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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AntiTempest
少年苏醒过来,艰难地转动自己的视线。
他正身处于一条狭窄的小巷中。
一股臭气传入鼻子。那是腐烂的生鲜垃圾的气味。大脑好似生锈了般无法运作,使他连起身都办不到。他多次试图扶着墙站起来,但都狼狈地跌回到地上。哪怕是衰弱的阴沟老鼠,可能都比现在的自己要好上几分。
"……哈……哈……"
就连呼吸都那么困难。
所有的细胞都流失了大量的精气(Od)。他把意识集中于体内,驱动魔术回路,仿佛溺水者的挣扎。但魔术回路就像不管怎么拧动水龙头,也只能挤出几滴水珠的管道一样。尽管如此,他依然拼命地收集魔力,想要强行发动"强化"的术式让身体活动起来。
感觉经过了漫长的时间。
在沉溺于自我的时间里,自己即使就此干涸而死也不足为奇。然而,他还是一味地运转着魔力。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过了几十分钟,亦或是几小时呢。
他突然抬起头。
就在感觉逐渐回归的时刻,冰冷的水滴打在他的额头上。
是伦敦的绵绵细雨。这好似绢丝一般的雨滴在当时连为此打伞的人都见不到,却让他产生出一种深切的感情。
无法命名,却又饱含着强烈矢量的感情。
这份感情最初指向的是雨滴,接着转为少年的上方。
"【为什么、有天空】……"
啊啊,对了。
他终于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自己,已经来到"外面"了。从一直以来生活着的那个迷宫——不,从那个世界【上浮】到了遥远的地面之上。
比起喜悦和感动,还是恐惧的心情占了上风。
然而,却使不上力气。
大概是在脱离的最终阶段中,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吧。不光是精气(Od),发掘用的装备也全部耗尽了。啊啊,从腹部传来了粘稠温暖的感觉,应该是溢出的血液吧。虽然不知道失血量究竟有多少,但这样下去自己毫无疑问会死。
即便如此,也必须要动起来。
哪怕只是一根手指,自己也必须要远离这里。
否则将不会有回报。不会被拯救。即使是爬,自己也必须得动起来。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刻。
"你是想躲起来吗。"
"——唔!"
向他搭话的声音让他毛骨悚然。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人影默默地伫立着。
现在是冬天吗,他冷不丁想道。
硬质的墨绿色外套下是海水般苍蓝的西服。能让人联想到大理石的白皙肌肤与仿佛在燃烧般的红发形成强烈的对比,让这个年轻男人的特征是那么的鲜明。
然而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下,在迷宫中领教过诸多怪物的自己却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感知到任何的气息。
在毛骨悚然的同时,少年的身体反射性地拔出了腰间的祭祀匕首。贮存着月光的仪式用小刀上施加了实战用的"强化"。就算是钢铁,他也有自信能将其像融化的黄油一般贯穿。
他倾尽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魔力与体力,舍身刺了过去。
对方慢悠悠地俯视着他的利刃。
"嗯。很遗憾,靠它是杀不了我的。"
"……唔。"
匕首在外套的表面停了下来。
他明白这大概是防御的魔术。但是,却无法解读出魔术是以什么为起因的。不过不管是凝固空气,还是对矢量本身进行了干涉,对方都无疑是远超于自己的魔术师。
"好歹我也是现代魔术科(诺利吉)的学部长。"
这句话让他不寒而栗。
他知道,在地上时钟塔的主要十二学科中,有唯一一个没有君主(Lord)的学科。因为历史与传统尚浅,无论哪个君主(Lord)辈出的名家都不愿接手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无论施展怎样的雕虫小技,区区新世代(New Age)的自己也都奈何不了这个对手吧。
不。
不只是匕首,现在少年的整个身体也已经动弹不得了。
他猛地想要驱动魔术回路,但就连这个动作也无法实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好像被细致地摘除了。
红发男人悠然地俯视着全身僵硬的少年。
"你是生还者(Survivor)吧。而且还不是来自正规路径的那种。我说的没错吧?"
面对连"你怎么知道"都无法回答的少年,对方露出轻微的苦笑。
"连推理都算不上。你的打扮太过时了。"
男人的指正让他感到一阵惶恐。
因为只有这一点,是在自己意料之外的。虽然早就知道地上是和那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但他从来没想过居然连服装都有着致命性的差异。
"另外,我还感知到与迷宫(阿尔比恩)相连的魔力紊乱。毕竟裂缝(Portal)的出现是很独特的。"
对方举起套在外套袖子中的胳膊。
尽管连对方会使用怎样的魔术都不知道,但只要一发动,自己的意识一定会被轻易地消除吧。
自己与同伴们的理想,还有一切,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地面上。
却都将消失。
都将终结。
都将失去意义。
不行。唯独这件事自己无法忍受。哪怕只是想象,也远比死亡要可怕。就算被剜去双眼,五马分尸也没关系。但自己决不能就这么一事无成地结束在这里——
"呜……啊……"
麻痹的身体勉强张开了嘴唇。
恐怕是这个自称是学部长的男人削弱了这个部位的咒缚,好让自己能开口吧。即便如此,在魔术回路无法正常运转的情况下,他的咒文(Spell)也丝毫无法奏效。反抗的道路已经被提前封锁了。
只有炽热的冲动驰骋在喉间。
"———————————————!"
他忘我地大喊道。
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就是冲动地,刹那地,一味地大喊着。那是拿不出任何像样结果的愚蠢的自己,愚蠢地爆发出的,可悲而又粗糙的词语的集合。
然而。
最后的瞬间,始终没有到来。
少年抬起头。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可以动了。
"你不是、来抓我的?"
"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男人不知为何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那个表情就好像在说,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少年盯着自己的手,最后终于问道。
"你为什么要、"
话却没能说完。
红发男人已经转过了身。
"跟我来。"
为什么呢,自己并不想反抗。
当然对方只要有那个意思,完全可以凭实力使自己屈服,但自己现在却自愿跟了上去。
*
两人一边走着,少年一边不断地四处打量镇子。
那是座美丽的城镇。
仿佛被月光润湿了的石板整然有序地铺设在地面上,砖造的建筑物在充分展示着自我个性的同时又相互融合为一道风景。尽管一些要素给人以矛盾的矛盾,但大概也是这座城镇的历史所造就的独特景象吧。
招牌上的地址处写着SOHO几个字。
伦敦的SOHO地区。印象中,这个名字好像是来源于以前狩猎时的吆喝声。不过,一直以来只是作为知识了解的城镇,和实际上亲自漫步于其中的城镇,竟会如此的不同。
同时,自己那个世界的"天盖"原来是如此的绚烂多彩,这让少年莫名地产生出一种痛苦的感情。
"……从泰晤士吹来的风还挺冷的。"
男人所说的单词,记得应该是作为伦敦大动脉的河流的名字。
事实上,从大街上吹过的风的确很猛烈。
还有雪花纷飞着。反射着灯光的白色碎片,让他想起了在迷宫的四季中偶尔会遇到的花粉流。在飞雪中,他们与诸多路人擦肩而过,尽管很多人都在一瞬间对他投以了讶异的视线,但就像是在说反正这种事在这个地区也和常见一样,紧接着就哼着带着酒(麦芽酒)气的小调离开了。
那些人几乎都不是魔术师或其关系者这件事,对于少年来说非常的不可思议。
"没见过吗。"
"不……啊啊,是没见过。"
少年在中途放弃了否认,不情不愿地点头道。
"虽然看过影像……不过在地下……是没有这么直观的夜晚的。为了提升睡眠和工作的效率是会对光照进行调整……但也仅此而已。"
"看来你下去以后在那边待的时间不短啊。"
"不是。"
这一次,少年果断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下去的。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哦。"
男
人的声音第一次流露出了些许惊讶。
"我也曾和几位生还者(Survivor)说过话,但还是第一次遇见出身于迷宫的人。原来如此,所以刚才才是那种反应吗。"
对方嘀咕道,但并没有转头看向自己。
话虽如此,那个披着外套的背影依旧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以少年虚弱的身体,是无法逃脱的吧。虽然对于男人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感到恐惧,可自己并没有别的选项。
他们在夜晚灯光的夹缝间游荡,终于在一栋四方形的砖造建筑前,男人停住了脚步。
"这个是……集合住宅(Flat)?"
"没错,毕竟相比其他学科,现代魔术科没什么钱。而且也没什么特别坚实的后盾,住不起大宅子。"
说完,男人打开了门。
老实说,少年的意识在这里就中断了。就在攀爬嘎吱作响的螺旋楼梯的过程中,他狼狈地昏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
和煦的朝阳让少年坐起身来。
"太阳……"
他不禁喃喃自语道。这个音色是那么的壮丽。而它的光辉不存在于地下任何一个角落。
身上盖着干净的毛毯。少年小心地把它叠好之后,打开了通向隔壁房间的房门。
整洁的起居室中,红发男人正坐在椭圆形的餐桌旁。
"睡得还好吗。"
"啊……是。"
虽然完全没有意识,但恐怕也是因为床的质量还不错吧。
男人面前的电视中,播音员正在播报近期的事件。在地下,部分地区也装配了有线电视,不过乍看之下还是无法分辨播放的频道是否相同。
男人纤细的手取出怀表,轻轻按下桌子上的咖啡法压壶。随着压杆缓缓下落,房间中逐渐充满了香浓的气息。
"可能用酒来招待客人更有魔术师的样子,不过我这人不爱喝酒。……正好压完了。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递过来的咖啡杯中飘出和刚才一样的香气。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带着苦味的液体覆盖了舌头,随后立刻变化为清爽的香气,从喉间刺激着鼻腔。虽然一直以来过的都是没办法好好体会味道的生活,但他还是能判断出刚才递来的咖啡品质非常优秀。
那是仿佛凝固已久的某种东西溶解开了一般的味道。
他咬紧后糟牙。
现在还不能放松下来。地上对于自己来说,是比迷宫还要危险得多的地方。绝对不能忘记,无论何时都必须保持冷静。
他咽下口中的咖啡,把杯子放回桌上,一抹嘴唇,接着问道。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明知道我是通过不正规的路径离开迷宫的,把我捉住难道不是时钟塔魔术师的工作吗?"
"你先等一下。"
说着,对面的男人举起手。
"我还没组织好语言来说明这个原因。而说明的结果,也难保不会对你造成不利。既然如此,我们现在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不是吗。"
虽然是奇怪的说辞,但这样的答复也使得他无法再继续追究下去。确实,要是因此变回最开始的关系导致被拘禁的话,可不是一句自作自受就能算了的。
看着瞬间陷入沉默的少年,男人继续道。
"但非要说的话,大概有三成的理由是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恩师,他应该会这样做。"
"恩师?"
"对。我的恩师诺利吉卿人称时钟塔的长腿叔叔。他一旦发现感觉有前途的人,就会出于兴趣出手援助。我所说的有前途并不是指才能,而是对于恩师而言是否有趣,单纯就是看这一点而已。"
男人替自己冲好咖啡,悠闲地拿起杯子。
看着表面泛起涟漪的黑色液体,他眯起眼睛。少年这才注意到,那黑色的眸子中混杂有淡淡的紫色。
"没错。我只是做了曾经别人对我做过的事而已。……总之和善意没什么关系。应该说单纯就是好奇心导致的鬼使神差吧。"
鬼使神差。
这个算不上正经答案的词语,不知为何少年却感觉能够接受。
因此,他深吸一口气,这样说道。
"可以请你看看这个吗。"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袋。
他把袋子里的物品慎重地摆到桌子上,那些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从哪个孩子的宝物箱里翻出来的一样。有宝石一般的结晶体,有还附着着泥土的脏兮兮的植物,还有一些手掌大小的小块化石。
"我能拿起来看吗。"
看到他轻轻点头,男人开始慢慢地逐一鉴别这些东西。
"这块魔力结晶大概能有D等级吧。然后是,枯死的精灵根。从根毛的状态判断,应该是生长在比起地更偏向于火的地域吧。都是些地面上搞不到的东西。这边是已经固着的幻想种的碎片……凯尔派的鬃毛,幻蝶的鳞粉,哟,还有奇美拉的幼生牙吗。看来是在正式开始狩猎之前就成了其他幻想种的猎物。因此表面也几乎没什么磨损,真是太棒了。"
几乎只凭一眼就鉴定出了桌子上的东西。
连理应在地面上鲜见的咒体都能分辨出详细的状态,这份眼力让少年在心中深感惊愕。光靠这份眼力,应该就足以在魔术师的世界中生存了吧。
接着,男人仔细地看了看少年接下来摆出的物品,点了点头。
"了不起。不管是作为神秘的纯度,还是量,都无可挑剔。不管卖到哪里,报酬应该都够盖三栋大宅。"
"你能买下来吗。"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就是少年的目的。
男人暂时陷入了沉默。他用手指抵着太阳穴,摆弄着红发的根部。
"……迷宫物品的收购,不是由秘骸解剖局负责的吗。"
他说道。
"当然,和地上的价格应该差不少吧。因为解剖局就是靠这个差价来获利的。试图盗掘的人也是因此才源源不绝,但成功者基本为零。毕竟迷宫的入口屈指可数。如果迷宫中的发掘品能直接进行交易的话,不管是买方还是卖方应该都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那你就买下——"
他咽了咽口水。
"不过,请容我拒绝这笔交易。"
"为什么!"
他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对此,男人又喝下一口咖啡,然后带着非常平静地眼神回答道。
"昨晚我不是说过吗。现代魔术科不管在资金方面还是权力方面都远不如其他学科。即使突然得到了这些咒体,也没有可以活用它们的设备,出手时如果被人盯上也拿不出可以周旋的手段。我并不是认为违反规定就该被谴责,只是这一次的收获与风险不对等。"
"……"
不对等。
少年飞快地将桌子上的咒体收回袋子里,然后低下头。
"谢谢。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帮助的。"
脸上好像有火在烧一般滚烫。他为没有好好考虑对方得失的自己感到羞耻。他转过身想要迅速离开,但那个稳重的声音制止了他。
"等一等。……带上这个吧。"
男人取出一个本子,用钢笔流利地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那是支票簿。而让少年更加惊讶的是,写在上面的正是自己预期的金额。
"这是……。你不是说没办法买下的吗。"
"没错,买下咒体要背负的风险很大。但这是仅限于现在这个时间点做出的判断。假如要和你继续来往的话,那就有一试的价值了。刚才也说过吧。没有人能成功在迷宫进行盗掘。然而,尽管我还不知道方法,但你确实将发掘品带出了迷宫。既然如此,今后不也很值得期待吗?"
那是一种仿佛将难缠的政治家与真诚的科学家混合在一起的奇妙表情。
少年来回打量着男人和桌上的支票,暂时陷入了沉默。
然后,像是豁出去了般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我拘禁。然后用审问或是别的什么方法调查出我是怎么离开迷宫的,这才是魔术师的做法吧。"
明明他一直都在害怕这件事发生,但现在却不能不提出这个问题。
否则,他觉得自己就无法收下那张曾经殷切渴望着的支票。
听到他的问题,红发男人烦恼地叹了口气。
"大概我也传染上诺利吉的坏习惯了吧。唉,换句话说就是一旦感觉到有趣,就会忍不住想要看后续的发展。亏我之前还一直觉得恩师的这个毛病怪蠢的呢,虽说那家人代代都是这个样子就是了。"
在咖啡的热气中,对方苦笑着继续道。
"算是先行投资吧。那张支票是有附加条件的。没错,如果你能再次回到这里来的话——"
接下来的话,让少年永生难忘。
那是改变了他人生的话语。
是将两人的人生连结起来的台词。
"——就让我收你为徒吧。"
沉默降临了。
少年的手微微颤抖着。
为了不弄撒咖啡,他用双手捧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口。等待复杂的苦味和咖啡因唤醒自己的意识。他强压住从心头涌出的某种感情,想要尽可能冷静地对这个要求进行分析,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小把戏。
他不知道这种时候应有的礼节。
因此,为了能最大限度地表达自己的敬意,他深深地低下了头。
"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老师】。"
完全是下意识地使用了敬语。
对此,
"Dr.哈特雷斯。叫我Doctor或者哈特雷斯都行,随你喜欢。"
就这样,男人报上了名字。
*
"……唔。"
这时,【她】醒了。
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不,这种措辞并不准确,但留在肉体上的感觉和生前梦醒后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在生前,是不可能看到【他人】的梦的。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伸手取过一边床头柜上敞着口的酒瓶,将红酒倒入玻璃杯中。
昨晚她就喝过一杯了。当时的味道涩得厉害,不过经过一夜的放置,葡萄酒在与空气的接触中软化得恰到好处。柔和的果香与单宁相搭配,在舌尖留下一种曾在远方之国见过的舞姬般甜蜜而痛苦的印象,再渐渐地消失于黑暗之中。
记得好像说是产自西班牙的红酒吧,可惜现界时获得的现代知识中,并不包括详细的酒类学问。明明难得现界一次,这点知识怎么就不能作为福利发下来呢。
不光是酒瓶,房间的墙壁和柱子上也都附着着一股成熟的葡萄香。
看样子这个藏身处似乎是由地下酒窖改造而来的。现代葡萄酒的味道似乎复杂了很多,从留在这里的香气中就能一窥其绝妙的滋味。
她喜欢这种进化。
(吾之神的恩惠,在这个时代也依旧存活着。)
她这样想道。
神之名为,狄俄尼索斯。
狄俄尼索斯信仰。曾经在希腊及其周边——例如马其顿,深受爱戴的酒与丰饶之神。他的名字意为年轻的宙斯,拥有着秘教性侧面的同时,也是在诸多土地上被狂热地爱慕着的神明。
而她曾侍奉过的王太后(奥林匹亚丝)就是其中一名信徒。
基于狄俄尼索斯这一神格的魔力,她被加工,锻炼为神代的魔术师,并侍奉于伟大的王伊斯坎达尔。那是生前的事,对她而言也是发生在可以被称为青春的岁月中的故事。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获得名为从者的容器,凄惨地回到现世。
"……啊啊,要是能一直死着就好了。"
她不禁吐露出心声。
那样的话,就不用如此狼狈。不用知道曾经的战友引发继业者(Διάδοχοι)战争,在争斗中丑态毕露的历史。不用为无法支撑王的,先一步离世的自己和兄长的无能而悲叹。
话虽如此,她并不憎恨召唤自己的魔术师,只是得知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一无所成,还是感到非常的空虚。
"……"
她移开视线,看向房间深处。
破旧的木桶以及蒸馏器等物品拥挤地堆在那个角落。
仿佛在说完全没有听到自己的自言自语一样,红发的男人伫立在那里。无论是海蓝色的西服,还是难以判断年龄的脸庞,都和刚才的梦别无二致。
"御主。"
对于这个称呼,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曾经,被她尊为主人的人只有三人。她的兄长,应去侍奉的王以及——制造出她的奥林匹亚丝。
而现在,她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宣誓自己的忠诚。她和御主之间的联系,不过是有魔术介入的契约,还有注重双方利益的交易而已。出于方便的立场。临时的关系。
Dr.哈特雷斯。
时钟塔现代魔术科(诺利吉)的原学部长。
面对那个背影,她举起酒瓶,搭话道。
"御主,要来一杯吗。"
他并没有回头,答道。
"我之前说过,我不爱喝酒。"
"哼嗯。不是体质导致的不能喝,而是不喝?明明别人向你推荐这么棒的葡萄酒,你这理由还真是奇怪呢。"
算了,他不喝的话自己就能独占这美味的葡萄酒了。她又随意地向玻璃杯里倒了些酒,在些许的醉意中思考着。吾神的祝福在此。
她闭上眼,充分品味在鼻腔中扩散开的葡萄香,然后看向哈特雷斯。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太了解这个主人的存在方式。虽然她认为这是这个时代的魔术师所特有的乖僻导致的,但最近她开始觉得搞不好其实只是因为这个人不太擅长与他人相处而已。
(那个干瘦的魔术师,和欧迈尼斯挺像的呢。)
她回想起曾在魔眼搜集列车(Rail Zeppelin)上对峙过的君主(Lord)之一——埃尔梅罗Ⅱ世。那个叼着雪茄,一脸阴沉地皱着眉头的凡庸魔术师,虽然他本人大概并不乐意,但却和他人有很多交流。他应该是被学生们仰慕着的吧。
不过,也确实是个让人火大的对手。
那个三流魔术师不仅把她的王召唤为从者,还狂妄地自称是他的部下。是个擅自加入这世上最为光辉的王的梦想的蠢货。
"……有点苦。"
"是吗,我想应该没有软木塞味才对。"
"是没有,只是我的心情反映在酒的味道上而已。看样子就算成了从者,这一点也还是不会发生改变啊。"
她晃动着玻璃杯。
来自房间角落的烛光落在葡萄酒上,仿佛要溶解于那天鹅绒般的色调之中。虽然是远比自己生前喝过的酒精致得多的东西,但酒终究是酒。它的每一滴中都能窥视到酿造者的骄傲。
她回想起那些曾经和身经百战的战士以及王一起促膝长谈的日子。
叹了一口气后,她认真地说道。
"从者是不会做梦的。"
"……听说是这样。"
"因为梦是生者的特权。不论在哪里,我们都不过是过往英雄的残滓,是正在重放的临时记录带而已。"
她诉说着天经地义的事实。
英灵这个称呼虽然听上去不错,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并不是活在现代的时间之中。
"然而,我刚才看到了奇妙的幻觉。那是你的记忆吗?"
"……"
御主没有回答。
一如她所料。
所以她也没有在意,移开了视线。她只是想说说而已。不过,作为御主的记忆而言,梦中的视角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方,但对于只是个过客的自己来说,那也不是什么需要太过纠结的事。毕竟记忆不一定会准确地重现出来,出现这种情况也是难免的吧,她的感想仅此而已。
更何况,自己甚至不是正式的圣杯战争的职介。
她是哈特雷斯所创造的名为Faker的额外职介。有一些Bug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
只有一句话传入她的耳中。
"究竟谁才是生还者(Survivor)呢。"
身为英灵的她,并没有错过那悄声的低语,但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哈特雷斯再次埋首于自己的工作中。
在他面前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地图。
绘制在羊皮纸上的,似乎是倾斜着的伦敦的地图。
与古典和现代均不相符的构图——在都市的地下,仿佛能吞噬整个星球的巨龙,正准备潜入更遥远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