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后继者啊,速来我的高塔 第四章 疾驰而过的午后

“结果还是没在我眼前出现啊——胆子不小嘛,福瑞迪那家伙。”

蕾缇鑫把手绕在后脑勺上说。

已经能看见她的屋子了。一行人悠闲地走在斜坡的街道上。

“毕竟他也很忙嘛。”

奥芬用劝解的口气说。蕾缇鑫远望街道。到一天的这个时候,这一片基本没什么人经过,十分宁静。

她的手在后脖颈上挠了挠,说道:

“也很忙,吗……不过算了。文件的审批也比想象中的快。啊——说到审批,马吉克那件事。”

她边说边看看走在一旁的马吉克。

“有关你要在〈塔〉入学的事——已经提交申请了。”

“……哦哦”

走在后面的奥芬简单地应了一声,马吉克自己也做什么表态。

“说真的,我其实不推荐这样……”

蕾缇鑫说着朝自家的红色屋顶望了望。她视力不是很好,所以需要眯起眼。她觉得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

瞬间,那个物体消失了。

(从屋顶上……跳下去了!?)

同时,从房屋的方向传来克丽奥的惊叫声。

蕾缇鑫一下摆正了姿势。奥芬也惊觉事态有变,看着她。

“家里出什么事了——赶快!”

她喊道,并迅速奔跑起来。

穿着〈塔〉的长袍并不是很好行动——不过即便如此蕾缇鑫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家里。在前庭,聚齐着所有应该在家的人——也有不应该在家的。涕费斯(不知为何是落汤鸡形态)、帕特(不知为何是脸贴地形态),还有波鲁坎(不知为何是倒栽葱形态),多进不在这里——最后,是克丽奥。

不知为何,金发上染满鲜血。

“克丽奥!”

奥芬大喊,他和马吉克飞奔到她身边。克丽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抬起朦胧的双眼。

“奥……芬?”

她呢喃着,慢慢抬起按住伤口的手。她好像不相信自己流血了似的摇摇头——头的晃动令她感受到了疼痛。她又紧紧地闭上眼,趴在地上。

雷奇用一副不安的表情在她周围来回走动。

“喂——喂!”

奥芬一边呼唤一边将少女抱起。蕾缇鑫慢慢地靠近她——从奥芬背后观察,在克丽奥脸上的一道血痕中,混杂泪水淌过的印迹。伤口在太阳穴的位置,只是普通的擦伤。应该可以不留痕迹地愈合。

但是,伤口十分奇怪——首先肯定不是刃器,也不是钝器在一击之下能够造成的。因为如果是这其中一种的话,克丽奥十有八九会当场毙命。伤口呈一条直线状——就像是钩住哪里之后产生的一样,没有刀刃的锋利感,就好像是被尖顶的棍棒戳到的一样。

蕾缇鑫顺势看向涕费斯。只见他心惊胆战地回答说:

“我也搞不清楚——发生得太突然了。”

他继续说明道:

“就是……屋顶上突然出现一个暗杀者模样的人。她问了一句『是谁』之后,对方就跳下来……用手指,点了一下,对她。”

“手指?”

蕾缇鑫不禁反问。若是这样,本身就不带杀伤目的——再说,如果那个不明底细的暗杀者一开始就想取走这个少女的性命的话,就不可能只留下这样的伤口了。

“那个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怎么会知道啊。他戴着面具把脸也挡起来。不过,从他的穿着来看,像是〈塔〉的配给品战斗服。”

“〈牙之塔〉的……暗杀者……”

蕾缇鑫慢慢地自言自语。

“那家伙跑掉了?”

“嗯。朝市中心街道的方向——”

“给我等下!”

蕾缇鑫用余光看着涕费斯伸手指出的方向,大声喊道——涕费斯吃了一惊,后退几步。就连出什么事都不会有反应的帕特,也抬起头想看个究竟。

蕾缇鑫发怒的对象不是以上提到的任何人——而是站起身来的奥芬。

他回过头目光严肃地看她。

“等不了。我要追——”

“我说叫你不要去追!”

蕾缇鑫叫着,挡在奥芬前面。他抱着克丽奥,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也紧盯着他——好像稍微放松一点就会被他跑掉似的。蕾缇鑫说:

“看你好像有什么头绪——我之前说过了,你如果再在这条街上引发什么问题的话,长老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哪管得了这么多。我——”

“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蕾缇鑫的怒斥让奥芬一时沉默——趁此机会她继续说道:

“听好……那个暗杀者我来追。你就好好看着克丽奥,明白了?”

“但是,敌人可是〈塔〉的暗杀者。就算是蒂西也——”

“别小看我了。一个在光天化日下打了女孩子就跑的三流暗杀者,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说着,蕾缇鑫将宽大的黑长袍脱下来——本来在长袍里面应该穿专用的内衣,不过因为从外面看不到的关系,更多时候图省事就直接穿外套。像今天就是如此,可谓万幸。

蕾缇鑫以一身最常见的黑衬衫加驼色细腰裤的装扮,前往大门方向。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想:

(受不了。基利朗谢洛这人,一有什么事就会失去自制……)

她将碍事的长发束起,走过大门。不清楚这里为何堆了这么多沙发桌子一类的东西。

(如果是我受了那样的伤,他绝对不会这么激动。真是讨厌。还说这么‘就算是我’之类的。)

自言自语的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奥芬为了擦掉克丽奥的血,正让马吉克去打湿手巾。

(再者说,要追踪时间也过了有一会儿了——现在怎么可能还追得上那个暗杀者——)

这时,她猛然停下动作。

她感觉到背上升起一股寒意。只见刚刚穿过的大门旁边,围墙下——

一个小个子黑衣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无声地注视着自己。视线隐藏在面具里,连表情都看不到。男子身上的穿着全都是〈塔〉的配给品——毫无疑问是暗杀者。

“…………!”

蕾缇鑫无声地摆好姿势。男子一瞬间行动了。他将瘦小的身形收了收,朝她跑来,接着——

与她擦身而去。

她连一句等等都来不及说。蕾缇鑫回头看向暗杀者,发现他走进了无人的小道里……

(是要让我跟他走的意思!?)

若不是这样,根本没有理由特意在门口等我——也不用在我面前亮出身份再逃跑。

(虽然不应该一个人去追——)

蕾缇鑫行动了。朝小个子的暗杀者追去。

昨天晚上潜入房子里的暗杀者男子——

毫无疑问,现在跑在前方的就是那个暗杀者。

在大白天看见暗杀者,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这已经超脱常识,匪夷所思了。当然,就算是夜晚,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到底是想干什么——偷偷进到我家里来,找寻什么东西。这次又打伤克丽奥逃走……)

这不可能毫无意义——但是,这确实看不出什么意义。

(若是〈塔〉的暗杀者的话,下达命令的只能是长老们——但是长老的话,为什么要做这种绕圈子似的行为呢,直接对我传达命令不就好了吗?我从来没有故意违背过长老的命令啊。)

她一边前进一边思考。

(如果不是长老的命令……难道是暗杀者他们自发的行动吗?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为什么把我家当作目标呢?看现在的情况,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基利朗谢洛……)

蕾缇鑫拼命地回忆奥芬说过一些只言片语。暗杀者,似乎在寻找某样东西……

(好像……叫白朗宁家的什么……)

完全没听说过这样的词。

在思考的当儿,暗杀者一直以不快不慢的步伐奔走在前方,指引道路。

推理毫无进展。

(我的家里不存在我不知道的东西……如果那真的是〈塔〉的暗杀者,就是华尔教室的人?)

在〈牙之塔〉中,拥有众多暗杀者的华尔·凯伦的教室。这在某种意义上,比起那些长老更能带给蕾缇鑫真实的恐惧感。

(但是——)

她停止无意义的思考,把注意力全转移到脚的动作上。

(没关系。那座房子是我的家。只有那里才有我所有的安宁。这一切……我必须全力守护)

真相还不明了。她继续奔跑着。

突然,跑在前方的暗杀者消失了身影。

蕾缇鑫停下来。一直跑动的关系,她的呼吸稍显剧烈——她抚平汗水打湿的头发,仔细观察……

当然,暗杀者不可能凭空消失。

在整洁的塔夫雷姆市街道,存在着一些避人耳目的死角,看样子对方应该是跑进这种地方去了。蕾缇鑫在脑海中展开地图,回忆刚刚走过的路和街角。记得这附近好像被称作——

“迷

宫街路……是的。是叫这个名字没错。”

在重建市区的时候,这里被划定为建造者的临时住宅地。在塔夫雷姆市的建设计划上,这里是与街道分离的一片小巷。但是,当户籍受理即将终了时,发现希望在市区居住的人口比预想的要多。结果,在当时没有被划进都市建造计划的这片区域周围,也被连片的建筑物填满了。在这样的密集形态下,巷子还是想办法建造完成了,但由于土地面积的不合理利用,使得这里的小巷路线十分复杂。

——想到这里,蕾缇鑫朝手掌中打了一拳。她在短时间内调整好呼吸,仔细观察幽暗的巷口。

那个暗杀者知道我跟在后面。这么说,跟上去的话也会有陷阱。

(他消失了,意思是说他已经没必要再带路了吗?)

她慢慢踏进眼前的小路。这里很干燥,不要说人了,连生命的气息都感觉不到。左右的四层楼建筑里一丁点响动都没有。这一带的建筑已经都被废弃了。

左边房子的二楼窗户上,有一个空空的花盆,这里原来应该是公寓。

(就算求救……也没有任何人能听到。这很明显是一种引诱。也很明显是一个陷阱。)

她停了一下——做好打算后,继续向前走。

(老是被弟弟辈的人看扁,也不行啊。)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思考——

(即使对方是暗杀者,只有一个的话还是没事的。感觉不到埋伏——不用担心被包围。)

她呼出嘴里的气,做好了盘算。

小巷七扭八拐,并不笔直。楼与楼之间非常狭窄,到处都有岔路,不过以一个成年人都是无法通过的。考虑到暗杀者身材较小,他有可能藏身在这样的场所,但要想通过那里逃到别的巷子里是不可能的。

“至少……带点武器来就好了。”

空手战斗还是有些勉强。

她很清楚自己是在逃避不安。

“说起来,还是基利朗谢洛比较拿手——还有老师也是。用那么怪异的拳法,竟然还打得赢。”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拐过墙角——

她又站住了。

路没有了,巷子到头了。展现在眼前的是废弃楼房的入口,毫无防备地对外洞开着。

采光良好的建筑内,没有任何警告标识,就这样敞开着,空气在向里流动。

里面感觉不到任何异常。但刚刚的那个暗杀者,无疑是走进了这里。

蕾缇鑫默默地走进楼房里。

进去一看,这与其说是方便进出的入口,不如说是一个紧急逃生口。一扇可以从内部打开的带锁的铁门大大敞开,时不时从铰链处传来金属摩擦的慵懒声响。入口直接通向走廊,尽头是正门入口。不过,正门被封了个结实——木质把手被锁链牢牢缠在一起。

在正面入口旁边,有一扇管理室的窗户——当然没有人。那里有一条向左转的道路,如果不在那里转弯的话,就能到达蕾缇鑫现在所处的逃生口。就现在能看见的范围内没有通向房间的门,除了走左边那条路别无可去。楼梯似乎也在那个方向。

走廊就像经历过大扫除一样,被收拾过。在眼见的范围内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能够掌握到对手的动向的话,就能发动奇袭了……)

蕾缇鑫摩擦着衣领,皱起眉头。她现在只能朝前走。

只一次,她用后脚跟在地板上狠狠地跺了一下,咂咂嘴。她深呼一口气——接下来慎重地迈出步子,不再发出脚步声了。

向左的那条拐弯,她先看了一下,再走进去。楼房中光线充足,因为这条走道上有窗户。在窗户对面的墙上,有几扇门。在走道尽头看见了楼梯。

她一边注意着门,一边慢慢前进。这时——

嘎啦!

“————!”

传来玻璃破掉的声音——不是这里,是楼上一层。

“毕竟约会场所还是要按照对方的指示啊……”

蕾缇鑫说着,用拇指指甲碰碰嘴唇。接着跑了起来——一口气冲上二楼。

正当来到二楼的瞬间,声音再次响起。

——哗啦!

这次又是楼上。

(哼,服务还挺周到……)

她继续上楼。上到三楼,又从楼上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

(在顶楼……)

蕾缇鑫想到这,已经冲上楼梯。到顶后,就在冲入的那一刻——

突然从背后有了感觉。

“…………!”

她连叫喊都来不及,只顾朝前扑去——差点摔倒似的猛踩地板,后退中改变身体方向。一阵疾驰的风穿过她刚才站的地方。

风中裹挟着一把银色刀刃。是一支细瘦的长剑,伴随着尖锐的鸣响。

持剑的便是那位暗杀者——小个子的黑衣人。脸就不用说了,就连眼睛都看不清在哪,也不知道那把剑是藏在哪里的。暗杀者重新摆好姿势,面具后传来冷静,低沉的声音:

“一个人追来的么……真是悲哀。”

“……你说什么?”

蕾缇鑫说着摆好架势。她不打算空手和刀剑进行周旋,开始做魔术的准备——就单从魔术规模来说的话,即使在查尔德曼教室里也无人能敌。不考虑她那位已经不在世的妹妹——阿莎莉的话,和克鲁肯差不多等级。

“我是说你一个人追来这件事就意味了不幸。”

“——唉!?”

蕾缇鑫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惊愕万分——这句话不是眼前的暗杀者说的,是从她背后传来的。

在视线不离开眼前男人的同时——自然也不能无视身后的情况。她退到没有窗户墙边。背靠墙,查看通路左右的情况。

左边,是黑色的暗杀者——

而右边是……

“消——消火栓!?”

〈牙之塔〉最高执行部年轻的干部候补——他站在那里。脸上的面具不是〈塔〉的配给品,这是为了藏住脸上过于大片的伤痕而一直戴着的东西。身上穿的是黑色长袍。他的装束和平时没有丝毫改变。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紧张:

“本来是计划把基利朗谢洛引出来的——然后把他抓起来,和你做交易。算了,角色互换也无所谓。”

“米兰。”

黑衣人直接叫消火栓的本名。

“不要乱说话。”

“反正都是要审问的吧。”

“…………”

蕾缇鑫无视他们的对话,低声说:

“怎么会……明明任何异常都没感觉到……”

“太依赖自己的能力会遭殃的。隐藏气息谁都能做到。”

消火栓得意地哼鼻子。

“到底有……什么目的?”

蕾缇鑫神色冷峻地问道。从消火栓面具的缝隙里,能窥见他嘴边划过一抹暧昧的笑。

他很轻松似地说:

“勃朗宁家的……『世界』。”

“世界……?”

蕾缇鑫皱眉。她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消火栓晃晃肩膀,无所谓地说:

“即使你不知道……你们中的谁也肯定会知道。”

“我们?——你是指查尔德曼教室吗?”

“嗯……没错。”

说着消火栓稍稍靠近了点。

蕾缇鑫摆正姿势说道:

“别想我会乖乖就范。”

“我们没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说话的是黑衣人。可能是一直在注意消火栓的关系,她突然觉得黑衣人的气场陡然变大——

这是,杀气。

(会死!?)

蕾缇鑫预感到了什么。她快速缩起身子,朝对面墙——就是窗户的方向跳去。没有提炼魔术的时间,为了保护要害,她用胳膊护住身体跳开。

但杀气——还是追赶了过来。

——!

没有声响。

也就是说没有像刚才那种挥空的声音。

挥剑的黑衣人——他手中的剑上,沾到了血。

刀刃确实划开了肉体。

身体的某处,传来激烈的痛感——到底是在哪个确切的位置还不能很快知道。立刻,几乎使人昏厥般的剧痛侵入大脑。

“呼啊……呜!”

蕾缇鑫在疼痛中呻吟,背靠墙壁跪下。痛感的源头在哪——就如同依据雷声判断闪电的位置一样,她开始努力寻找。

伤口在左手。刚才的一击肯定是冲着左手护住的腹部来的——左手的小指和中指受伤严重,差点断掉。看来至少也是骨折,两根手指上的皮肉也摇摇欲坠。看着这些,她意识到——必须立即用魔术治疗,否则只有一死。伤口流出的血就像水龙头里流出的水一般。

(死——死了的话,你会哭吗?基利朗谢洛——还是说会愤怒?会像阿莎莉的葬礼那样吗——)

在她提炼治疗伤口的魔术的同时——视线中再次映出银色的白刃。

(不躲开的话脑袋就没了!)

因为跪在地上的关系,她无法做出很大的动作。即使这样她还是一个侧翻躲开了。还在提

炼中的魔术顿时化为乌有。她的血顺着她逃开的轨迹泼洒在地板上。

“呜……!”

剧痛再次袭来,她的身子缩成一团——按住左手的伤口,蕾缇鑫抬起头。她已经满身鲜血。消火栓踮起脚尖站着——不知何时,他的手上也出现了一把剑。看来第二次袭击不是黑衣人所为,是他干的。

“很好的判断。”

他笑了笑。弯下身从血泊中捡起一样东西。

“但是手指断掉了。就因为你乱动。”

蕾缇鑫看见他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根血淋林的细长物体,惊恐异常——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手指,在她的视线里,消火栓的身影开始暗淡。

(快要丧失知觉了……)

她抱住因失血已经使不上力的左手,咬紧下唇。必须尽量延长意识的清醒——但是体力和气数都已经见底了,连紧咬嘴唇都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让她死掉就没有意义了。”

她听见黑衣人在和消火栓说话。就连声音她听起来也很吃力了。

消火栓说了什么,但是听不清楚。

“老……师……”

蕾缇鑫艰难地靠在地上,接着脸朝地板直直地落下。

在朦胧之中,有某个巨大的压倒性的东西直逼而来——

仿佛记忆的断片中传来一些声音,又或者只是自己的梦呓。

“只是断了一根手指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

“但是放任不管的话必死。交易——”

“哼。只为了一本书就——”

“这是对老师说的话吗?你这个——”

“老师的事情又怎么了——我受的伤害可是比——”

“要报私仇就去找本人。”

“是你不去找那家伙而是把这女的给找来的吧——”

“只是断了一根手指——”

“——只为了一本书——”

“私仇的话——”

记忆消退,时间也开始混乱。蕾缇鑫在黑暗中啜泣,环绕周围的只是一些只言片语。

“我受的伤害可是——”

“不可以把她交出去。”

“不去找那家伙——”

(…………!?)

蕾缇鑫不由得惊诧了——话语里混进了一个女声。

“你——是!?”

不知是消火栓还是他的同伴发出了惊愕之声——

“本来的话即使交出去也没什么用——只不过在这种待遇下……”

听着这个声音,蕾缇鑫的意志在一瞬间短暂恢复了——不过她还是倒在地上,无力起身。

(怎么……会……!?)

蕾缇鑫发出无声的叫喊。

(真对不起——我当时——没去参加你的葬礼——)

恍惚中迎来了黄昏。

黑色的霞光淹没了半个房间。

昏红的光芒射进窗子。一轮红果般的夕阳正在渐渐远去。她注视着窗外——仿佛要被这一切吸走——

终于,她感觉自己已经恢复意识了。

她枕在硬梆梆的枕头上,头左右摇了摇。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消毒用肥皂,有一股淡淡的霉味。花。没有花纹的花瓶。无人的床。清洁的床单。墙顶的挂帘滑轨。水壶,以及——

站在窗边,一直看着外面的男人。

一瞬间,她分辨不出那是谁。

(老师……?)

不,不是的。他没有查尔德曼教师那么高,也不是长发。身材和那位大陆最强黑魔术士相比小了一圈。不胖不瘦。眼神不是很友善——或者说,整体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这个男子——

(呀……这不是基利朗谢洛吗。)

蕾缇鑫发出感叹。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醒了,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她也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像平常那样自然地开口:

“谢谢。”

她说完,他猛地回过头,急忙走过来。

“蒂西——”

他说到一半就停了。蕾缇鑫想坐起来——但没有这个力气。她只好枕在枕头上说话:

“谢谢。救了我的,是你吧,基利朗谢洛。”

“唉?啊——嗯……”

他结结巴巴,点点头。

蕾缇鑫轻轻笑了——

“我真笨啊。竟然把你的声音和阿莎莉的搞混了。”

想到这——她话题一转:

“克丽奥她没事吗?”

“嗯,只是擦伤罢了。还有脑震荡。那家伙表现得太夸张而已。她已经完全好了,本想……一起来这儿的,不过还是我一个人来了。”

他很快地说完这些,忽然摆正了姿势看着她。

语调也阴沉下来,说:

“那个……蒂西。有关……蒂西的伤……”

“我清楚。”

她平静地说。从毛毯下伸出被绷带整齐包住的左手。

他悄悄转开了视线。虽然做得很自然,蕾缇鑫还是注意到了。

“手指没事。已经做了应急处理——呃,我想,应该没有化脓的危险。不过……”

接下来比较难说,他咳了一下,继续说:

“神经被完全切断了,这个就算是魔术也治不好——只能做到将手指接上去而已。神经的复原,只能……依靠自身治愈了。伤痕无法消掉,时间经过太久了。”

“是吗……”

她听完叹出一口气,看着他的脸说:

“这次犯蠢的是我。没办法。这就叫自作自受。”

蕾缇鑫说到这,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你在想什么?基利朗谢洛。”

他一直面无表情地看她——和刚才看向窗外是一样的表情。

他语带颤音,马上回答道:

“把他们全杀光。”

“不要这样!”

蕾缇鑫叫着——就这样坐了起来。沾血的外套已经换成了医院的病服。她在床上尽可能地朝奥芬靠近。

“不要这样——别去想那些傻事。”

“这事哪里傻了?”

他静静地反问——语带怒气。蕾缇鑫摇摇头说:

“简直傻到家了——不许你那样做。”

“那些人已经对蒂西你出手了啊!”

“即便如此,拿我的两根手指和和你的人生做交换,这也太奢侈了吧!”

蕾缇鑫像发脾气似的说了一通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把右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

“就算你那样做,我也一点都不高兴。”

“那……你要我怎么做?”

“和福瑞迪联络。”

蕾缇鑫用右手感受着奥芬的心跳,慢慢地说。

“虽然不清楚华尔教室的目的为何,但他们把我绑架,继而失败这点是事实。只凭这一点就足以摧毁他们了。福瑞迪会和长老们联络,将消火栓开除,华尔教室也会遭到相应的处置。该高兴才对啊——现在是难得的机会,可以一举歼灭华尔教室。”

她又耸耸肩膀。

“我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要是可米库隆还活着的话,马上就能治好——没办法啊。因为他死了的关系,克鲁肯受了很大打击,离开了〈塔〉。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蕾缇鑫停了停,笑了一下。

“不知不觉,大家都不在〈塔〉里了。大家……”

说着说着,她的手开始颤抖。

“你要是真的为我着想,拜托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胡来了。不要一个人和暗杀者决斗,不要离开〈塔〉……”

“…………”

他没有回答。她脸上的笑慢慢平缓下来。

“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座城里……”

蕾缇鑫喃喃地说着,将额头靠在扶在他胸前的右手上。

就这样靠着奥芬,她哭了一小会儿——虽然找不到哭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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