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无法接受!”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用,这附近的温泉旅馆都是这种样子。”她一边悠闲地吃薯片一边这么说——即使这样依然无法令人信服。
奥芬提高音量说道:“那你等于是在说,这条街上的旅馆全都是欺诈温泉吗!?”
“是呀。”爱丽思依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轻描淡写地说。
但是坐在一旁的席娜撕开面包,做出否定的态度。她是爱丽思的母亲,和爱丽思并排坐在一起确实给人这样的感觉,只不过岁数差距比较大,很难一下就看出来。
“不是的!”她敲着桌子叫道,“这不叫欺诈!里面可是加入了经过科学合成的优质温泉冲泡剂啊!比真正的温泉效果都要好!”
其乐融融的晚饭时间——才怪。
菜肴其实还不错。虽然作为旅店来说菜品有些过于简单,但是有汤,有面包,还有鸟腿,令克丽奥见了都大呼过瘾。
但是重要问题不在这里。
奥芬用一副死鱼眼看着席娜,语气怀疑地问道:“……那我就来问问,里面都有什么成分?”
她充满自信地说:“着色剂和香料。”
“这只能叫染色水罢了,算什么温泉!”他立刻大叫起来。
可是席娜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点点头继续说:“说到疗效……只要长时间浸泡,肌肤就会变得和水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算哪门子的疗效!”
“疗效不止这一个。就算不是长时间浸泡,肌肤也会红肿发炎呢,这都多亏染料的功劳。”
“如果你坚持把这些都称作疗效的话,那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奥芬啪啪地拉响自己的手指——这时,坐在右边老老实实切鸟腿的马吉克发出为难的声音。
“算了吧。请冷静一下吧师父。”
“对啊。明明因为肌肉痛连动都动不了。”左边的克丽奥说道。
经过两人的劝阻,奥芬叹出一口气,打消了咄咄逼人的势头,坐到椅子里。他拿起刀叉——这证明他确实已经恢复冷静。接着他像没辙了一样说道:“真是的……以前当听到我说想来这里的时候,老师和蒂西都在笑话我。今天我终于知道理由了。”
“对已经习惯在东部旅行的人来说,这里还挺有名的呢。”爱丽思说着,做出一副无奈的神情,盯着一处虚空。
“导游手册里写的明明是:这里温泉旅馆众多,并且无一例外都是上乘的水质,公道的价格。”克丽奥有些沮丧地说。
爱丽思耸耸肩膀说:“确实有很多温泉旅馆,大家也都宣称只有自家的温泉才是最好的——可是没有一个人说是天然的。”
“这就叫欺诈,懂吗。”奥芬说道,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语气中充满了不快。他用叉子指了指马吉克,“这家伙的老家也是开旅馆的。说到大陆首屈一指没人光顾的地方,他家的绝对排得上号,就算这样也没有搞欺诈哦,没有搞欺诈。”
“说了多少遍了,身为罪魁祸首就不要在这里吹嘘了好不好。”
无视马吉克的吐槽,奥芬紧紧地闭上眼睛摇摇头,尽管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旁边人发出的视线像针一样戳在他的身上,浑身不自在。
奥芬睁开眼睛,一脸平静地说:“说到底,欺诈是不对的。我们就不在这里免费给你们做义务劳动了。”
“……怎么了,怎么口气变得这么快?”爱丽思的眉毛之间出现了微微的皱褶。
不知为何克丽奥也用尖尖的声音为她帮腔:“对啊奥芬。总比没事做要好吧?”
“麻烦你去劈个柴再来说这种话。”奥芬拿出与她争辩的态度,愤愤地说,“说到底,没有温泉的话,我们还待在这里干嘛呢。如果继续还像今天这样累死累活的话,那我明天就走人。”
“是么。”
一声极短促的声音,是爱丽思发出的。不带任何感情,类似于单纯的响声。就像是叉子碰在盘子上的声音,又像是马吉克把分来的薯片掉在桌子上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意义,只是一个响声。毫无生气,简直不像是从人嘴里发出一样的,响声。
“…………”
奥芬沉默了,觉得似乎应该等待一下。他连呼吸都暂停下来,只为继续等待。如果完全听从自己的反射神经的话,他恐怕会永远等待下去。现场没有任何变化,沉默依然持续。他突然回过神,皱起脸。
“唉?”奥芬发出短促的疑惑。
爱丽思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发出疑问,于是很诧异地眨眨眼睛问道:“?怎么了?”
“不,那个……”奥芬不自觉产生了一丝怯弱感,他说道,“就是……可以吗?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这难道不是你们的自由吗。”
不像是在讽刺——如果真的是讽刺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位女子就是个世间罕见的天才讽刺家,奥芬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只不过天才过头了的话,也就失去了意义,会让听的人根本察觉不出自己受到了讽刺。
所以,这应该不是讽刺。
尽管奥芬觉得很纳闷,他还是说——“……我知道了。我们明天就走。你们也都没意见吧?”
“嗯嗯。”
“可以啊。虽然还想再观光一下,不过仔细想想,无论在哪里都是观光。”
听见身边的两人表示同意,奥芬重新把视线投向爱丽思。她做出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把鸟腿切得整整齐齐,对他们的事情没有丝毫关心——
(根本完全无所谓。)
奥芬这才算是搞懂了。是的,她已经完全无所谓了。无论发生任何事,对所有的一切——都发自内心地觉得无所谓。
夜空。
无论从大陆的任何位置仰望,夜空都是不变的。似曾相识的星星总是排列成相同的形状,无时无刻地注视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化的夜晚的大地。从某种意义上说,不变的天空像是一面镜子,以最正确的形态映照出处在不同世界的大地。这对仰望天空的人类来说,不仅仅是得到藉慰,应该还存在更高的价值,不过这或许也只是人类的梦想罢了——
奥芬望着天空。
然后意识到了一个真理,那就是——
(……就算再怎么眺望天空,也不会犯困呢。)
劈柴的结果,带来的是全身的肌肉酸痛,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支帐篷。只能简单把倒掉的帐篷收拾一下,奥芬和马吉克钻进睡袋,睡在那个后院子里。可能因为地势较高的缘故虫子很少,这点虽然很好,但相对的也比较寒冷。奥芬就像一副被收在画框里的画一样裹在睡袋里,久久不能入睡。
(这该……怎么说呢。)
他挺起身子,向旁边另一个睡袋看了一眼,只见马吉克已经完全睡着了。可能是干活干累了吧。
奥芬叹了一口气,摩擦自己的胳膊,自言自语:“总是,睡不着啊…………”
虽然很疲惫,但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想起很多无意义的事情,即使想累了,也久久无法入眠。
就好像是,有什么事还没做完似的。
他再次抬起头,这次看的不是天空——而是这栋旅馆。在暗夜中,这栋建筑变成了一座高耸的黑影,仿佛万籁俱静。虽说并非是由于这片荒凉的后院的缘故,整个建筑就像是一栋废弃的大屋。
一边目测屋顶的高度,奥芬一边爬出睡袋。他站起来挺了挺身子,周身的疼痛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
他低声念诵道:“看我跳跃,天之雪岭……”
身体重量消失的一瞬间,他轻轻地一跳,飞跃起数十米的高度——直接飞上了旅馆的屋顶。抬头一看,是和刚才在下面看时一模一样的夜空。
他放眼望去,整个温泉乡展现在他的眼前,一直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
大大小小的旅馆鳞次栉比,除此以外别无他物,实在是个很奇妙的地方。这座温泉乡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山脚下的那修沃塔市的延续。拥有直达的马车路线——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和外界连通的道路——以此来运送行人和货物。移动的消费直接形成了整套的经济体制,为这两座城市——或者也可以说是分成两部分的同一座城市——带来活力。奇耶萨尔西玛大陆上的其他城市基本都毫无例外地拥有自给自足的运作体制,从这一点来考虑,这座温泉乡其实是非常特殊的存在。还有就是……
(这里是没有温泉的温泉乡。)
他内心无奈地发出叹息。
(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难道还有很多吗?大家都说东部简直像魔界,或许真的说对了。)
他想了很多事情。
大陆东部,以前曾经去过一次。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和现在比起来,变化太大了。
(五年前吗。确实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他又把视线向上移,依然是一片星空。星星高挂在天上,从来不会坠落。一成不变的风景。他苦笑了,只有夜空如此永恒,未免太不公平。
如果选择变化,随之而来的就是痛苦;如果选择不变化,随之而来的便是悲剧。
只有人会痛苦。换句话说,只要是人谁都会
觉得痛苦——这或许是一种人人平等的幸福。
(……原本是打算在这座温泉乡好好慰劳一下自己,做最后的休息的。)
他自言自语,毫无感慨或是感动。
(算了,能够提早出发正如我所愿。毕竟要把全大陆都找个遍才行啊,阿莎莉……)
念着姐姐的名字,奥芬一个人露出微笑。就在这时——
他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眨眨眼。在寂静的夜晚空气中突然泛起一股波纹,使他不由战栗。
(有人……?)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脚步声只分为两类。奥芬回想起老师说过的话,在屋顶上趴下身子。分类的方式非常单纯。
『你能听见的脚步声,和听不见的脚步声。』
查尔德曼·帕达菲尔德老师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教室以外的所有人都会这么想,表面上确实是没错——但他有时也喜欢开一些很冷的玩笑。不过说到底,无论是什么样的玩笑他都不会再说第二遍,从这点来看确实足以称得上沉默寡言。
老师也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是尝试不发出脚步声的情况下发出的脚步声,那就确定是人类无疑。
这到底是确实的忠告,还是一句玩笑。当时的奥芬还无法做出判断——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有确信。
但是他有自己的做法。如果听到脚步声,绝对不能依赖声音,必须要移动到能看见敌人的位置。
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必须隐藏自己。他整个人趴在房顶上,静观其变。说不定只是他的错觉。这里只是温泉街罢了,不可能会有什么危险……
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虽然对方有隐藏脚步声的意图——但却只是单纯地拖着脚在地上行走而已,这样是无法完全杜绝脚步声的。只靠两只脚承受全身重量的人类,如果想要走路不发出声音,必须费一番工夫才行。
所谓的工夫,打比方的话就是使用柔软的鞋底之类——而对方却没有这么做。由此可见,只是一个轻脚走路的普通人。
若是在大城市,在午夜时分轻脚走路的人并不是很稀奇。只要有相应理由,无论是谁都可能会这么做,况且这里还是娱乐设施丰富的观光场所,会有这种情况不足为奇。
奥芬聚精会神地观察周围。亮灯的窗户很远——民宿·森林树枝所在的位置与其他的旅馆距离较远,听不见任何喧闹声。应该没有观光客会特地到这里来才对。
(……难道是傍晚时离开旅馆的那个研究员回来了……?)
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研究员有两个人,可是听到的脚步声只有一个。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敏锐。全身的肌肤在适应了夜晚的空气后,将神经末梢也溶入其中,这样会产生一种视觉与听觉融合的错觉。这个错觉即是一种武器——他如此相信。这样可以分辨出很多东西,特别是正在接近的东西,以及远去的东西。他把自己的呼吸声也消除了。
脚步声在旅馆大门外停了下来。
被屋顶挡住,使得奥芬看不见脚步声的主人,不过他微微浮起上半身,做好可以立即出击的态势。只要登脚一跳,迅速就能控制住对方。先不去考虑与地面落差过大的问题,与地面的距离是八米,想要安全降落,需要用到魔术。
万一在他起跳的同时,对方具备足够的反射神经与行动力,迅速向他发动攻击的话——比如使用飞行道具之类——能不能防住就只能靠运气了。
奥芬无奈地做出判断。只要不是什么大事,还是不要轻易出动为好。如果是破坏窗户、撬锁之类行为的话,就无视吧。
可是——
有一股气味传了过来。
“…………?”他皱起眉头。
一种刺激性的感觉,遮盖了清香的夜气飘然而来。一股强烈的刺激性臭味充斥了他的鼻腔。
(是灯油……的味道!)
实在是出乎意料。他不假思索地迅速冲了上去。先从屋顶上站起来,不等先观察地面就扑向空中——
“看我跳跃,天之雪岭!”
喊出咒文后,魔术构成式被释放到空间中并迅速扩大。成形的构成式瞬间将重力中和,将奥芬下落的速度减弱。残存在感觉中的坠落感,依然留有对撞击地面的恐惧,但实际接触地面时,脚步的感觉却非常轻盈。在这样的心理落差中,奥芬差一点跌倒,但他迅速调整方向。
在旅馆大门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身高和他差不多,但体格比他要大一点。虽然光线很暗看不清楚,但整体的体型给人感觉非常匀称。他的动作很像年轻人——强悍且迅速,毛毛躁躁。看到突然从房顶上飞下一个人,他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在他的手里拿着某样东西。是个壶。灯油可能全都装在壶里。这个男人的动作很明显,他正准备把灯油往旅馆的墙壁上泼。
奥芬盯着那个男人——说:“放火?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
“呜……”
这个男人显然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从房顶上蹿下一个人来呢?他抱起那只壶,背朝奥芬往旁边一蹿,撒丫子就跑。
“你还想跑!”
虽然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可奥芬还是发出了一句喊声,并向逃跑的男人追去。男人异常的慌张,以至于跑步姿势都东倒西歪,但是速度却一点都不慢。虽然说只要从背后放出一发魔术就能搞定,但是对方手里毕竟抱着一壶灯油,就算再怎么控制力度,都很难保证不会起火燃烧。
追赶了大约几十秒钟,转了好几个弯,渐渐开始不记得走了多少路之后,前方的男人终于放慢了速度,应该是体力用尽了。
(还差十步就能追上——)
奥芬凭直觉做出判断,尽可能抚平因奔跑而变乱的呼吸,然后轻轻握起拳头。
想要从背后攻击正在逃跑的对手其实很有难度,因为自己必须要以更快的速度持续奔跑。虽然扑过去压制住对手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对方持有武器的话就相当危险了。
又前进了几步——还差一点就能追上。就这这个瞬间。
男人的速度突然降为零。
(什么!?)
奥芬睁大眼睛,心里惊叫一声。那个男人突然转过身子——扔掉了灯油壶,弓起腿,举了什么东西。
夜晚的亮度本身就不够好。对方手里拿的东西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并没有足够的光可以照亮。看不见的东西是无法躲避的,哪怕是往边上跳都来不及。
(不管了!)
奥芬心里如祈祷一般,将全身所有的能量集中在右拳,笔直地朝对手打去。对方肯定也来不及避开,既然如此就只能拼速度。
刹那间的战栗——
仿佛像省略了某样重要的东西似的,结果飞快地来临了。没有任何感觉。一瞬间后,奥芬与那个男人全都站在原地不动了。
冷汗。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奥芬所能想到的就这么多。同时——
男人当场瘫倒下来。石板路上响起当啷一声清脆的声响。从男人手里滑落了一把小刀。
奥芬松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他将急速奔跑的势头全部化作拳击的力量注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想必对方不可能再做出什么还击了。和这种动不动就掏刀子的人交手,怎么防范都不过分。
男人全身颤抖不已,除了不停地呻吟什么也做不了——全怪他当时挺出半个身子准备发动攻击,结果奥芬一击打中了他的腹部。奥芬从地上捡起小刀,耸耸肩。只不过那男人已经没工夫去注意他了。
“……怎么回事。竟然带着刀子跑到别人家去放火,太不正常——你不会这样还想装蒜吧?”
“可……恶……”他的嘴一张一合——好不容易才吐出这样的话。奥芬把视线投向他刚刚扔在路上的灯油壶。
“似乎不是单纯为了找茬取乐。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男人默不作声,毫无意义地盯着马路上的某一点,一动不动。奥芬叹了一口气——他也不认为这个男人会老老实实地当场把来龙去脉全解释个干净。
细细一看,这个男人确实很年轻,和奥芬也差不了多少岁。可能是为了达到迷彩效果,他穿着全黑的针织上衣,脸上还戴了墨镜。晚上戴墨镜是看不清东西的,但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算了。”奥芬手里把玩着小刀,“放火和伤害都是未遂,也没有目击者,就算把你交给警察,靠装蒜就能蒙混过去。但是我提醒你,不要再想有第二次。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不给你来点私刑让你记——”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
男人依然缩在原地。奥芬依然保持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夜晚的街道几乎没有灯光。但是,他突然发现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影子从他的脚下延伸出来,在红色的光芒中摇曳……
“什么!?”奥芬连忙回头。只见在后方——也就是刚刚跑过的方向,远远地出现了红色火光。正好就在旅馆的位置。
“火……?”除此之外他说不出任何话。火势已经起来了。夜晚被微微照
亮。接着——
嚓!
耳边传来石子的声音,回头一看,那个男人已经站了起来,正准备逃跑。他一瘸一拐地,向火焰的相反方向逃去。
“呜……”是不是应该继续追,奥芬产生一瞬间的犹豫,但是——“混账!这下子只能回去了!”
他咬牙切齿地——向旅馆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顺着来时的道路,以更迅猛的势头向前冲刺。必须以最快速度回去才行。奥芬如同接到了威胁性的命令一般,使出浑身力气向前跑。火光映照着天空,并越来越清楚地能听见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可是光着急也没用,奔跑的速度不会因为这样就变快。
转过最后的街角……
他一刻不停地看着旅馆,边跑边观察。旅馆似乎已经被大火团团包围。
他全身寒毛倒竖——可是靠近之后,才发现那只是错觉。仔细一看,火势较强的只有被泼了灯油的大门口而已。烈焰形成一道火柱,烧着了大门口以及正上方的二楼客房。放任不管的话当然极其危险,客房现在应该没有人在里面,当然也没有人会睡在大门口以及里面的大厅。现在应该也没有人会在烟熏下造成窒息。
火焰在夜风的裹挟下熊熊燃烧,奥芬冲到大门口——大声地叫唤。
“看我退却——”解放构成式的同时,世界被重新书写,“应鞭马舞!”
伴随咒文,一阵清脆的冲击声击打在四周。同时只留下被烧焦的木材,火焰瞬间消失。
只留下带有微微热气的风,以及灯油燃烧后的独特气味。
整体看去,旅馆的受害程度并不是很严重,不过若是从修理费角度来看的话还是要花上很大一笔钱。总之,对整体结构并未造成太大的打击。挂在大门口的看板则是完全化为了灰烬。
这时——
“呜哇,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响起说话声,马吉克从后院的方向走了过来,惊讶地张大眼睛。他头发乱糟糟的,估计在睡袋里的睡相很差。
“失火了吗?大门口怎么会着火?”
“有人放火。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奥芬尽可能简单把情况说明了一下,环顾四周。从着火到灭火恐怕只经过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附近的人可能还没有注意到。
“放火?”马吉克一脸诧异地问道。
无视这些,奥芬脑子里产生了一个疑问。实在搞不懂,虽然不知道对方纵火的意图——但除此之外还有更令他搞不懂的事情。
(没看到任何……类似定时生火的装置。虽然看得不清楚,不过应该没时间去准备那样的东西。)
那为什么会后来才失火呢?
(难道有共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两个人来呢?如果是注意到我在屋顶上就另当别论。)
也可能是香烟掉地了——但是在这样的黑夜里,火光是非常显眼的,没有理由会注意不到。
(算了……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出答案。这种事是警察的工作……)
这样一来,放走那个男人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奥芬的思绪被从烧焦的大门口传出的尖利的阔噪声打断了。
“啊呀,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这里为什么烧焦了!?啊,奥芬在这里。也就是说,东西被破坏了,而奥芬又在这里……我说奥芬,这已经不是用理由就能解释清楚的了,不过你要是答应每个月给我零花钱的话,我还是能够相信奥芬你说的话的。”
一边向外走一边精神抖擞说个没完的——不用说——是克丽奥。她穿着非常宽大的睡衣,头上坐着雷奇,脸上笑眯眯的,心情似乎不错。她可能觉得这是个索要零花钱的绝好机会,或者只是单纯地睡了个好觉。
接着出现的——是脚步比克丽奥慢上许多的爱丽思。她也穿着睡衣,只不过外面还披了一件大衣。她的表情和白天时差不多,依旧是满脸的无表情,看不出她到底是在生气还是起床后的怨气。她半闭着眼睛检查了一下旅馆的烧焦痕迹。
“……终于做出这种事了,那些混蛋……”听她说话的口气,似乎早有思想准备。
奥芬没有放过这句话,他把脸面向她。
“你有头绪吗?”他问。
她呼地喘出一口气,向周围挥挥手说:“是洛茨。他是这一片的统领。表面上是和我们一样的温泉旅馆,私底下就是个暴力团。洛茨·集团。观光指南上不是写着的吗?能做出这种蠢事的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人。”
“洛茨……”奥芬反复在嘴里念诵这个词,并回想起刚才的那个男人。暴力团。这么一说,确实给人这样的印象。
这时——
“我想到了!”克丽奥——不知为何她一脸兴奋——跳起来把手举过头顶,她保持这种呼喊万岁一样的姿势说道,“在和平的温泉乡……邪恶的温泉旅馆妄图统治整条温泉街……接着,大怪兽从地底复活了!偶然到访这里的旅人,展现出华丽无比的神通妙计,将所有阴谋一网打尽!原来是这样的桥段啊!”
“……来自地底的大怪兽是什么鬼……?”
不去理会马吉克发出的疑问,克丽奥转了个身子,握紧拳头,莫名充满自信地叫道:“事件平息之后,马吉克会被糯米团子紧紧塞住喉咙,然后大家发出一阵哈哈哈,就结束了。”
“……为啥啊?”
“嗯?为什么还要问?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套路不是吗!?”
“——这就先别管了。”奥芬打断他们,然后问爱丽丝,“你母亲呢?怎么没看到她,还在睡觉吗?”
“我妈妈她——”
“我在这里。”
又是一句语气冷淡的发言,话音未落,在大门口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老女人。她也用和女儿一样的动作对旅馆的损坏情况进行了检查。只不过——她一句话都没说,只用鼻子哼了一下。
雷吉苯温泉乡。奥芬一行人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天。
就以这种方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