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
高远的蓝天上,伴随一阵轻快的声响,腾起几朵白烟。斑点状的云彩静静飘动,舒爽的清风在操场上吹拂。
到处可见装饰着华丽红白色旗帜的移动摊车。操场上黄土的干燥度也恰如其分,只是在风吹起时,沙尘四处飞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操场十分宽阔,跑道绕一圈整整有一千米——作为市营广场来说规模不小。来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引得出摊的小贩数量也非常可观。
现场随处可见在操场跑道上画白线的工作人员,以及在贩售摊点上大排长龙的小孩子、转来转去寻找厕所的女学生——可谓一片嘈杂。
一个全身黑色着装的年轻黑魔术士站在操场正中央环视着这一切——不过除了挂在他胸口的龙形纹章以外,穿着和平时略有不同,今天穿的是一件运动服。
这个男人面有难色地抱起胳膊,自言自语:“……我……究竟在干嘛?”
关于这个疑问,其实他早就心知肚明。
“……春季运动会?街区警察的?”奥芬推开空盘子问道。这是个黑发黑目、一身黑衣、长了一双狐狸眼的黑魔术士。
在他的对面,君士坦斯露出笑嘻嘻的表情——她依然身着制服,地点依然是那间食堂。和平时不同的是,她突然提议说要请他吃晚饭。
(我就知道她肯定有什么花花肠子……)
他在心里嘀咕,嘴里说:“主要节目是不是把逮捕的罪犯绑在柱子上,然后一起投石头?”
“……我说你啊,那不是很久以前的猎捕魔术士行动吗。”她嘴角抽了抽,“这场运动会的口号与宗旨是,通过一年一度的竞技大会,为提升警察官的体力贡献力量——也有强化训练的意思。像徒步竞跑、障碍赛道之类的。”
君士坦斯挑起自己盘子里的意面,补充了一句:“这是每年都定期举办的。”
“……你也要出场?”
“什么啊,看你那不高兴的样子。”君士坦斯挺起胸膛,以夸耀的口吻说,“我告诉你,我家的家训就是『只要参加了就有意义』!”
“这句话……听上去积极向上,其实思想最为消极。”奥芬半睁着眼说。她没有理会。
“总而言之。”她咳了咳,继续说,“本来我不参加也是可以的——街区警察的活动本来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但是多多坎达市警的署长亲自邀请我来参加。”
“……请像你这样和海绵是老乡的运动白痴来参加?”
“为什么和海绵是老乡啊!”君士坦斯怒冲冲地站起来——但是又突然停下来,重新坐回椅子里。她定了定神,又说,“……实际上,这关系到我的职位。”
“职位?”奥芬反问。不明白她到底说的什么意思。
君士坦斯把叉子插入一大坨意面里,转了一圈,用一副很认真的表情说:“你不知道吗?我可是很辛苦的啊。”
“…………”奥芬看着她的脸,这一回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辛苦?你吗?”
君士坦斯点点头说:“是啊——没听说过吗?有些男的领导,让女员工去沏茶,把茶交到他手上时如果没有微笑的话,他就会以这个作理由给你停职查办啊。如果再拒绝参加署内活动的话,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呢……”
“我从没听过警察会有这样的……”奥芬皱眉。
君士坦斯回答:“就·是·会·有!”
“呃……这就不谈了吧。”奥芬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看着她说,“那你到底想让我干嘛?”
“还用说吗!”她握紧拳头站起来,“和我组队参加运动会!我也不强制你,不过要是拒绝的话,我会命令吉斯每天晚上在你床边唱歌!”
在桌子正中放着一张纸,是运动会的通知——上面记载了作为会场的市营广场的地图、日程、项目等内容。
纸上用最大的版面,印着本次活动的宣传语——
『消灭罪恶的权力,需要的是无惧罪恶的体力!』
一面色彩华丽的条幅吊在空中,奥芬越看心里越后悔。
奥芬站在操场正中央,按顺序回忆起通知上的各项内容。
(参加者组成两人到四人不等的队伍,自由决定参加的竞技项目……以所有项目结束时得分最多的队伍为优胜……)
这时背后传来搭话声。
“怎么了,奥芬?”
回头一看,是君士坦斯。她上身是运动背心,下身是跑步短裤。这和其他运动衫穿着的参加者不太一样,不过很适合她。
“不,没什么。”奥芬耸耸肩随便应付了一句。
是吗?君士坦斯问了一句,接着一脸认真地说:“这次的大会真是困难重重呢,简直可以说强敌云集。”
“……是吗?”奥芬说。
君士坦斯自顾自地说:“不管如何都要夺得优胜啊。”
“…………”奥芬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说,柯姬。”
“怎么了?”她问。
奥芬叹一口气说:“你明明是不得已才参加的,怎么这么干劲满满?”
君士坦斯毫无反应——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但是她身体微微的抖动没有逃过奥芬的眼睛。
“你昨天给我的运动会通知。”
“呃……是啊。”
“我稍微,看了一下。”
“是、是吗?”她的嗓音微微有点变调。
奥芬把手指掰得啪啪作响,说道:“上面写了优胜奖品。”
“这——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写了。”
“是两周的……有薪假期。”
听了这句话,君士坦斯沉默了一会儿。她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把手一拍说道:“是吗,真高兴。”
这种态度简直太假了。奥芬质问她:“你是为了奖品,才把我拉下水的吧!?”
“这——这是误会啊,奥芬!”君士坦斯抓住掐住她脖子的手大叫,“市区警察里有讨厌的领导,这不是撒谎啊!”
她的脸变得通红——这并不是愤慨,而是单纯的缺氧。
奥芬盯着她的脸,松开手。
“真受不了……”
君士坦斯趴在地上拼命咳嗽,含泪做出控诉:“呜呜……你竟然不相信我,姐姐我真的好伤心啊。”
“你说的话……里面一点诚意也没有,这简直是一种暴力。”奥芬冷冷地说。
“为什么啊!?”她昂起头,做出一副敢问苍天的表情。
奥芬看向蓝天——映入眼帘的晴空多少使他的心情平静下来。他重新看着她说:“……那,既然不是冲着奖品去的话,就没必要非得获胜才行了吧?”
“…………”君士坦斯双手举到眼前,握紧拳头,并微微颤抖。
“……奥芬。”
“哦。”
“听我说——”她偏过脑袋,没有正眼看他,然后答道,“为了两周的有薪休假……可以让女人变成魔鬼。你懂吗!?”
“懂个屁啊啊啊啊!”
君士坦斯劈头盖脸挨了一招,栽倒在操场上。
一小时之后。
操场某处的地面上还留着君士坦斯的脸型,竞技就这样开始了。
“百米赛跑、跨栏竞技,还有跳高和组合体操……”奥芬念着比赛项目,说道,“比想象的要普通啊。”
“哎呀,也有一些创意型比赛哦。”君士坦斯插嘴,她指着赛程卡片的一角说,“看这个。激斗·铁锅竞速。我已经帮你报名了。”
“……我不会出赛的。”奥芬关上卡片做出断言。
“咦咦咦!?”君士坦斯发出极度夸张的尖叫,她把手捂在嘴巴上,一边向后退一边说,“我明明觉得你会喜欢,还好心地替你报了名……”
“为什么我要参加铁锅竞速!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竞技!”
“我不知道……”她果然摇了摇头。
“我先说好…”奥芬忍住叹息,看着在跑道里画扇形的女警,拼命克制住自己说,“我不会参加那些麻烦的比赛项目的。”
“你好坏。”君士坦斯咬着手指说。
奥芬不理她,闭上眼睛,抱起胳膊,继续说:“我想想……简单的参加一下也无妨。像是两百米赛跑之类的,我觉得还挺有戏。”
对跑步有自信的人应该都会去参加百米赛跑——
理由就是这么简单,没其他的想法。奥芬正准备说话时——
突然响起一阵怒吼。
“你说什么——!?”
还没等他回过头——
唰唰唰——像一阵风似的,但是风不会有这么激烈的脚步声。
黑色的人影不停地翻转身体,飞速地跳进他们的视线里。
“哈啊!”伴随着吼叫,先是从旁边,然后是另一边,不断地有人影跳过来。最后——
“哈!”一声有力的号子在空气中震荡。最后的人影从人群中飞出来,跳跃至正上方——就像跃出水面的海豚,他挺直身子,做了一个两周转体半侧翻,离地足有三米……
咚!
他正好降落在奥芬的眼前,做了一个着
地的姿势,叫道:“我们就是,地下警察短跑队!”
领队男人的这身干劲实在没有任何意义。奥芬觉得这些人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队伍里所有人都脚跟并拢,高举右手。他们全部露出像蓝天一样灿烂的笑容,让人觉得傻了吧唧的。
所有人都是统一穿着。白色背心加白色短裤。和全黑的奥芬形成鲜明对照,但是形象却大不相同,这四个人全都身强体壮,嘴上留着小胡子。
奥芬一瞬间感到有点头晕,总算是撑住了。
“……什么?地下警察是啥……”
“不,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地下警察短跑队的领队有点不知所措,不过马上就打起精神说,“我们是为了在这次大会上守护警察名誉,由日夜训练的短跑精英所组成的特别小队!”
其他队员接着喊道:“从来不管那些烦人的任务,只朝着速度之神的领域冲锋的精锐军团!”
“好歹给我工作……你们几个……”奥芬抱着脑袋嘟囔,这当然传不进他们的耳朵里去。
所有人一齐指着太阳,高声呼喊:“我们才是地面最高速!从来没看见过别人的后背,听懂了吗!”
“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这叫什么话!”短跑队异口同声地叫道。他们所有人做着相同的动作,简直要让人看花眼,“你是不是在小看两百米赛跑!”
“我觉得有必要做得这么夸张吗……”奥芬看着他们说,“那你们是不是都要参加两百米赛跑?”
“当然了!”所有人握紧拳头喊道。
接着其中一个人继续说:“我看你是有所不知,劝你不要小看这个大会的两百米赛跑!毕竟只要赢下这个项目,就毫无疑问能夺得优胜!”
“那……其他的比赛项目意义何在……?”
“毫无意义!”他摇头大喊,“两百米赛跑就是这样的一道难关!”
“还是别下这么绝对的判断比较好……”奥芬不解地说,“你们跑这儿来,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呵——”四个人笑得很瘆人,他们突然收起笑容,转过身走远了,边走边说,“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因为只能趁这个机会摆摆威风而已。”
“快滚!”他踢起脚下的沙子。那些人悠然走开了……
“…………”奥芬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有肩膀上下起伏。他看了看在一旁自顾自地做热身的君士坦斯——
“这警察……到底是一帮什么组织?”
她没有回答奥芬的问题。
两百米短距离赛跑被安排在下午第一个项目,似乎真的可以凭这一个项目决出优胜。
模式很简单,就是单纯的赛跑。终点就在两百米的前方。
“不过话说回来…”出场的奥芬站在起跑线上,看看旁边,“该怎么说呢,这些人……”
一起站在起跑线的,旁边就是君士坦斯,加上两个不认识的人,再接着就是刚才的短跑队。
“看来没有搞什么特别的花式。”
“是说包括我在内?喂……”奥芬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君士坦斯。
她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所有竞速项目里如果没有一个像这样的,观众会腻的。”
“搞什么嘛……”奥芬没有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在起跑线上就位。
操场很宽阔,两百米距离就是一条直线。超过四百米才会有弯道。
奥芬调整呼吸,把手支在地面上——人类能够维持全力的时间,虽说会因训练而不同,不过大约都是十秒左右。也就是说,这和只要全力奔跑就行的一百米跑不一样,为了跑完两百米的距离,需要有效分配自己的节奏。
反过来说,只要不求优胜,还是比较容易偷懒的。
他俯下身子,盯着终点线,静静地等待——
“好的!终于到了万众期待的,两百米赛跑了!”
手拿扩音器进行播报的,是大会办事处所在的帐篷里的放送席。
因为操场很大的关系,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不过赛道上的选手都听得很刺耳。
“这是本日的重要赛事!至于规则,当然是每年惯例的——”
奥芬随便地听着,他斜眼瞟见赛道边上的发令员举起用来发出起跑信号的火药筒。
“毫无规则可言的混战大赛跑!”
(……什么?)
奥芬有点疑惑。当他正准备起身要问个明白时,瞬间——
“开始!”
轰隆!发出巨响的不是火药筒。
就在发令员扣下扳机的同时,起跑线发生了大爆炸。
“哦哦!突然发生了爆炸!起跑线的选手全被炸飞啦!”播报员的语气很是兴奋,“这才是混战大赛跑的乐趣所在!今年的机关设计者是二十二岁的大会大道具委员!一位爱好是火药和赛狗的优秀青年!”
猛敲了一阵桌子后,继续播报:“真是惊人的破坏力!难道今年的所有选手都死在第一道关卡了吗!?不,不是的——在硝烟中出现了人影!摇摇晃晃的——哦呀,他离开跑道,朝这里走来!好像是一个部门以外的民间参加者!?看面相就不是个善类,是个缺乏教养的黑衣——”
“啰嗦个什么劲儿啊!”奥芬大叫着冲入跑道外的办事处,抓住放送席上的男人说,“你小子!到底想干嘛!?”
播报员搞不清到底怎么了(或许确实如此),歪着脸说:“就算你这样问我也不清楚啊,我只是看到什么播送什么而已。”
“不是这个!我是问刚才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奥芬全身破破烂烂,敲打着桌子逼问他。
播报员手拿扩音器说:“根据资料显示,是埋设在起跑线的小规模炸药引发的爆炸。这是二十二岁的大会大道具委员的成果。”
“贼他妈烦人啊!混蛋!”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你还问为什么!”奥芬抢过扩音器,对着播报员狂吼,“一场简单的两百米赛跑,还搞什么毫无规则的大混战,到底什么情况!”
虽然他扯着嗓子在嚷,不过发出的声音却不如播报员的声音大,看来这东西是有什么诀窍。
播报员伸出手拿回扩音器说:“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每年惯例不变的竞技项目啊。”
听了这话,奥芬惊慌地后退了几步:“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每年都有!?”
“不,只是今年二十二岁的大会大道具委员的干劲特别满。”
“满过头会害死人的!”
面对咄咄逼人的奥芬,播报员用明快的口气提醒他:“劝你别说这个了,还是赶快跑向终点比较好哦。”
然后他又面向会场开始播报:“各位,选手们从爆炸的起点开始摇摇晃晃地起跑了。看样子还没有人退出——”
“都这样了还比个屁啊!”奥芬拎起播报员的胸口。
“你还是快点去终点吧,这是为你好。”
“……哈……?”面对一脸平静的播报员,奥芬愣住了。
播报员微微一笑说:“因为这场比赛,终点是唯一的安全地带,非常惊险刺激——”
播报员的话到此为止。
咔——!
奥芬感觉整个身体被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叫喊,他就飞到了空中——
咚咚咚咚……响起一阵地鸣。
“啊……啊……啊……啊……”奥芬脸朝下趴在地上,颤抖地抬起胳膊。从远处——也不是太远,传来播报员的声音。
“哇哇!发生了第二场爆炸——大会办事处被炸飞了!”
在破破烂烂的办事处里,不知为何放送席却毫发未伤,播报员继续精神抖擞地进行播报。
“没——没事吧!?奥芬!”
“没事才怪……”
他还没站起来,君士坦斯已经跑了过来,她也是全身又脏又破,脸上黑乎乎的。
借她的手,奥芬总算站起来了。
“可恶……总之往观众席逃吧……?”
“什么!?”君士坦斯叫道,“——那我的有薪休假要怎么办!?”
“关我屁事!”
这时——
“哇塞,无视规则的连续爆炸!”
咚咚!嘭嘭!嗞咚咚!
远处的观众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二十二岁的大会大道具委员,看来他今年真是彻底燃爆了!这个春天在赏花大会上连续两次抽奖优胜,已经点燃了他胸中的火焰吗——!?”
“…………”奥芬呆呆地望着这一切,总算回过神来,继续想办法,“那、那就干脆,逃到操场外面去……?”
但是——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算好时间似的,从操场的入口位置传来观众的惨叫。
“有蝎子啊啊!”
“到底是从哪跑出来的啊啊!?”
观众群发生了混乱,像雪崩似的倒在地上挣扎。如果只是爆炸的话,只要等炸完了再跑出去就行了,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骚乱,要想出去必须穿过混乱的人群,简直是难上加难。
“……大会道具
委员会那些人,对我们有仇吗?”奥芬冷汗直冒。
君士坦斯脸色苍白地说:“凭这一个项目就能决出优胜,原来是这个意思……”
奥芬也理解了。因为这个竞技项目结束后,一个选手也不会剩下。
事到如今这已经无所谓了。
“……总之,只有冲向终点一条路了……”
“是呢……”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向前走,他们已经没气力跑了。
这时,有人超过了他们。
“哈—哈、哈、哈啊!”是短跑队的那帮人。四个人排在一起,肩并肩地向前跑——这是一种非常难跑的姿势,但是他们的速度却很快,简直有违常理。
“太慢!太慢了,你们几个!”他们一边叫一边冲向终点,“我们组成的精锐部队已经踏入了神的领域,你们根本无力抗争!你们走一步的时间,我们能走两步——”
嘭!!
随着一场爆炸声,地下警察短跑队的四名队员完美地被炸飞。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喂……”奥芬站在原地,半睁着眼,流着冷汗,向君士坦斯发出疑问,“刚才的,莫非……”
“我也看得很清楚……”
两个人像寻求答案般,一齐朝放送席看去。只见播报员依然在用明快的嗓音说:“快看!终于出现了——二十二岁的大会大道具委员所宣布的究极奥义,必杀地雷平原!”
“你这要我们怎么办啊啊啊啊!”奥芬用最大音量发出嘶吼。这还没完——
“咿啊啊啊啊!”一声惨叫。只见在稍远一点的跑道上,突然裂开一个大洞,将一名选手吞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回荡了很长时间——最后慢慢消失。
“哇——”又是一个不知名选手,他发出“不要啊啊啊!”的惨叫四处逃窜——
又是一场爆炸,地面上腾起高高的沙柱,那个可怜人就这样无影无踪了。
“…………”奥芬原地抱头。
“这——这太厉害啦!二十二岁的大会大道具委员!转眼间就把六名选手送进了地狱!”
“就不能把那个大会大道具委员给宰掉吗……?”
“要杀我先杀。”君士坦斯也做出抱头动作。
这时奥芬站了起来——操场上观众席之类的地方,零星的爆炸声不绝入耳。另外的某个角落,无数的尖竹枪从地面下刺出;更有的地方,出现了巨大的捕鼠夹。被夹住的主妇模样的女人,并且有个小孩子痛哭流涕地拉着她。
整个现场简直是一片人间炼狱。奇怪的是没有出现任何死者。从这一点考虑,这个二十二岁的大会大道具委员可能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奥芬把手托在下巴上,开始思考。
“看来,终点真的是安全地带呢。”
仿佛被周围惨状隔离开了似的,终点旗帜的附近可以说是风平浪静,非常和平。
“但是要想到那里去,必须要淌过满满的地雷平原……”
“那、那该怎么办?”她慌乱地问道。
奥芬非常认真地说:“……用魔术可以漂在空中。”
“真的!?”君士坦斯眼前一亮,表情非常感动。她把手抱在胸前,快速跑到他身边说,“真厉害!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你这么值得尊敬!”
“只限一个人。”
“唉…………?”她一时傻了。
奥芬一把拽起她的脖子,嘿地喊了一声,直接把她扔向终点——也就是地雷平原的正中间。
“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谅我吧,朋友……”看着她被炸上天的身影,奥芬双眼含泪。
“哇!现场出现了背叛行为!真是丑陋!”
“你快给我闭嘴!”奥芬向放送席大吼一声,接着把手放在胸口,集中精神,开始编制复杂的构成。
“看我勇闯,天之雪岭——”
唰,他的身体向上升了一米左右的高度。
总算保持好平衡——奥芬开始向终点进发。
观众席上(人数已经只剩一半左右)发出一片感叹声。
“真是好技术!魔术出现了!”背后响起播报员的声音。
奥芬全神贯注地前进,离终点只剩几米了。
“厉害!真厉害!特别参赛选手竟然飞到了空中!这下子二十二岁的大会大道具委员的必杀障碍也变成了小菜一碟!”
(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奥芬心里一边说一边拼命地进行控制——长时间进行重力控制是一件极端困难的事情。如果是两个人的话,根本坚持不了几秒。就算是一个人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历经千辛万苦,奥芬一点一点地向终点靠近,飞行速度非常缓慢。终于,距离那面被暴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终点旗帜只剩几米远的时候——
异变,首先从操场之外的地方发生了。
“……咦咦?”
(…………?)
奥芬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不由得停了下来。在他的身下,是危险至极的地雷平原。
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远远地传来地鸣声。
“怎么了……?”奥芬诧异的回过头,望向市营广场的入口。下一瞬间——
“呃——”从他嘴里只漏出了半个字。
“哇哇,那是……沙尘啊!”播报员喊道。
一条从操场入口延伸出去的街道上,腾起一片巨大的沙尘,正在向这里移动。地鸣的来源是脚步声,无数的脚步声正向这个会场袭来——
“那是什么东西……”奥芬叫道。一眼看去,在沙尘中以猛烈的速度接近而来的,是数不清的一群鹿。
无数头鹿组成一股庞大的洪流,向着操场淹没而来。
“为什么——!?”奥芬发出呐喊。
鹿群冲入操场。踏破观众席,向着地雷平原冲刺。跑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头单眼受了刀伤的巨型母鹿,在它的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是一个穿着亮丽燕尾服的年轻的银发男人……
“吉斯!?”奥芬发出问天的嚎叫,他已经彻底搞不清状况了。
鹿群来到了他的身边。
“吉——斯!”奥芬大喊。
乘在母鹿上的吉斯终于抬起了脸。鹿群随意地走在地雷平原上,却奇迹般地没有踩响一颗地雷。在操场中心,吉斯巧妙地操纵鹿群,慢慢地走过来。
无数的鹿在他的身边穿行……
“怎么了,黑魔术士阁下?”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奥芬话都说不囫囵,好不容易才把声音挤出来,“什么怎么了!你小子,为什么突然带进这么多鹿!?”
“是不是很飒爽。”
“你能不能关心一下重点!?”
“没什么,就当做发生了一场意外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吉斯一脸认真地,并耸了耸肩膀说,“不过,如果你不满意我骑在鹿身上的话,我下来就是了——”
说时迟那时快,吉斯唰地从鹿背上跳下来。瞬间,奥芬的后背升起一股恐怖的恶寒。
“等、等一下——”就在他刚要阻止之时。
从鹿上下来的吉斯踩中一颗地雷,连那头母鹿一起被炸飞了——
奥芬的意识也在此断了弦……
“本次竞赛的优胜者是,二十二岁的大会大道具委员!”
这是选手全灭之后,委员会下的决定。
等到把操场上的鹿全都赶走,已经是骚乱的好几个小时以后。奥芬和君士坦斯等选手全身缠满绷带,眼神恶毒地盯着那座小小的领奖台。
周围的观众也是浑身破破烂烂。
播报员全身上下却是完好无损。他手上拿着奖状和奖品名录(两周有薪假期加旅行券),大声说:“有请大会大道具委员上台!”
“看我不宰了他……”裹着绷带的奥芬小声说了一句。君士坦斯应该听到了这句话,但她没有加以阻止。
接着——
“我在这!”一句有力的回应,二十二岁的大会大道具委员神采奕奕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在大家的注视下,一位姿势优雅的男性走上奖台——
“…………”奥芬一语不发,其实早就能猜到会有这种情况。
看着领奖台上的吉斯笑容满面地接过奖状,奥芬和其他选手一起,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石头。
于是——
多多坎达市·春季大运动会最后的、最拼命的竞技项目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