。
「是吗……」
达利欧涅特终于挤出了话。
「这样啊。」
老人再次低声呢喃。睁开眼睛的达利欧涅特,抬头仰望着天空。艾里达那已经夜幕低垂,艾里达那的街灯亮起,夏季的夜空星罗满布。
「我原本最不想变成那种人。」老人的嘴唇动着。「结果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和那些杀死亚雀莉和达利欧涅尔的人没有两样了。」
白浊的眼眸凝视着艾里达那北方,遥远的北方。
那边只有阴暗的天空。
正如老人所说的,在这个世界上运作的法则,不会因为人类而有所改变。虽说不喜欢,就如同物理定律无法撼动一样,残忍地持续运作着。
达利欧涅特完全依赖市场法则操纵皮耶索的汇率市场。然而,他自己也无法从法则之中逃离。
莉洁莉雅和达利欧涅特无言地相对。
「但是,对于这一点我已经有所觉悟了。无论是你或者任何人,结果都会变成这样。因为就只能变成这样。」
达利欧涅特踏出脚下的步伐。此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前方停下了一辆黑色高级轿车。护卫们从车内冲出之后,围住达利欧涅特保护他。那群身带魔杖剑的黑西装男子,就这么一路护着他进入高级轿车。
在进攻型咒式士们的魁梧身体间,可以看见那位坐在车内的老人的侧脸。
那位身材矮小的老人似
乎变得更加矮小,车门关起之后,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白鸽在艾里达那的夜空中飞行。
鸽子依循着归巢的本能,飞往位于东北方的皮耶佐联邦共和国。振翅飞翔的鸽子,脚上嵌着银环,在银环上面又夹着其他的银环。
那是一枚戒指,绿色宝石如眼瞳般凝视着虚空。
这只在艾里达那东南部被放出来的白鸽,飞出鲁鲁加那内海沿岸。
内海入夜之后成为一片漆黑的大海,驶往艾里达那的渔船和运输船显得又远又小。
或许是白鸽飞累了,飞行的高度逐渐下降。没有表情的眼睛环视着漆黑的海面,它在大海之中发现金属块,看上去是遇难船只的黑色金属板。
鸽子收紧双翅往下飞行。在着陆之前,它拍了拍翅膀,脚踩到了金属板上。
歪斜的金属板如同焦油般在阴暗的浪潮之间浮沉,白鸽在金属板上走了起来,发出爪子刮到金属板的声音。
鸽子叫了几声之后,圆滚滚的眼睛窥视起四周。
黑色金属板的尺寸和小型船只差不多,但背面有着凹陷的金属切面。
这块漂浮在海面上的金属板,像是从巨大物体上被切下来的金属板。
鸽子的头部转向前方,金属板表面上有亮光,三个红色的点。原本有五个,但其中两个在强烈的冲击之下碎裂。剩下的三只眼睛,不断地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鸽子无神的眼睛,凝视着发出黯淡光芒的红色石头。
在下一个瞬间,金属板的表面破裂了。鸽子立刻振翅准备向上飞。
有着五根手指的手掌,狠狠地抓住了鸽子。
被抓在五根指头里面的鸽子,变成一堆血肉和羽毛。除此之外,张开的手掌中还有一枚绿宝石戒指。
「真幸运。」
三只红色眼睛不停闪烁。鸽子的鲜血从手掌滴落而下,但闪耀的宝石之绿,让鲜血之红为之失色。
「在垂死边缘的我,居然还能拿到这枚戒指!」
札穆札·札发出嘶哑的声音。
札穆札·札在空中轰炸时,遭到谜样的咒式击落。当时他准备把自己大部份的身体做质量炸弹投掷,但在躯体分离的瞬间遭到攻击,所以大脑和关节都未遭受直击。
若躯体尚未分离就遭受直击,那么当时咒式的破坏力可以一击摧毁札穆札·札。虽然只是人类使用的咒式,但他光回想起来就觉得可怕。在艾里达那这个都市,竟然有力量凌驾于「古巨人」的进攻型咒式士存在。
不过,札穆札·札靠着惊人的好运存活下来。而且,现在他又拿到用来发动用的戒指。这种接踵而来的幸运在机率上可说是微乎其微。「古巨人」为了生存而再次开始活动。
他放出电磁波采测周围的状况。
惊人的运气似乎在持续当中,他发现在二·五〇七三海里处,有一个从南南西往北北西前进的不明物体。使用电磁波进行更详细的采测之后,他发现目前正在移动的物体是一艘渔船。
札穆札·札立刻开始演算。
依据潮汐流动的速度,这艘渔船的前进路线,将会在八分三十四秒之后与札穆札·札交错,接下来札穆札·札只要吸收渔船的金属跟燃料,就可以回到岸上去。
「戒指搜集完成了。」
夜晚的海上响起古巨人的声音。
「所有战到力竭而死的『怨帝的十三名嫡子』啊。」
札穆札·札立下誓言。
「我一定会完成我们伟大的宏愿!」
就在札穆札·札等待着渔船到来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