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神厌恶龙种族,想了很多方法试图予以铲除。
这其中也包括了创造出拥有凌驾龙种族力量的种族,那就是——
——啪,关上书,这个男人把脸抬起。
书的封面已经很破了,甚至能看出手形的凹陷。开本不大,单手就能翻开,烫金文字的标题是:
《大陆魔术士心得》
男人拿着这本书,抬起脸来。
他的视线前方有一个小小的看板。这是一间设在小巷角落里的小旅店,看板上写着——巴格阿普旅店。
“——就因为这样,现在的贵族联盟存在王家,但是不存在国王。”
“哦……”金发少年的回应很生硬。奥芬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懂。
奥芬用手指着少年手边的教科书说:“所以说,历史上的贵族内部革命,并非只是充样子而已。”
他用另一只抓抓头发。这是一个黑发黑目,连衣服也是全黑色的二十岁左右男人。他的胸口有一枚缠绕在剑上的一脚龙纹样的纹章,这代表了他曾求学于大陆黑魔术最高峰〈牙之塔〉。
“第二次西部破局和迁都基本发生在相同时代——如果以十年长度做考量的话,贵族内部革命也可以认为是同时发生的。要说到这里面的关联……”桌子的对面,金发少年将成堆的资料和报告铺在桌子上——他是这个旅店店主的独生子。而奥芬正耐着性子跟他说明,但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把注意力转移到旁边——“……你在干嘛?”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制服穿得很整洁的女性,呆呆地张大嘴巴,像傻子一样看着他,说:“……你,难道大陆的历史都背得滚瓜烂熟?”
“柯姬——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奥芬半闭着眼,向她——君士坦斯展示吊在胸前吊坠。
仔细看过之后,她一脸认真地回答:“有点魔术士感觉的黑道地痞。”
“我可是个很绅士的魔术士!”奥芬叫着站起来,“为什么你动不动就把人看成黑社会!?”
“你这话就不对了,奥芬。”她听了奥芬的话后,双手握拳表示非常意外,“我可不是随随便便说的,我是对此坚信不疑才这样说——”
“性质更加恶劣!”奥芬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她的脸说,“老早我就注意到了,就因为我不好反驳你,你就抓住这个把柄,由着自己的性子,把我硬说成暴力狂、破坏狂是不是?”
可是她根本对奥芬的手指熟视无睹:“喂喂,马吉克,你的头发是天生的吗?”
“是的啊。先不管这些了,奥芬先生,作为补偿你欠的住宿费,你可要按照约定好好帮我完成报告啊。”
“……而且最近连吵架都懒得和我吵了……”奥芬神情低落地叹了一口气,双手软软地扶在桌子上,这事就这样算了吧。说再多也没用。
“反正只要是会点魔术的人,历史都是必学项目。”他说着重新在椅子里坐好……
就在这一瞬间。
唰……周围突然变黑了。
“…………?”奥芬诧异地望了望周围。现在是大白天,却突然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
“怎——怎么了……?”君士坦斯慌了,黑暗中传来她踢翻椅子站起来的声音。
除非夜里的瓦斯灯突然灭掉,否则这种突然的黑暗根本无法解释。如果要解释的话——
“魔术……”奥芬自言自语。但这种解释也是说不通的。
(根本没有听到咒语的声音……)
人类魔术士想要发动魔术,必须要念出咒语——声音是释放魔术的媒介。声音无法传达到的地方魔术是无效的。在受到魔术造成的影响之前,必然会听到咒语的喊声。
奥芬站起来,身上起了一阵恶寒。他在黑暗中仔细凝视。把手举过头顶喊道:“看我催生,微小精灵!”
魔力通过咒语释放出来,在他的手心出现了一簇鬼火。白色的火焰冷冷地照亮食堂。君士坦斯一脸困惑地站在一旁;马吉克手握铅笔,完全呆愣在椅子里——除此之外……
“————!?”最后他终于完完全全地发出了惊愕的叫声——
就在离桌子很近的地方,大概也就两三步远,某个物体已经逼到了很近的位置。面色非常恐怖;气势非常骇人。
特别是气势——那东西跑起来连脚步声都没有,且体型巨大,粗略一算足有2.5米以上。物体保持着人类的形状,但是在奥芬目击到的瞬间,下意识地把它归类为一种异常物体。
那东西高高举起一把巨大的铁锤。是一把毫无疑问有两个奥芬那么重的钢铁大锤。那物体就这么双手高举着大锤冲刺而来,想必在千钧一发之际,那物体会把铁锤往下砸——
已经没有魔术防御的时间了。铁锤画出一道巨大的弧线,砸在桌子正中间——发出爆炸一般的巨响,整个食堂都为之震颤……
这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所有的事基本也就这么多了。
“…………”
一瞬间的变化,带来的是数秒的沉默。物体——应该说物体挥下的铁锤砸烂桌子,凿穿地板,连同物体的上半身都一起插进了地板里。在已经稀巴烂的桌子正中间,只剩物体的下半身还倒立在空中,哞哞地叫唤着。
看着双脚无力地在空中捣腾的样子,奥芬快速地向君士坦斯使了一个眼色。她马上理解了他的意图——倒不如说这种时候能干的事只有一件——马上把手伸进制服,掏出一件闪烁金色光辉的东西。
叮铃铃铃……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
她拿在手上的是一支金色的铃铛,铃声回荡在寂静中,激起一丝清凉的波纹。恐怕连奥芬听了都会生出一种悠闲之情,不过她摇响铃铛并不是为了这个。
铃声消失了,四周再次沉默。但是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当!
似乎是在食堂门外来了个急刹车,接着——哗啦啦啦!一阵猛烈的玻璃碎裂声。
旅店的一扇窗玻璃无缘无故地完全碎掉了,冲进来是一个穿着燕尾服的年轻银发男子。他在飞散的玻璃碎片中优雅地转了一个圈,分毫不差地落在距离君士坦斯两米远的地方,端正礼貌地行了一礼。
“是您叫我吗,小姐?”
“比我在家里时慢了两秒啊,吉斯。”君士坦斯平静地说。她已经收起铃铛,抱起胳膊。
倒在地板上的马吉克远远地说了一句:“……好好从入口进来不行吗,干嘛要打坏窗户——”
叫吉斯的男人没有理他,低着头优雅地回答:“实在抱歉,君士坦斯小姐。”
君士坦斯点点头说:“虽说不是在家里,但也不能大意啊。”
“是。在下会严肃认真地接受惩罚。”
“……不用了,这不算什么。”
“怎么可能不算什么……”
展现出超然的微笑表示宽容的君士坦斯,和伸手指着坏掉的窗户的马吉克。
总之奥芬没有搭理马吉克,简单点了两下头。接着用平静的表情看着吉斯,指指还在地板下发出呻吟的物体的下半身,说:“吉斯……”
“是的。黑魔术士阁下。请问有什么吩咐?”吉斯无表情地看着他。
奥芬继续说:“……像这样的诡异物体,是你的管辖吧?”
“这是误会。”吉斯握紧双拳,秒答。
“误会?”
“是的。”吉斯正眼看着他,大声说,“我作为玛姬家的管家,负责为主人提供持续的平稳生活。没有任何理由去接管异常事态。”
“你……你说这句话之前有没有想清自己到底是谁?”奥芬目光冷冷地说。
吉斯点点头说:“那是当然!现在是受到君士坦斯小姐的呼唤来到这里,不过就在几分钟之前,我看到波妮小姐落到河里,到底应不应该冒着碰触主人身体这样的大不敬把她救起来呢,我为这个问题非常苦恼,正在向一百个过路人发放调查问卷咨询呢。所以我现在没有时间管其他的事。”
“……波妮……已经沉底了吧……那么…”奥芬也没多说什么,指着那个物体的下半身问道,“那这个,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吗?”
“正是。”
“我懂了……那你可以走了。”
“是!”吉斯又行一礼,转过身一个冲刺,又把别的窗户玻璃踢了个粉碎,消失无踪了。
“……从门呀……”马吉克有气无力地说,他已经半放弃了。
“那么总之——”君士坦斯立刻开始发言。她把身子转了半圈,竖起手指,露出无意义的笑容,指着那个东西,“这个,要怎么处理呢?”
“不好意思……”马吉克面色死灰地出现在她身后。
君士坦斯没有注意到他,提议说:“就这样埋了吧?谁都省事。”
马吉克不死心地抓住君士坦斯的胳膊:“请你赔偿……”
这属于很正当的要求,但是她连看都不看马吉克,说:“省事是第一原则。啊,这里有锄头吗——”
“那个人是你家的管家吧!?”马吉克依然死缠烂打。
君士坦斯总算回过
头对他说:“为什么要我付钱啊!?我可没有管家的监护义务!”
——说出这种话就表明她已经占了下风。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奥芬无视那两人,开始慢慢地观察那个物体。
“…………”他陷入思考,头上的鬼火已经消失了。因为吉斯破窗而入的关系,阳光已经照进食堂——在破掉的窗户外,一片艳阳高照。
再仔细一看,食堂的每一扇窗户都有黑布垂盖在上面。不是窗帘——是垂在外面的。因为窗户盖了布挡了阳光,才使得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子并不是按顺序盖上的,是突然变黑的,应该是设置了某种机关,一把头将窗户全部遮住了。
奥芬仔细观察那个动来动去的下半身,这才注意到了一个事实。
“好像……是个人啊……”他抱起胳膊自言自语。马吉克和君士坦斯还在为了赔偿争吵不休,趁自己还没有被躺枪,他赶紧把那物体——不,应该是人——从地板下往上拔。
挖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异常物体,就是个大活人而已。
身高也没有2.5米——确切来说是两米出头。手里铁锤的重量,仔细掂量的话,约在一百公斤左右。用布遮住窗户,从入口消无声息地接近,然后用铁锤砸穿地板,顺势把自己也埋进地里,而且和那个吉斯没有关系。
奥芬在心里列举着一条条信息,最后说:“……果然很异常。”
“谁异常了!”咚!他一拳砸在(另一张没坏的)桌子上,叫道,“你们不可能没听过我的大名。”
不知是剃的还是本来就这样,他的脑袋上寸草不生,头的形状也不对称。这个男人激动得连脑袋顶上都变红了,说道:“我就是王都魔人普鲁托!”
“什么!?”大概从生理上就对这种男人有抗拒,君士坦斯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此时她非常惊愕——就算没有魔术方面的知识,起码对那名掌管宫廷魔术士的大魔术士的名字还是知道的。
那男人听到惊讶声后,笑了笑。
“——也非常喜爱的,伟大的多面魔术理论实践者,萨摩阿佩克博士!”说完他笑着立起大拇指摆出一个装腔作势的样子,“……这下知道了吧?”
“不知道。”奥芬快速抢答。
但是这个叫萨摩阿佩克的人并没有任何不悦,只是说:“也许吧……正因为魔术士都是这样不学无术,才需要我这样的人存在。”
“呃……随便你吧。”奥芬随便吭了一声,不太想搭理他。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拉了一下,往旁边一看,是马吉克。
金发少年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那个,多面魔术理论是什么?”
“……不要问我。”
好像等的就是这一句,萨摩阿佩克隔着桌子把身子趴过来——“你想知道吗,少年!”
“……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能赔偿坏掉的桌子和地板……”
“是吗!那我就来说明吧!我所提倡的多面魔术理论,才是这个大陆的救星!”萨摩阿佩克站起来,握紧巨大的拳头——足有手球那么大,开始发言。
“我常常感到非常不满!”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知道这是什么吗,魔术士?”
看着书的封面,奥芬毫无感情地读道:“大陆魔术士心得……”
“没错!这是一本让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魔术士盲目跟从的毫无价值的书——”
冷冷地看着这个兴奋男人的狂吼乱叫,奥芬继续说:“……这是魔术解读方面的最前沿书籍,直到三十年前为止。”
萨摩阿佩克的动作僵住了。奥芬没有再看那个一动不动的萨摩阿佩克,转过脸对马吉克说:“现在魔术解读这门学问已经没有了,转而发展成了控制法理论。”
“……我完全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由于龙种族早就对人类的声音魔术做出了解释——更正确来说是阐明,这就使得类似神学的解读理论渐渐走向没落。现在还相信这些的人,估计跟他说抓住自己的衣领往上提就能飞起来,他也照信不误——”
“啊啊啊!闭上嘴好好听我说话!”萨摩阿佩克挥舞着书本大声嚷嚷。
奥芬不说话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萨摩阿佩克喘着粗气,擦擦下巴上的汗水。
“受不了……真是一群学识浅薄之徒,根本不听人家说话……真希望能和文明人交流。”萨摩阿佩克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只不过已经是满头大汗——把那本《大陆魔术士心得》用两手翻开,“这本愚昧的书,是由你们浅薄的魔术士所著,书中的理论从当时开始就一直是你们盲信的对象,没有半点进步。”
“人家刚才的话,你听了没有……”
“我觉得是听到了……他刚才就像个木头似的……”君士坦斯说。
马吉克跟着说:“他可能根本没有多余的容量去记住那几句话,说到底这究竟是不是人还不好说……”
“为何要把我排除在人类以外!?”萨摩阿佩克双手敲桌,大声驳问。
君士坦斯回答得很干脆:“因为你看起来像人的部分只有鼻子周围二十厘米左右。”
但是萨摩阿佩克并没有按她想的那样退缩——反而露出得意的笑容。
“哼、哼、哼……”他的身体某处在用力——导致胸部肌肉在衣服下膨胀。腕部的肌肉发出啪啪的痉挛声。
合计一百八十公斤重的筋肉,随着男人的笑声一齐开始抖动——光是看了就令人作呕。
“等——等等,你要干嘛?”君士坦斯声调颤抖,努力控制住呕吐感朝后退。她不自觉地把手伸进放了毒飞镖的口袋里,“只是被稍微说了两句而已,可不能动怒哦——反对暴力。”
不知是劝诫还是求饶,面对穷穷逼近的萨摩阿佩克,君士坦斯拼命辩解。
“没错哦。这个把人当成黑社会的无能警官,就算让她的脸朝内凹陷两厘米,你的手指也不痛不痒哦。”
“没错没错。这种连窗玻璃的修理费都赔不起的人,就算你帮我教育她,我也拿不出很豪华的谢礼。”
“你们实际上是在煽动他吧!?”君士坦斯面朝他们大叫——
不过萨摩阿佩克在逼近君士坦斯之后,就停了下来,不过全身的肌肉还在不停蠕动。
他露出夸耀似的表情,摆出一个姿势,说:“哼——学识浅薄、愚昧无知、智商只有猿猴程度,嘴上还这么猖狂——”
“……这些就不要说了好不好。”
“魔术士啊!你们认为这具肉体『不属于人类』!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如此——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而这正是我萨摩阿佩克博士多面魔术理论的研究成果!”
“嘿呀。”
噗呲。
君士坦斯没有使用飞镖,用的是每张桌子上都有的叉子,刺中了那条超越人类范畴的大腿。
店里的时间瞬间凝固了……
“呜嘎哟咿呀哦哦哦哦!?”大男人一下子跌倒在地,按住狠狠刺中自己的叉子。
君士坦斯从椅子上站起里,把手朝他一指:“不许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做这么猥琐的事!”
“猥、猥琐……是……?”萨摩阿佩克慢慢地拔出叉子,变得有些畏缩。
君士坦斯亮出派遣警察官身份的徽章说:“我以猥亵物品陈列罪逮捕你!”
“这是我理论的心血结晶,怎么能说是猥亵物品!?”萨摩阿佩克叫屈。
“算了算了算了。”奥芬笑容满面地介入他们之间——他把君士坦斯拉到马吉克身边,看着萨摩阿佩克问道,“那……直接说吧,你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那当然是——”男人马上站起来。如果说他已经忘记大腿的刺痛的话,那他的遗忘能力简直比乌龟都要厉害,而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
这也没什么值得自豪的就是了。
“我为了向魔术士同盟宣传我的理论,日以继夜地在进行活动——不过首先要的是实践,需要得到决定性的证据。我听了你的传闻,就打算来进行理论实践。”
“也就是把我当作实验台……好的好的,原来如此。我就觉得可能是这样。”奥芬依旧笑容满面,他离开萨摩阿佩克,来到马吉克和君士坦斯身边,把手抱在他们肩膀上,把两人推到食堂的角落。
“这——这是干嘛?”她讶异地问道。马吉克则是一脸不解的神色。
奥芬笑着说:“我有个好主意。”
“敲诈他也没用哦,看那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你要全力痛扁他一顿?麻烦去外面好不好?”
“…………”奥芬保持着笑脸,一言不发地加重抱在他们肩膀上的手的力道,努力克制住自己,“为了改正我在你们心目中的印象,我考虑这样——那家伙看来是想用自己的理论来向我挑战,以期获得进入魔术士同盟的敲门砖。既然如此,我也使用理论武器来攻破他。如何。这样你们就会承认我是个理性的魔术士了吧?”
“嗯……”
“那这个问题就变成,人类用有毒的食物来毒死猛兽,究竟算不算强……”
“会·承·认·的·吧!?”
“呃,这个嘛……”马吉克和君士坦斯淌下一道冷汗,“你再继续用力的话肩膀就要断了……我决定稳重一点,答应你的条件。”
“很好。”奥芬把手从他们身上松开,击了一下掌,面朝那个大男人说,“就这么说定了——我要用嘴炮打赢你,夺回魔术士正当的尊严,还有至今为止因被蔑视造成的精神损失费!”
“唉?——等、等一下——”马吉克从后面绕过来说,“精神损失费是什么……还要赌钱吗?连我也算在内?”
“那当然了!我知道你刚刚拿到零花钱,别以为我不知道。快跳一跳,肯定有响声。”
“那个,不好意思……”萨摩阿佩克一副寂寞的表情,站在远处说,“我是为了宣扬理论才来的,怎么被你们当做赌注了……”
“烦死了!没看我正忙着吗!”
“我说奥芬,我还没发工资呢——而且这个月刚好看中一款春季新款马甲衫,能不能……”
被晾在一旁的萨摩阿佩克无聊到只能在手上画字来打发时间。与此同时,有关精神损失费的争论愈加白热化……
“——那我们就开始吧。”
“哦哦,非常感谢!”萨摩阿佩克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立场,表现得很是欣喜。刚才他一直蘸着杯子里的水在桌子上画抽签图自娱自乐,那景象多少有些可悲。
他将那本魔术士心得扔在桌子上说:“听好了!这本书里说,魔术士是受到神的祝福而诞生的新物种。”
“这意思是说龙种族和人类的结合交配是旧世界的神自己策划的。然后呢?”奥芬坐在桌子上,催促对方。
萨摩阿佩克一脸得意神色:“但是!如果没有魔术士血统的我,也能施展魔术的话呢!?”
“……那是不可能的。”奥芬静静地说,他瞥了一眼在另一张桌子里吃爆米花的马吉克和君士坦斯,“魔术的素养是通过龙种族的混血传给人类的——就算是在体内潜伏,如果不是遗传的话,根本说不通。”
哼——萨摩阿佩克笑了,他说:“我对魔术进行了考察。那是作用在物理上的力,遗传只是一种生物学情报,不具备物理作用的要素!”
“情报即是物理作用力,这是魔术的原点。”
“这个原点本身就是错的!你们魔术士都搞错了!”
“很多事都是这样——但原点是不会错的。好比说我使用咒文,其目的并不是使空气振动。我是用现有的情报力放射魔术,这才是本义。不过这种问题,就算磨破嘴皮也就只能说到这种程度而已了。”奥芬耸耸肩膀,“我们加快点速度吧——既然你说没有接受遗传也能使用魔术,那你能不能做给我看呢?”
“当然能。”萨摩阿佩克发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但是奥芬又说:“假设你的魔术是真的——那你又怎么能证明,你没有继承龙种族的血统呢?”
“哈啊、哈、哈、哈!”萨摩阿佩克放声大笑,继续做出意义不明的姿势回答说,“愚蠢的问题!如果我继承了魔术士的血统,还做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干嘛,普通地做个魔术士不就行了!连这种事都觉不出来吗!”
“……听上去是没错……我看你就是个乖僻精。”
“哈啊、哈、哈、哈!那我就上了!”萨摩阿佩克变了一下姿势,“我们就这样吧——首先,你放一个魔术给我看。然后由并非魔术士的我,做出跟你相同的事,可以吧?”
“是吗……”奥芬点点头,跳下桌子。接着他举起胳膊——“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咒文发出的同时,一道白光闪过,刚刚坐的桌子被滚热的冲击波打碎!
“啊—!”观看席上的马吉克站起来发出惨叫。当然没人睬他。
“做得到吗?”奥芬问。
萨摩阿佩克嗤笑了一下,像是在说,这种的简直小儿科。
“哼——输了别不认账。”他走到最近的桌子旁,像奥芬一样举起胳膊——
“魔·术呜呜呜呜呜!”他发一声吼,一拳砸在桌子上!
“啊—!啊—!”马吉克的惨叫声翻倍。
硬如磐石的一拳,把桌子砸了个稀巴烂。萨摩阿佩克挨顺序看了看周围惊呆的脸,威武地站在桌子的残骸里。
“哈啊、哈、哈、哈!看见了没!刚才我让食堂陷入黑暗,再悄无声息地接近,这些都只是预演!你口中那些所谓没有魔术素养的人,只要好好锻炼肉体就能发挥和魔术不相上下的本领——这就是我的多面魔术理论,这就是普通人类的魔术!更可况,我们连咒文都不需要,是更高级的魔术——”
“看我治愈,斜阳伤痕。”没有理会萨摩阿佩克的高谈阔论,奥芬朝被自己弄坏的桌子伸出手,咏唱咒文——就像时间倒转了似的,满地的碎片开始重组,桌子完璧归赵。
“…………”萨摩阿佩克哑巴了。
在一片沉默中,奥芬说:“……这也做得到吗?”
“啊。”远处的马吉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什么啊……原来这么方便的吗。”
“那你顺便也把窗户修好吧。”君士坦斯也拍手说道。
奥芬连忙冲他们说:“喂,虽然看起来很简单,魔术可是很累人的!为什么我要帮不相干人擦屁股——”
“说什么!就这点小事你还计较!”
“是的啊,奥芬先生!虽然该赔的你还是要赔,但是能修好的还是要修一修的嘛!”
“……未免太过分了吧?你们……”
“说什么呀。这间旅店不知为何完全没有客人光顾,那该赚一票的时候就要狠狠地赚啊。”
“哦哦。”
“原因是不是每天都有一个非法高利贷在食堂里大吵大闹呢,我们都很好心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啊,呃,这个先不谈。”奥芬岔开话题,面向别的方向——也就是一直杵在原地不动的萨摩阿佩克,“……你要放弃了吗?”
“做不到的话就要赔哦。”听到马吉克无情的一句话,萨摩阿佩克脸上微妙地抽了一下。
他姑且蹲在桌子的残骸中,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努力地一点点捡起地上的碎片,开始组装。
终于……一个多少有点歪歪扭扭的桌子,已经差不多成形了。
奥芬一言不发,原地一跺脚——咚!地板发出震动,桌子重新碎成了渣。
“…………”看着满地的残骸,萨摩阿佩克面无表情。
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放弃,继续以不屈的精神重新组装碎片。
“是不是在哭啊?那家伙……”
“拜托不要说这么恶心人的话。”
观众席传来的议论,可能给了他最后一击——
总之,这场理性的战斗——大概吧——终于结束了。
“无所谓地问一句,你说自己是博士,是什么博士号?”
“……是医学博士。”萨摩阿佩克挺起胸说,“我的『潜藏于长葱茎部的惊骇灵异』论文得到过学会认可。”
“到底是哪个世界的学会……”奥芬抱着脑袋说。
不过萨摩阿佩克没有表现出丝毫气馁,他扛着大铁锤,站在食堂出口迎接众人的目送。
他的脸上始终浮现着笑容:“呵……这一回因为准备不足,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呃……我就不说什么了……”奥芬半闭着眼睛。再怎么准备又能如何呢——就算他学会了空手修桌子的技能,如果让他见识到空间转移和物质崩坏的话,又会怎么想呢?
“虽然我还搞不太清楚,不过你在各种意义上都值得尊敬。大约你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吧。”君士坦斯发出一句肺腑之言。
萨摩阿佩克轻轻做出一个捋头发的动作——当然,他没有头发。
“我不需要同情。”
“天啊!你如果连同情都不要了,那还能剩下什么呢!?”
“…………”听了她的话,萨摩阿佩克做出低头沉思的动作,不过一瞬间就结束了。
“一张、两张……有点不够呢。”马吉克数了数桌子之类的赔偿费,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贴在了大男人的铁锤上,“把这个留下来吧,还有什么典当的可以给我?”
纸上写着『抵押』。
“…………”萨摩阿佩克一声不吭地给了马吉克一本书——大陆魔术士心得。
“这个值不了多少钱吧……”马吉克一脸无趣,又拿出一张抵押字条贴在上面。
萨摩阿佩克挺起胸膛说:“各位……再会了。下次见面时再一决雌雄吧。”
“都已经一边哭一边拼桌子了,还不肯承认失败,总感觉我们才是失败的那一方。”奥芬一脸认真地握了握对方伸过来的手。
萨摩阿佩克点点头,离开了。铁锤留在原地……
走了好长时间,他的身影一直不见缩小。奥芬望着那无用的巨大身躯,说:“那家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那样的人如果能定期出现的话,还挺有意思的……”
“那我的旅店……又要遭殃吗?”环顾一塌糊涂的店内,马吉克只剩一口叹息。
另外,有
关精神损失费的赌金,奥芬还以为能拿到手,却被当做住宿费的抵扣,被巴格阿普征收了。
奥芬胸中涌起明确无疑的杀意,这些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