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能同时实践爱与死亡的人偶。
「我身上有著名为杀害器官的机关。这副身躯被设计藏有无数把刀刃。当持有者和我的恋情达到临界点,那机关就会自动启动。『终结梦境的最初拥抱』——最初且最后的杀人拥抱。那就
是恋情的终结。」
他的视线不带感情地贯穿自己的手。
「简单来说,就是我和持有者热恋,而恋爱的话当然会有拥抱。当拥抱过无数次之后——总有一天这副身躯会生出刀刃,杀掉和我拥抱的持有者。因为这系统很特别,若非创造主,就无法
加以控制。就算是受诅咒而获得人性的我,也无法凭自己的意志阻止刀刃生出。只要时机一到就会发动,任务结束又会再度收起。」
究竟是什么样的构造?——她无法理解。
「天晓得。总之现下这个系统是『诅咒』所造成的,所以我不清楚。当我还只是人偶
时,我想身上某个部位应该有着测量恋爱值的装置。不晓得是不是将拥抱的次数换算成数据——就连这点我也不清楚。你们不也同样无法确实掌握自己心脏的律动次数吗?」
新的疑问。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吗?诅咒又是什么?
一间他,他视线投向远方,开始述说自己还是道具时的事。
那时的他,还没有让持有者忘我地爱慕他的特别力量,就只是个美丽的人偶。然而被那份美丽所吸引、持续满足愿望的持有者,全都如创造主的期望,物理性地临终,死在「终结梦境的最
初拥抱」之下。临死的瞬间,一面怨叹地叫着——为何自己非得死在这种人偶手中?
「那些人不晓得持续使用下去会被杀吗?」
因为没有说明书,而且杀害器官只会在那一瞬间显现而已。因此就只传出了谣言,被说是「持有者陆续被人发现惨死的诡异人偶」。但是,愈是有人对于谣言不厌其烦而想要接触,那人偶
就愈超脱常理地美丽。因此悲剧不断地上演。
好几人、好几十人。
络绎不绝,每当人偶出手拥抱,他便听见苦痛的哀号。
这是你单方面的决定!竟敢欺骗我——他接收到死者的视线。
「由于这缘故,我受到了诅咒。受到诅咒—〡而后将『必定会令持有者陷入恋情,然后必定会以杀害器官将其杀害』这个诅咒回送给人类。虽说所做的事情本身并没有差别……没错,说不
定我就是由于被诅咒,才得以真正变完全。因为获得了让人类真正陷入恋情的力量。 」
「﹒﹒﹒﹒﹒」
「在被诅咒之前,也有中途不要我的人,或者是只将我当成摆饰观望的人。但受诅咒之后,持有者真的就只有一种下场。所有人都是对我抱持着爱慕接触我。而不管是怎么样的恋情,死去的
瞬间还是会恢复清醒诅咒我——之后我一回过神,就发现自己也能像这样化身为人类了。」
说到这里,他又面带哀愁地笑了。
「以前的事就说到此吧……事情就是这样,我是为你好。刚才我是不小心向你搭话,不过要是你就这样装作没看到,你还能够不必死掉就了事。」
「这件事我刚才就想问。为什么你要出声叫我呢?」
被这么一间,他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因为你看起来很寂寞。」
真受不了。
「……你就不怕我吓一跳,拿油泼你然后把你烧掉吗?」
「这么说也对喔?是满危险的——嗯亡大概就是想跟你说话吧。」
真是个悠哉的人偶。我发现到,自己的脸颊好久不曾像这样缓和过了。
然而这却让我感到害羞,转身回头。
「我房间在这里,跟我来。」
「咦?刚才我说的你都没听见吗?要是和我在一起,你会——」
无所谓。
那种事怎样都好。
「不要紧啦。」
「……为什么?」
他也是同类。和我一样。
他是身为人偶的我,第一位交到的朋友。
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我以理所当然的表情反问他:
「人偶之间也会谈恋爱吗?」
然而,结果我爱上他了。
也就是说——
我是个人类。
※
夕阳余晖落入夜知家的起居室。人口密度前所未有地高。春亮、菲雅、锥霞、身穿睡衣的此叶——以及白穗。
她远离一行人围坐的餐桌,抱膝坐在房间角落,很明显是在制造一道孤立之墙。直到刚才她在述说两人相遇的经过时,她就只是以那姿势注视着榻榻米,像是自言自语般动着嘴巴。
春亮在她面前半弯下腰将茶杯递给她。
「呃……这是茶。」
「不需要。」
「口不会渴吗?」
「就跟你说了不需要……!」
她不耐地挥出手。「唔噢!」春亮闪身后退,将茶杯置于脚边的榻榻米。
「那我放在这里,想喝的时候再喝。」
「我不会喝的。」
「这就是神奇之处,不知不觉你就会想喝。当你自然而然变得无事可做,不知要做什么才好的时候,就会不经意地伸出手,那就是茶的魅力。」
似乎是想说蠢毙了,白穗别过脸。
「真是个浪费的家伙亡是不懂得茶和仙贝这对组合的美味吗?」
「也不用硬逼人家喝啊。」
「仙贝姑且不论,茶确实是美味喔。请趁凉掉前喝吧~」
结果话被无视,此叶沮丧地垂下肩膀。
「呜呜……这茶叶是我精心挑选的说……」
「我想到了。提到此叶和茶——」
「怎么了?」
「抱膝坐在那里的白穗,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此叶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好像也跟她用同样的姿势做过同样的事。不对,应该还更严重……在我还是个小鬼头的时候,曾经看过老爸硬将
茶杯塞给此叶,结果反被泼了一身茶,烫得跳脚的模样实在恐怖……」
「呜哇——!哇——!为什么你还记得?请求将记忆消除!」
「乳牛女被揭穿是披着羊皮了吧?有那种过去的你没有资格品茶,因此也没有吃仙贝的权利。你的份我替你处理掉。」
「该说是好还是不好,真没紧张感……这就是这个家的气氛吗?」
伤口已完全愈合,只剩制服上开的洞令她挂心(主要是对于春亮)的锥霞微微耸肩。然后她目光扫向白穗。
「你们的相遇及他的诅咒,我们明白了。那么可以请你告诉我接下来的事吗?」
吵杂的对话中止,所有人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穗。
「……有些事情,莎弗兰缇比较清楚。」
将脸甩向一边,她又再次开始自言自语般的说明。
※
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来到无人的神社背后。他坐下并不住颤抖,死命缩着身子。
「呜……啊…呼……!」
嘎吱。杀害了数十条人命的杀害器官觉醒的声音。
右手的已完全屹立而出,现在左手正准备迸出锋芒。感觉大腿附近也开始发出了不祥的磨擦声。
不要!不要!所以忍耐。脸颊磨蹭地面,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边流下唾液与泪水,边在嘎吱声中按捺自己。
可是,好痛苦。非常痛苦。痛苦得快要发狂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心想。
答案早已明白。
这和以往相同。就如同自己已实行了几十次的职责,也是诅咒的欲求,只不过是要将爱上自己这人偶的持有者杀掉的时候到来罢了。过去他一直都很不愿,如今也同样不愿意。然而这次却
前所未有地痛苦、前所未有地不愿——
啊啊……果然。
因为连他白己也爱上她了。
——是夕阳色的幕帘呢。她如此说道。
「窗帘。你看,夕阳映照在上头……所以是夕阳色。呵呵,那个是幕帘,而这里是舞台背后。结束人偶剧的人偶在这里偷偷聊天,是谁也不知道的场所。」
你真是位诗人耶——他笑道。白穗轻啄般地吻了他。
其实当时的自己好像是女性的姿态。偶尔转换心情变成女性的模样说话,久而久之,对白穗来说,自己的性别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她说,无论是男是女,莎弗兰缇还是莎弗兰缇。
她很漂亮,笑起来更是可爱,就算和她只是闲谈些琐事也很快乐。她一定是将过去未曾展现在其它「人类」眼前,
十六年份的温柔、笑容以及其它一切情感,全都献给我这个人偶了吧。她
一辈子份量的爱情,不可能不具魅力——
因此自己也以温柔的嘴唇回报温度。有如轻啄一般。同时也不禁想要诅咒。
白穗是以自身的意志对自己做出这样的行为。没有错。但一切也相对都是由于刻在这副身躯的诅咒使然。让人迷恋的诅咒。要是没有诅咒,她会对自己做出同样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