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略回顾目前状况。
我们圣莉莉安娜学园的文化祭,其名称也很直接就叫『莉莉安娜祭』。在本届庆典进行的过程中,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首先是在召开之前的漫长准备。
出自银兵卫之手的企划,为料理与经济的混合节目。
那须原同学提议的,为相声搭档『安娜与阿秋』的搞笑节目公演。
由秋子提出的,则为新藤光一郎——也就是我的签名会。
而使我们必须匆忙准备这一切的理由——原因出在文化祭实行委员长。
十乘寺君佳。
虽然她身段甚低、个性文静、外表也不起眼,然而对我们学生会来说却有如狂风暴雨。
特别是对我姬小路秋人而言,就是个灾难。
比如『早上才回家』事件,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叫我背脊发凉,因此暂且不详细回顾。一切的总结算端看我们在莉莉安娜祭的表现。
靠学生会各位成员主办诸多企划,在莉莉安娜祭大显身手博得满堂彩——甚至顺势夺下MVP之名『莉莉安娜之光』,以求反败为胜。
照理来说并非不可能。
甚至算得上十分值得期待。
撇开我不谈,无论是银兵卫、那须原同学或秋子,都是能力数值高到有如开外挂的人才,担任学生会长的二阶堂岚更是无须赘述。只要完全发挥实力——不,只需平常的七成功力,要拿到一定水准以上的成功绝非难事。
然而结果惨不忍睹。
银兵卫的混合企划惨遭滑铁卢。
我和那须原同学的相声表演也冷场作收。
至于新藤光一郎的签名会,因为我似乎被人下了安眠药之类的东西,结果甚至无法举办。
只是没有发挥平常的实力罢了——要这样说的确无法反驳。
但还是无法否认这一连串的状况,原因都在于我。
过去累积至今的诸多问题,一口气浮上台面了——没错,就是如此。
到头来还是我的错。就是因为姬小路秋人屡屡做出错误的选择,才会落得现在这状况。错绝不在对我下安眠药的犯人。是我,就是我,我过去犯下的诸多错误的集大成,在这个当下丑陋地开花结果。
我必须负起责任。
好歹也算是个男人嘛。
……啊,顺带一提,下安眠药的犯人我心里有底。
不过那部分现在不怎么重要。在一切结束之后,等我心血来潮再提吧。
※
「你的表情好像写着『我想通了』。」
当天夜里——
换言之,现在时间是莉莉安娜祭第一天结束之后。
我央请学生会长二阶堂岚,借了一点时间与她商量。
「你看起来不是在沮丧失志,也不是放弃一切准备领死,然而也不是为了挽回名誉热血沸腾。是怎么啦,姬小路秋人?你的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
「会长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我不禁感到震惊。
真不愧是莉莉安娜学园的统治者。在我开口之前就先发制人。
「是的,的确如此,我的心境确实有所变化。毕竟现在各方面都深陷危机。就连我这个消极主义者,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采取行动。」
「听起来不错啊。」
会长扬起嘴角一笑,将从自动贩卖机买的宝特瓶饮料抵上唇灌了一口。
这里是夜里的公园。
距离我们的学生宿舍并不远,是附近居民的休憩场所。
这次我想与她两人独处,在不需介意旁人耳目的环境交谈。虽然会长说我『想通了』,但是为了真正转换想法还是需要有个契机。也可说是一种仪式(initiation)吧。
或者该说是为了迈向下一阶段的仪礼吧。
为了从当下的场所步入另一个场所。
换其他字眼形容的话,就是为了从儿童成长为人,或者是从蛹羽化为蝴蝶必须历经的过程——这么说好像又稍嫌做作了些。
「所以呢?你到底打算发射多华丽的高空烟火?」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在装傻。别看我这样,我自认有点识人之明。从状况来看,你不可能毫无作为,只是坐等莉莉安娜祭结束。若真是那样,也不会特地带我到这地方。」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烟火啦——」
我一五一十向她阐述。
称不上计划,只是表明信念。
因为那其实不需要任何事先筹备。我的工作只有选择做或不做,一旦决定要干,剩下就是干到底。和呼吸空气没有差异。
「……哈哈,这还真是……」
会长瞪大了双眼。
她喝到一半的宝特瓶差点从手中滑落。只喝了一口的茶水差点就全部浪费了。
「你真的打算这么干?」
「是啊,我认真的。」
「这颗烟火已经大到不能再大了。视情况甚至可能变成核弹头。」
「是啊,可以想见。」
「而且那玩意儿还笔直朝你飞去。可能成为害你失手自爆的双刃剑。在我看来,失败的可能性还比较高。因为你想干的事情实在满贪心的。」
「诚如会长所说。不过我已经决定要去做了。」
「你这家伙还真顽固。」
会长看起来很傻眼。
正面评价的表情占一半,另一半则是与正面评价相反的感情。
「你让我联想到二次大战时的大日本帝国啊。虽然鲁莽至极,还是有其耀眼之处。我完全不打算赞扬自杀式的舍身战术……不过你这家伙似乎真的能绝处逢生啊。」
「我很明白这是一场赌博。但是很遗憾,事态已经发展到不容我不背负风险,就能得到回报的阶段了。」
「哎,话是这么说没错。」
「我认为,现在不管是赢是输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想每个人负起责任的方式都不同,但我会选择这方法。毕竟我这个人就是贪心。」
「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觉得必须对学生会的未来负责,那可不需要你来担心喔?」
学生会的未来——
为十乘寺君佳学姐抬轿的文化祭实行委员会之中,似乎有人在暗中酝酿更换学生会成员。据说他们可能打算掀起革命,试图颠覆二阶堂岚目前率领的学生会。
「光看那动静,我怀疑他们也不是玩真的。放着不管自然就会过去。」
「也许真是如此。但是事情总有万一。」
「学生会在莉莉安娜祭表现蹩脚,反对派的成员因此气焰高涨。为了避免这种状况,要靠学生会主导的活动来炒热气氛——话虽如此,我的学生会所打下的根基,可不会因为那点小失败就动摇到让人有机可乘。」
「这我当然非常明白。」
「就算他们真的颠覆了体制,我的任期本来就所剩无几,也已经累积了实绩,说是急流勇退也不伤面子。况且还有理事会和理事长站在我这边,无论如何都有退路。」
「真的是这样吗?」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愈是看似坚若磐石,就愈可能暗藏危机。设下陷阱的家伙当然会绞尽脑汁不让人发现。就这个论点来看,看似空旷无物的平原最有可能埋着地雷,难道不是吗?」
「唔嗯……」
会长噘起嘴唇。
那表情像是在说「虽然讲法让人不爽可是有道理」。这个人原本就比我更善于谋略,只要说法合理,她肯定会接受。
「我懂了。反正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听吧?你就尽管放手去做吧,责任由我来扛。」
「谢谢会长。不过责任我会自己扛,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啧,一点也不可爱。」
「不好意思。」
「无所谓啦,我很明白你就是这种家伙。情况真的不妙的时候,不要客气尽管依靠我喔。虽然我并非无所不能,但绝大多数的事都能出一份力。」
「好的。恭敬不如从命。」
「哎呀呀,以某个角度来说,我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啊。」
「是指什么?」
「这还用问?你这么晚把我带到这里,我心里当然也会有点紧张。我刚才还在考虑,万一你垂头讲丧气话,我大概会猛踹你的屁股来激励你……看来这些担忧都白费了。」
「不好意思。」
「用不着道歉。只要你没有迷失自己该前进的方向,这样就好了。」
会长「啊、哈、哈」地笑着,使劲拍打我的肩膀。
回想起来,过去总是这样。
过去——话虽如此,我们只有大约半年左右的交情。尽管时间不长,可是这段时间她总是扶持着我。我与十乘寺学姐早上才回家的事件就是最佳的例子。要不是会长为我设下一计,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二阶堂岚。
她平常的表现像是肉食系剑豪,实际上毫无疑问是位魅力十足的女性。我甚至觉得她平常的模样只是幌子。
虽然是匹危险且不能掉以轻心的野兽,但骨子里一派温柔。
我们的学生会长就是这种人。
「呐,会长。」
「怎样?」
「我渐渐开始觉得,当你的情人好像也不错。」
「哦?所以你终于也注意到我的魅力了?既然这样,今晚就直接来打一炮吧?」
「非常谢谢会长的邀约,不过可以等明天结束之后再说吗?该怎么说才好……还没赶赴战场就开庆功宴,感觉会没办法专心应战,或者该说会消磨决心。」
「唔嗯,哎,这话也是有道理。那么在莉莉安娜祭结束之后,就让我们来场浓情蜜意、缠绵不休的夜间课程吧。」
「好的。请多多指教。」
「……我说你啊,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喔?」
「我也不是在开玩笑。」
「哈哈~还真没想到……」
听到我这句话,会长双眼圆睁。
随后她这么说——「这就是人家说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吧。看来明天你也许真会轰出一发特大号的烟火啊。」
啊,顺带一提,情人云云都是认真的。
因为我觉得她是一位值得我这么做的女性。
※
我和会长聊完回到学生宿舍后,找上正在厨房忙着工作的亚里沙,向她搭话。
「啊,秋人哥哥大人!」
「嗨,可以借点时间吗?」
鹰乃宫亚里沙。
她是以前照顾过我的鹰乃宫家的千金。拥有一颗优秀的头脑,现在正跳级修大学学分。前程光明自然不须赘述,身材娇小却十分了不起,是我们的宿舍管理员。
「哥哥大人怎么了吗?还特地来找亚里沙,说有话要讲?」
「因为最近都没空坐下来聊天,久违地想和亚里沙共度这样的时光。要是打扰了你的工作,我先说声抱歉。」
「怎么会呢!这绝对算不上什么打扰!」
餐厅中的照明有些幽暗。
请她泡了无咖啡因的咖啡后,我们两人隔着餐桌面对面坐下。
银兵卫和那须原同学因为白天的事件——她们主办活动的失败——而心情沮丧,早早就躲回房间里足不出户。我也一样犯下了重大失态,希望能对她们两人说声『好好休息吧』。
秋子也难得地顺应当下气氛,并未现身。
姬小路秋人与鹰乃宫亚里沙,正在两人独处。
「最近怎么样?」
「最近吗?今天有机会能逛莉莉安娜祭,非常开心喔。亚里沙在很多小吃摊品尝了各种美食,除此之外也观赏了许多表演活动。而且御幸姐姐大人也陪着亚里沙,真的是很美妙的一天。」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
「不过,如果是说这阵子,亚里沙其实有点无聊。」
「是因为我们学生会都忙着准备莉莉安娜祭吗?」
「是的。哥哥大人和各位姐姐大人晚上都很晚才回来,早上也很早就出门,常常没有机会一起用餐。毕竟亚里沙不是莉莉安娜的学生,总觉得有点生疏。」
「说的也是,不好意思。莉莉安娜祭结束后,我们找个地方去玩吧?」
「好的!亚里沙会期待的!」
亚里沙灿烂的笑容有如花朵绽放。
她绝口不提『白天才回来』事件,实在是人品高尚。我怀着直想拜倒在地的心情,在心中屡次感谢。
「回想起来,我一直受到亚里沙的照顾啊。」
「那就是亚里沙的工作啊。不过就算不是工作,亚里沙还是想好好照顾哥哥大人。」
「会长把亚里沙带到这里这里的时候,我实在是大吃一惊。二阶堂岚那个人就是常常这样让人出乎意料啊。」
「对亚里沙来说,会长姐姐大人是亚里沙的恩人。多亏有会长姐姐大人帮忙,亚里沙才能待在哥哥大人身旁,而且有这个机会认识大家。要是没有那个人,亚里沙的人生现在一定很无趣。」
「是喔。那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她。」
「是的!会长姐姐大人对亚里沙有恩情。因此亚里沙也对会长姐姐大人说过,日后一定会回报。」
「她听了怎么回答?」
「嗯~她说『长大之后再用身体付账吧,啊、哈、哈!』。」
「这份恩情你可以不还也没关系。」
也许该说可想而知吧,看来会长的魔爪也伸向亚里沙了。
万一会长想强逼亚里沙清偿这份人情债,届时就由在下挺身而出吧。
「亚里沙,现在的生活开心吗?」
「是的!很开心!」
「想都不想就回答了啊。这份率真好刺眼啊。」
「因为亚里沙就只有这个优点而已,能得到哥哥大人的赞赏,亚里沙很高兴。今后同样会继续好好磨练自己的优点。」
「你在胡说什么啊?亚里沙明明就有很多优点吧?料理和打扫都完美无缺,脑袋也很灵光。」
「没这回事,一点也不行。还要更加、更加努力才行。」
「会吗?能胜过亚里沙的同年龄女生,我想世界上也找不到几个人吧。」
「就是这个。亚里沙认为问题就在这里。」
「什么意思?」
「因为亚里沙的对手尽是一群非常厉害的人。银兵卫姐姐大人、安娜史塔西亚姐姐大人、秋子姐姐大人——光是想想就让亚里沙开始头晕了。所以亚里沙也要更加、更加努力才行。」
原来如此。
事实诚如亚里沙所言。
无论银兵卫、那须原同学或秋子,都是世界级的顶尖人才嘛。看在还年幼的亚里沙眼中,三个人仿佛都远在云霄之上吧。同时我也注意到这份对手名单中不包含会长,这应该是亚里沙心中的基准吧。确实,唯独那个人的特性不太一样。
此外还有一点,证明了亚里沙的聪慧。
其实她非常了解,年幼的自己甚至还没能登上同样的舞台。虽然对她不好意思,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呐,亚里沙。」
「有什么事吗,哥哥大人?」
「御幸小姐——你的姐姐对我耳提面命再三强调,要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亚里沙。」
「啊,还请将御幸姐姐大人说的话当作耳旁风。姐姐大人太疼爱亚里沙了,因此时常(重音)会太偏袒亚里沙。虽然亚里沙非常喜欢姐姐大人,但是姐姐大人说的话只要听个一半就很够了。」
「……亚里沙真是成熟啊。」
「嘻嘻,非常谢谢夸奖……虽然亚里沙想这么说,但哥哥大人终究不会把亚里沙当成一位大人女性看待。」
「嗯,抱歉了。所以我无法回应亚里沙的心意。尽管御幸小姐对我耳提面命、尽管我觉得鹰乃宫家有恩于我,我还是会老实面对自己的心情。我觉得那不管是对我,或是对其他所有人,都是最诚实的选择。」
「是——这样啊……」
亚里沙笑了。
她神情忧伤地俯着脸,眉梢向下拉成八字形。
下垂的肩膀微微颤抖的模样,非常能挑起我心中的守护欲,令我不禁想要马上抱紧她。尽管要抵抗这样的欲望实在非常困难,不过我现在忍住了。我偶尔也懂得看场面行事。
「……真的很谢谢您,哥哥大人。」
好半晌后,亚里沙抬起脸。
「虽然难以启齿,但哥哥大人还是明白说出口。亚里沙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我觉得是因为亚里沙很温柔,才能做出这样的回应。谢谢你。」
「没有这回事。老实说,因为我原本就明白哥哥大人的心情,所以打击不是很大。不,当然还是受到打击了,不过该怎么说呢,没有绝望般的感觉。」
「嗯。希望你能维持这样。这句话由我来说也许不太适合,不过绝望这种东西一点也不适合亚里沙。像亚里沙这样未来充满希望的孩子可不多见。」
「谢谢哥哥大人。哥哥大人现在对亚里沙的评价,对亚里沙来说就是希望。」
亚里沙有些得意地扬起微笑。
见到那表情,让我确信了一件事。
「呐,亚里沙。」
「嗯。」
「亚里沙是个纯真的好孩子,有一颗我这种人绝对没有的纯净心灵——然而亚里沙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觉得聪明不是指读书考试的成绩,而是能不能仔细看清状况。」
我拿起咖啡杯,轻啜一口。
随后我一语道破。
「亚里沙现在被我甩了。不过你一定不认为——自己的胜算直到未来永远都是零吧?」
「是的!」
满脸微笑,不遮不掩。
亚里沙大方点头承认。
「亚里沙现在才十二岁,身体的成长也不算快,所以亚里沙很明白自己对哥哥大人不会是恋爱的对象。此外,亚里沙也明白日后的人生还很长,亚里沙目前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
亚里沙也端起咖啡杯轻啜。
已经完全失去热度却依旧芬芳的气味,充斥在餐厅中。
十月的沁凉空气悄悄拂过脚边。
冬日已近。时间的流逝是如此之快。
「假设哥哥大人和某
个人正式开始交往,甚至结婚了,也不成太大的问题。因为亚里沙的起跑线本来就在比其他姐姐大人不利的位置,亚里沙也已经接受了这件事,而且依旧喜欢着哥哥大人。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垂头丧气。况且——」
「况且?」
「亚里沙只要短短四、五年就能追上其他姐姐大人了。真正的比赛从那时候才开始。而且亚里沙知道,一般来说男性都喜欢年轻的女性。换句话说,在不远的将来,亚里沙有利的时候就会到来。所以根本没必要觉得焦急。」
了不起。
我打从心底敬佩。
到哪里还能找到能把话说的如此清楚果决的十二岁女孩?
不,绝对找不到。我敢打赌。
「……哎呀,看来我得当心了。也许再过不久,我真的会被亚里沙攻陷喔。」
「是的!在将来肯定会发生。请先做好心理准备喔,哥哥大人?」
「真是后生可畏。」
我笑着摇头。
实在是直截了当的宣战布告。
不只是娇怜可爱,她坚定的意志,再加上不遮不掩、大方示人的胆量。鹰乃宫家众望所归的小女儿实在是名不虚传。常听人说女生成熟的速度快到吓人,我也不能太过掉以轻心啊。
不如说,我还得好好努力,不能让亚里沙对我失望了。
为了回报不惜付出的她,我认为这是我最起码的义务。
「话说回来,哥哥大人——」
亚里沙的语气变了。
那气氛像是试探,又像是心怀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吗?亚里沙已经听说莉莉安娜祭的第一天的状况不好,可是现在的哥哥大人感觉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看起来真的差那么多?」
「是的,判若两人。平常的哥哥大人,该怎么说才好呢?该说是气氛更加柔软,或者是比较内敛沉稳吧,在下定决心前总是需要时间酝酿——」
「意思是我就是个优柔寡断、能躲则躲的家伙?」
「不是!没这回事!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啦。我自己也有自觉。」
我笑着制止了连忙否认的亚里沙。
「要说我变了的话的确是变了,要说没变确实也没变。不管怎样,我也只能扮演我自己。人没办法这么快就改变,只是原本藏在里头的那一面显露在外而已,我从以前就是这样的人。」
「亚里沙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代表哥哥大人现在陷入困境,严重到哥哥大人不得不把过去未曾表现的那一面搬出来?」
「这个嘛。哎,的确是这样没错。」
真要说的话,比较近似于突破了临界点吧。
杯中的水原本靠着表面张力勉强维持原状,这下终于突破临界点洒了出来。
「……哥哥大人,请务必小心喔。」
亚里沙满脸担忧,笔直凝视着我的脸。
「亚里沙明白这种时候的哥哥大人非常强悍。但是同时也觉得,这份强悍是把双刃剑。」
「嗯,我知道。我会尽可能小心。」
我已经有所觉悟。
面对鹰乃宫家与有栖川家,按照精心拟定的计划上演那出大戏,赢得兄妹两人的自由生活时,就诚如她所说的那样。
这是彼此都无法全身而退的斗争,
无论是被人伤害或是伤害别人,我都不愿想,然而人只要活着,总是会遇到必须抉择的情境。仔细一想,我已经有半年以上的时间未曾面对那样的状况。就我所置身的环境来看,已经该满足了。差不多到了清偿负债的时候了。
「遇到危机而转变。反过来说,我这个不中用的家伙不遇到危机就无法改变自己。不过我还是会尽我所能。」
「……亚里沙只有一件事敢断言。」
「怎样?」
「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亚里沙都会站在哥哥大人这一边。」
「这是至上的鼓励。我会把这句话牢记在心,明天上场好好努力。」
若再更进一步反过来说——
我这个人不像这样做好事前准备,就无法真正下定决心。
哎,不过应该没关系吧?
都到这个地步,即使是我也无法退缩。
就让各位见识看看,穷鼠啮猫(比喻人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也会起而反抗)这成语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