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AntiTempest
“……你是觉得,人是会成长的吗?”
那是如同祈祷一般的话语。
明明只从字面上来看的话,反而有着傲慢——凡人无论何时都是凡人——而冷漠的含义,但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那样真挚,我甚至仿佛能听到饱含在那里面的无可替代的祈愿。
或许,和当时的舞台也很相配。
在古老而又冷清的教会里,被染成黑色的玛利亚像俯视着我们。虽然实际上那并不是玛利亚像这么温和的东西,但至少对附近的民众是这样宣传的。
然后,他问道。
“通过不断的学习,我变得擅长计算了。也能背诵历史了。在这种意义上或许确实有所长进。我的学生里也有不少人,只要稍稍给一点与个性和资质相符的细微建议,就会展现出惊人的进步。但是从本质上来说,这些真的可以称为人的成长吗?”
在我的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提问。
啊啊。或许和平时不一样吧。回想起来,光是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件事本身,从我记事起就几乎没有经历过。我在集团之中一直是特别(孤独)的,一直被重视着(视为外人),因此会好好和我说话的就只有赋予了人格的魔术礼装而已。
我一直都蜷缩在教会那过于宽阔的领地里。那是被众人所期待着,却一事无成,只是移开自己的视线的人生。
——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颜色呢。
我总是这样想着。
不,其实我知道真正的原因不在世界。自己那映照着世界的眼瞳是浑浊的,所以不管逃到哪里,自己也无法逃出这个黑白的世界。
灰色的(Gray)。
阴郁的(Gray)。
不明不暗(Gray)。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无论逃到哪里,自己都是这样。相比较而言,埋葬于大地之下的人们是多么诚实啊。他们不用再说谎,从各种虚荣和欲望之中解放了出来,是那样的自由。悲惨又不像样的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比云泥还遥远。
……而那个人的到来,是在我不断地放弃,就连蜷缩都让我感到精疲力尽的时候。
我记得那时的他像平时一样叼着雪茄。
身着漆黑的西服,背对着从彩绘玻璃的方向斜射过来的阳光。在逆光中,本该是坚定而出色的成人的他的表情,不知为何看上去有几分少年的影子。
“但是……。”
我说道。
“您……不是时钟塔中最成功的人之一吗?”
对当时的我而言,那是非常少见的——深入到他人领域的台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产生了想要问问他的念头。就算和我一贯的作风稍稍有些不同,我也想问问他的事。
听到我的话,他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
“……是啊,我在这九年多的时间中确实得到了一些地位。”
那是和得到地位这样的词语不相匹配的,充满叹息和遗憾的声音。
伴随着破旧的齿轮在转动一般低沉的呻吟声,他摊开了手掌。接着,被黑色手套包裹着的手指交织在一起,他再度开口说道。
“我的魔术用得比以前要好了。也学会了无聊的策略和交涉的方法。在魔术上的造诣也可以说多少有些提升吧。……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连我都能察觉到,那是拼上性命累积而来的时间。
想必那一定是仿佛连骨肉都被粉碎一般的时间。虽然我很笨,也不是很了解他所在的那个时钟塔,但却完全能够想象到他是经过了怎样的钻研和克己,才到达了现在的地位。
而现在,他在否定着这一切。
“……以前,我在远东参加过某次战斗。”
他这样说道。
我因为这突然改变的话题而感到不知所措,但他并没有顾及我的感受,继续说着。
“在那场战斗中,有着众多的英灵和Master。英灵自不必说,定下契约的Master们也净是些现在的我也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的高人和杀手。要问在这之中,比现在还要不成熟得多的我是如何活下来的,答案就只有幸运。因为过于稚嫩,所以谁都没有对我有太多的关注。啊啊,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大概就会被他们所警惕,然后轻易被杀死吧。”
他的话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虽然他加上了【大概】,但我能感到那之中成百上千次缜密地脑内模拟的分量。在那些模拟之中,他究竟死过多少次了呢。
在教会冰冷的空气中,他说道。
“这样的话,难道说以前的我比现在的我更优秀吗?”
“……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是因为幸运吧。”
我吞吞吐吐地反驳道。
因为我感觉自己必须要反驳。
然而,
“是啊,就是这样。所以,将那些因为幸运和偶然就能颠覆的东西称为成长真的可以吗?”
“……”
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他并不是在进行诱导。只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话题。虽然他的话很多,但并不是因为擅长辩论,只是在执着到近乎愚蠢地对一个问题不断进行追究,看来这就是他的做法。
他那认真的态度实在是过于笨拙,甚至让人露出了苦笑。
或许其他人也无法招架住这样的他。
“人生的分歧会因为小小的幸运和偶然就被决定。既然如此,在真正的意义上,人真的会成长吗?难道不是每个人都一直是幼童,都在期待着追随某个更加伟大的……天生的王者之类的人吗?”
听他的口气,好像已经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事实,但同时又在向某个人呐喊着怎么能一直这样下去。
到底是向着谁呢。
就像在瞪视着某些盘踞在地狱里事物一样,他滔滔不绝道。
“我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成长。从那个时候起就完全没有变化。离我想要成为的自己一步也没有靠近。”
“……”
这段话语中渗出了鲜血。
灵魂上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现在也在流淌着赤红的血液。不,就像在拒绝着伤口的愈合一般,他抓挠着自己。因为正是这刺伤了灵魂的疼痛,让他回想起自己的初衷。
“我想要改变。”
他应该已经年近三十了吧。
在这个年龄,而且是在让同一领域的人们惊讶程度的出人头地之后的人,为什么会说自己想要改变呢。而且,他的契机绝对不是什么耀眼的东西。并非是像手握星星的天才所说的那样的,永无止境的上进心。
(……厌恶。)
我这样想道。
那是非常熟悉的感情。是像污泥一般,堆积在我的皮肤内里的感情。
(……啊啊……)
这个时候,我明白了。
故乡的人们说我应该要改变自己。说我应该活用自己难得的资质。说有才能的人不为世界作出贡献是难以饶恕的罪恶。
而那些偶尔会流传到我们这乡下的书中,得意洋洋地说着要原样接受自己这样的话。教唆着无论是无趣的自己还是不像样的自己都应该原样接受这样不负责的甜言蜜语,有时也会让我皱起眉头。
而这个人,和那些都不一样。
就算不看那刻在他眉间的皱纹,不看那紧紧绷住的嘴唇,这一点也明确地传达给了我。无论是轻易的改变,还是怠惰的不变,他都在拒绝着。
“不过……不,因此,我才希望你能过来。”
他说道。
“这只是我的任性。我无法向你保证给你能满意的报酬和未来。不如说反倒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吧。就是撕开我的嘴我也无法要求你来保护我。因为如果你来保护我的话,最后很有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能活下来。”
他诚恳地说道。
其实他本可以对这些害处绝口不提的,但我想这就是他的性格吧。
“……”
因为他的诚恳,我又看清了另一个事实。
就像话语中渗出的鲜血一样,就像刺痛灵魂的伤口一样,这个人现在也在痛苦着。在为过去的选择,现在的生存方式,将来可能到来的可能性而懊恼着,仿佛肺腑被穿刺一般的痛苦着。
所以,并非是道理,而是他的话语本身感染了我。
“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你能过来。”
“……”
这样也可以吧,我想道。
如果能一起烦恼的话。
如果能一起痛苦的话。
如果能一起受伤的话。
那一定会比最高明的贤者的话语更能为我指明方向……我这样想道。
“……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说道。
“希望您能……一直讨厌我的脸。”
他那慌张的表情,我到现在也还记得。
既然会因为第一眼看到我时的恐慌而愧疚,我想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即便如此,几秒钟之后,他还
是扶住嘴里的雪茄,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君主•埃尔梅罗Ⅱ世——我的师父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