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无法去证
明的难题。
自己只觉得,或许到了该说出口的时候了。不得不说。
「时候差不多到了。」
「是吗。」
话语相通。爱慕之心累积、进展,身心数度接触引发的结果——「终结梦境的最初拥抱」。杀害器官起动。那时机就快到了。
比预料中来得更早。原以为能撑上数个月,甚或数年,但不知为何从几周前脚步开始加快。虽然只不过是预感,但他知道。
「什么『是吗』……?」
「意思就是无所谓——若是被你拥抱而终结的话。」
那是真心话吗?或者是「诅咒驱使下的回答」?
不管哪种都无所谓,怎样都好。
可是,他不想。
他不要——
所以那时候他才没有抵抗。
「白穗!你刚才在跟谁说话!果然,果真是……!」
「……不要随便进来!」
原以为外出的她的父亲,进到房里的瞬间,自己勉强变回了人偶的模样。可是没用,父亲似乎已经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你说想要这种来历不良的人偶,所以我就给你,但看来我错了……!不,说到底,收购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个错误!给我!」
「住…住手!」
他抱起巨大人偶,粗暴地挥开紧抓着他的白穗。同时,人偶听见了他痛苦的咳嗽声。
虽说要化成人形抵抗他也是可以,但人偶并没那么做。
因为在那一剎那,人偶心想〡—说不定这样也好。
如果就这样遭到破坏——至少就不必杀掉白穗了。
(对不…起……)
被挥开时撞到头,脑震荡的白穗瘫软在地。但她父亲不理会,就这么带着人偶走出去。
而后就这么被塞进行李箱中,被带到了某处。
白穗几乎不外出,而看她父亲那个样子,肯定绝不会告诉她带去了哪里。屈身于狭窄的空间,一面心想——这样我们就说再见了——就这么过了数目。
然而,在这期间——
※
想到人偶会不会是被交给理事长,于是白穗来到学校——事情原委和前天在学校搜索时,从莎弗兰缇口中听到的大致上相同。
「因为我没有打算上学,所以制服早就被我丢掉了。无奈之下只好偷偷潜入学校找那孩子,结果一来学校马上就遇到了骚动——然后我发现了晕倒的学生。」
「那就是我们第一次撞见你的时候吧?你当时立刻就知道是那家伙干的吗?」
菲雅问道。白穗还是注视着榻榻米回答:
「以前我曾稍微听他说过,有办法可以延迟诅咒对持有者的进行速度。」
「什么方法?」
隔了一拍呼吸——
「夺取无关的他人的爱慕之心。」
「啊!原来…是这样……所以才……!」
此叶突然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手按着胸口,彷佛理解了什么似地低喃:
「可是……啊啊,我想那应该是『积存的爱慕之心』,而不是『恋爱的意志』。所以对于喜欢之人的感情依旧残留——却回有种胸中开了个洞的心情……若以恋爱让人产生气力的概念来解
释,那就和活下去所必须的精气同样性质。积存的爱慕之心被偷偷抽走的时候,因副作用而昏倒也不奇怪——」
「此叶?你别在那边自己一个人明白,可以的话也来告诉我们。」
春亮一间,此叶慌忙挥手:
「咦…呃——!关于我的爱慕之心,请让我行使缄默权。现在重要的是,他人的爱慕之心对于莎弗兰缇和白穗之间的恋情——诅咒的倒数,有着中和的效果是吗?」
无趣地瞥了发话的此叶一眼,白穗又将脸转回榻榻米。
「——没错。和原本的发动条件不同,受到诅咒的莎弗兰缇能够感知和持有者之间的『恋爱值』,以作为发动杀害器官的条件。也就是说,那孩子平时便一直在吸收持有者的爱慕之心,并
一直在计量。因为是一点一点地吸收,所以被吸取的人身体并不会受到影响。单纯就是累积超过了一定值便会发动。」
「咦?这么说,只要吸取人的爱慕之心,不是反倒加速了诅咒的进行吗?」
「所谓的『量』,指的是『持有者的爱慕之心』,愚蠢的人类。藉由吸取他人的爱慕之心,会暂时对诅咒混淆了『持有者是谁』,听说是这样。」
「啊,原来如此。」
她鼻哼了一声显然表示轻蔑,继续开始说明前天的经过。
既然学生晕倒是莎弗兰缇搞的鬼,就表示他已经逃脱出来了,接着只需与他会合。自己这名校外人士要是被发现在这里,只会引起麻烦,所以白穗决定总之先逃离这里。
这时候,春亮他们出现了。
被逼进服装室,进而又因菲雅一句「你是人偶吗?」导致事态恶化。若非知晓来龙去脉的人,也就是理事长的手下,否则不可能会说出那句台词。
要是被那样一群家伙得知「身为樱参白穗的自己」出现在此,两人之间的羁绊强烈到让自己来取回人偶的话,结果就会被判断成「人偶会回到白穗身边」。如此一来就算莎弗兰缇回到身边
,或许又会再次被拆散也说不定。于是——
「我非得隐瞒自己是樱参白穗的事实。正当我拚命思考该如何逃掉时——莎弗兰缇就来了。」
「还佯装成碰巧发现倒地的学生——照班长的推理,制服是在服装准备室弄到的吧?」
「似乎是如此。刚好她发现制服、化成女性的时候,就听见有声音在说什么轻飘飘的衣服,所以就猜想会不会是我来找他了——他是这么说的。事后他才告诉我,为了想办法救我,所以他
就冲出来了。」
那身制服打扮让他灵机一动——白穗说道。
「那孩子要是开始吸取爱慕之心的话,绝对是为了要和我在一起。或许是我自以为是,但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尽我所能地帮助他。」
「所以对于我们误解一事,你们将错就错,调换了身分;你便佯装自己是个人偶……」
「能够同时实现『隐瞒自己是樱参白穗』以及『今后也能够继续吸取爱慕之心』这两个目的。这么一想,这还真是个有效率的策略。也能够明白舞台为何只能在学校了——注意力会转向冒
牌犯人,而潜伏在校内的真正犯人就能不受戒备地袭击人。由于你不上学,只是空有学
籍,因此没人知晓你的长相。你善用了这一点吧?可是,为何当你被问及『只在学校吸取精气』的事,你马上就承认了呢?」
对于锥霞的问题,白穗视线朝此叶一瞥。
「……因为那个戴眼镜的说得太过确信了,况且我也已因此一度产生动摇。在校外吸取的话,耳目众多;况且若非青春期的强烈爱慕之心,就不会产生效果。特地到校外街上寻找出没在无
人地带的学生也太麻烦了。只能在校内吸取的事,就算不说也迟早会被发现——再者,只要当下承认的话,就能够将『我』会每天入侵学校吸取精气的印象强加给你们,就结果而言,莎弗兰
缇就会是安全的。」
「你考虑到了不少嘛,真是辛苦了……说到辛苦,你还特地演得像是无法灵活运用身体,真亏你办得到。」
菲雅无奈地说道,正如她所说,那只不过是为了让人觉得看来像人偶的演技。从白穗的家移动到这里的路上,春亮被她毫无滞碍的步伐吓了一大跳。
「若只是要在你们面前装成那样的话,就和演戏没什么两样。很简单——虽说我原本就不擅长运动。」
要越过围墙也着实费了一番苦心——她带点自嘲地补充。听她说幸好莎弗兰缇正好从窗户看见她,春亮吃了一惊。原来莎弗兰缇在书法教室看着窗外时,窗下的铜像就被他移动了。
「没错,因为他说过只能让视线中的人偶移动。虽然那孩子发现我只是偶然,不过说到底,他会和你们一起行动,似乎就是为了让我平安逃出校外。要是有什么万一,可以再次操纵人偶妨
碍你们。还有——」
呼……她的叹息中渗着无奈。
「……基本上,他是个好孩子。既单纯又温柔,并没有那么深的心机想要积极欺骗你们。因此也没有从你们身后偷袭,而且为了怕露出马脚,除了必要的最低限度以外也尽量不撒谎。那孩
子一心所想的就是要救我,以及想要了解你们是什么样的存在——真浪费。要是他的性格像我这么恶劣,应该早就使出强硬手段将你们给排除了吧。」
对于自虐般弯起嘴角的白穗,菲雅嗤之以鼻说道:
「我也知道他是个好家伙。至少还看得出他那一点不是在演戏。」
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