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莉莉安娜祭的第二天仍放晴。
我向银兵卫提出约会邀请。
※
「诚所谓青天霹雳。」
上午十点。
延续昨天的热潮,今天的莉莉安娜祭也顺遂地起跑。
「秋人,真没想到居然是你邀我约会。老实说,我的心情原本正陷入谷底,但在这个当下简直垂直攀升至云霄之上。光是以这一点来说,就已经足以让我对你感怀一辈子的恩情。」
「太夸张了啦。」
「一点也不夸张。其实我之前消沉到有点怀疑自己能否重新振作。当一束希望之光投入绝望的黑暗中,那会带来多大的感动……我现在甚至想剖开这片不怎么大的胸膛,让你亲眼看看我的心情。我敢说该处肯定会浮现『谢谢你』这句话。」
「太夸张了啦。」
虽然银兵卫平时反应总是夸张,不过今天感激的程度更超乎寻常。
可是她如此面露喜色,对我也是种幸运。毕竟她也有可能尚未摆脱昨天的失败,完全提不起劲。
「秋人,首先我们要去哪里?」
「总之就随便四处逛逛吧。也不需要决定目的地,反正学园之中各处都有举办活动。」
「我明白了。不过我们还是尽可能称霸每一项活动吧?走遍学园内的每个角落,立志成为莉莉安娜祭大师也别有趣味。」
「……嗯~不了。真要说的话,还是锁定数个活动细细品味,对我来说比较方便。」
「唔嗯?理由何在?」
「因为我之后预定也要和那须原同学约会。为了在享受莉莉安娜祭时保持一定程度的新鲜感,我希望能避免称霸所有活动的约会计划。」
「……」
银兵卫连连眨眼。
典型的吃惊表情。
「我知道这话很自私。要是害你不开心,我愿意道歉。」
「啊,不是这意思。」
银兵卫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觉得不开心。你没必要道歉。」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这话只想到自己的确是事实。我心里也觉得,你都邀我去约会了,这态度是怎么回事?但不可思议的是,没有那种不快的心情。」
银兵卫伸手扶着下巴,呢喃说着。
那举动像是在整理自己的心情。
「没错,真的很不可思议。听你这样大方地说出来,我虽然不愉快,但同时也觉得莫名痛快。比起搬出莫名其妙的冗长借口,或是遮遮掩掩而慌张可疑,这样要好上太多了。秋人,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吧?」
「这个嘛……也许真的是吧。」
「况且我本来就不认为幸福结局会突然间从天而降。我反而非常明白路途艰苦漫长、敌手实力坚强。至少在我所擅长的商业领域上,为达目标而笔直朝目标前进的案例本来就少。先把重点放在『目前正与你这样约会』这个事实上,才算积极进取——秋人也这么认为吧?」
「嗯……哎。」
银兵卫的反应出乎意料。
让我不由得为之语塞。
「总觉得有种奇妙的心情。」
「你指什么?」
「老实说,我事先已经做好了被猛踹几下的心理准备,实际上却像这样平静地收场。明明都被拉到绞刑架了,却又捡回一条命……就像这样的感觉吧。」
「秋人讲的真夸张。」
「不,我想事实应该相去不远。我之前认为那应该是很可能成真的未来。」
「实际上要是『不愉快』胜过了『痛快』,那样的未来已经成真了吧。但是现实并非如此演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说我对你太过骄惯,我也无法反驳,不过对自己的真实心情撒谎也没意义吧?」
「银兵卫。」
「什么事?」
「你变了啊。」
「这是理所当然啊。毕竟这半年来发生了许多事。而且昨天我才刚体验过人生中排行前三的绝望,尽管如此我还是厚着脸皮站在这里。要说毫无改变肯定是骗人的。」
「这样啊。有道理。」
「倒是秋人,我才想问你到底心境上出了什么变化?你和昨天看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喔,你问这个啊——」
我告诉她昨天晚上对亚里沙说的同样内容。
银兵卫说着「原来如此」,似乎理解了原委。
「我明白了。我这个人其实满会记恨的,和你之间发生过的一切,我都没忘记。可是同时,我自认我也有颗懂得体恤他人决意的心。只要是秋人自己考虑、自己决定的路,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能听你这样说,真是太好了。」
「用不着客气。那么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虽然不愉快,但是痛快。比起搬出奇怪的借口搪塞,或是不自然地想遮掩要好上太多了——因为秋人光明磊落地这样对我坦白,我也因此受到影响了吧。简而言之,我们现在感受到这股意料之外的爽快感,是秋人自身的功劳。」
「真的是吗?听你把我夸成这样,我觉得是你太宠我了……」
「呵呵,有什么关系?我们不就老是像这样(强调)?我们总是设下重重前提和不必要的事先准备。在我们成为朋友那时,到底绕了多长的远路?反正都到了这地步,就让我们彻头彻尾按照我们的风格,建立起需要累积重重前提和事先预备的关系吧?最好麻烦到让旁人都傻眼。」
银兵卫爽朗地微笑,如此说道。
怎么回事?
这也算是一种蝴蝶效应吗?
一旦我真的做出决断,实际搬出破釜沉舟的冲劲,似乎因此造成了超乎想像的正面影响。
单纯只是好运?
或者在这种时候更该注意陷阱?
……不。
我就是打算要停止这种杞人忧天。
过去的我,不得不狡猾地动用计谋以周旋在众人之间。无论什么事都要处理得八面玲珑,为了风平浪静地生活,我人生中大半时间都为此煞费苦心。但这种做法现在已然碰壁,实际上不就是已经失足跌跤、退无可退,才会造成当下的状况?
「秋人,你的表情很复杂。」
银兵卫露出捉弄人的眼神,直盯着我的脸瞧。
「你在想什么,我了若指掌。你应该要更抬头挺胸。穷鼠啮猫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有几只老鼠真的会反咬猫一口?」
「这不值得称赞。终究只是临死挣扎罢了。」
「就算是临死挣扎,有所行动的人都应该得到相对应的称赞。况且你已经让我有这种愉快的心情,算是有成果了。你必须知道,谦虚过了头反而像是挖苦喔。」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只能退让。
随后我再次清楚感受到——我真的受到周遭众人莫大的帮助。
银兵卫、亚里沙、会长。
每个人都对我那样宽容。扶持我、鼓励我、伸手在我背上猛推一把。
我猜想,不管我下了什么样的决定,她们都会声援我吧。再也没有比她们更可靠的支柱了。我真的得好好感谢自己置身的环境才行。
「开场白说太多了。我们走吧,秋人。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让我们在有限的时间中尽兴地享受吧。」
※
我与银兵卫两人一同走在莉莉安娜学园中。
今天文化祭上同样挤满了访客。毕竟是对一般访客也完全开放的名门高中学园祭,不只是周遭居民,也有远道而来的客人。
格调高雅的老年夫妻。
怀里抱着婴儿的一家人。
成群的高中男生、高中女生。
看来应该是电视台员工的摄影师。
行径别太夸张就不追究,尽管四处都有搭讪与被搭讪的状况发生,还请宽容以对。要是发生些许争端,就由文化祭实行委员会及各方派遣的志工,或是学生会成员出面解决。
顺带一提,我不但身为学生会成员,同时也受雇于文化祭执行委员会,但我今天特别申请了休假,得到了许可,对会长只能诚心感谢。若十乘寺君佳学姐跑来哭诉,我也已经下定决心逃亡到底。
虽然平常我不会采取强硬至此的手段,但既然沦为穷鼠,也别无选择。
如果没办法让所有人都满意——
就让我大大方方排出优先顺序,秉持诚意当个自我主义者。
「话说回来,还真是热闹。」
我们走在走廊上,银兵卫敬佩地说。
「我在京都就学时的学园祭,平心而论其实并不差。但是和莉莉安娜祭相较之下,不得不说实在是相形失色。」
「是啊。因为这水准已经算得上大学的学园祭了。」
「特别是餐饮店的数量和水准高到惊人。不只是因为实行委员和学生的热情,来自理事会与毕业生的无偿协助也是重要因素。不但能使用丰富的食材和料理器具,还有学长姐留传下来的食谱记录。因此集美味、方便、便宜等优点齐聚一身的多种料理,在学园内随处可见。」
「听说因为水准太高,连店家都打电话来抱怨啊
。」
「无论哪个时代,社会上总是弱肉强食。哎,不过莉莉安娜祭一年也只有两天,不至于排挤其他业者就是了……我们这就挑几种来品尝看看吧?秋人想吃什么?」
「我对泰式料理的小吃摊很有兴趣。」
「我对匈牙利料理的小吃摊有兴趣。」
「咦~?这种时候的标准答案不就是罗勒料理或海南鸡饭吗?」
「虽然我不会全盘否定标准答案,但你不认为追求冒险的意志才是丰富人生的调味料吗?事实上若提到匈牙利料理,我心中毫无头绪。万一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有缘分能品尝,开启这些机会也是文化祭的用意之一。」
「嗯~虽然有道理,可是我认为约会体验的好坏与餐点的品质优劣直接相关啊。我在经验上知道泰式料理的美味。活用过去的经验,选中优质的餐点——这类步骤在银兵卫所擅长的商业领域上,也十分受到重视吧?」
「这一点我当然承认,但是不愿冒险犯难就没有收获可言,或者无法有所成长,这是人生中的大原则。更何况今天是莉莉安娜祭这样特殊的日子,你不认为这是最适合放胆挑战的舞台吗?」
「故意忽视眼前的康庄大道,刻意往旁门小道而去,就风险管理而言实在难以认同。这并非争取收获的冒险,单纯只是鲁莽,纯粹是个性别扭的特立独行喔?」
「就算真是如此,我还是强烈建议匈牙利料理。」
「不管你要怎么说,我还是独钟泰式料理。」
「秋人真是个顽固的家伙!」
「在顽固这方面能胜过银兵卫的人,我至今还没见过喔?」
「姆呜呜~」
「咕呜呜~」
我和银兵卫互瞪。
司空见惯的互不相让,从好几年前至今从未进步。
噗嗤一笑。
我们同时忍俊不禁。
司空见惯?不,我们正渐渐有所改变。
足以让我们改变的事件,在我们身上已经发生太多次了。
反而该说我们在抵达此处之前,实在耗费太多时间了。
尽管如此,我不认为这些时间都白费了。道路本来就有弯曲与转折。笔直的道路效率最佳,但是截弯取直后的途径肯定单调又无聊。料理的调味虽然盐和油都不能少,不过只有盐和油也绝对称不上美味——我想这是同一个道理吧。
「秋人,我有个提议。」
「还真巧,我也有个提议。」
「泰式料理和匈牙利料理,两种都吃不就好了。」
「一半分给对方就能享受两种口味,非常有效率。」
「唔嗯。确实是合理的选择。」
「那就这么做吧?」
「就这样吧。」
「就这样。」
我们就这么决定了。
在抵达如此单纯的结论之前,究竟绕了多长的远路啊?我自己都忍不住傻眼。毕竟人家常说欲速则不达嘛。这种方法绝不聪明,但也绝非错误。
既然这样,这就是我们的风格。
根本不需要帅气、利落、华丽地缩短距离。
想嘲笑就尽管嘲笑吧。反正脸早就丢光了。事到如今稍微露出一点丑态,根本不痛不痒。
我可不是逞强嘴硬喔。我是说真的。
我们好不容易终于抵达的『当下』就很够了——在我们为了谁该付账而再度争执不休的同时,我感慨良多地这么想。
啊,顺带一提,匈牙利料理非常美味。当然泰式料理也不遑多让。
※
做出决断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事。
在抵达结论之前令人裹足不前,直教人想干脆把义务与责任都抛到一旁。但是一旦伸手抓住了结论,那就会成为一阵强烈的顺风推在背上。
就算是平常办不到的事情也能轻易办到。类似在游戏中常见的「进入无敌状态让人埋头猛冲的道具」。所谓的决断,就和那个一样。
「我有话要说。」
我没有特别选择地点。
要是刻意选择地点,反而会错失机会。
「银兵卫,有关你之前对我的告白——」
「咦!」
震惊万分的表情。
成列的摊贩并排在中庭。
挚友原本正在挑选餐后甜点,只见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我。
「等一下、等一下。先稍等一下。」
她大概从未料想过我会提起这个话题吧。
银兵卫浮现了完全出乎意料、满是破绽的慌张神情,口齿含糊地说:
「秋人,不行啦,那样不行啦。」
「不行是怎样不行?」
「因为我已经讲过了吧?没必要回答我的告白。那对我来说是类似一时冲动下的行为,我也很明白秋人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我。那并不是告白,真要说的话只是独白。只是自我满足、只是为了整理自己心情所需的仪式。所以你大可当作耳边风,更没有必要在这种场面特地重提那件事——」
「嗯,抱歉。这些我都明白。」
我打断她之后,继续说:
「但是银兵卫你听我说。告白是种力道非常强大的自我主张。就算你认为自己只是独白,还是会让对方无法置身事外。换言之,我已经是当事人了。」
「唔……嗯。你这样说是没错,可是……」
「我听了你的主张。现在希望你也听听我的主张。为了回应你的勇气与诚意,我想清楚对你说出口。」
叹息。
微微摇头。
「我无法反对。虽然我毫无心理准备,但面对预料之外的事态,看来只能做好觉悟了。虽然也有夹着尾巴逃走这个选项,但是这和过去的我相比毫无长进。我明白了,就接受你的要求吧。告诉我你的答复。」
很有银兵卫风格的长篇大论。
也许算不上干脆了断,不过她鼓起勇气站定在原地,点了点头。
我正渐渐改变,我的挚友亦然。
虽然我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对是错,现在就相信向前迈进比驻足不前更有意义吧。至少我很确定有什么事物正要改变。
「银兵卫,我喜欢你。」
「————!」
呼吸暂停的声音。
她的脸庞顿时涌现复杂的情感。先是欣喜倏地涌现,紧接着是疑心与不安取而代之,最后是自制心压抑了这一切,强作镇定。
「……这句话的意思,是指身为友人怀有好感?」
银兵卫以镇定的声音问道。
我左右摇头。
「不,是把你当作一位女性看待。」
「唔!?这、这是说真的吗!?若是真的,实在没有更在这之上的惊喜了——我真的可以为此开心吗?没错,当然可以开心,我甚至想蹦蹦跳跳高喊『呀呼~!』——不对,但是先稍等片刻,我知道世间之事不可能如此顺心如意。我绝对不会空欢喜。其中绝对有什么陷阱——」
「我对银兵卫的喜欢,是对异性的那种喜欢喔。」
「啊呜……」
「也许就如同你自己耿耿于怀的,身体的成长比较慢一些。但一个人的魅力当然不能只从那些地方判断吧?银兵卫很可爱。不管是常常白费功夫的地方、古风的口吻、个性顽固却又喜欢猫。还有高明的厨艺、聪明的脑袋,尽管聪明却又老是绕远路——当然我有时也会对你感到烦躁,也时常为此生气,不过我对你的喜欢包含了这一切。」
「啊呜……啊咕……」
「更进一步说,你出身的猿渡家是远近驰名的大商家。家世和经济能力都无从挑剔。就现实层面来说条件也近乎完美。万一我的生活遭遇困境时,也能毫不犹豫向你求助。」
「这、这也算是女性的魅力吗!?」
「当然的吧?全部啦全部。我在评断你的时候会将你的一切都算在内。一个人的魅力就等同于那人拥有的一切力量,没有道理故意撇开财力不谈。要是有个男人敢大言不惭说不管你有多少财产都喜欢你,这种人讲的话你真的会相信?」
听了我的反向告白,银兵卫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她现在的表情有一半是震惊,另一半则是傻眼吧。
「……虽然我自认很久前就知道了。」
好半晌,银兵卫说道:
「秋人,你这个男人真的很极端。」
「我有自觉。」
「不过,我无法讨厌你这一点也是事实。」
「谢谢你。所以银兵卫愿意对我说『我喜欢你的一切』啰?」
「像这样马上就得意忘形、乱开玩笑,这点我实在无法喜欢就是了。」
银兵卫直瞪着我。
随后她轻吐一口气。
「我继续听你说。你话还没说完吧?」
「嗯。」
「一不做二不休。你就直说吧。」
银兵卫说着,动作夸大地耸了耸肩。
我百般正经地继续说道:
「我将银兵卫当作一位女性怀有好感是事实,但是……」
「但是?」
「你不是第一名。」
明明
白白地宣告。
虽然不想说出口,但总有一天必须说清楚。
尽管不愿意承认,总有一天非得承认不可。
我决定开口。
为了我和我所重视的挚友的未来。
「我就直说了。因为没法遮掩,就坦白告诉你。拐弯抹角大概只会害你更受伤,所以我也不会手下留情——银兵卫,虽然我喜欢你,但你不是第一名。」
「……真伤脑筋。」
搔。
她用食指搔了搔脸颊。
「虽然我有心理准备了,不过真是超乎想象。难受二字实在无法形容。」
「嗯,我明白。」
「感觉快哭了。」
「如果换作是我,已经哭出来了。」
「让我揍你一拳。」
「Come on。」
碰!
冲击直灌腹部中央。
不久前刚吃的泰式料理和匈牙利料理没有冲出喉咙已经是奇迹了吧。挚友尽管身材纤细,但是扎实扭腰挥出的一拳,已经足以让我的内脏发出惨叫。
「会痛?」
「……会痛。超痛的。快喷泪了。」
「你稍微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了吗?」
「切身体会到眼泪都渗出来了。」
「谢谢你,秋人。」
我膝盖跪地,手按着腹部。
银兵卫压低姿势让我们视线同高,对我说道:
「比想像中舒坦多了。虽然只是揍你一拳,但就像特效药一样有效。」
「……这就是所谓的天谴吧?」
「不是,只是报了私仇而已。这种行为只是单纯的暴力。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顺应感情行事的结果,造成了你的痛苦,就这么单纯而已。简单说就是闹脾气、我个人的任性。而你却不闪不躲地承受了我的任性,我很感谢。」
低头。
银兵卫对我垂首道谢。
随后缓缓地——
她举起拳头殴打自己的脸颊。
「……咦咦咦~?」
这喊声出自于我。
因为……那声音非常响亮喔。不知该说是『啪嘎』还是『啪叽』。
真的是毫不留情的一击。
与我的肚子刚才承受的那一击不相上下。
「这算是致歉。」
一面抚摸着明显开始发肿的右脸颊,银兵卫板起脸说道。
「秋人,关于你的行为,无论在法律上还是道义上都没有任何缺失。我对你告白,而你给了我答复。明明只是这样,我却以暴力回应你,尽管我的感情还未臻成熟,都应该要引以为耻。如果你愿意就此当作扯平,我会很感激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等一下。那有什么扯不扯平的,我完全没有追究你的过错吧?」
「尽管这样,还是需要惩罚。或者该说,不做这种事,我就无法原谅自己。我也有我的自尊。那不会因为被你拒绝而有所损伤。唯独我违背自己的信念时才会受损。」
「所以你揍你自己。」
「唔嗯。」
「真笨耶。」
「彼此彼此而已。」
银兵卫笑了。
我也笑了。
这让我回忆起国小时光。
与银兵卫相遇,历经争执与互殴,最后终于成为挚友。
简直毫无成长啊。
虽然关系从少年与少年演变为一对不成熟的男女。到头来我们似乎终究还是这种关系。
「好了,我们走吧,秋人。」
「要去哪里?」
「这还用说,继续约会啊。时间很有限,况且你现在应该处于忙得不可开交的立场。可不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好好享受才行。」
「……银兵卫。」
「怎么了?」
「你变坚强了啊。」
「要不然我怎么能陪伴秋人至今?况且大前提本身就错了。我还没有输。也许现在的确不是你心中的第一名,但日后的人生还很长。将来立场有什么变化,都不值得讶异吧?」
如此说完,她站起身来对我伸出手。
我也不客气,在她的帮助下站起身。
虽然我不久前才说我们毫无成长,但看来似乎有语病。
我和银兵卫都明显有了变化。
肯定在这之后也会继续改变吧。
诚如银兵卫所说,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那么现在就好好享受这个瞬间吧。虽然我目前正旁若无人地胡作非为,还搞砸了许多事,但应该还是有权利享受一年一度的莉莉安娜祭才是。
※
……顺带一提。
由于这一切经过,都发生在莉莉安娜祭进行中、光天化日之下的学园走廊上。数十人的学生与访客都成为了事件的目击者,特此一记。
简而言之,学生会成员之间发生了近似情爱纠葛的八卦——这消息转瞬间就成为学园中的最新话题扩散。
嗯。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问题啦。
我反而希望话题尽可能传开。
考虑到我今天之后的计划,这样情况应该会比较有利。