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隔天——
我病倒了。
「这是感冒的初期症状,还加上过度疲劳引起的贫血。」
前来看诊的医生所做出了简单明了的诊断。
「注意补充营养,并且好好休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治疗方法。他应该躺个三到四天,好好静养一番。」
医生说完以后,留下一些药就离开了。
唉,真是没面子。我原本很自豪拥有耐操的身体,这几年都不曾让医生费心过。看来因为转学、搬家及截稿之类的事情挤在一起,使得身体还是承受不住了。
哎,既然如此也没办法。
我就暂停工作及学业,努力恢复健康吧。
虽然会有好几天必须无聊地躺在被窝里,但也只能接受了。幸好还没并发成肺炎啊——我一边对这件事感到庆幸,一边开始休养。
*
……差不多就像上述那样,我本身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很重,但除了我之外的人,想法似乎大不相同。
「毁了。这对我来说真是一大失败。」
平常快活到可憎的会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居然连部下的健康都没有顾好,这表示二阶堂岚还不成气候。真是好大的一个教训啊。」
「不是会长一个人的错。我也有责任。」
那须原同学也难得一脸凝重。
「仔细想想,阿秋最近的确没有精神。虽然因为他什么也没说,与平常也只有很细小的差异,才会让我没注意到……」
「说到这个,我也是一样。」
银兵卫也没有责怪我不注意健康,看起来很沮丧。
「平常我总是主张和秋人的交情很深,但我却没有注意到秋人的身体变化。想不到我还自称是他的挚友,真是太不要脸了。」
「…………」
而秋子呢,则是一脸消沉地低头不语。也许是在责备着自己,她憔悴地坐在我的枕边,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不不,各位等一下啊。」
我躺在被窝里,朝大家苦笑。
「明明是我自己得了感冒,为什么大家要那么郁闷?你们应该和平常一样热热闹闹的。不如嘲笑我『你居然会窝囊到得了感冒』吧,这样还会让我轻松一点喔?」
「虽然你这么说……」
会长摇摇头。
「我们还是不能不觉得有责任啊。而且学生宿舍里的事情全都交给你……说得夸张一点,就算说是我们害你生病也不为过啊。」
「那就真的太夸张了。说起来会长不也一样?还有那须原同学、银兵卫及秋子也是……大家都比我还要忙碌吧?结果却只有我一个人落到这副惨相,这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啦。大家不需要感到有责任的。」
「虽然很感谢你这么说啦,不过……该怎么说,我们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对你过度依赖了。毕竟你说归说,事情还是做得很好,一不小心就把事情都丢给你了……」
「只是全部的事都撞在一起而已啦。毕竟我自己虽然喊累,却也没想到会就这样倒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可是,你现在就连声音都变小变哑了啊。」
「因为我感冒而且躺着啊。当然不好发出声音嘛。」
「而且脸色很差,看起来就跟死人没两样啊。」
「当然,因为我又发烧又咳嗽吧,要是脸色还很好,那我肯定是装病吧。是说不要在病人面前说那种不吉利的话嘛,什么死人之类的。」
「抱、抱歉啦,我一不小心就说溜嘴了。原谅我吧。」
「啊,不,会长你态度变得这么卑微,反而让我很伤脑筋啊。」
我急忙安慰身材高大却缩成一团的会长。我原本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现在的她似乎不吃这套。
「不过,我说你啊……」
会长再次抬起脸。
「还是去趟医院比较好吧?都是因为你很坚持,我才只找医生简单看看而已。」
「我才不要么医院。就只是小感冒而已。」
「哪里只是小感冒?你明明就是突然倒下的。医生也说你过度劳累,弄个不好还可能会并发肺炎不是吗?本来就算把你绑起来也该带你去住院啊!」
「就说太夸张了嘛。要是真的很严重,怎么可能像这样说话呢?如果只是稍微劳累和感冒就去住院,那根本就是丢脸到不行的事情啊。况且,如果被鹰乃宫家得知要怎么办?绝对不会有好事情吧?」
「话是这么说啦……」
「啊,所以这件事情请一定要保密喔?就算我几天没去学校,也麻烦随便帮我编个理由。」
「我明白了。我拿二阶堂岚的名字挂保证。可是……」
「秋人总是这么讨厌看医生。」
银兵卫在一旁叹气。
「从以前就是这样。虽然说没得过几次感冒,也不常受伤,根本没什么机会去医院……即使如此,他就连每年的健康检查都坚持不做。真搞不懂为什么会如此讨厌接触医生。」
「就算问我为什么也……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啊。」
我在被窝里耸耸肩。
「该怎么说,我觉得医生实在太喜欢玩弄别人的身体了。光是被听诊器放在胸口上就很受不了了,更不用说是打针或动手术……啊,光是想象就让我全身发毛啊。总之除非是攸关性命的情况,否则我绝对不想和医生有任何关联。人类是很强壮的生物,不需要为了一点小事情就吃药住院的,要更相信所谓的自然痊愈力啊。」
「……嗯,如各位所见。」
银兵卫像是在讽刺我,也耸耸肩。
「这男人讨厌医生的程度,根本就像是有病。不过既然他本人这么坚持,我们也只能尽量尊重他的意思。当然要是病情继续恶化,就算揍他一顿也该拉去医院。」
大家似乎都接受了银兵卫的意见。不,要是真的很严重的话,我也不会那么倔强,毕竟我可不能留下妹妹就这么死掉。
顺带一提,我讨厌医生其实是基于别种理由。因为我很担心在验血或某些时候,可能会被发现与妹妹没有血缘关系。
实际上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而且我也不认为治疗的时候会做什么DNA检查,但即使如此,本能上还是不禁会排斥。
「总而言之……」
会长开始做出结论。
「既然演变成这样,就该让姬小路秋人彻底休息。让他好好休息,朝着康复之路笔直前进吧。然后为了帮助他早日恢复,就需要——」
「最细心的照顾!就只有这个方法而已!」
此时——
原本像是失魂落魄的秋子,毅然地抬起脸来。
「没有注意到哥哥身体状况的失败,现在就把它忘掉吧!反省可以留到以后再说!最重要的是该如何改善现况!」
她不安地握着我的那双手,此时加注了力气。
「请交给我吧,哥哥!身为可爱妹妹的我,将会负起责任,诚心诚意且专注地照顾哥哥!请放一百个心,将一切交给我——」
「可以请你等一下吗?」
从旁打断的是那须原同学。
尽管她仍是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却明显可以感受到她的不愉快。
「光听你的说法,简直像是只有你有责任,只有你应该负责照顾。拜托阿秋做各种事情,害他消耗了体力,而且至今都没有发现他的身体变化,这难道不是在场所有人共同的责任吗?」
「是啊,我也有同感。」
银兵卫也火力支持。
「我们既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伙伴,也是同样任职于学生会的同志,说起来就像是同生共死的关系。秋人身体出了问题,就算说幸好没有大碍,可是也不能就这样丢着不管。我们应该一起分担照顾秋人的工作。」
「不,没有那个必要。」
然而,秋子坚决地摇头。
「我是哥哥的妹妹,也是世上仅有的亲人。而且,明明我平时不断宣称自己对哥哥的爱情有多深,却暴露了如此的丑态,这可不是能被轻易原谅的过错。如果我不能藉由全心全力的照顾来挽回名誉,怎么对得起哥哥呢?」
「那只是你个人的问题吧。又不是小孩子,拜托你不要老是只顾着自己而自作主张好不好?」
「那须原同学说得没错。秋子小妹,如果你认为只有自己有责任、只有自己想照顾秋人,那就是太自私的想法。况且如果以你的论调来看,这六年一直以秋人挚友自居的我,才更要比你感受到更深的责任。我甚至认为现在应该由我一个人负责照顾秋人呢。」
「可以稍等一下吗,小银银?如果要那么说的话,我才应该有责任独自照顾阿秋。如果要
问为什么,就是因为我和阿秋已经准备组成一个新的搞笑搭档,预定在搞笑界创造传说了呢。一般而言搭档之间的感情还比亲人或朋友更强,现在应该由我一个人负责照顾阿秋才对。」
「那与我无关,不,甚至该说根本是头一次听说啊。秋人居然要去闯搞笑界,这已经不能以玩笑来形容,根本就是一场恶梦了。根本就是错用才华,就像是要马拉松选手去参加奥林匹克的一百公尺赛跑一样。相反地,我个人还希望秋人未来能成为我的商业伙伴,一起到世界各地闯荡。因为我认为他就是有这种才华。」
「虽然我也认同哥哥有才华,但请两位不要再乱说话了。请别忘了,这根本就是我们姬小路家的问题。要是由外人插手,可是很没面子的事情,所以现在还是该由我一个人——」
「太蛮横了。应该由我来。」
「你们在说什么啊?最合适的人选怎么看都应该是我。」
「不不,应该由身为妹妹的我——」
「你们闹够了没有啊?」
制止混乱场面的,是会长不满的口气。
「明明才说过要以让姬小路秋人恢复为第一优先,居然还在他本人面前争吵?而且那根本不是该在病人的病床旁谈论的话题吧。克制一点。」
她的声音很和缓,但不容许任何异议。
尽管不带着怒气,不过还是具有逼迫所有人听从的力量。遭到制止的三个人无话可说,宛如被老师骂的小孩子一般,变得安安静静的。
况且,她们三个原本都是个性非常强烈的女生。
光从这一点,就能证明二阶堂岚多么具有卧卧。真不愧是能在名校担任学生会长的人物。
「……OK。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
会长转为开朗的声音,重新指挥陷入沉默的现场。
「照顾病人这种事情,原本应该是由有干劲、有能力的人,一起合力完成的工作——不过从你们几个的状况来看,要是一起来,肯定又要吵得没完。既然如此,干脆订个时间,大家轮流负责照顾吧。」
「订时间轮流照顾?」
我替不好意思说话的三个人做出回应,会长则点点头。
「没错,在负责的时间内,照顾的工作全部由一个人来做,其他人不可以插手或插嘴——这样如何?毕竟大家都坚持认为自己最适合照顾人嘛。藉着这个方法应该也能分出高下,我认为是一石二鸟的做法。」
「原来如此,说起来也有道理呢。」
虽然我如此回答,但也心想只是小感冒及过度疲劳,好像不需要专人照顾……不过事情至此,我说这些也没用吧。
「那么不管是要猜拳还是怎样都好,你们三个就决定顺序吧。等到姬小路秋人恢复健康以后,再叫他决定谁的照顾做得最好。如此一来就没意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