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说:
「你守不住。你太危险了。」
「……!」
「要是今后敌人再度出现,我建议你别战斗。不,实在是不能让你出战。你受到名为过往的你的幻想所拥抱,将会新生无可挽回的诅咒吧。」
「你是叫我……别战斗……吗?」
菲雅俯视着落叶低语。无力地,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
「既无法战斗,也无法逃离……那么,我该如何是好?」
「不晓得,但随你高兴去做就好了。至少我会保护春亮,请你不必担心。」
此叶无情地说着,丢下大受打击的菲雅迈步而出。
立方体少女抬不起头。她低着头,一直——不住地颤抖。
在渺无人烟的树林里走着,此叶满脸疲惫地抬头看向月亮。
「我会不会有点太坏心了呢……唉唉~~」
明明没有人在看,她还是老套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我知道的喔。结果因为春亮是个滥好人——所以保护那孩子的会是我吧。但是……也不能说得太白呀。因为她可是我的劲敌呢。」
正当她自言自语时,突然感觉到某种气息而停下脚步。紧张只有一瞬间。她叹了口气,假装没有察觉那股气息。
「……真是夜猫子呢。」
***
静悄悄地一把抓起黑色机器。碰触到那股冰冷的瞬间,恐惧出其不意窜上背脊。和敌人来袭时不同,也和得知自己正打算伤害不想伤害之人时不同,是另一种恐惧。紧握着机器,缩着肩膀忍耐。
犹疑过后,缓缓按下机器上的数字键。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如此心想着。
按完11个数字,最后按下最大的绿色按钮。颤抖的手指压了下去。
「……」
什么也没发生。真奇怪,做法应该是这样没错啊?白天兜着圈子请他教了自己。再一次,再试一次。还记得数字,再一次——
「我忘了说,要是没有接上电话线,电话就打不通喔。」
「……!」
自走廊暗处现身的少年,表情沉静地看着菲雅。
「你……醒着啊?」
「发生了那种事,怎么可能马上睡得着嘛。同样的问题我反问你。你那时候醒着吗?」
「……嗯。因为我在想,要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你……」
「所以你也听到了电话号码。班长她也记得,对于只花几天就学通日语的你来说,应该轻而易举吧。」
菲雅将电话子机放回充电器,低头沉默不语。春亮瞥了电话一眼。
「我知道你们跑出门,所以偷偷跟在后头。我都看到也听到了。此叶搞不好有察觉到吧。然后我就有不好的预感,趁着你还垂头丧气时,回到家拔掉了电话线。」
「……这样啊。」
「你想去找那些家伙吗?」
由静转为动,沉默转为话语。一切如反弹般转移。
「没错!我…我……太过危险了。那家伙是这么说的,我自己当然也知道——我终究是个杀人道具!那家伙叫我别战斗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晓得哪时候又会像在顶楼那时一样,发狂袭击你!可是,这么一来,我完全就只是个受庇护的存在……不,不对,比那还不如!我将只是个……把你卷进危险的存在!既然这样,干脆——!」
「开什么玩笑……!我哪时候说过讨厌或困扰之类的话?你难道不想待在这里吗?」
「当然想啊!可是不行!我会害你受伤!发狂后会伤人,不发狂也会伤人!这也当然,因为我就是为了伤人而被制作出来的道具啊!」
「谁说不行,别擅自决定……」
「别靠过来!」
菲雅抓出魔术方块,瞬间将其变成拟似自己的姿态。那是击退入侵者的长身大斧。
「——笨蛋!你拿出那个是打算做什么?」
春亮说着。菲雅眼神空洞地俯视那把刃器。
「啊啊……是啊。我就用这个,干脆地挥向自己脖子也好。或者是自己进去铁处女里面也不错。那家伙的提议里,应该也有包括这一项。」
「住手……你有点不对劲耶!」
春亮往前踏出一步,菲雅一惊,害怕似地挺出武器。
「不对劲的人是你!不管怎么想,把我丢掉才是正确的,别管我才是正确的。为什么?像我这种……不晓得何时会发狂的我……你不怕吗……?」
「——那当然,要是害怕的话,哪做得出这种事?」
「!」
以平常心靠近的春亮,一把抓住了菲雅的斧刃。当然是空手。
「凌迟之斧」是为了斩切人类的化成形态。将耳朵、鼻子、乳房切割下来,缓慢地将人类解体,一边享受着他们的痛苦惊叫,一边慢慢处死他们的处刑斧——因此这把刀刃正如同它的存在理由,现在也能将春亮的手指干脆地变成肉片——菲雅仅需上下微微晃动手腕。
「笨……笨蛋,你在做什么……!」
「你看,没什么好怕的吧?」
「把手放开!」
「要是希望我放开,就答应我别再做傻事,笨蛋!」
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威胁。屈服于意义不明的魄力,菲雅畏缩地「呜」了一声。
仿佛看准了这个时机,春亮这才首次露出笑容。
「我在浴室时也说过了吧?你想留在这里也没关系,没必要在意其他的事。就只有这样。我并不害怕你,你也别去想说会给我添麻烦。」
「可…可是……」
「我会遭受危险,但实际上刚才不就轻松击退敌人了吗?就算你刚才不那么做,我想此叶八成也会做……对了,忘了告诉你,别惹那家伙生气。刚才我只有在远处看,但她要是变成那个模式,可不是闹着玩的。」
仿佛像是在说坏话似地,春亮一面鬼鬼祟祟地张望四周一面说道。一点也没错——菲雅总觉得能够理解——此时她放松了肩膀的力气。
「我…很碍手碍脚……」
「我才是碍手碍脚咧。」
「我什么也做不到。」
「你是为了能办到许多事,才来到这里的吧?扫地洗衣煮饭,还有一般常识,还有很多等着你学呢。半途而废会害我心里留下疙瘩。你要是不想碍手碍脚,就更用功一点!」
虽说并非完全接受他的说法,但她已放弃使尽手段逃离这里的想法了。
原因在于春亮实在太笨了。为了逃出这里,必须花上他一根手指当运费,实在太贵了,她实在付不起。
「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逃了。所以把手拿开……」
「真的吗?」
「真的。」
春亮把手移开后,菲雅松了口气,将武器变回玩具。但此时她却看到春亮却若无其事地将手藏到背后。
「拿出来!」
手硬是被抓出。他的手指正微微流血。
「喔喔,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完全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小心!一点也不痛,要不是眼睛看到,不然我还真没有察觉。唉呀,我都没发现呢~~一点都没发现喔!」
骗人的技术真差。是他握着斧头时不小心伤到的吧。就算菲雅分毫不动,但他的手只要稍微晃动几公厘就受了这种程度的伤。
(真是呆子…这家伙……)
特别让她觉得最笨的,并不是受伤一事,而是他想要隐瞒。表情一丁点也没变,也没发出丝毫呻吟,仅仅笑着想要隐瞒。为什么?
(是为了我…吗…我害他负伤,为了不让我耿耿于怀…为了让使我因悲鸣发狂……)
受这点程度的伤所发出的悲鸣,造成发狂的危险性很低。尽管如此……尽管如此,他还是藏了起来。菲雅察觉胸中涌上一阵温暖的疼痛。因此——
「这是我自己糊涂所造成的,你不必介意……啊,喂!」
含住手指,试着舔舐伤口。并不是因为渴求鲜血这种疯狂的理由,她毫无来由地就是想这么做,只是想疼惜他的伤口。
柔软的舌头与嘴唇包覆着他的肉。倾听吸吮的唾液声,就只是一味舔舐。她感觉到他的肉在口中抽搐了一下。为了使他安心,舌头更进一步动作。
「嗯……这样子……感觉如何……?」
「唔,啊……嗯嗯。谢谢——再来只要拿OK绷包扎就好了吧!呃——」
「我知道。我不会打电话,哪里也不会去。」
「是……是吗。那就好。那去睡觉吧!」
不知为何,面红耳赤的春亮看似急躁地走进起居室。他喀答叩咚地在放急救箱的架子上东翻西找。菲雅在那之后好一阵子,也眺望着他
在手指缠上OK绷的身影。
同时一面回想着舌头上他不道德的味道——以及那手指的温度。
然后。
只有今天。就只有今天。
还有许许多多的不安。自己可以留在这里吗?自己该做些什么?
没有能够让自己完全接受的答案。要是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